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油婆

偷油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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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油婆:学名蟑螂,蜚蠊目,蜚蠊科。身体扁,卵圆形;触角长,丝状;体壁呈革质光泽,黑或棕色。

写灶马的时候想到另外一种小虫,之所以想到它,是因为它也喜欢夜晚出来在锅灶上散步,更重要的是,有的地方也叫它“灶马” ,不过,要在灶马的后面加个“子” ,合起来叫作“灶马子” 。这却和时庄人说的灶马不同,至少在长相上有很大的区别。时庄的灶马有两条坚实有力的大腿,身体短粗,有点像猪腰子,无翅,以跳跃为主,迅若流星;这灶马子却没有那么强壮的大腿,身体稍稍扁平,有翅,会飞但不常飞,爬起来倒是挺快,疾如闪电,如果单从行动快速这一点看,称它为马,也不为过。

这种虫儿,学名蟑螂,时庄人管它叫“偷油婆” 。我第一次听这名字,头脑中出现的是这样的情形:黯黑的夜晚,月黑风高,一袭黑衣的老太婆(传说中老巫婆的形象)于人们睡熟后悄悄溜进锅屋,偷偷拔出油瓶的皮塞,就着瓶口咕咚咕咚地喝油,暗夜中,那双贼亮的眼睛幽幽地闪着猫眼般的绿光。有几次夜里做梦,我都梦到了这个老太婆,惊醒的时候,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妈妈用手摸着我的头: “大子不怕,妈妈在旁边。”

这种害怕毫无来由,大约是因为听到了门闩钌铞的故事,那个把孩子脚趾当点心吃的老巫婆形象已经深入我心,所以在听到这一虫名的时候会做这样的噩梦。事实上这种虫儿并不可怕,不但不能把孩子的脚趾当作点心,甚至不怎么咬人,即使咬上一口,也无大碍。但它既叫这名,必有来头,油肯定是要喝的,而且不单单是油,凡是它能找到的食物,全不放过。若单如此,也就罢了,偷点东西吃本不算什么,可气的是,它在享受美味大餐的同时,还要上吐下泻,把它活动过的地方搞得乱七八糟,留下难闻的臭味,让人恶心。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听说,它在来灶台之前曾经在厕所待过。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它那“灶马子”的名来,联想到“蛛丝马迹”一词,觉得这个“马迹”不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灶马留下的痕迹。时庄人说的灶马,也偷食物,也在夜间行动,却不像它这样到处留下“到此一游”的印迹。跟这虫子相比,灶马要干净许多,这样一想,便觉得这个成语中的“马”该是指的这种虫子,想必这一成语诞生地的人管蟑螂叫灶马子而不是偷油婆。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偷油婆这样的不仁不义,惹恼了全时庄的老少爷们,大家同仇敌忾,对它宣战,用的是最原始的兵器——鞋底。一时间,每到夜晚,时庄的每家锅屋都会灯影摇晃,人影憧憧,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偷油婆的尸体狼藉一地。在这场人虫大战中,人大获全胜,时庄老少,人人额手称庆,个个拍手称快,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不会再受偷油婆的侵扰。

但是且慢,这样的快乐还没持续几天,时庄的男女老少便很不情愿地看到,那本以为已经灭绝的偷油婆竟然卷土重来,而且大有超过前次之势,因此只得重整刀枪,再摆战场。几番拉锯战过后,时庄人终于发现:原来,这偷油婆竟然打不死。

既然偷油婆这样可恶,对它就不该有什么人道好讲,所以,时庄的孩子在处置偷油婆的时候,不但用上了公刑,比如脚踏、鞋拍之类,还会动用私刑,像放在火上烧,或是放进水里淹等等。更特别的是,有时我们还把其中的两只分别拦腰剪成两段,然后迅速把它们的前后半身互换粘到一起,意想不到的是,它们居然还能向前爬行。又有一次,我把一只偷油婆关在瓶里,只留点缝隙让它透气,不给它食物吃,想看看它能挨几天,没想到它十几天后居然还活着,这种小虫的生命力之强悍让我惊叹。那段时间看《唐伯虎点秋香》,周星驰把蟑螂称为“小强”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顿觉这周星驰抑或唐伯虎,实在是蟑螂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