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 蚓

蚯 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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蚯蚓:无脊椎动物,环节动物门,寡毛纲。身体两侧对称,具有分节现象,没有骨骼。蚯蚓在土壤中生活,能使土壤疏松,它的粪便还能使土壤肥沃。

我老家时庄的人把蚯蚓叫作“蛐蟮” ,我主观地认为跟两种动物有关:一种是蛐蛐,时庄人又称为“小皮匠”的昆虫,实际上就是蟋蟀,或称“促织” ;还有一种动物是黄鳝,虽然“蟮”和“鳝”的写法不一样,读音却是完全相同。

我说“蛐蟮”的叫法跟蛐蛐有关,是因为每到秋天来临的时候,常能于空旷的院落中听到一种如蛐蛐发出的“唧唧”的单调鸣声,却比蛐蛐的叫声更显苍凉,撞人耳鼓,让人隐隐生悲秋之意,会讲古的老人家就说,这是蛐蟮在叹巢呢。而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在我的印象中,蛐蟮身上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发声的器官的。乡间有一句俗语: “蝼蛄叫了一世,却被蛐蟮得了名声。”可见,原来蛐蟮是不会叫的,它只是借了蝼蛄的名义。

跟黄鳝有关,是因为它们都是长条状的,所以共用了一个“善”的发音。显然,这都是我的穿凿附会,“蛐蟮”本来的意思既跟蛐蛐无关,又跟黄鳝风马牛不相及,它仅仅指的是一种在土里穿行的学名叫作蚯蚓的软体环节动物。

蚯蚓是乡间极常见的一种小虫,常常会在挖地的时候被人从土里翻出,也会在雨天因雨水灌身觉得不爽而钻出土来四处游走。每每这个时候就便宜了家里的大公鸡小母鸡,还有那对灰头绿颈的小麻鸭,它们围着锹头或在雨水中欢快地跑前跑后,啄起那些细长身子的红褐色小家伙练习拔河。

我小时候常常在放暑假的日子里和它们打交道。

放暑假的日子是乡村孩子最快乐的辰光,每天除了割猪草放羊或是帮大人去棉花地捉虫子外,其余的时间都属于自己,可以趁妈妈不注意偷抓一把小麦面揉成团,洗成面筋去粘知了,也可以自己做个钓钩去河里钓小鱼。

钓鱼的器具很好做,选一根细长结实的芦苇,剥掉外皮,就是上好的钓竿,再偷偷剪下一截大哥结网用的尼龙线,钓线也就有了,浮漂用鹅毛管做成。钓钩呢?拿一根缝衣针,在煤油灯上烧红了,一弯就成。

鱼竿做好只完成了钓鱼工程的一半,还得有引诱鱼儿上钩的饵料。可以做饵料的东西很多,小青虫可以,拌了香油的麦麸子也可以,然而最便宜最方便也最容易得到的就是蚯蚓了。我们都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它们,它们一般喜欢在比较潮湿、肥沃的土壤里做窝,这样的地点首选韭菜地。韭菜地里下足了鸡屎肥,除了可以提供给韭菜充足的肥料,也为蚯蚓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而蚯蚓们的排泄物——蚯蚓粪又是植物们最有效的营养。

大白天里,蚯蚓们喜欢关起门来睡大觉,夜里才爬出地面来找食物。我们偏偏就不想让它们得到安宁,大白天里就咚咚咚地敲起了它们的大门,见到一堆一堆的蚯蚓粪,或者地面上一条条弯曲的线形隆起,就知道下面一定有它们在睡大觉,一锹下去,肯定可以端上来一只或是几只翻卷着身子的细长小虫,或褐或红。红的较细,留着,装进瓶子里带走;褐的一般较粗,不适合作为小鱼们的饵料,这便便宜了在一旁探头探脑的鸡鸭们,捡起来扔过去,由着它们去追逐抢夺。

把蚯蚓穿上鱼钩之前,一般还要把它拍昏,不然它摇头摆尾的很难就范,有时长了还要揪成几截,然后才能把鱼钩放入水中,接下来便是瞪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水上的鹅毛浮漂,一有风吹草动,赶紧提竿收线。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钓到过几条小鱼,但那种垂钓的快乐却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这里面应该有蚯蚓的不小功劳。从这个角度讲,我应该感谢蚯蚓,是它,让我获得了一份乡村少年才有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是可以延伸的,比如,它让我真切地感受了有关再生的知识。虽然乡村传说蚂蟥有着很强的再生能力,比如砍成几截就能变成几只蚂蟥,烧成灰倒入水中就能变成无数只,但是这样的传说只是传说,我一次都没亲眼见过。倒是这蚯蚓,我曾经亲手把它扯成两截装在一只瓶子里,第二天一看,它们依然活着。乡村的许多虫子是可以用来推测天气的阴晴的,比如土狗子、屎壳郎,都具有这样的本领。不单单是它们,这蚯蚓也是个好的天气预报员,民间有谚语云: “蚯蚓路上爬,雨水乱如麻” “蛐蟮滚沙,雨大哗啦” 。总之,只要白天在外面看到蚯蚓活动,那接下来的天气多半不会晴。

我对蚯蚓的敬佩和讨厌都是在长大以后,其时,我已在师范读书。敬佩的缘由是学习了荀子的一篇叫作《劝学》的课文,对它“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的专一精神敬佩不已,并引以为学习的榜样;讨厌则来源于一次吃午饭,我在一盘红烧豆腐里发现了一条红色的细蚯蚓,顿时倒了胃口,从此便对豆腐没了兴趣,也对蚯蚓有了厌恶之情,每每见它,嗓子眼就要发痒,胃里作呕,感觉有东西往上翻。现在想想,这事的罪魁祸首并不是蚯蚓,它是无辜的,它并不想从土里跑进锅里,要怪只能怪做豆腐的人,让本来应在土里活动的蚯蚓去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