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　虫

曾经在电视上看到一档娱乐节目，香港艺人成奎安（已故）和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和一个女星在闲侃，本来遇到这样的节目我是立刻换台的，但碰巧当时遥控器不在手边。就在我四处去寻遥控器的时候，成奎安的话让我停了下来，他在跟两位年纪不大的女孩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而追忆往事也正是我喜欢听的。他说他小时候家里臭虫猖獗，具体猖獗到什么程度？一觉醒来浑身都是被臭虫咬过的扁片子，奇痒难忍。他问两个女孩见过臭虫没有，知道臭虫是怎么咬人的吗？两个女孩当然是回答没有，好奇地等他下文。他说有一天他就亲眼见到一只臭虫是怎么样跑到人身上的，当时他正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就感觉有只小虫子窸窸窣窣地从床边爬了出来，定睛一看，是只臭虫，正顺着墙壁往上爬。本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立刻把它处死的，但当时他没动，想看看它究竟想干什么，就一直盯着它看。就见那臭虫迅速地沿着墙壁向上爬，到了与天花板交界的拐角那儿，变成了脊背朝下，肚皮向上，继续往前爬，方向是床的位置，到了他肚皮正上方，突然就松了爪子，像个优秀的跳水运动员一样姿势优美地向下坠落，正好落在他的肚皮上，没有溅起半点水花。他说他这才知道臭虫是怎么咬人的，原来它们都有跳水运动员一样的好身手。他连说带比画，惹得两个女孩笑得直不起腰来。

成奎安是个演员，当时参加的又是娱乐节目，因此他说的是不是真事，臭虫是否真的会像跳水一样落到人身上，也不会有人去追究，能惹人发笑就算成功。对于他说的这件事，我是存疑的，因为我没亲眼见过，这个就留待生物学家去考证，但他说一觉醒来浑身都是红扁片的事情，我却亲身经历过，小时候，我没少和这个让人生厌的家伙打交道。

在我的印象中，它应该是虱子的叔伯兄弟或者姑表姐妹，都以吸血为生，而且无论春夏秋冬。区别是它一般不以人的毛发或者衣服作为居所，它喜欢躲在床板、蚊帐、家具、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等的缝隙间，白天睡大觉，晚上才出来咬人，这点也和虱子不同。它和虱子的不同还表现在个头和颜色上，它的块头要比虱子明显大上许多，颜色红褐，不像虱子那样灰白。但它们毕竟是叔伯兄弟或者姑表姐妹，除了相同的嗜血以外，形状也是差不多的，喝饱了鲜血的臭虫和虱子都是那种近乎扁平的椭圆形，因此臭虫还有个名字叫“壁虱” ，顾名思义，它该是壁上的虱子。

这壁上的虱子口碑极差，名声很坏，顶风都要臭上十里，可见，它这“臭虫”名号的得来还不全是因为腹部有对臭腺，能分泌臭味物质。一个人要是名声坏了，怎么样都抬不起头来，换到这虫子身上也是一样。

它这坏名声自然是因为它的嗜血，吸血也还罢了，还要往人身上吐唾沫。它这唾沫对它来说有用处，可以防止人血凝结，不至于吸着吸着就吸不动了，这也是所有的吸血者都爱干也必须干的事情。如果从它这方来考虑，不这样它就无法把吸血进行到底，实在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但我们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献点血也就罢了，献血过后的山丘隆起、奇痒难熬却是人人都不喜欢的。

岂止是不喜欢，人们对它简直是深恶痛绝，要不然也不会把它和苍蝇蚊子等一起并入四害之列，杀无赦。在那全民除四害的日子里，我老家时庄也跟全国各地一样，大兴杀戮之风（当然，这杀戮是针对四害的），其中就数这臭虫顽强，开水烫、火烧、药撒之后，总会有漏网之虫。日子平静几天以后，它又卷土重来，那架势，仿佛是那带着还乡团回来的胡汉三，趾高气扬，腆着肚皮，目空一切，嘴里高叫：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回来了，自然是变本加厉地疯狂报复。

我当时很有些纳闷：为何臭虫就这样难以消灭？且像那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长大后懂了点生物知识，才知道这臭虫生命力实在太过旺盛，在饱吸一顿血食之后，幼虫可以连续三十多天不吃不喝，成虫更是厉害，可以瘪着肚皮挨上七个多月照样不死。有这样的本事，什么样的灾祸躲避不过去呢？不知道那《唐伯虎点秋香》中给蟑螂取名小强的唐伯虎，有没有给这臭虫取过“大强”或者类似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