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到1月中旬的时候,我留好了胡子,现在的冬日白天和夜晚都是晴冷的天气。我们又能到公路上散步了。路上的积雪被运草和运柴的雪橇,还有被拖下山去的木头,压得又结实又光滑。白雪覆盖了整个乡野,几乎延伸到蒙特勒。湖泊对面的大山和罗纳河谷的平原上都是银装素裹。我们在山的另一边散步,常常走得很远,一直走到阿里亚兹温泉。凯瑟琳穿着斗篷和钉有平头钉的靴子,拄着一根前面带钢尖的棍子。穿着斗篷,凯瑟琳的肚子并不明显,我们走得不快,当她累了时,我们就停下来,坐在路边的木头上休息。
在阿里亚兹温泉的树林里有一家小酒店,伐木工常在那儿歇脚,喝酒,店里烧着炉子,暖暖的,我们坐在里面,喝着放有香料和柠檬的加热过的红酒。他们叫这种酒是格鲁怀因,用来暖身子和搞庆祝蛮好的。酒店里面昏暗,烟雾缭绕,等喝完酒出来一呼吸,凛冽的冷空气直灌入你的肺中,你的鼻孔、鼻尖都冻得发木。我们回头去望,有灯光从酒店的窗子上泻出来,屋外伐木者的马匹都踏着蹄子,甩着马头,以抵御寒冷。它们的口鼻上都结着冰霜,不断地呼出团团的白汽。沿着公路回去时,有一段路很光滑,冰雪被马儿践踏成了橙黄色,直到托运木材的路拐了弯之后,道上才又成了碾压过的洁净的白雪,在傍晚顺着这条路穿越过树林回家时,我们有两次看见了狐狸。
这真是一片迷人的乡野,每次出去,都有乐趣可呈。
“你的胡子现在长得真棒,”凯瑟琳说,“看上去跟伐木工的一模一样。你刚才看见那个戴小金耳环的男子了吗?”
“他是一个打小羚羊的猎人,”我说,“他们说,他们之所以戴那种耳环,是因为这能使他们听得更清楚。”
“是真的吗?我不相信。我认为他们之所以戴它们,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是小羚羊的猎人。这附近有小羚羊吗?”
“有的,在牙山那边。”
“我们看见了狐狸,真不错。”
“在狐狸睡觉时,它会用它那毛茸茸的尾巴卷住自己来御寒。”
“那种感觉一定很美。”
“我总想有一条像狐狸那样的尾巴。如果我们真长上一个那样的尾巴,会不会很有趣?”
“那样的话,穿衣服会很困难的。”
“我们会做特制的衣服,或者去生活在一个非常自由、不受任何拘束的国度。”
“我们现在就生活在一个没有什么拘束的国家。我们没有见到过任何的熟人,这难道不是很好吗?你并不想见人,是吗,亲爱的?”
“是的。”
“我们在这里坐一坐好吗?我有点儿累了。”
我们偎依着坐在了一根木头上。路在前面穿过森林。
“她不会让我们俩之间产生隔阂的,对吗?这个小调皮鬼。”
“不会。我们不允许她这么做。”
“我们的钱够吗?”
“很充裕的。他们给兑现了最近的那张即期汇票。”
“既然你的家人现在知道你在瑞士了,难道他们不会试图来找到你吗?”
“或许会的。我将给他们写封信。”
“你给他们写过信吗?”
“没有。只是开了即期汇票。”
“感谢上帝,幸亏我不是你的家人。”
“我将给他们发个电报。”
“难道你就不挂念他们吗?”
“挂念,但是我们经常吵架,把这份挂念给冲淡了。”
“我想我会喜欢他们的。我也许会非常喜爱他们的。”
“让我们不要谈他们了,否则的话,我该开始担心他们啦。”又过了一会儿后,我说,“如果休息好了,我们就走吧。”
“我休息好了。”
我们沿着公路往回走。现在天已经黑了,雪在我们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夜晚干冷干冷的,很少有云层。
“我喜欢你留的胡子,”凯瑟琳说,“你做得很成功。它看上去很硬,很扎,可其实很软,很好看。”
“你更喜欢我留着胡子,是吗?”
“我想是的。你知道,亲爱的,我在产前不打算剪掉头发了。我现在肚子很大,也很胖。等生下她,我的身子又变瘦以后,再剪短头发,那时候,我在你面前又是一个新的,不同的,帅气的女孩了。我们一块儿去把它剪掉,或是我一个人去也可以,回来给你个惊喜。”
我没有吭声。
“你不至于说我不能剪吧?”
“不会。我想那会给人惊喜的。”
“噢,你太好啦。也许,剪短了很好看的,亲爱的;那么苗条,那么神采奕奕,你会再一次深深地爱上我的。”
“天啊,”我说,“我现在就爱你爱得发狂了。你想要干什么呀?毁掉我吗?”
“是的。我想毁掉你。”
“好的,”我说,“这也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