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学教授

上海大学教授

1923年6月下旬,瞿秋白自广州到达杭州,召集浙江省党、团会议,传达党的三大的决议。

在杭州,瞿秋白去拜访了胡适。胡适是4月间由北京来到杭州烟霞洞疗养的。这一年,胡适三十三岁,在政治上他反对马克思主义,反对共产党的政治主张,但在学术界已是海内闻名,颇有声望的学者。瞿秋白来访,使他对这位年青的学者,也很看重。他嘱瞿秋白到上海商务印书馆,谋一个编辑的位子,做些学问。这一建议,与他提倡的“整理国故”,似乎不无关系。7月中旬,瞿秋白回到上海,与商务印书馆联系,得到的答复是:“容纳(各杂志)稿子并编小百科丛书以及译著”。对这件工作,瞿秋白写信告诉胡适:“假使为我个人生活,那正可以借此静心研究翻译,一则养了身体,二则事专而贡献于社会的东西可精密谨慎些。”但是瞿秋白没有接受商务印书馆的工作,他后来以“此等入款‘远下济近’”,“未必够‘家’里的用”为理由,推掉了这个差事。所谓家用,只是托词,因为瞿秋白从杭州回到上海后,经李大钊的推荐,已决定到由国共两党党员合办的上海大学去工作了,而那里的薪俸是极薄的。8月,瞿秋白到南京东南大学,参加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参加会议有刘仁静、邓中夏、李求实、恽代英、施复亮等,代表共有三十多人。会议着重讨论了贯彻执行中共三大关于国共合作的方针。对于青年团员是否加入国民党的问题,会议发生了争论,刘仁静不赞成加入,瞿秋白、施复亮赞成加入,并说服了大家,最后决定青年团员可以加入国民党,并通过了相应的决议案。

团的二大闭幕,瞿秋白返抵上海,就积极参加筹办上海大学的工作。

上海大学是在国共合作的呼声中,在统一战线的旗帜下,于1922年10月,由上海私立东南高等专科师范学校改组成立并发展起来的。东南高师原有国文、英文及美术专修科和附中。创办人校长王理堂,学生约一百六十人。学校设备简陋,教师缺乏,并且多不称职。学生中很多人受过五四运动洗礼,极不满意学校现状。由学生会向校方交涉,无效。校长竟携学生缴纳的学膳费去东京留学,使学生忍无可忍,于是组织十人团为核心,决定驱逐前校长,改组学校,推举一位有革命声望的人担任校长,办一所革命的大学。十人团拟在陈独秀、章太炎、于右任三人中延请一位任校长。学生对三人素不相识,仅慕其名而已。经多方探询,得知陈独秀行踪不定,章太炎意志消沉,而于右任自这年8月因靖国军失败,从陕西到上海后,发表过救国须先从教育入手的言论,于是决定请于来担任校长。与此同时,学生还找到共产党,要党来接办这所学校。中共中央考虑,以请国民党出面主办,于学校的发展更为有利,而且筹款也方便些,请学生即派代表邀于右任出任校长。其时,一部分国民党人因广东陈炯明叛变,革命遭到挫折,转而谋求在教育方面寻找阵地,培养干部人才。所以,当学生邀请于右任出任校长时,邵力子、柏文蔚、杨杏佛、柳亚子都极力促驾。于右任答应出任校长,同时建议改校名为上海大学。于右任是辛亥革命元老,曾任靖国军总司令,他赞同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实行国共合作。他打算把上海大学的活动,纳入国民革命的政治轨道,曾对上海大学学生们演讲,说“今后要制造炸弹、地雷,不仅在中国落地开花,还要炸得全世界开花结果”。但他苦于没有办学经验,因此寄“厚望”于共产党人。1923年4月,李大钊到上海。于与李是老朋友,私交很好。于右任、邵力子在福州路同兴楼菜馆邀约李大钊、张继赴宴,专门商谈上海大学校务,请他们予以协助。张继表示愿去南洋募捐,后来学校开欢送会,但他言而无信,并未南行。李大钊介绍邓中夏(安石)出任总务长,瞿秋白任社会学主任。邓中夏到校视事不久,瞿秋白就来了,先任学务长,后任社会学系主任。8月8日,上海大学全体教职员在一江春聚宴,校长于右任主持推定学校最高议事机构评议会,邓中夏、瞿秋白、叶楚伧、陈望道、邵力子、陈德征等九人被推为评议员。同年12月改评议会为行政委员会,瞿秋白等八人为委员。1924年2月,行政委员会召开第二、三次会议,瞿秋白先后被推定担任上海大学丛书审查会委员、经济学系筹备员等职。

上海大学创建伊始,百事待举,而又穷之又穷,是一个道地的弄堂大学。瞿秋白到此任事,决意把学校办好。他在1923年7月30日写给胡适的信中,说到这一点:“既就了上大的事,便要用些精神,负些责任。我有一点意见,已经做了一篇文章寄给平伯。平伯见先生时,想必要谈起的。我们和平伯都希望上大能成南方的新文化运动中心。”信中所说的文章,是指他写于7月23日的《现代中国所当有的“上海大学”》,已经寄给了《民国日报》编辑俞平伯。

这时,瞿秋白住在上海闸北,以记者身份进行公开活动。他的住处,布置得像一个作家的书屋,出入那里也多是些青年作家。他与于右任关系融洽,过往颇多。除了担任党的理论研究和宣传工作外,他集注全力于整顿改革上海大学的学务。8月2、3日,《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全文发表了《现代中国所当有的“上海大学”》。文章指出:中国作为“远东四五千年的古文化国,现在反而落后,学问艺术无不要求急速的进步,方能加入国际学术界的文化生活。”中国没有真正的社会科学,甚至连概括反映社会现象的名词术语也没有。

上海大学的教学活动基本上是循着上述规划方针进行的。他们敢于创新,采取很多好形式好方法进行文科教学。

课堂教学方法上,上海大学从内容到形式都有重大的改革,贯彻了理论联系实际原则,采取有重点的启发引导的教学方法。许多教授的讲课,受到学生们的欢迎,如蔡和森讲的《社会进化史》,沈雁冰讲的《奥德赛》、《伊利阿特》,俞平伯讲的宋词,以及张太雷、恽代英、肖楚女等人的课,都能引人入胜,成为叫座的课。瞿秋白的课,似乎更能吸引学生。下面是当时两位学生的回忆:

秋白是社会学系主任,担任的课程是社会科学概论和社会哲学。第一次听他讲课的时候,学生突然加多了。除了社会学系本班的学生,还有中、英文系的学生,其他大学中的党团员或先进的积极分子,甚至当时学校好教师恽代英、肖楚女、上大附属中学部主任侯绍裘等同志都愿来听听……

当课堂开始安静下来的时候,秋白从人丛中走进课堂,走上了讲台。他穿着一件西装上衣,手上拿着一顶帽子,他的头发向后梳,额角宽而平,鼻梁上架一副近视眼镜,与他的脸庞很相称。他和蔼亲切地微笑着,打开皮包,拿出讲义和笔记本,开始讲课了。他的神态安逸而从容,声音虽不洪亮,但即使站在课堂外的同学也能听到。在他的讲话中,没有华丽的词藻和空谈。

同学们的水平参差不齐,他为了使大家明白,引证了丰富的中外古今的故事,深入浅出地分析问题,把理论与当前的实际斗争相结合。同学们都很郑重地记下笔记,万一有人因为参加社会活动而缺了课,非要借别人的笔记抄下来,才能安心睡觉

瞿秋白既重视在课堂上对学生谆谆教导,又注意在课后对学生进行指导,循循善诱,使他们得到更多的知识,以补充课堂教学的不足。

社会学系逐渐成为上海大学最大的系,校中常常以社会科学为主举办课外学术活动。1923年春至1925年上半年,学校举办特别讲座,邀请中外名流来校演讲。如李大钊讲《史学概论》、《演化与进步》和《社会主义释疑》,马君武讲《一元哲学》,胡适讲《科学与人生观》、杨杏佛讲《从社会方面观察中国政治之前途》,章太炎讲《中国语音系统》,郭沫若讲《文学之社会使命》,美国学者华德讲《关于社会科学和社会问题》。1924年夏,学校举办暑期“夏令讲学会”,自7月6日至8月31日的八个星期中,共有名流学者三十五人参加演讲,作了五十一个学术报告,听众如云,盛况空前。报告中有瞿秋白的《社会科学概论》,汪精卫的《中国革命史》,戴季陶的《三民主义》,叶楚伧的《中国外交史》等。这些讲座、演讲,观点各异,甚至截然对立,但对于活跃学术气氛,扩大学生的视野,都是有益的。

由于学校的提倡,学生组织了各种类型的社团。如社会问题研究会,以“研究社会疾病,促进社会健康”为宗旨,会员有八十多人,除举办演讲会外,每周例会一次,讨论重要的社会问题。此外,如三民主义研究会,中国孤星社、平民教育委员会,湖波文艺研究会等,都有鲜明的政治倾向,把学术研究与社会改造结合起来。这对于培养学生分析问题,独立进行工作,都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