灶 马

灶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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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马:学名突灶螽,直翅目,穴螽科。常出没于灶台与杂物堆的缝隙中,以剩菜、植物及小型昆虫为食;无翅,靠腿部摩擦发声;体呈红褐色至黑褐色。

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以为是小皮匠,这怪不得我,如果要怪,就怪它行动太快,没容我看清楚,若是细细观察,我想我不会犯这低级错误。唐代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说它“状如促织” ,看来不单单是我,古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天夜里,我写作业饿了,想去锅屋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填充肚皮的东西。于那昏黄灯影下,我见四五只小皮匠一样的有着粗短身体并两条坚实大腿的虫子在锅台逡巡,还没容我走近,便倏的一下蹦没了影子。一闪之间,我还是看出了它跟小皮匠的些微区别:块头比小皮匠要大,颜色似乎也浅了点。

我与它的亲密接触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同样的原因我去锅屋,又看见那群小虫子在灶台蹦跳,其中一只慌里慌张跳进了灶前的水缸,这让我有了仔细观察它的机会。我把它捞上来,于那灯下细看,与我平常看到的小皮匠果然不同:颜色浅点不说,还是黄褐相间,像在身上穿了一件条纹衫,不像小皮匠那样一身油油的紫衣;六条腿凌空而立,把个身体撑得老高,这也不像小皮匠,平时差不多就要把肚皮贴了地面;最显眼的是它的头部低着,把那脊背拱了老高,看上去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全身蓄满了无尽的力量;两条大腿看上去也比小皮匠的更粗壮有力。它跟小皮匠的不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特征是几乎没有翅膀。这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一种虫子,但我还是固执地以为它就是小皮匠,因为整体看上去,它们俩实在是太像了。

我把这个难题交到妈妈的手中,妈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虫子,告诉我这不是小皮匠,它叫“灶马” ,住在锅灶前的乱草堆中。灶膛前草堆里的小虫子我再熟悉不过了,熟得就像我平时常在一起玩耍的老朋友,我常常在帮妈妈烧锅的时候走神,就是因为它们,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灶马呢?妈妈说,它平时不出来,只有在晚上才出来,到锅上去偷东西吃。哦,原来还是个小偷。我又仔细看了看它,回想一下它那急速的行动,感觉叫它灶马确实名副其实。

腊月廿四,家里祭灶,母亲在准备糖饼糖瓜的同时,还让我把家里的那只红公鸡抱过来,说等会儿灶老爷要骑着它上天去,它是灶老爷的马。妈妈在交代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些晚上在灶台上四处乱走的灶马,不是有那么灵敏的马吗?灶老爷为什么不骑它却要骑我的这只大公鸡?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要说是因为它小吧,那大公鸡也不大啊,它承担得起灶老爷的身体?这样的疑问我只能放在心里自己去想,想不出来也不能乱问,年前年后,忌讳太多,不能又为这个招惹父母的一顿骂。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释疑。长大以后想到当年情景,感觉即使当时我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怕是父母也回答不出,就像我现在,也到了当年父母那样的年龄了,要是有孩子这样问我,我回答得出来吗?

灶马给我的最直接的益处莫过于让我在上学后更准确地理解了一个成语的意思,当时的成语字典这样解释“蛛丝马迹” : “蜘蛛的细丝,马蹄的痕迹。比喻事情留下隐约可寻的线索和迹象。”这样的解释不能令我信服,成语用词一向严谨,把蜘蛛吐出的细丝和高头大马的蹄印相提并论,实在有些牵强。果然,后来我又看到有修正的解释,说这“马迹”该为“虫迹” ,不是蹄印而是小虫爬过留下的痕迹。这虫,当然就是指的灶马,并以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对灶马的记述作为佐证,虽然对这样的解释还有争议,我却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