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顺访谈
第三阶段 完善优化
导 言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中国体育迎来了百废待兴的局面,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大背景下,云南中长跑马拉松项目进入了蓬勃发展阶段。这一时期,苏文仁、罗为信不断研究科学训练法,对高原训练进行了从理论到实践的总结,形成了系统的“十周训练法”,培养出了以张国伟、钟焕娣为领军人物的新一代运动员。后期,张国伟从运动员成为教练员,又进一步优化完善了云南中长跑马拉松的人才培养体系,开创了云南中长跑的新时代。接下来,董国建、张德顺、杨绍辉又续写辉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佳绩。以下是对这一时期代表性运动员和教练员的访谈。
张国伟访谈
问:您是优秀运动员出身,就先请您谈谈当运动员的经历吧。然后,作为教练,您又是以什么方式带队的呢?我们先从运动员的角度开始聊。您从什么地方来?是怎么被选上的?老教练是怎么培养您的?你们的训练模式是什么样的?您取得了哪些辉煌战绩?
答:我是大理鹤庆人。从鹤庆走进云南田径队的运动员,除了我,还有杨泽生。我1977年先进入大理州体校,那时候我18岁。
1977年,我在大理州鹤庆县第一中学上高中一年级,参加了学校举办的田径运动会。
当时,同学们选派我代表班级参加学校运动会的长跑项目。那时,校运会比赛中长跑的最长距就是3000米,班里没有人愿意参加这个项目,我作为班长只能带头报名。
我为此提前练了半年,然后参加了当年5月校运会的3000米比赛,结果破了学校纪录。
过了一段时间,到当年7月的时候,大理州体校的教练来看我们训练,让我跑了几圈给他们看。大概是9月,我就被招入大理州体校了。
到了州体校,我训练非常刻苦。
当时有教练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刻苦训练的运动员。
我们那时候的确能吃苦,为的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大理体校训练了几个月后,1978年3月,我参加了在曲靖市举办的云南省青少年田径中长跑竞走锦标赛,我报了1500米和20公里越野跑的参赛项目。这个运动会每年都搞,现在也还在办。我们那时候这个比赛只有中长跑,后来把竞走也加进去了。
那次我参加了1500米比赛,省队的专业队员也参加了比赛,结果,除了许亮,其他人都输给我了,1500米我是业余运动员中的冠军,20公里越野跑我也一样是业余运动员中的冠军,即使把专业队员的成绩算进去我也是第2名。
就这样,我被省体工队选上了。
1978年4月2日我进了省体工队,师从刀光益教练,然后是苏文仁教练。就这样,我一直练到退役。
当年5月6日,我刚来专业队不久就参加了全国的田径分区赛,地点在河南鹤壁。我参加了1500米比赛,结果跑了个第6名,成绩破了云南省纪录。当时的省纪录是我们苏文仁教练创造的,他已经保持了18年。
我当时还参加了3000米比赛,得了第2名。那时候我们云南省田径队开展的项目比较齐全,短、跨、跳、投、撑杆……全有;不像现在,现在好多项目都取消了。当年参赛时我们去了七八十人,就我拿到了最好的名次。
回来后我就被确定在长跑组,跟随苏指导训练。苏指导创造过全国纪录,曾经是中国最优秀的长跑运动员。当时我们长跑组有几个优秀运动员,许亮、彭祥生还在组上,我就跟着他们练。
练了一年多后,1980年8月我去参加了全国比赛,结果5000米我又拿了冠军,破了全国纪录。当时全国纪录是14分6秒多,我跑了14分3秒2。
之后,5000米我又跑了一两年,然后就转到了10000米上。
1982年,我第一次参加比赛跑10000米,地点在北京工人体育场,结果我又把全国纪录给破了;原纪录是29分25秒多,我跑了29分17秒多。
这里也有一些巧合。本来我没有报10000米,只报了1500米、5000米,因为这两项比赛时间上有冲突,5000米刚结束1500米就要上赛道,我只好不跑了,只好弃权,想着隔天去试一下10000米。我没跑过10000米。结果,我一跑10000米,就把全国纪录给破了。
记得当时比赛一开始时我不敢领跑,只敢跟着其他人跑,我跟跑的都是中国最有名的10000米运动员,如谢宝江、袁庆和……跟着他们跑时,我只敢在后边跟跑,一步都不敢上前。但跟到7000米时,我感觉自己很轻松,就冲上前开始领跑。结果,最后3000米时,我把其他人甩开了一两百米。
自从那次比赛后,我就主要跑5000米、10000米两项了。
1982年,在南京全国田径锦标赛上,我5000米跑了13分54秒,是中国第一个跑进14分大关的人;10000米跑了28分50多秒,是中国第一个破29分大关的人。
同年12月,我去新德里参加了亚运会,结果10000米我获得了冠军,5000米我获得了亚军。当时,日本选手井手健二(IdeKenji)水平比我高很多,他的10000米成绩已经突破了28分,他是亚洲纪录保持者,与我相比是不同级别的运动员。他那次为什么没拿冠军呢?其实他是战术上失误了,想着自己水平远远高于别人,所以前面8000米就跑得很慢,以为后面5圈随便一加速谁都跟不住。谁知道,后面5圈他拼命跑,却怎么都甩不掉我。最后100米时,我们三个人(另一个是韩国选手)一起冲刺。最后50米时,我冲了上去。终点撞线时,我超出井手健二0.15秒。
这可是10000米项目中国人第一次拿亚运会冠军。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第二个人如此。5000米比赛时,我也一直跟着对手跑,最后没能跟住,结果只拿了第二。
问:从业余队到专业队,在训练上两个队的教练对您的要求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答:专业队教练安排的训练计划比较适合我。再一个是我非常努力,非常能吃苦,吃苦精神谁都比不过我。
我进专业队的时候,比我水平高的许亮当时是全国前三名,他还打破过全国纪录。在一起训练时,我开始是跟不住他们的。进队两三个星期后,我就能跟住他们了。几个月以后,他们要甩我就甩不掉了。我就这么练,所以成绩上得很快。
从那以后,1980年到1990年这十年,我参加全国赛事的最差名次都是第2名。那次是1985年,在上海虹桥体育场,我输给了辽宁队的王禾林。亚洲比赛场上,5000米、10000米基本上都是我拿冠军,我很少输。
后来我第一次跑3000米时又破了全国纪录。那次,我从英国伦敦坐飞机回到北京,下了飞机回到住地,去小卖部买了瓶酸奶,买了个面包,然后就提着钉鞋去田管中心了。他们当时正在搞3000米测验,我对他们说:“我去测一个。”当时好多人说:“坐10多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还跑什么?”结果,我一跑成绩又超了全国纪录;纪录是8分6秒,我跑了8分3秒多。我正式破全国纪录,是在捷克参加比赛时。
问:苏指导的周期训练法在您那个阶段有些什么特点?
答:苏指导的训练方法大概有这么几点:
第一阶段是基础训练。就像盖房子一样,要打基础。每次大赛完了以后我们调整一段时间,然后就要做身体素质训练,这时力量训练会做得比较多,腰腹、背部、腿部的力量训练,等等。这一阶段运动量少一点。我们大概一半以上时间是在做基础训练。
第二阶段是有氧训练。我们转入跑量,每天要跑20公里、30公里,甚至是40公里。
第三阶段是赛前训练。这时主要是专项强化训练,高强度、短距离,比如1000米跑10次,有速度要求。
第四阶段是赛前调整。我们比赛前大概有两周的时间要进行调整训练,然后就参加比赛。
目前,大家也采用这一模式训练。
问:您被誉为“亚洲长跑王子”,除了毅力意志,有没有可能您的体能就是比别人要好?
答:运动员天赋肯定要有,但还得靠自己的吃苦精神,要勤奋。
训练上,我们组当时谁都比不过我的吃苦精神。例如我们越野跑回来时,从华侨补校旁边的环城路口到体育馆门口,这一路只要遇着5路公交车,我绝对要跟公交车拼一下速度。
我的性格对我的成绩也有影响。有好多运动员,训练的时候有点累了,就跟在后边跑。按我的性格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我再累再怎么样,谁在我前面我就一定要超过他。我这人就是不服输,就是要赢。
1990年参加北京亚运会比赛时,跑10000米的时候我跟腱断了,本来我是要去拿冠军的,后来只跑了第3名。
当时紧接着我还要跑5000米。我们派了三个人上去,其他一个是辽宁的,还有一个是河南的。我那时整个腿都裹着胶布,小腿肿得老粗,跟腱的地方有个小凹陷。我对他俩说:“今天上去跑两圈我就下来,我要退赛,不跑了,你们俩好好跑完。”
结果跑着跑着,他俩就落到我后边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结果我拿了第3名,但把自己的运动生命给葬送了,我跟腱全断了。
如果当时5000米我不跑,下来养伤,运动生涯还可以持续几年。
那次我领奖台都没能上,就被送到了北京第三医院。
做完手术后,我休息了一年,结果一练我的跟腱又断了,后边我又休息,一练又断,就这样我前后做了三次手术。
从1990年亚运会到1994年,这段时间我基本就是在做手术,然后就是养病,就这样循环。
我不甘心啊,但没有办法,医生说我不能再跑了。
问:在对外交流方面您有过什么经历吗?
答:当运动员期间,我除了参加世界大赛,去过英国、瑞典训练,我们是由教练带去的。英国瑞典那边也有教练,两边有合作。
20世纪80年代,那时我每年夏天基本都是在欧洲,边训练边巡回比赛。那边夏天挺凉快。
问:你们去欧洲训练时采用的是什么样的训练模式?
答:我们主要是跟欧洲运动员一起训练。那时候,耐力项目欧洲比较强。虽然非洲耐力项目也行,但那个年代总体上还是欧洲好。
问:跟他们同场训练、竞赛,你们之间训练水平上的差距会不会也就缩小很多呢?非洲人后来成绩提高得比较快吧?
答:非洲人成绩能提高很快那是欧洲人去开发的。欧洲,特别是英国和意大利,长跑水平比较高。
过去亚洲的马拉松水平还是挺高的。伦敦马拉松赛是世界六大马拉松赛之一,日本人拿了1986、1987年两届冠军。
我去跑过伦敦马拉松赛,跑了2小时12分03秒,是第10名;日本选手跑了2小时11分51秒,是第9名。记得那次绝大部分的非洲运动员没有跑过我,在我前面的就只有一两个非洲运动员。
问:非洲运动员有独特的优势吗?
答:确实有优势,这点不能不承认。
我当教练以后去过非洲,当时是带队员去训练。就我的观察来看,他们确实有优势:第一,体重轻;第二,生理生化指标好,血红蛋白比较高,带氧能力强,也就是说吸收氧气、代谢的能力强;第三,同样的身高,他们的腿一般要比亚洲人的长两三公分;第四,天生的腿部力量好,别看他们的腿细,他们跑起来步幅挺大,力量好。我们的运动员经常还要练腿部力量,他们根本就不用练,天生的腿部力量好,所以他们长跑、马拉松的水平高。
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教练的?您做教练,选材、队员梯队建设、训练方法、训练计划的安排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答:我是1994年下队开始做教练的,一直做到现在。
2019年,我满60岁就退休了。领导来做我的工作,希望我继续带队到第十四届全运会比赛结束。
做教练工作对我来说也是新的开始。过去是自己表现自己,做教练是用运动员来表现自己,两回事。
到现在为止,我应该也是中国耐力项目历史上的一个奇迹吧,我总共培养了14个全国冠军,其中也有破全国纪录的。
我带的第一批运动员中,杨国才、朱荣华、柴家华拿过全国冠军,再后来是李有才、李建飞、陈明付、邓海洋、张中记、杨定宏,现在是董国建、张德顺、杨绍辉,等等。
我当教练以后,每一届奥运会我们组都有人入选参赛。虽然我们在世界上的排名算不了什么,但能入选奥运会也不容易。每届奥运会的所有项目整个云南也就那么几个人入选。
这届东京奥运会我们云南入选的是最多的。奥运会名额有限,马拉松项目只有3+1个名额。我们男子这次入选了3个人,2个正选,1个替补。
这一次奥运,选拔标准是历届奥运会中最高的。
问:您觉得现在的训练方法和之前的训练方法有什么区别吗?
答:从我做教练起,老教练传输给我的一些训练方法很重要。但训练方法在不断改进,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社会的进步,成绩也在提升,训练方法手段也必须要更新。
老教练的训练方法是高强度训练,这样受伤的人会比较多。
问:您保持了10年的优异运动状态,但很多运动员却被过度训练所困扰。
答:这个问题确实存在。所谓的过度训练,就是训练量和强度掌握得不好。一旦疲劳过度,运动员有时候几年都调整不过来,那样就得退役了。
问:说到心理疲劳,您有什么感受?
答:马拉松这么长的距离,很枯燥,特别是在场地跑时。
我当运动员的时候,公路练得比较多,场地跑得少。那时候道路上没什么车,可跑的地方、路线比较多。
现在,道路上车比较多,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就在场地上跑。这是非常困扰我们的一件事,因为在场地上40公里要跑100圈。
问:您现在的训练方式和之前的训练方式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答:现在是系统训练,运动员受伤概率很小,不像以前。
问:现在运动员的梯队建设比较好吗?
答:现在是一届全运会招一批运动员。每招一批运动员,里边总有些好的苗子。朱荣华他们下去,李有才、陈明付、邓海洋这批就被招上来了。邓海洋这批下去,董国建、杨定宏、张中记这批又被招上来了。
问:您怎样选运动员?一般从哪些方面来选?有一套选队员的标准吗?这套标准是什么?
答:首先要看跑步姿态,如协调性、步幅、蹬地,看动作协不协调、步幅有多大、蹬地合不合理……
然后是身材条件。身高有一定要求,男运动员要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左右这个身高段选。最后是要看腿型。
问:这些都靠肉眼判断吗?
答:对,这些条件基本可以判断这个人行不行。
问:临场表现、心理状态呢?
答:这个看不出来。选人是要通过试训的。试训完了,如果队员能练得好,就出去比赛。有的运动员比赛前要找心理专家做疏导,说明他可能是训练型运动员而不是比赛型运动员。
问:有的队员可能身体素质、训练水平各方面都比较好,但因为心理素质的原因出不了成绩。
答:对。
我这个人比赛时的状态就特别好。
问:您选运动员的话会不会偏爱选某些地区的?
答:这个倒没有。我主要还是看这个地方开展长跑项目的状况。
比如曲靖、大理的耐力项目一直都有基础,我一般也就是到这些地方选人。现在朱荣华那一组成绩最好的几个运动员,都是从曲靖会泽选来的。
问:基层教练跟你们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队员都是他们推荐的吗?
答:到目前为止还是这样。比如我们有几个组,某个队员我也想要,你也想要,他也想要,最后给谁呢?那就是基层教练愿意给谁就给谁了。
有的教练一辈子也没有带出几个像样的运动员。我有时候眼看着某个运动员那么好的条件没被招进来,被人家招了,也只能感叹。
问:按道理来说,举国体制有配置资源的制度优势。哪位教练名气大、水平高,就应该给他配置优秀的运动员,这样能出成绩啊。
答:一般比较负责的领导,看到有好苗子,会把这个苗子转到好教练手上。
许亮和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苏指导带出来的。当时苏指导是全国资深的著名教练,他本身也是非常优秀的运动员,破过全国纪录。他的经验比较丰富,知识面也广一些,视野也更开阔,训练方法、手段就优于其他人,所以他带出来的优秀运动员也多。
有的领导不管,哪个招来就是哪个的,没有把好运动员输送给好教练。
现在,像我这样已经退休返聘的人,招运动员经常招的是别人练了不要的。
问:基层教练输送运动员后,运动员的后续成绩对他们有影响吗?
答:基层教练评职称,一个是看成绩,一个就是看输送了多少人。
问:现在这些队员中有没有达到您这样水平的?
答:主要是在10000米项目上。我们组我自己带的好几个队员成绩都已经超过我了,董国建、陈明付、杨定宏10000米能到28分10多秒,我是28分24秒,他们都超过我了。
练马拉松的这几个队员的成绩现在也超过我了。我在伦敦跑马拉松用了2小时12分,邓海洋在厦门跑了2小时10分,董国建2019年在柏林跑出了目前中国运动员马拉松的最好成绩——2小时8分28秒;杨绍辉是2小时8分56秒,也超过我了;还有粟国雄,他的最好成绩是2小时11分28秒。
我们现在把重点移到了马拉松项目上。
我们中国的马拉松运动先前是落后项目,现在开始慢慢往上走,已经接近国际水平了。现在中国运动员马拉松跑2小时7分钟,问题已经不是很大了,虽然还达不到国际顶尖水平,但已经是国际水平了。
马拉松成绩相差3分钟,基本就是差一个档次。一般情况下,运运员状态好的话成绩能提高两三分钟,状态不好的话成绩会掉四五分钟。
2020年,基普乔格的马拉松跑进了2小时,但那是多少人陪着他跑啊。当年4月在维也纳,专门为他一个人组织了一场比赛。在实际赛场上,比如9月他参加了在伦敦的一个赛事,他一下子又掉到两小时几分去了。马拉松这个项目就是这样,变数很大。
问:偏向马拉松的话,训练方法会不会做一些调整呢?
答:我们在训练中会有总结,每一次比赛后也会有总结。训练量太大或者强度不够,我们都要做出适当的调整。
问:现在有其他的保障条件吗?比如科研、队医这些?
答:有,国家会派科研团队,例如吉林体院、东北师范大学体院,他们跟田管中心的合作就比较多
问:国家现在都能提供些什么保障?
答:一个是训练过程中的监控。比如生理生化指标要每周测,训练过程中也要测。针对训练强度,血乳酸指标现在测得也比较多。
问:大赛之前,你们还要不要上高原训练?
答:现在不去了,因为防疫常态化,同时也担心队员的饮食出问题。国家队则只能在基地训练,比如去山东体工队基地,或者多巴基地,或者秦皇岛基地。不是国家体委指定的基地,现在大家都去不了。
我们的运动员从2020年到现在,一年多都在基地,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我们中途曾去了一趟河北坝上,每个队都必须去,那也是体育总局要求的。在河北坝上国家投了许多个亿搞了一个基地。以前那里是一个皇家狩猎山庄,海拔大概有1000多米。
我们去那里了一个多月,主要是搞体能训练。2020年,有半年时间大家都在练体能,按体能测试成绩来晋级。
问:你们队的体能应该没问题吧?
答:我们的体能还是不行。
比如坐位体前屈,我们这些运动员最多能摸到脚尖,但要求是摸脚尖要超过40公分,这样的话我们肯定零分;引体向上要40次,我们的运动员10次都不行。
问:对运动员的体能要求应该不一样吧?
答:现在体能测试及格就行了,及格就有参赛资格,就等于拿到了全运会体能的准入证。
我们马拉松项目的体能测试要求是测400米、3000米、腹肌耐力、3分钟跳绳,每项计25分,四项共计100分,队员只要测试总分过60分就行。
问:云南有高原优势,有没有自己的一套训练经验?
答:高原优势也是件复杂的事,因人而异,存在个体差异。总的来讲,我们的队员属于世居高原,所有运动员都来自高原,在高原进行训练,和平原运动员相比肯定有优势。
为什么我们往往是下平原的第一项比赛跑得好,第二项成绩就不行了呢?因为到平原几天以后就没有兴奋劲了,人变得容易疲劳,腿上没劲、很软。这在我身上也发生过好几次。
如果从高原下去五六天到10天左右才参加比赛,队员成绩肯定会受到影响。现在提前两天才下去,失败的概率就会小一点。
问:自从您1987年在广州全运会夺冠后,云南的中长跑、马拉松再一次在全运会夺冠是什么时候?
答:后面就是我带的运动员陈明付2005年拿了南京全运会男子10000米的冠军、5000米的亚军。
问:今年,2021年第十四届全运会您的弟子张德顺拿了女子10000米和马拉松双冠,5000米亚军,男子成绩则不太理想。
答:本来今年这一届全运会我们应该再拿一到两块金牌的。
奥运会从去年推迟到今年,加上参赛后回来又要隔离21天,大家一直在房间里,没办法开展训练,董国建就这样折腾废了,体能都没有了。
全运会的金牌每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都想拿。比如马拉松项目,辽宁、上海都有能力拿冠军。不过,我觉得下一届全运会我们云南的长跑和马拉松也很有希望。
问:您对最近这几年云南队的成绩越来越有把握了,是吧?
答:现在基本能估计到,以前有时估计不到。
现在反兴奋剂的力度加大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过去我们的运动员训练水平很高,但比赛时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运动员会突然杀出来,把我们的运动员给超了,这里面就有兴奋剂的问题。
问:董国建保持高水平状态的时间比较长,选材的时候是不是就看准了?
答:对,董国建是从学校里选来的,他就没有进过体校。
当时他是禄劝县民族中学的一个初中生,是昆明市体校的梁杰志教练推荐的。当时我们开着车去民中,看中了以后就把他招进来了。
问:他练了有十几年了吧?
答:他练了16年了,现在34岁,还能跑。
问:他特别努力自律吧?
答:他就是自我要求比较高,自己能管住自己,所以他的运动生命就长。很多运动员管不住自己,要教练天天盯着。
问:张德顺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吧?
答:她很年轻,正处于成绩上升的阶段,下届全运会应该还能够冲击金牌。
其实她身体条件并不是太好,但比赛能力强;平时看她练得不怎么样,但比赛的时候那种干劲、那种气质就出来了。有些运动员比赛的时候不能把平时训练的水平发挥出来,她不一样,她是相反的。
运动员要拿冠军,在比赛的前半程就要和人拉开距离;如果拉不开,势均力敌的时候没速度没狠劲就拿不了冠军。但张德顺不一样,她有能力、有速度,而且心理素质比较好,比赛很少会失误。
问:董国建、张德顺这样的运动员让教练比较省心吧?
答:比较省心。特别是董国建,因为他会管好自己。他现在是双重身份,既是运动员,又是我的助理教练;训练计划我来做,但具体执行由他来做。
陈明付当时也很厉害,但挺可惜的,他过早退役了。他能力强,速度也特别好,5000米、10000米上场就是冠亚军。他最后200米可以跑25、26秒!而让董国建单跑一个200米也跑不到他那个水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不愿意练了。
邓海洋天分也好,马拉松随便能到2小时10分多。但他不愿意练,太调皮,就爱玩儿。
问:现在的队员怎么管理呢?
答:主要是靠教练管。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这些优秀运动员的兴奋剂问题管得很严。他们这些人是不自由的,出去两个小时以上都要报批,几点几分出门几点几分回来都要报,要报给我们单位。训练科里专门有两个人管运动员的行踪报告,然后再由他们报到国家反兴奋剂中心。运动员出去吃饭,就只能吃点白饭、青菜,其他都不敢吃,因为万一吃到什么东西被查出来就麻烦了。
粟国雄成绩也挺好,全运会马拉松得了第7名,用了2小时11分,但也退役了。
现在因为疫情的影响,只能这个周的事这个周做,下周要怎么练,我心里也没底。
现在好多比赛,都是在准备出发前几天才接到通知说比赛延期或者取消了。现在要组织好一场赛事很难,要出成绩更难,所以现在很难安排训练。
问:您还会再干一届吗?
答:云南队还没有开始选聘,国家队教练这个月开始竞聘。我不去竞聘了,但可能还会任命我,让我准备下一届奥运会,也就三年都不到了。
问:您要不干了还挺可惜,现在毕竟您经验最丰富。
答:有时候搞集训需要帮忙,可以召集我过去。如果要我天天在那儿待着,我就不去了。
从1994年到2021年,我干了28年的教练工作。可以这么说,整个中国的中长跑、马拉松比赛中,我带出来的冠军是最多的,我自己问心无愧。
钟焕娣访谈
问:云南中长跑、马拉松队是一支历史悠久、成绩突出的队伍,涌现出不少优秀运动员、教练员。我们希望通过口述的形式,回忆大家的成长历程,回顾比赛场景。这些记忆再不整理的话,有些东西可能就永久丧失了。
具体来说,我们就是想通过每一个人回忆自己的成长过程,把整个马拉松、中长跑的历史镶嵌起来形成一个整体。这个方法是一种新形式。以前写历史的学者,往往是自己去做访谈再编写。我们也希望如此,以每一个人的记忆为基础,尽可能还原历史的鲜活性和真实性。
您从进队开始谈起吧。比如您是哪里人?是从中学还是体校来的?当时多大年龄?
答:我是普洱人。我在中学时第一次参加了田径比赛,当时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运动会。
1980年,我在思茅翠云乡的中学读书,我们体育老师对我说:“钟焕娣,我带你去普洱开会,开运动会。”我说:“好呀!”我就这样跟他出来了。
我们在学校不跑步,也没有比赛。平常在农村的话,就搞一些趣味性活动,比如爬滑杆什么的。
当时大概是7月。
我家里给了我一点钱,我就去买了一双解放牌球鞋。
那天体育老师对我说:“明天,你要去跑环城路。”我说:“老师,你不是叫我来开会吗?怎么叫我去跑步呢?”他说:“开运动会不就是跑步吗?”
问:那时候您几岁?
钟:我17岁,读初一。我上学晚,因为村里没有老师,后来有一个部队的退伍军人回村,才在村里办了小学。
当时是跑环城路,5公里左右,我拿了第1。
然后我就留下来了,代表普洱县参加8月份的思茅地区中学生运动会。
我报了800米、1500米两项。比赛是在部队的田径场,结果我又拿了两个第1。
体校教练刘忠国老师就这样把我留下了。8月中旬,全省青少年运动会在海埂举办,我来昆明参加了比赛,虽没拿到名次,但是成绩还不错。
赛完了以后我就留在了思茅少体校。
就这样,1981年,我在省运会上拿名次了。
以前我跑步的姿势很差,但成绩一直很好。还好我没有过早进体工队。我是1985年才进队的,1985年我代表云南省参加了第二届全国工人运动会,地点在北京的工人体育场。
那次比赛虽然我没有拿到名次,但是成绩不错,回来以后就被罗为信教练留了下来,说是让我试一试。
我当时技术很差。1985年以前,在思茅少体校的4年中,我拿了很多全省名次,但因为我跑步姿势不对,也没人纠正,所以一直没进省队。
在思茅少体校期间我参加了几次省运会,我都能拿第3名。
因为1987年要搞全运会,所以1985年我就进队了。那时候,我差不多21岁,在思茅二中读高二。
我印象非常深,我是10月15日来昆明的。来的时候我把脚崴伤了,当时也不敢说。
我进队以后,罗为信教练没在,他到郑州参加青运会去了。吴金美那时候准备退役,我们教练就委托她代练,所以她就像助理教练一样带着我们。
1986年1月1日,我参加了南宁的全国越野锦标赛,10000米我好像是第10名,还不错。然后,就到了4月份的全国冠军锦标赛了,地点在江苏南京,我拿了10000米和5000米第4名,10000米还破了全国纪录。
问:在您之前有一段时间好像云南女子中长跑成绩不是特别好吧?
钟:吴金美、陈文柱在我进队的时候已经下队了,王华碧那时候是队上比较好的,可以拿全国前三名,但我进队一个礼拜就把她超了。
在训练方面,我一直严格要求自己。主课大家都不会偷懒,再怎么累,都要顶着。但是次课不一样,如果训练不动脑筋,死死按训练计划来的话,真的会把人练疲掉。
他们说运动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其实不是这样的。一个优秀的运动员,肯定需要经常思考。
问:那时候,教练也在不断摸索,您要写好多训练日记吧?
钟:运动员每周五或周六要交训练日记。交了以后,教练批改,然后周日晚上开队会,安排下一周的训练。这时有什么要求就要跟教练提出来。
问:您的成绩逐渐提升上来是在什么时候?
钟:1986、1987年前后。
1987年我参加了南京全运会,拿了马拉松第2;当年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我也拿了10000米第2。
然后就到了1988年,我参加了汉城奥运会,当时是跑马拉松。那天,我感冒了,但还是坚持跑完了全程。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世界大赛,就觉得能代表国家队参赛,再怎么样都要坚持下来。
1989年,在巴西举办世界越野锦标赛,山东的王秀婷第1,我第2,我们得了团体冠军。我拿过团体世界冠军、个人世界亚军3次。
1990年亚运会上,我跑3000米、10000米,结果都拿了第1。
3000米这块金牌对我比较有意义,因为那天刚好是国庆节,是祖国的生日。这届亚运会也是我们国家第一次举办综合性的国际体育大赛,国家非常重视,是举全国之力在力。
问:那时候我们国家的女子中长跑已经能在世界大赛中跑进前列了?
钟:以前我们国家在世界大赛方面女子水平相对好一点,男子的差距比较大。
然后到了1991年,我参加了在日本东京举办的世界田径锦标赛,跑10000米。当时天气太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前还是在后,反正只是一直往前追。等我跑下来,大夫抱着我跳。我说:“咋啦?”他说:“太好了,你拿了第2名。”这个第2名是我国中长跑项目在世界大赛上的新突破。
那段时间我经常参加大赛。1990年,日本松下公司来要我,但是我们教练不放,因为放掉我,他手上就没有成绩突出的运动员了,后来我就没去。当时那家公司给我的薪水很高,给我50万的年薪。
从1987年开始,我一年最少有3次在日本比赛。日本的马拉松运动比较受欢迎。我在日本,走在大街小巷上人们都能认出我来。
1992年是巴塞罗那奥运会。
比赛的时候我来例假,最后,10000米我拿了第4名。
问:那时候是马家军最火的时候吧?
钟:马家军最火的时候是1991年。同时期的一拨人,云南、山东、内蒙古这几个地方的运动员成绩都不错。
问:云南中长跑队一直比较有凝聚力。
钟:那时候整个队伍中每个人的敬业精神都比较好,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味也比较浓,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1993年我们参加了在德国举办的第三届世界田径锦标赛,10000米王军霞第1,我第2。
紧接着是全运会比赛。国内比赛时辽宁的队员多,会采取战术,不让我抢到前面去。我对我们教练说:“教练你放心,我今天爬也要爬到终点。”当时我29岁了,但从不说泄气话。
那天起跑,我第一个就冲到了前面领跑。当时我觉得全国观众都在为我加油,只有辽宁的在为辽宁队加油,因为只有我能够和她们抗衡。
我不往前,就会被挡死,出不去。我就一直往前冲,后来只有王军霞跟着我跑,其他人都不敢跟了。还剩3000米的时候,王军霞就上前了,但是我没有泄气,一直跟着她,追她。结果,我的成绩是30分13秒37,就这样我破了世界纪录。
问:跑完全运会以后,您还跑吗?
钟:全运会以后,1994年我又去了日本,1995年才回国。
问:从日本回来以后,您就到机关里来了?
答:1995年我31岁了,就想着该退役了。从日本回来后,我就一直休息,一直到1997年底才上班。
我生完孩子后,1997年又派我代表国家去参加海峡两岸的健康跑。我恢复很快,当时就可以跑到一公里3分钟多一点了。
庆祝香港回归时我们也去了,从深圳跑到香港。
其实我一直很想当教练,因为各种原因没当成,就去了机关。当时我还是有点失落感,因为当教练我还可以带队员,还可以练,还可以参赛。
后来没有让我当教练,我就开始学习,学习到孩子读幼儿园后,我去了体委行政处,以前叫训练办。体委领导很关心我,省里面的领导也很照顾我,特批了我的公务员身份。
进了机关,我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从学电脑、学打字开始。
过去,毕竟我们运动员文化学得太少了。
现在的赛制对运动员来说很好。我们那个年代,一年才有3次比赛。其实比赛对运动员提高成绩是一个最好的方法,比赛就是锻炼,能不断积累经验。我在日本的时候,一周一场比赛,比赛下来就调整,然后上点强度又开始比赛。比赛期间运动量没那么大,完了就调整,调整完了又上去,这样提高就很快。
问:现在的市场环境让运动员更能挣钱了,是吧?一些队员经常跑商业赛,有参赛费、奖金,有品牌代言这类活动。
钟:所有这些国产品牌如安踏、李宁、特步、361都在搞各种品牌代言活动。我们现在国产的鞋子非常不错,这跟国家的发展有很大的关系。
彭家政访谈
问:谈谈您的运动员生涯吧。
答:1954年5月12日,我生于大理州宾川县宾居镇水沽堤。1972年9月,我考入宾川一中读高中。1973年6月,我进入云南省体工队,成为一名中长跑运动员。
经过6年左右的艰苦训练,在1979年第四届全运会上,我以2小时25分24秒的成绩获得了马拉松第3名(前两名也是云南选手)。1980年在全国田径锦标赛上,我获得了马拉松亚军。在1981年4月的全国马拉松赛上,我以2小时20分36秒的成绩夺得冠军(前三名选手均为云南队队员)。同年9月27日,在第一届北京国际马拉松赛上,我以2小时26分03秒的成绩获得了第15名(在国内选手中我第一个到达终点)。1982年2月在菲律宾马尼拉国际马拉松赛上,我获得了第4名。
云南马拉松历史上有两次包揽了全国前三名,第一次是在1979年第四届全运会会上(编者注:许亮第一,黄泽文第二,彭家政第三),第二次是在1981年上海嘉定的第一届马拉松锦标赛上(编者注:彭家政第一,李正中第二,曾朝学第三)。两次我都在其中,万分荣幸!
云南省的男子中长跑与马拉松是两个组,苏文仁带中长跑组,主要训练5000米和10000米;刀光益带马拉松组,训练量很大。
吴金美访谈
问:您是哪年进队的?是通过什么途径?
答:我是1977年4月17日进入体工队的,是从临沧云县学校里直接选拔来的,没有进过体校。
当时我们每个学期体育课结束都要考核、测试,把班上跑得快的人选拔出来代表班级参加学校运动会;校运会拿冠军的再选拔到县队,代表县里面参加临沧地区的比赛;在临沧地区运动会比赛拿到冠军后,又代表临沧地区参加云南省的田径比赛。
我就这样被罗为信指导看中了。他当时正为组建女子中长跑队挑选队员,我就这样进省队了。
我读书读得晚,8岁才上学。那时候我19岁,刚刚读高一。
问:您家人支持吗?
吴:谈不上支持。当时家里面很穷,因为我爸爸死得早,我8岁时他就不在了,就我妈带着我们三姐妹生活,很辛苦。我是老三。
当时农村重男轻女,如果家里没有个男的,在村里比较易受欺负。所以我们家日子很艰难,过得很苦。
被选拔进省队之后,我当时就想,既然出来了,以后就不打算回去了。
问:进队后训练情况如何?
吴:进队以后,我很拼,结果练了4个月就受伤了。
因为我基础差,从来没练过,所以一上量就受伤。然后我的体重就越来越重。我当时的体重跟现在差不多。
那时云南省每年的中长跑比赛时间都在2月中旬到3月初。当时教练准备调整我了,因为我长得太胖了,根本没有可能留下来。
教练跟临沧地方上联系,准许我代表临沧地区参加比赛。当时我行李都准备好了,打算比赛完就回临沧。
我当时的伤很重,骨膜炎引起骨裂,跖骨、胫骨、腓骨到处都疼,整整疼了我3年。
我计划回去后就跟县体委和原来学校的体育老师联系。他们对我都很好,叫我在这次比赛中多观察、多学习,然后回临沧到小学代课。
当时我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打好省运会比赛,万一教练转变态度,可能会把我留下来;第二,到小学代课。
我当时根本无法跑,基本上只能做深蹲训练。但是省运会比赛一上场,我就把所有选手甩开了,包括同一批集训的队员。
当时真是很艰难啊。说起来大家可能会笑话,因为我之前训练没有强度、没有量,所以当时我每跑一步,小便就出来了。等到我跑完,裤子全是湿的。我完全是用毅力拼下来的。
结果罗指导不打算调整我了,又打算把我留下来。
就这样,我留下来了。
后来,我一般都是一个星期保证两节强度课,其他时间都在力量房做跨步、深蹲等身体素质训练。
我现在带学生就很注意用科学方法。所以这些孩子来了以后,我首先保证他们的基础体能训练,练协调、速度、力量,把这些练起来以后再练专项,这样基本上她们的伤病就很少了。
问:那时候你们的营养补给怎么样?
吴:没什么补给。到后期我们成绩慢慢起来了以后,体工大队领导特批,同意给我们一人一月一两斤白糖。运动员的伙食也办得很好。在全国来说,云南省是最好的,运动员食堂在全国都很有名。
问:您参加了哪几届全运会比赛?
吴:第四届、第五届。
第四届全运会,我参加了3000米比赛。我预赛是第四,决赛没进前几名,因为对手很强。
我的伤好了之后,成绩也逐步起来了。1980年在青岛的全国比赛中,我拿了3000米第2名,后来我又被选拔去东京参加了第一次中日对抗赛,女子中长跑选手中云南就只选了我一个。我是云南女子中长跑运动员中第一个在全国拿到名次的。
那时候中国跟日本好像签了协议,每年都要派运动员去参加比赛。全国比赛的前三名才能去,但多数是前两名参加。1985年,我又去了一次日本。
问:出国比赛对于您的比赛、训练意识有什么改变?
吴:能学到很多先进的东西。比如,观察到很多训练方法,学到很多训练理念。
后来,日本也送运动员来云南长年累月搞高原训练。为什么他们现在长跑、马拉松水平那么高,日本是下了大本钱的。
刚开始来的时候,他们住在宾馆,吃在宾馆。现在他们直接带厨师来,不要宾馆做的,自己做,想几点开餐就几点开餐。
当时,日本的运动员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埂训练。他们相当能吃苦,早上4点多钟起来,我们5点多钟到海埂,路上就遇到他们了。他们一跑就是四五个小时,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借鉴。我们的孩子吃不了这个苦。
问:您是什么时候参加马拉松比赛的?
吴:我第一次参加马拉松比赛是在1983年的第五届全运会上,那次是把全运会马拉松和上海国际马拉松赛两场赛事合在一起了。
第一次跑马拉松,我压力很大。
罗指导说:“你就稳稳的,稳扎稳打就行。”
那时候,山东的肖红艳比较厉害,还有青海的一个队员。我们云南的战术就是盯着山东、青海的参赛队员。
当时我们云南上场的4个人中,有一个跑到36公里时腿抽筋,被救护车拉走了。到最后两公里时,我才把山东的甩开。
本来我和陈文柱准备拿并列冠军,而且是全运会和上海国际马拉松赛双冠军。我们手拉手冲线,成绩几乎一样。(编者注:第五届全运会女子马拉松成绩,第1名吴金美2小时48分29秒,第2名陈文柱2小时48分29秒)。
但是电子计时是看躯干压线的前或后,我就比陈文柱稍稍超前了一点,这也是我的习惯性动作,她是习惯性地稍稍往后倒。平时,我们都要练压线动作的。结果,到最后判我冠军,判她亚军。
问:您参加了什么大型国际比赛?
吴:那次全运会后,我8月去了趟芬兰,参加了第一届世界田径锦标赛的马拉松项目。
那次我没跑下来。当时我才跑马拉松不久,毕竟从经验到训练方法的准备都不是很充分。我中途腿抽筋了。
问:您是哪年退役的?
吴:我1986年退役,然后到省体校工作。张德顺是我从体校退休前送到体工队的,是我在体校的关门弟子。
5000米、10000米到马拉松,全运会拿到冠军的除了我还有张德顺。
寸淑梅、许丽存访谈
问许:您是从哪里来的?进队多长时间?
许答:弥渡一中,进队8年。
我家离弥渡一中很远,我都是跑步上学,不住校的。
学校开运动会,我一跑就得了冠军,于是就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穿城赛等各种比赛,而且也全都拿了冠军。以后,我又代表弥渡县去参加大理州运动会,结果又得了冠军,我就被大理州的体校李登堂老师看中了。于是我又代表大理州去参加云南省运动会,拿了前几名,冠军当时是王慧丽。然后,罗为信指导就决定要我,我就到了省队。
问许:是哪年去的省队?
许答:是1982年。
问许:您最好的成绩是什么?
许答:我的最好成绩是全国冠军赛第3名,比赛地点在湘潭。后来,我又到香港参加比赛,得了冠军。然后,我又参加了全国马拉松赛,得了第5名,是在天津的比赛。
问许:您达到运动健将级别了吗?
许答:健将级别我第一次参加全国比赛时就有了。
问许:有这些成绩可以包分配?
许答:嗯。
问许:你们都是一个教练带的?
寸答:是的。
许答:我们两个是一个教练,还有周汝群也和我们一样。
问寸:你也是从大理一起来的?
许答:她是,我们是同一天、坐一辆车来的。当时从大理一共选了3个队员,罗指导选的,还有大美姐。(编者注:吴金美,云南女子中长跑队名将)
寸答:我们三个分不开。
许答:我们三个走到哪里都在一起。
问:你们的项目都是马拉松?
许答: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是800米、1500米,年纪大了一点之后才开始跑马拉松。
寸答:我们第一次比赛就是800米,在保山。
问:从800米、1500米、5000米、10000米到马拉松,你们全都在一个队?
寸答:对。
问:原来你们每天的训练时间是多久?早上一般几点起来?
寸答:6点半。
问:为什么非要起这么早?我一直不是很理解。
寸答:那时路上人少。
许答:人少好跑,空气也好,那个时候是这样。
问:一般每天训练几个小时?
寸答:不一定。
问:跑完干什么呢?
寸答:跑完之后就做各种身体素质练习。
问:你们到下午3点以后还要再练一场?
寸答:有时候练,有时候不练,看训练计划。
问:一天实实在在能练几个小时?
许答:跑两三个小时,再做身体练习,一般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比如早上是大运动量训练,下午起来就放松活动一下,做做腰腹那些力量练习,提高一下身体素质。
寸答:比如打篮球、踢足球什么的。
问:罗教练属于狠一点的教练吗?他凶吗?
寸答:我们教练还可以,他不强迫你。
许答:我觉得他不算太狠,但也不是很软的那种,很软运动员的成绩就出不来。
问:你们那一拨大概有多少人?我是说和你们前前后后同期练的。
寸答:20多个人吧。
问:谁拿过全国冠军或国际比赛冠军?成绩特别好的有哪几个?
寸答:吴静梅、王华碧、钟焕娣。
许答:顶级的就这三个了。
问:钟焕娣之后好多年都没有人出成绩,是什么原因?
寸答:青黄不接,队员断代,教练也接不上,云南的成绩就不是特别好了。
问:中长跑、马拉松项目的运动寿命普遍很长,张国伟、钟焕娣都是十几年。
寸答:我们都是十几年。
许答:女队现在看张德顺。张国伟教练我们都不得不佩服,又带男队又带女队,全部带出冠军。他有一套。
寸答:他去年退休了,现在是返聘。
问:云南的中长跑、马拉松和竞走这些优势项目,运动员的生活保障是一样的吗?
寸答:有特殊的,得看成绩;成绩好吃营养灶,出去比赛坐飞机,衣服发进口的。成绩不好的出去比赛坐火车。成绩越好的待遇越好,成绩不好的待遇也不好。
问:现在回过头来看,你们那时候的训练跟现在有什么不同,教练之间的训练差别在什么地方?
寸答:说到训练方法,因为我们去过国家集训队,那里又是另外一个教练,他就比较重视运动量,认为有量才有质。他的运动量可能比罗指导大。
许答:我们两个都在国家队练过好几年。
问:讲讲比赛中最精彩的时刻,比如输得最惨、赢得最高兴的时刻。
寸答:我最高兴的一回是在香港比赛,拿了冠军,电视台还来采访,晚上我从电视上看新闻还看见自己。
问:当时拿多少工资?
许答:要看什么时候,1982年转正以后每个月拿42元5角,比男生多5角卫生费。
寸答:当时不算低了。
问:当时国家队的形式是什么?现在国家队在云南建队,张国伟他们也算国家队的。你们当时是被选去国家队呢,还是云南队就是国家队?
许答:是被选去国家队的,云南去了3个人。我们都不在云南练,一般会去怀来、怀柔这些地方练。
寸答:我们云南搞中长跑的队员,随时能进国家队。
问:从吴金美到钟焕娣,云南几拨运动员整体实力都很强,原因是什么?
寸答:有教练的原因,还有就是风气也好,队友之前关系比较融洽,大家互相关心,这是比较重要的原因。
问:你们是城里的还是农村的?
寸答:都是农村的。
为什么现在昆明队中长跑出不来人?因为昆明城里人还有附近农村的人都吃不了这份苦。
许答: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娃娃确实是吃苦的精神特别强,想着吃苦就能改变命运。来到少体校就不想回去,就想留在大理;来到体工队就想赶紧练,一定要留在昆明。
寸答:我们坐在车上就想,一定不能回去。所以我们进队就赶紧好好练,然后就想着到全国比赛中拿名次。
许答:转正后,我们那种吃苦精神一点儿也没有变。
问:省体工队、省体校运动员可以回各地区参加比赛吗?
寸答:好像一直都可以的,只是有年龄限制。
梁九建访谈
问:您是哪里人?是哪年进入体工队的?那时候您多大年龄?
答:我是曲靖陆良人,1982年16岁时进入省体工队,当时我还在上高中。
问:当时进入体工队是因为什么样的契机,是觉得自己有长跑的天赋,还是被哪个教练发现了?
答:开始的时候我在陆良四中,跟着带我们出早操的马运森老师练。他感觉我还可以,就选我代表陆良到曲靖去参加比赛。在比赛场上,我被许昌教练看中了,他后来就把我们送到省体校。我们到省体校后是由资永平教练带,然后他又把我们送到省体工队,到省体工队之后是彭祥生教练带我们。
问:当时您对跑步这个项目有认识吗?是自己喜欢,还是想作为职业?
答:那时候没有想把它当职业。
到省体校之后,苏文仁教练来了解我们的情况,然后就选了几个队员跟着他练,作为储备二队,也是为了给彭祥生准备队员。彭祥生当时在北体上学,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后,我们也就跟着二队正常练起来了。
实际上我在专业队练的时间不太长,第六个年头我就下队了,主要是由于身体原因,然后我就准备去参加考试,去上学。
我1986年就下队了。我通过了成人高考,去了云南体育运动职业技术学院上学,是三年制大专。我上了两年后,通过现在我们省队的竞走教练余兰推荐,又到昆明市体校去面试,打算去那里当中长跑教练。结果,我的面试通过了。
1988年,我到了昆明市体校。那时候昆明市的中长跑是比较落后的,在云南省连团体前六名都没有进过。我去带队之后,从1989年开始,就在全省中长跑比赛中拿了团体第一,一直拿到2001年。那个时期昆明市体校中长跑一直保持着在全省的优势。
我们前后向省队输送了十几个队员,如刘仙、梁英……当时比较有名的是刘仙,他代表中国队参加了世界越野锦标赛青年组6公里的比赛,拿了第3名。
我们市体校的一个任务是参加省里的比赛,还有就是向省队输送人才。后期,我们输送的比较有影响的人才是董国建。
当时我是带女队,但没有明确说我不可以带男队员。后来领导说男队员我也可以带,这样我就把董国建的情况向学校领导反映了,假期的时候就从禄劝把他们那一拨六七个小队员弄到昆明来训练。
当时董国建训练比较自觉,对待专业也比较认真,但他个子小。
然后,我就打电话给省体工队的吴其昌教练推荐董国建,大概打了四五次电话吧。
他一直没有回话。
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我呢,就是需要个子大一点的。你直接跟张国伟教练说吧。”
他把电话拿给张国伟,我就向张国伟推荐董国建。张国伟回答说:“说实话,必须要达到国家一级运动员资格才行,要不然我也没办法。”
我说:“我跟你联系不是为了送一级运动员给你,我觉得他确实是一个人才、苗子。”
他说:“那好吧。”
我于是就马上联系董国建的大伯,最后他大伯被我说通了。
那时候在体校要自费交好些费用,包括一部分伙食费。我就跟他商量,打算争取把自费交的这部分费用找人来承担。
董国建就这样被送到专业队训练了。
后来,董国建又被转到青海。青海队教练随国家队到云南集训,看到董国建,然后与云南队教练沟通后,就把董国建的队籍转到了青海,但他也在云南训练。结果,全国越野锦标赛在贵州举办,董国建代表青海队拿了金牌。
呈贡基地的沙应正主任就说:“我们的人才怎么会流失呢?”然后,他就安排田径队领队林斌到田管中心和相关人士去沟通,又到青海去和青海队沟通。最后,青海队就把董国建放回云南来了。
所以说,如果没有沙主任和林斌操办这件事,董国建今天能走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问:您是什么时候又回到省体工队做教练的?
答:我是2007年回到体工队的。我到这里是带女子中跑,就是800米、1500米,现在我是铁人三项的教练。
以前云南的中跑项目比较落后,后来通过训练出了几个队员,邓巧灵破了省纪录,在全国青年比赛中拿了第1,成年比赛也拿了全国冠军。
2012年云南女子中长跑、马拉松项目合并,由我和邢树才担任教练。2013年全运会时,云南拿到了女子马拉松团体第2,成绩有了大幅度提升。
问:您带运动员参加过几届全运会?
答:三届,2009年那一届是中跑,2013年一届,2017年一届。
马杰刚访谈
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中长跑这项运动的?
答:我真正从事中长跑项目应该是1986年进入思茅少体校以后。其实从小学到中学阶段,我对各种运动项目都很喜欢,可能在跑步这方面要比别人强一点。
问:您都参加了哪些大型比赛呢?
答:我第一次参加的大型比赛是1993年第七届全运会的马拉松比赛。
1994年春季的全国马拉松锦标赛,我拿了第3名。
后面我们又参加了中日友好长城马拉松接力赛,杨国才我们几个代表云南队拿了团体第3名。
问:当时云南中长跑在全国是什么水平?
答:挺强的,当时张国伟、吴吉昌都是全国前几名的水平。
他们这一拨老队员陪着我们到最后的就是吴吉昌、高军海。吴吉昌后来是我们省障碍队的主教练,他带的队员也挺优秀的。
第七届全运会的时候张国伟因跟腱受伤,当时已经下队了。
那个年代,运运员的运动损伤特别多。
问:运动损伤和训练有关吗?
答:有一定关系,那时候的训练方法是“三从一大”。
但我觉得当时可能主要是后勤服务保障有问题,装备不足,运动饮料也是个弱项。
第七届全运会后,我的跟腱也出了问题,和训练方法不当有一定关系。我们那一代运动员好多都在跟腱上出了问题。
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你们那一代跟腱出问题会这么频繁?
答:我们当时训练后恢复就是踩一下、按一下,现在我就觉得训练前的拉伸和训练后的放松作用一样大。
那时候,训练前好像不会做更多的热身动作,对预防损伤做得不够好。
以前的竞走运动员最多的损伤是胃出血、尿血;中长跑的则容易出现跟腱、髌骨关节等损伤,也容易出现关节、肌腱方面的问题。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装备水平的提高,运动损伤逐步在减少。
问:你们在大型比赛压力下的训练安排是什么样的?
答:好像我们的压力也不是那么大。随着年龄增长,运运员心理素质也逐渐提高,重点是训练方法的改革,这些都起了很大作用。
当时训练强度不是太大,但训练的效果很好。苏仁文指导带我们,用的是“十周训练法”,讲求的是能战能用。
现在我们对业余运动员的训练方法有所改变,目的也是要做到这一点。
对业余运动员我们最主要的是基础训练,目标是向省一级专业运动队输送体育后备人才。我们关心的是基础耐力、基础力量等数值,而不是专业性。
问:您了解的省级专业运动队的训练是什么样的状况?
答:现在省队在训练前后的准备与恢复做得挺多。训练前必须预热、慢跑,各种拉伸要做到位,然后才能进入训练。训练结束后,又得拉伸,这样对消除疲劳有一定用处。
苏文仁教练的“十周训练法”我们现在还在用。
问:您是哪一年退役的?
答:是1997年,原来我还准备参加八运会,但因为跟腱恢复不了,就提前下队了,然后回到普洱市,进了普洱市体育职业中学。
普洱市体育职业中学前身是普洱市少体校,属于搞竞技项目的一个学校。现在云南地州市的体育职业学校有几所,普洱、文山、曲靖、玉溪,当年的好多学校现在都合并了。当然,因为体育行业的特殊性,现在还有单列的。我们普洱市体育职业中学目前属于单列自主办学。
问:运动员存在成才率问题,他们的退路怎么办?
答:这是个大问题。总的来说国家政策挺好的,但是各个地区对运动员的安置不一样。拿到省运会冠军的优秀运动员,好多地州市能安排就业;有的地州市,拿到冠军后还要读书,达到专科以上学历才安排就业。运动员体育上要拿到冠军,还要在文化上有相应的成绩。
搞竞技体育的,一般语言表述能力不行,但实操没问题。科班运动员,接受的学校教育要更好一点,从语言到身体各方面的综合能力可能更优秀。优秀的专业运动员执教,能够带出好的运动员,但在参与考试方面,就不如科班院校出来的,但也能从事教育性工作。
问:家长现在愿不愿意把孩子送到体校来?会不会有顾虑?
答:大城市可能好一点,大城市的小孩有什么天赋、特长,如体育、钢琴、美术,家长都能够无条件支持。
山区这方面的优势在减弱。家长就觉得读书是第一位的,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学生,好多运动成绩也比较好,但基本都不愿从事竞技体育项目。
其实,每个人的特长不一样,爱学习的人不一定优秀,体育人才把竞技能力发挥到最强也能很优秀。
以云南省中长跑、竞走为例,省队的中长跑运动员不超过100个,而且是很多年积累下来的。一个运动员可能要练好些年,这100个运动员里能够成功的也很少。
我们云南16个地州市,每个地方每年能送一个运动员进省队就算很不错了,在省队能出成绩的就更少了。
选材就像考大学,只能看某人在这方面有没有天赋。之后还要通过专业训练,通过他自己对毅力耐力的锻炼,通过自我管理,才会走向成功。
问:把一个孩子从学校送到体校,一步步培养成为省队甚至国家队队员,有什么固定的方法吗?
答:有体育类的教授专门给我们讲过运动选材,但那套理论再好,实际中也操作不了。
我敢这样说,省队教练在初级选材方面没有地州市教练好。省队教练看到的都是最优秀的,都是我们地州市教练到各级乡镇学校里挑选出来的,是通过训练筛选出来的。
初级选材挺难的。我觉得,经验在初级选材中很关键。科学选材是看各种指标,但哪来的时间、经费,做长时间、大量的复杂数据监测呢?我们一年当中就只有个把月的时间把优秀的运动苗子选到学校来,人家能够配合你就已经不错了。
一个学校上千人,把符合年龄要求的挑出来,然后就在那里观察。先看身体形态是不是符合项目条件,然后再挑出来测试。测试和搞科研差不多,但达不到很精细。
比如第一步,从外观来选,看被选者是否符合项目的身体形态要求;之后要把外衣外裤脱了,检查跟腱、膝关节、踝关节;然后再做一些简单的测试,比如耐力、爆发力和心率测试,看快跑、慢跑后的恢复情况。
接下来,让这个队员保留学籍,把他(她)带去集训,能够适应的就留下,适应不了的就退回给学校。
现在体教融合最好的一点就是能统一协调。以前体育局、教育局分开的时候,进学校还得写申请、写报告,协调各方,手续很多。现在变成一个单位了,只要主管领导发个函、发个通知,我们就可以招生选材了。
问:选中的孩子是一种什么样的训练和生活状态呢?
答:选到我们学校的学生就以体育为主,但他们也上文化课。我们学校是自主办学的,小学在外面借读,初中、高中自己办学,初中是义务教育,高中是职业教育。
有的地州市体校可能初高中还要借读。比如临沧体校自己没有能力办学,学生就要到其他学校借读。借读对运动员的发展来说不是太理想。
曲靖的体育成绩为什么下滑,就是因为教育局和体育局没有并到一起。
我们将来如果能并入普洱学院,成为运动系的话,情况会更好,招生、训练、学习各方面都会好一些。对学生来讲,这样也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杨国才访谈
问:您是哪里人?是哪一年出生,哪一年进队的?
答:我是陆良人,1975年出生,1988年进入省体校。
当时到省体校测试成绩,1500米我跑了5分14秒,连个女孩子都比不了。但字永平教练真是慧眼识英,他首先是看你的条件,其次是看你的潜力。他从事青少年运动员培养很有经验,培养的运动员都很优秀。
在省体校练了一年多,我就参加了省里的中长跑运动会。那是1990年,在普洱,我跑1500米成绩是4分2秒,3000米成绩是8分49秒,一下子就把其他运动员给超过了,在云南反响比较大。
彭祥生教练就把我招到体工队的中长跑二组训练。练了七八个月后,1991年我参加了全运会的青年组预赛,5000米跑了14分6秒,达标运动健将。
那时候我进展速度快,基础打得不够扎实,受伤多,慢慢地我跟腱也受伤了。
1993年,我被调到苏文仁教练那一组。我算是苏指导的关门弟子吧。
那时候,我们云南的中长跑处于低潮期,张国伟当时受伤,准备要下队了。
后来苏指导把我们带到安宁温泉拉练,待了一年半。在安宁训练运动量大,练得也狠。那年练下来,我们的基础算是打扎实了。
1993年全运会,5000米我跑了13分41秒49,破了全国青年组的纪录,排第五。
1994年,张国伟教练接手我们的训练。
练了一年后,我的跟腱就受伤了。运动员跟腱受伤,基本上就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了;一般强度的训练可以,但是高强度的练不了。
到2001年,我练中长跑已经13年了,加上跟腱一直有伤,那年我已经29岁,就退役了,现在玉溪体校工作。
问:从基层向上输送运动员有政策支撑吗?
答:现在没有奖励了,原来有。输送上去,拿到名次,就能评职称,工资待遇各方面能往上走。
问:当教练确实要舍弃太多。
答:我干教练这个职业的确奉献了许多,把家庭丢在了一边,自己的娃娃也管不了,过年过节也要一直守在队上,自己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这些年我确实培养、输送了很多人才,现在张国伟教练手里的队员就有4个,朱荣华教练那里有1个。我现在队里还有几个年龄很小但很优秀的苗子。
现在提到田径,提起玉溪中长跑,人家都翘大拇指。
我们玉溪运动员多的时候有80多名,现在也随时保持在50多人的规模。
从2003年起,玉溪体校一直是云南省中长跑的后备人才基地。2009年,我们被评为国家高水平后备人才培养基地,到现在已连续4次了。
国家田管中心把我评为优秀基层教练,我们体育局长还替我去领了奖。
教练这个工作苦是苦,但是苦中有乐。和这些娃娃在一起,能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我觉得很幸福。
朱荣华访谈
问:您做教练多少年了?
答:我是2005年底开始做教练的,15年了。
问:您一定有很多的故事吧?
答:也不能说是故事,应该说是有趣的成长经历吧。
问:但对普通人来说,你们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而且中长跑马拉松项目也很特殊。
答:对我们来讲这就是一份工作,很简单,就那么回事。
从工作来讲,我们当教练的确比较辛苦。
一个是训练需要,因为天天都得练。再一个是这些学生家不在这里,都是各地州来的,如果课余对他们放任不管,存在安全隐患。
我自己的孩子可以丢给老人照顾,队员丢不了;教练必须每天盯在这里,必须要管着他们。我们就是家长,那些运动员就像孩子一样,需要教练去帮他们安排好一切。
当教练,不是单一的搞训练的问题,而是有好多的东西要兼顾,比如要和队员的家庭沟通,还有单位的事,牵涉面很广。
有的人觉得当教练太简单了,就在田径场掐掐表,在那儿站着,吆喝两声。其实,有好多事情需要教练去解决、去做。
问:感觉教练压力太大了,是吧?
答:非常大。大学生、研究生有独立性,不是老师要来管他们,是他们自己要管好自己,他们还能帮老师处理一些事。我们体育运动管理就不一样了,学生有时候就感觉是教练在压着他们。毕竟竞技体育是超越人的承受能力的,挑战的是人的极限,所以有时候是强制性的。
问:董国建算是很自律的队员吧?
答:董国建、杨定宏,他们俩都非常优秀,在全国都是非常优秀的。
大家都拿他们做榜样,队里其他队员也要向他们学习。他们都特别自律,特别有上进心,谁带他们都省心。
问:我们约董国建吃饭,他就吃点白饭,喝点汤,怕兴奋剂。
答:对,饮食安全有严格的要求。
问:运动员不能喝酒吧?
答:运动员不允许喝酒。
问:现在运动员出去两个小时都要报国家体育总局吧?
答:总局有重点运动员名单,要查验兴奋剂,所以运动员要去哪里必须提前上报,之后才可以出去。
问:您是哪年出生的?哪里人?是什么时候进队的?
答:我1974年出生在大理巍山特别贫穷的一个乡村,1990年进入省体校,1992年进入专业队。
以前读书成绩好的国家会给安排工作。我当时文化成绩一般,估计考不上大学,所以就特别喜欢体育。
我家乡那地方特别落后,啥条件都没有。人家说中国人好多是穷怕了,你要不想待在家乡,在山里面当农民的话,就得有个自己的理想目标。我的目标就是体育。在学校,体育方面我是最好的,所以我进了县少体校。
当时我在巍山中学上学,代表学校参加了县运会,结果我成绩一般,跑了个第3名。那时候县里面有个少体校,要选人,但每个项目都只要第1名,我是第3名,就回去读书了。后来,是老师把我推荐到县里,县里的教练就又把我推荐给大理州;州里招了我,又把我推荐给省体校。我每到一个新平台,表现都是最好的。
我大概是1987年、1988年到了县少体校,1989年我被推荐到大理州体育中学。
大理这方面一直都做得挺好,杨绍辉、张德顺都是大理的。
问:大理还出了其他好多优秀运动员。
答:虞朝鸿是大理的,周永彪也是大理的,张国伟指导也是大理的。
问:您在省体校待了多少年?
答:我待到1992年,然后去读了中专。
1994年我从中专毕业,我主动提出来不参加分工了,要进体工队。后来我就继续留在体工队里当运动员,继续训练,一直练到2005年。
问:在体工队也算有工作吧?您有编制吗?
答:当时成绩非常优秀的运动员肯定是会安排工作的,但一般的运动员就不会安排工作。
问:您进体工队后是谁带?
答:我在省体校是余兰带,开始练的是竞走。我在大理的时候,练的是中长跑。在大理练中长跑的时候,竞走的教练就看上我了。
在体校里,竞走这一块竞争比较激烈,我就转过去练跑步,有一定的成绩,刚好又在那个年龄段,体工队的教练就看上我了。
刚进体工队的时候,我的教练是彭祥生,我和杨国才是他招的。我跟他练到1993年第七届全运会结束,然后我们的教练又做了调整。
那时候我刚进队,没能参加第七届全运会的比赛。
1993年第七届全运会张导受伤以后,云南男子中长跑的人才就出现了断层。
那些年我们云南是有人才的,只不过他是尖上的。还有很多运动员也很厉害,问题就在于那几年我们云南中长跑项目的运动员伤病情况很严重。
问:你们存在过度训练的问题吗?
答:存在,这点有的教练会承认,有的人不承认。
问:对这个问题,他们自己也有反思吗?
答:他们有反思,并且一直在琢磨,但是当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这代人是承上启下的。现在我敢说,我们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严重的伤病、过度训练问题,我们基本上都解决了。
问:那时候的量和强度未必比现在大多少吧?
答:那时候的强度非常大,比现在大。就是因为强度大了,运动员没有得到恢复,所以就受伤了。
问:20世纪90年代这一拨中长跑、马拉松运动员可能受马家军的冲击比较大吧?
答:对,一直到我退役前都受到马家军的冲击,冲击很大。
但到现在几十年了,我们云南的成绩全中国都认可。
这几年,年度锦标赛、冠军赛金牌都是我们云南拿,我们一直保持在很高的水平上,董国建、杨定宏、张德顺都是经过全国比赛检验了的。
问:现在查兴奋剂很严吧?
答:越严越好。有的时候虽然我们没拿到好名次,但是水平都非常优秀。
问:您后来主要是练哪个项目?
答:我后来主要就是练马拉松。
问:您参加了几届全运会?奥运会呢?
答:全运会我参加了三届,1997年、2001年、2005年,我基本上没有成绩。
从2004年雅典奥运会到现在,我们云南一届不拉,每一届都有人参加运动会。
问:业内人士认可你们的水平吗?
答:其他地方的都认可。到现在一聊起来,人家都说还是你们云南厉害。
我们云南的耐力项目大家都很认可。全国好多运动队冬天都会到云南训练,包括到我们的基地训练。他们看到我们运动员的训练好、保障也好,都很佩服。
问:现在云南的培养体系是不是比较完善?青少年人才的输送您觉得有问题吗?
答:我们云南的竞技体育分为几个地区,有的地区是耐力项目强,有的地区是球类项目强。耐力项目历史上到现在,有几个地区抓得非常好,所以说我们这些年没有断层,每一年都有后备力量补充上来。
问:2014、2015年以后,马拉松从一个全国很小众的项目,突然之间变成市场化特别好的项目。在社会影响方面,这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吗?
答:马拉松火了,是因为它存在商业价值。全国的马拉松比赛都在全程直播。中国每年有那么多场马拉松赛,好多地市、风景区都在举办。
问:2019年的统计是云南省上规模的马拉松赛有76场,排进全国前10位。
答:首先是马拉松有经济效益,像竞走好像就没有这种效益。
因为跑步比较单一,谁都会跑,竞走就有技术要求。
马拉松还跟旅游业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对旅游、地方的宣传作用很明显。
问:商业化比赛热起来后,对运动员的培养和管理带来了什么影响?
答:促进作用非常大。
问:有很多人非常崇拜董国建、张德顺,他们有明星效应、有号召力,很多跑团都觉得如果跟他们跑一场马拉松很荣幸。
答:对,大家都乐意跟高手、跟优秀运动员一块儿跑马拉松。
问:商业赛或者商家对运动员都有包装,对他们有促进作用吗?.
答:当然有,要不然董国建为什么34、35岁还在跑,对他还是有促进作用的。
问:以前都觉得中长跑、马拉松是最苦的。
答:对,是最难、最苦、最枯燥的。
问:有目标、有反馈,找到训练计划与目标的关系,就会有动力吗?
答:超越前面的自己,这是人更深层的一种需要。
问:张国伟指导说他天生就是不能输,有的人天生就是这种性格。
答:对,不服输嘛。
问:像你们那代人入队的时候,目标就是一定要留在这里,一定要进城,一定要有工作。现在这代人没有了生存压力,可能就要找其他的动力了。
答:对。
问:马拉松运动员退役以后,年龄不大,跑商业赛也活得下去吧?
答:这事不能长远,只能把它当作业余爱好。业余的人把马拉松当成专业,那也不行。
问:您做教练是从哪年开始的?
答:2005年全运会结束后我就开始做教练了。
问:跟张导分组是什么原因?
答:那时候是领导有想法,不是我们教练的原因。
2013年,全运会结束以后,领导觉得我们云南的耐力项目人比较多,在全国的体育界中表现比较优异,想是不是多弄一个组能形成竞争机制,更能促进训练、提高成绩,这样就重新设了一个男子组,就是我这个组;女子也再设了一个组。现在云南的长跑马拉松男子组是张导和我的两个组,女子是梁九建一个组,邢树财一个组。
问:您带的运动员主要有哪些?您有助理教练吗?
答:我的助理教练是李有才。
我带的队员1999年参加了全国田径锦标赛,拿到10000米银牌的是杜建荣,铜牌的是高鹏,第4名是陈天宇。
2020年南京马拉松赛,陈天宇跑出了非常高的水平,成绩是2小时9分56秒。
这届南京马拉松,是有史以来中国马拉比赛松跑得最好的一场,跑进2小时10分的有4个人,另外3人是彭建华、杨绍辉、多布杰。一次跑出那么多高水平成绩的运动员是没有过的,震惊了全国的马拉松界。
问:现在的疫情对大家有什么影响呢?
答:疫情改变了全国所有比赛的节奏。
问:就马拉松来说,陈天宇还很年轻吧?
答:他是1997年出生的。他马拉松跑得少,这几年主要是跑5000米和10000米。2019年的时候他已经能排进全国前几名了。这两年他年龄大一点了,偶尔也让他跑一场马拉松。
问:董国建之后是杨绍辉上来了,现在要指望后面的运动员了。
答:对,还有陈天宇、杜建荣、高鹏,这几个队员比杨绍辉要稍微小一点。杨绍辉也二十八九岁了。
问:从教练队伍来说,教练梯队还是比较完善的。未来云南省的长跑马拉松就该你们这一代顶上了。
答:对,挺好的,这些年云南耐力项目的运动员梯队、教练梯队都做得比较好。
问:您现在的队里有多少队员?
答:14个。
问:您是5000米、10000米、马拉松全都带?
答:因为它是一个循环。跑马拉松必须从5000米、10000米开始,把基础能力培养起来,再慢慢转入马拉松,这样才跑得好。前面基础不好,一来就跑马拉松,那是跑不出高水平的。
其实训练就是加强有氧能力。后面再加大运动量,成绩自然就出来了。
问:选材有难度吗?
答:我们云南中长跑的人才特别多。我们要感谢基层对这个项目抓得好,才有那么多人才可以去选择。
问:你们已经有非常好的条件,是优势队、重点队了,行政职能部门、管理部门给你们创造的条件已经比别的项目要好很多了。您觉得做教练员比较难的地方在哪里?特别难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答:竞技体育就是必须要有成绩。没有好成绩,单位给的条件、保障就有限了,一般肯定是优先保证成绩好的。
问:在教练员配置方面,好队员都配好教练吧?
答:是的,这是很正常的,社会规律嘛,都一样的。
就像训练一样,必须一步一步来,不可能一步登天。
我刚组队的时候,招的人全是小孩。
我们是竞聘上岗。聘上了,给你名额,你去招人,像开荒一样,一点一点,从没有成绩到有成绩,一步一步这样才上来的。
问:一般情况下你们一天的训练时间是多少?
答:不一定,长的时候一堂课至少四五个小时,一天得练8个小时左右。有时候晚上还得练,那就得要练8~10个小时。假如有学生要读书的话,教练可以把训练时间调整一下。
问:运动员还是应该保障有一定的学习时间吧?运动员读书有什么好处呢?
答:必须要读书,青少年必须学文化,不学文化怎么能行。没有文化,对好多东西的思维、理解就不一样。
我们那时候读书,学得很多,比如运动医学、运动解剖学、心理学……解剖是要我们亲自上手的。我们文化课学得比较扎实,从小学、初中到中专,那是正儿八经学出来的。所以说我们现在这些当教练的,什么都懂一点。现在的运动员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条件去学了。
问:还有一个,运动员运动生涯结束的时候,人生并没有结束。
答:对,当运动员是暂时的,这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完了之后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在运动生涯结束之后去做。
问:不同的教练员跟队员的关系是不一样的,相处方式也不一样。您跟队员之间是一个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答:教练首先不能用很粗暴的方式对待运动员。队员一进来我们要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要教育他们,灌输给他们一些思想。完了之后怎么做关系都会挺好,人之间的感情是最重要的嘛。
青少年嘛,不是个个都很乖,也有很调皮的。我们对他们有管理规定,他们必须遵守;要是不遵守,那肯定是要惩罚的。有的时候他们违反单位的管理规定,那就单位来处罚。我们教练首先就要遵守单位的规定。训练当中,队上也有队上的规定。
问:规定是教练制定还是大家来制定?
答:运动员守则严格来说是国家制定的,不是体育局或者我们教练制定的。
队里的规定,不是教练定的,是大家一起来定的。
这是很民主的,不是随便想怎么定就怎么定,那是不行的。
问:队员也有编制吧?
答:有编制。
问:那在一定程度上你们就是同事关系吧?
答:差不多吧。
所以不管他们违反什么纪律,都以教育为主,后面再加些处罚,但绝对不能体罚。
注:
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的近30年中,作为云南田径的一面旗帜,云南中长跑运动员在国际国内田径大赛中有多次上佳的表现,成绩不俗,为中国为云南田径事业争得了荣誉。新中国成立后,在代表我国最高水平、有“国内奥运会”之称的赛事——全运会中,云南共获得奖牌23枚,并多次打破全国纪录。此外,云南还在亚运会、亚锦赛、世锦赛、全国田径冠军赛、全国田径锦标赛等大赛中夺取了许多奖牌,创造了许多佳绩。其中,获亚洲冠军11个、世界冠军2个。云南涌现出苏文仁、罗为信、彭祥生、张国伟、邢正郎、肖国民、许亮、陈家忠、钟焕娣、王华碧、吴金美、王建芬等一批优秀运动员。这期间,云南中长跑不但成绩突出,而且后备实力雄厚。进入20世纪90年代,山东、甘肃、内蒙古、辽宁等省区的中长跑依旧保持着强劲的竞争实力,云南中长跑成绩则停滞不前,并逐渐下滑,全运会成绩一届不如一届。到了第九届全运会,云南中长跑队只有朱党勋获得了男子5000米第8名,其余无人进入前八名,是云南中长跑队在历届全运会中的最差战绩。
李有才访谈
问:您是哪里人,是哪一年开始接触长跑运动的,过程中有什么故事?
答:我是楚雄的,是彝族。1998年我15岁,正好上初中。当时学校开冬季运动会,结果500米我拿了冠军。
后来,县文体局来选人,把我选去了。我们乡选上了5个人,后来只留下了我一人,因为教练比较喜欢我,觉得我天生就是跑步的料。
我在县里练了一个月后,就被留下来代表禄丰参加楚雄州的州运会。
州运会上,3000米我是第4名,5000米我是第5名。
当时,楚雄州体校的教练也在那里选队员,我就被楚雄州体校教练选上了。
我当时想,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我必须留下。
一开始出来练体育的时候,因为我从小讲彝话,所以汉话说得不是很通顺,我们的体育老师、教练他们讲的汉话我能听得懂,但是我讲的话有些他们就听不懂。
刚去体校的时候我确实没想过以后要走这么远,只是想既然教练叫我去了,我就去练练玩玩。后来我的思想转变得比较快,去了3个月左右后,我就比较关注那些成绩好的同学。我就想,也要像他们一样将来进体工队。
在楚雄体校待了不到一年后,我就参加了在大理举办的云南省中学生运动会,结果5000米我得了第2名。
接着我就被省体校的教练选中了。选我的是位老教练员,大家叫他胡指导,现在他已不在世了。
我在省体校待的时间也不长,一年不到。在省体校时,我们经常会和专业队在一起训练。
到了省体校,我的思想就完全变了。我跟其他运动员不一样,我的心思都在训练上面,一心想出成绩。
当时我们体校的训练是以基础为主,运动量不大,因为运动员年龄都还小。但是体工队对训练量和质的要求就比较高,我当时就想和体工队一起练。
我心里面着急呀!我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不努力的话,如果教练不要我,回去我就废了。当时我文化程度不高,上学也学不进去,选择练体育还有一条出路。
我知道张国伟指导他们几点练,我就早早翻墙出去跟着他们练,因为我们体校晚上大门是锁着的。我在体工队训练的地方等着,等他们出来后我就跟着跑。
问:张导那时接受你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吗?
答:接受的,其实张导很早就想要我了,但我们体校教练说我年龄小,再让我打打基础。
结果一年不到我就进了体工队,成为正式的运动员了。
一开始进队时我没跟张导练,我跟的是另外一个老教练,大家都叫他曾指导。练了一年不到,曾指导就去带女队了,于是张导就叫我过来跟他练,那时候我18岁不到。这一跟时间就很长,从2001年一直到现在。
问:当时你们还没有开始跑马拉松吧?
答:还没有。专业运动队主要看运动员的发展空间,看适合什么项目。马拉松的基础是5000米、10000米。没基础,马拉松跑不好,这是肯定的。只有5000米、10000米的基础达到一定水平,才能跑马拉松。
对于每个运动员,基础打好了,才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走得远,像董国建一样。基础打得不好,这条路走得就没那么顺利。
年龄也是一方面,马拉松的人体负荷量比较大,年龄太小跑马拉松对运动员来说是不利的,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问:跟张导的时候,您就开始参加各种比赛了吧?您的马拉松最好成绩是多少?
答:我的最好成绩是在大连国际马拉松赛上得了第3,国内比赛我得过冠军,12公里全国纪录现在是我保持的。
2003年,我训练了两年多后,第一次比赛就把12公里的全国纪录给破了,到现在还没有人能突破我的纪录。
我第一次跑全马是在2003年的深圳马拉松赛上,我拿了第2,成绩是2小时16分。
当时大家鼓励我说,第一次跑马拉松就跑出这个成绩,不错了。张导也没想到我会拿第2名,回来他就对我说,以后可以好好在马拉松项目上发展一下。
2005年4月26日,我参加了青岛国际马拉松赛,张导带着我们十几个人、朱教练带着市体校的柴家华参加比赛。那次全国马拉松的好几个高手都去参赛了。
那次比赛,30公里之后就剩我一个人在前面了。那次比赛那个路线不好跑,最终我成绩也不好,跑了2小时16分16秒,但拿了冠军。
问:您觉得,一个人的毅力是天生的吗?
答:对马拉松运动员来说,毅力是很关键的,但毅力也是磨练出来的。
问:年龄对于马拉松项目来说有一定的影响吗?
答:对,但主要还是看一个人的毅力。比如说董国建,我们俩一起训练了很多年,他的毅力确实比很多人强,还有一个是他的想法比很多人超前。一个能拿冠军的运动员是很聪明的。
问:您做运动员期间参加了几次全运会?
答:2001、2005、2009、2013年四届全运会,我在全运会的最好成绩是第3。
2009年的时候我的能力已经很强了,按训练水平来说,在全国我几乎没有对手。
但马拉松比赛一般是国际赛事,比赛的时候得跟国外选手一起比,而非洲运动员这方面确实比我们强。2013年之后,国内国际的比赛才分开。
2013年的全运会,云南参赛的是我、董国建、杨定宏、朱仁学、段秦宣。当时,我们5个是全国能力最强、最有希望拿冠军的队员。当时我年龄稍微大一点,是32岁,他们几个都是我师弟。
但比赛前15天左右我就受伤了,而且跟腱一旦受伤就很难恢复,走路什么的都要用到它。当时我心里面确实很难受,因为我练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参加比赛啊。
最后我去了赛场,也跑了,结果,董国建是第9名、我是第10名。
问:当时压力蛮大吧?
答:压力是有,但董国建、杨定宏、朱仁学他们几个练得挺好,队友分担了我的压力。毕竟我们都是张导带的队员,都是一个组的,不管谁拿冠军都一样。
问:2013年全运会后,您就退役做教练员一直到现在吧?您能不能评估一下云南中长跑项目在全国的水平。
答:我正式成为技术教练是2014年1月1日。
云南中长跑项目这几年没有太大波动,在全国来说还是领先的。现在能跟云南竞争就的是西藏,他们是我们最强劲的对手,但他们能跟云南抗衡的主要是5000米、10000米。马拉松情况略有不同,因为比赛场上变化因素太多,这一季谁拿冠军,下一季却不好说。马拉松跟场地赛不一样,场地赛论绝对实力;训练到位,比赛就不会差。但是马拉松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太多了,有些东西没办法预料;它距离长,42公里,要两个多小时,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我们能做的,就是从训练开始抓起,帮助队员把基础打扎实,创造更多的比赛平台,然后一步一步往上走。
问:您在运动员期间跟张导共事就有10多年的时间,您如何评价和他的关系?
答:我们两个在训练、比赛中是师徒,生活中则像父子。出来这么多年,我天天都跟张导在一起。我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跟张导在一起的时间长。所以慢慢地,我们就有了这样的感情。
问:您现在作为教练员,除了自身的经验外,有哪些东西是从张导那里沿袭下来?
答:云南省中长跑比较讲传统,张指导我们称他为师爷。张导带我们,我们带下一波,就是在这种交替中传承。我们的精神就是吃苦耐劳、团结,一代一代都是这么来的。
团结,就是要讲求牺牲与奉献。比如说,教练可能控制不了马拉松越野比赛的过程,因为教练跟不了你;但场地赛教练是可以控制的,是可以有战术安排的。比如我们几个今天比赛,有的能力强,有的能力弱,能力弱的要配合能力强的;能力弱的轮流上去带跑,能力强的跟在后面跑就很轻松。团队里谁拿冠军都一样,这就是奉献精神。
问:您现在带运动员,在选材的时候有什么讲究?比如您更喜欢选山里头的孩子吗?
答:我们专业队跟学校不一样,跟体育老师也不一样。选材方面现在也不像以前。现在选材,首先要看是否喜欢这个项目。如果不喜欢,自身条件再好也练不出来。其次,要看身体条件。比如身高,男子中长跑、马拉松选材的标准是165cm以上,最好170~175cm;女子则是在160cm左右。最后才看吃苦精神。一个运动员是否具备吃苦耐劳的精神,很难考核,一般也看不出来,只能是慢慢观察。
问:对爱好者,比如马拉松跑团的队员,您有什么建议?
答:昆明的马拉松跑团跟我们交流不少。退役后,我经常跟他们一起去比赛,有时间也带他们练一练。有几个朋友相当爱跑,有跑168公里、100公里、50公里的。我跟他们说,你们跟专业队比不了;专业队针对的是全国和世界比赛,你们大家就是凑在一起玩儿,不要求跑多快,身体健康才是重点,每场比赛一定要安全完赛。
陈明付访谈
问:首先想问一下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中长跑运动的?
答:我当时在会泽县大桥乡的一个小学读书,六年级就开始经常参加我们小学和县、乡的运动会。慢慢地,我就走上了这条道路。
我们县对体育,特别是对中长跑耐力项目可能比其他县要做得好一点,包括技能训练、各类运动会等。
问:想听听您拿冠军之前的训练历程。您是怎么进到体工队参加专业训练的?
答:我小学毕业后被选入会泽县体育中学,在体育中学练了两年,又去了曲靖市体育运动学校,在那里又待了两年。
当时进曲靖少体校的,我们全班只有我一个。那时候在曲靖少体校,我其实成绩不是最好的,但其他队员一批一批离开,毕业以后都去工作了,只有我到专业队跟着张国伟教练训练。
其实当时我被选上心里并不高兴。我害怕吃苦,怕跑不出来。
当时,张国伟教练看上我哪方面我其实也不清楚,可能是看我身材各方面的条件有优势,比较适合练长跑项目吧。
我17岁进入体工队,刚来训练就受伤休息了几个月,教练差点把我退回去了。
来专业队以后,我起步就练中长跑,包括5000米、10000米。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就是每天不停地跑,一天最少也有20公里的量。那时候年轻,不觉得辛苦。
进体工队是有编制的,有工资,进入正式编制后工资稍微更高一点。当时我就想着要成为正式的运动员。后来,我在全国青年大奖赛上拿了冠军,就如我所愿转正了。
问:您跟张教练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答:张导就像我的父亲,我们关系很亲密。
问:当时关系比较好的队员现在还在队里的吗?
答:现在留队的好像只有董国建了,其他几乎都出去从事其他工作了。我在的时候董国建是小队员,他比我小几岁。
问:在获得全运会冠军之前,您还参加过哪些印象比较深的比赛?
答:2002年3月我进入体工队后不到一年,我第一次参赛就拿了一个全国青年组冠军,然后每年比赛我基本都是前三名。
我拿到全运会冠军则是一步一步慢慢实现的,就像考试一样。
我去国外比赛,特别是专业比赛,情况也是这样。
我们从事的项目,跟先进国家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问:您参加2005年全运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2005年,省运会的整个比赛在上半年就全部结束了,我们所有的积分、成绩情况都完全明了了,我们有半年的时间备战全运会。
备战训练时教练员有压力,运动员也有压力。要是教练员给运动员太多压力的话也不行,就是得顺其自然,像往常一样训练。
我们一般是一周休息一天,一周的跑量在200公里左右。休息的那天一般是下午休息,但上午还要训练,就这样循环往复。
我在全运会开赛前两三个月的时候腿还受了伤,恢复了两个月后我就去参加了比赛,还拿了冠军,那肯定不是偶然的。
那次云南选手参加10000米项目的有3个人,除我之外还有哈刚、邓海洋。哈刚是内蒙人,北大学生,当时来云南交流,代表云南比赛。现在他是四川队的教练。
问:比赛之前您有没有确定的目标?张指导当时是怎么安排的?
答:张指导可能没想过我能拿冠军,因为我之前的比赛成绩不是很理想。全运会是综合型大赛,四年一届,好多人就是冲着这四年一届的大赛来做准备的。
我当时也没有想过拿冠军,就想着拿个前三名应该没问题。那几年的比赛,我基本都是前三名。因为那几年必须每年参加比赛,到全运会的时候,所有对手的情况我都非常清楚了。
我在赛场上一般不会紧张。有些队员训练成绩非常好,但是每次一上场比赛就不行。他们每次都是第二天有比赛,头天晚上就睡不着觉,但是我不会。
通常我比赛时,技术战术主要靠自己把握。
一般情况下,教练比赛时会在场边提供技术指导,包括提醒我们每一圈的速度该如何,这一圈是快了或是慢了之类。
比赛时别人超不超我,对我的心态影响不大。10000米比赛谁是29分能力的,我就跟着谁跑。没这个能力的,我就上到他前面。
2005年的这场比赛,我一直在第一集团,前面只有一两位。最后4公里时就我一个人在前面跑了,领先了好多,拉开别人距离有100多米,我就是这样一直领先到最后。
问:20岁就获得全运会10000米冠军,您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答:当时肯定是激动的啊。那时候,张国伟教练将近50岁了,我是他从事教练工作以来第一个在他名下夺得全运会冠军的运动员。我拿了冠军后,他带的运动员成绩才慢慢起来了。
问:您当时参加了两个项目,5000米和10000米,中间隔了多长时间?
答:隔了3天时间。5000米我拿了第2名。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5000米。
一般跑1500米中距离的运动员是没有能跑长距离10000米的,因为有氧无氧跑的差异比较大,训练内容和比赛要求也不一样。跑5000米的话,就要兼顾速度和耐力了。
问:您的身体机能进行过科学检测吗?
答:没有。我的血红蛋白比较高,现在每年去体检,医生都说我的含血量比较高一些。
问:您训练3年就拿到了全运会冠军,队里拿到这种成绩的人多吗?
答:不多,我是拿全运会冠军最年轻的队员。
我这一路都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挫折。我是他们说的“跑得最少的人”“练得最不苦的人”。
问:南京全运会后,您还继续训练参加比赛吗?
答:全运会以后,我心思就没放在训练上面了。
2008年奥运会没选上我,因为我成绩没达标。奥运会的中长跑难度比马拉松高得多。
后来我又参加了2009年的全运会,但是成绩不理想,比赛完了之后我就退役了。
当时如果能更成熟地去考虑问题,或者更自律一点,可能我的成绩会更好一些。我是教练说我也不听的那种。当时年纪小,脑子就一根筋,就想着玩儿。
问:平时您还关注中长跑项目吗,还看比赛吗?
答:看,奥运会、全运会都会看。我现在每个星期都要跑一下。
问:您看董国建他们在东京奥运会的比赛了吗?感觉他们表现得怎么样?
答:看了。说实话,他们的能力还是表现出来了。中长跑这个领域我们跟非洲国家相比差距还是挺大的。不要说非洲国家了,就是跟日本比差距也大。运动项目如果全靠天赋、吃苦来赶超别人,那基本上是空话。
问:您去国外训练过吗?有什么感受?
答:我2006年去过肯尼亚,是第一批去的,就一个多月。到那边会有外教给我们制订训练计划,然后我们就跟着去做。有的课,比如跑量的课,我们会跟基地里的肯尼亚队员一起训练,专项课则没有在一起。跑量的课,平均每天都是30公里。我们训练的量差不多,但是他们的完成质量比我们高多了。
肯尼亚那里也是高原,看起来高原是有点优势的。
肯尼亚的训练氛围比较好。肯尼亚的中长跑项目像我们国家的乒乓球一样,是优势项目,国家非常重视,好多人为了出人头地去就跑步,达到一定的训练水平或成绩,就可和以公司、俱乐部什么的签约,通过跑步改变自己的生活,然后有了出场费、比赛奖金后,就可以去找专业的教练训练了。
他们搞的训练营,好多是耐克做的。
问:经历过外训后,您成绩提高明显吗?效果感觉怎么样?
答:我自己的成绩没有提高。
问:肯尼亚因为经济条件不好,保障不好,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出好成绩,完全就是因为人种因素吗?还有没有别的因素?
答:体育强不强,要看群众基础的支撑,一个行业的发展也离不开国家的支持。云南的长距离项目在全国来讲还算可以,但是其他项目可能就不行,因为对项目的投入少。田径不需要多少条件,就是一个场地条件,成本比较低。我认为,经过10年或者20年,运动员基础保障等各方面条件起来以后,我们可能会出更好的成绩。
现在把体育项目加到中考考试内容里,就是为了要改变举国体制。可能再过几年,情况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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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中长跑运动的?
答:1995年,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们宣威市少体校教练到文星一中选材,当时全校所有的人都可以报名。
我的体育启蒙老师叫崔茂田,他是体育师范班毕业的,跟我们宣威市少体校的教练员是队友。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宣威少体校的教练才去文星乡中学选人。
少体校教练看了我们以后,挑了3个人,一个是短跑的,一个是投掷的,中长跑的只有我一人。于是我们3个人就到宣威少体校测试,因为另外两人是初三年级的,骨龄比较大,而我的骨龄才11不到,结果他们两个都回去了,就留下我一个。
我在农村长大,见识少。那时候农村信息比较闭塞,很多外面的东西我不太了解。来到宣威体校以后,我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田径,什么叫耐力项目。
当时从宣威市到我们县有80多公里。家里每个月给我100元,我一个月要交90元伙食费,只能剩下10元。我一个月回老家一次,要8元的车费,这样我一个月的零用钱就只有2元了。
问:您是怎么进入云南省体工队的。
答:这个过程,就像红军长征时爬雪山过草地一样,靠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一个是靠我的能力,再一个是靠教练与教练之间的沟通。
在宣威体校时,我的教练是宴庭雄。
后来,应该是在1996年4月或5月,曲靖体校的中长跑教练李柏涛去宣威体校选苗子,选到我和一个女孩,女孩叫杨素梅。
环境能改变人。我到曲靖体校后发现,曲靖体校的队风队纪非常好,所有的师哥师姐自律性都比较强。
那时候只要拿到省运会前三名,我们就可以入读曲靖体育运动学校。一旦被曲靖体育运动学校录取,就相当于上了中专,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对我们这些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来说,这就是铁饭碗,所以大家都比较努力。
在我的运动生涯里,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在曲靖体育运动学校的经历了。
1996年,云南省城市运动会在官渡区举办,我代表宣威市去参加了比赛。第一次参赛,我拿了前四名,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是全省的运动会,集中了全省的很多优秀运动员,那些运动员的装备都是我们很羡慕的,于是,我就有了努力的方向。
1997年2月,我们参加了在安宁举办的云南省中长跑竞走运动会。那时候我还比较小,才17岁,那是我就第一次参加云南省的比赛。
那时候,省体校的教练胡国昌去看比赛,他当时就选中了我。他看中了我的技术动作和频率比较符合中长跑耐力项目的各种指标和特点,就把我调入了云南省体育运动学校。
在省体校的第一天训练,我就发现我的师兄师姐没有一个人能跑在我前面,我兴奋啊!
我才练了两个月,体工队张国伟教练就看到了我的训练情况,觉得我的技术动作和各方面指标都不错,身体条件也不错,就去跟胡国昌教练要我。
胡国昌教练没让我去。他认为我太小,还不适合到专业队训练。
大概到了1997年5月,我才正式进入了云南省体工队。
那时候,我最崇拜的就是张国伟,还有就是第一个获得竞走世界冠军的黎则文。在基层体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我的偶像了。
来到体工队后,“亚洲长跑王子”是我的教练,第一个拿到竞走世界冠军的队员是我的哥们,我觉得很欣慰,和他们在一起训练或者在一起交谈时,我都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他们是我学习的榜样。
问:您参加过哪些大型比赛?
答:我参加的省内比赛比较多,参加的全国比赛中最重要的就是2001年的广州全运会。
1997年我还在省体校的时候,我们的校长赵建军、后来是省体育局副局长带着我们去韩国参加了马拉松接力邀请赛,当时好像是6个人接力,结果我们拿到了第2名。
2003年的时候,也是在韩国的邀请赛,我们云南去了6个人,拿了冠军,而且有5个人还破了赛事纪录。
还有就是2003年的越南邀请赛,那时候是我们呈贡训练基地的周林副主任、后来的体工大队大队长带着我们去的,我拿了两个第1。
2003年本来还有一次机会,国家体委派我们去印度参加世界越野赛,后因“非典”影响没有去成。
问:您参加全运会的时候是多大年龄?
答:2001年的时候我21岁。
2001年的全运会,云南省10000米项目进决赛的只有我一个人,5000米还有宝华,中长跑有两个项目的就我一个人。
问:参加这种大赛,赛前您心理状态怎么样?会不会有压力?
答:那时候我从来没有压力,不知道什么是压力。
2000年,在赛前准备期,张国伟教练带我们去他的老家大理鹤庆训练。我们在那里训练了很长时间,那里海拔较高,搞训练比较有优势。
当时在预赛,也叫资格赛的时候,我们整个队成绩都比较好。但决赛的时候,整个队就只有我一个人拿了5000米第8名。
问:您当运动员期间,我们云南中长跑在全国处于什么水平?
答:我们云南运动员和教练员的水平,包括教练的执教能力和水平,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但云南比较落后,经济、科技都比较落后,尤其是那个年代,在这些方面云南是有一定欠缺的。
一个项目的成与败,运动员很关键,教练很关键,领导也很关键,光靠哪一方面都不行。教练员达不到高水平,带不出好运动员。教练的执教能力水平很高,是伯乐,但遇不到千里马,那也等于零。如果教练员和运动员同时是伯乐和千里马,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领导的调配,后勤保障能力,训练的指导思想。领导层、教练员、复合型团队,再有千里马,也就是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行;要出成绩必须是共同努力,光靠单方面的力量不行。
问:当时你们的训练理念是什么呢?队伍的价值体系、理念是什么样的?
答:耐力项目是比较枯燥、比较苦的,一般来说家庭条件好的孩子吃不了这种苦,也不愿意吃这种苦,只有农村的孩子才能承受。
一个好教练不光要有执教能力,还要能知道如何引导运动员,教练的三观要正。如果说思想观念方面教练员引导不好的话,运动员绝对没法成长得比较优秀。
比如说在县一级比赛中,运动员拿第一了,教练就要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起点;到州市一级参加比赛获得好成绩,这才是要努力的方向;真正的体育精神是要更高更快更强,为国争光才是运动员应该追求的。
所以说,教练员不光是执教能力要强,文化素养也要高。教育运动员的过程中要不断总结经验,这很关键。
问:您从教应该有10多年了吧?
答:刚刚10年。
问:您在保山体校的10年,培养出来的优秀学生大概能到什么层次?
答:我培养的下一代,到2017年全运会时已经是青少年组冠军了;我输送到体工队中长跑、竞走项目方面的运动员,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几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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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中长跑项目的?
答:我是初中的时候接触这个项目的,当时大概是14岁。后来我到了业余体校,17岁时我进入了专业队。
初中的时候,每年校运会班里都要抽人出来代表班级去参加比赛。慢慢地,我就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后来我又代表学校到县里参加县运会,被县体校的董诗兆教练看中,开始走上了半专业道路,一边上学一边训练。
后来我从腾冲去了玉溪,在玉溪体校又待了3年,跟杨国才教练训练。2006年,我参加了四年一届的云南省省运会,以后就进专业队了。
问:您第一次参加省运会这样类型的比赛,有没有给自己定目标?当时您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答:当时我想前期我练得不错,省运会肯定能拿冠军,后来我果真不负自己的期望,拿了3块金牌。
我也参加了一些全国性的青少年比赛,如代表云南省参加了全国中学生运动会。但是当时我参加全国比赛的机会不多,因为我还处于业余体校的半专业状态。
问:当时您是在什么情况下去云南省体工队的?
答:张国伟教练在省运会的时候看中了我,就把我招入体工队集训,集训完就留在省队了。
问:当时您大概多少岁呀?
答:十七八岁。
刚进专业队时,我特别开心,也特别兴奋,但也有点不太适应,因为运动量突然增加,导致我伤病比较多,我就有点犹豫。后来我慢慢适应了,慢慢地坚持了下来。
问:您进体工队后第一次参加比赛是什么时候?心理状态是什么样的?
答:第一次是2007年的全国田径大奖赛,我代表云南省参赛,地点好像是在广东肇庆。
专业队员跟业余选手不一样。跟业余选手比的话,可能因为自己水平比他们高很大一截吧,不担心自己拿不到冠军。但是全国性比赛一般都集中了全国各路的高手,说实话,当时我的压力就比较大。不过我发挥得还不错,拿了10000米冠军。
问:当时有哪些队友和您一起参赛?
答:我们有五六个人,其中老运动员有邓海洋、陈明付、李有才、董国建。
问:那时候你们练的项目是哪些?
答:5000米和10000米。
问:您还参加了哪些比赛?
答:后来我又参加了锦标赛、冠军赛,都取得过冠军。但遗憾的是,我参加了三届全运会,第2第3都拿过,就是没拿过冠军。再后来我参加了很多马拉松比赛,拿过几次冠军,靠这种方式慢慢弥补了自己的遗憾。
问:之前您在云南省体工队,后来您又列属解放军队?
答:我属于云南省体工队和解放军队双边联合培养的对象,我一直代表这两方参加比赛。
问:您有没有出国比赛的经历?有什么样的成绩?
答:2009年我代表中国队去肯尼亚的蒙巴萨参加了12公里的世界越野赛,但没拿到名次。当时国内水平跟世界水平相差很远,我们能去参赛就不错了,想拿名次比较难。
问: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去参加的这个比赛?
答:当时每年3月都有一个全国越野锦标赛,通过这场比赛,前几名有可被选去参赛。
问:您还参加了什么国际比赛?
答:2017年我去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参加了世界军人马拉松赛,2019年到韩国参加了世界军人运动会,我参加的也是马拉松项目。
我是2017年以后才开始慢慢接触马拉松的。
问:您第一次参加全运会是什么时候?比赛情况是什么样的?
答:是2009年的山东全运会,当时10000米我跑出了自己比较满意的水平,28分19秒,拿了第3名。
问:您参加全运会之前给自己定目标了吗?心态是什么样的?
答:我第一次参加全运会时进队才3年,历练不够。当时我只想着争取进前三,争三保八,想最少也要拿个名次。我也知道自己是新队员,经验没有老队员那么丰富,跟老队员比有一定的差距。但当时我的心态就是努力去争一争。
结果10000米比赛,董国建和我一起参加,他第2,我第3。
问:您第二次参加全运会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答:那是2013年的辽宁全运会。很遗憾,我没拿到好名次,只拿了个第6。
可能当时训练上我没掌控好,练过头了。
这届比赛,我们云南队全军覆没,都没拿到好名次。
问:你们比赛前的训练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答:当时教练和队员都比较急,在运动量上没有控制好,运动量过大导致疲劳,没缓过来,结果一个队员都没有跑出好成绩来。
全运会是四年一届,每个省都特别重视全运会比赛。这就会考验教练在训练量方面的掌控能力。很多教练都太急了,想要让运动员出成绩,运动量突然之间比平时增大了很多,结果就出了问题。
问:对训练运动员应该自己也要有把握,训练量过大后运动员可以进行自我调整吗?
答:运动员也会调整,但主要是教练要控制好。队员自己累的时候可以请假,但也不能每堂课都请,这样也不好。
问:当时您取得了第6名,按照争三保八的目标来说其实也基本达到目标了。
答:那时候是我的第二届全运会了,第二届我肯定是奔着冠军去的。
问:比赛成绩不好,您有什么感受?
答:比赛没比好肯定心理压力大。3年时间的积累,最后全运会比得不太好,我就有一种想放弃的感觉,想不通自己苦练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全运会比赛成绩会那么糟糕。
从2013年到2017年这段时间,我不想训练,只想出去玩,颓废了几年,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太适合这个项目。我想过退役,但想到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又不甘心。我在低谷期挣扎了几年。
问:2013年以后您还参加了其他的比赛吗?
答:也参加过,但是基本都不是太好,只能拿到小名次。小比赛我基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比,就想着随便跑跑玩玩,混混日子算了,然后就下队工作。
后来,我慢慢地又练起来了,又取得了一些好名次。
2017年无锡马拉松我拿了冠军后,给了自己很大的信心,慢慢地我又振作起来了。从那以后,我跑马拉松就跑得越来越顺,一直到现在。我拿过上海、厦门马拉松冠军,全国马拉松比赛我基本上拿了一遍冠军。
问:我查了资料,您参加了41场比赛。我当时都惊呆了,您怎么会参加了这么多场呢?
答:对,我参加了很多比赛。马拉松就是挑战,因为赛程长,对人的考验特别大。
问:后来您继续练,就是因为心有不甘吗?
答:我放不下。那时我混了几年,到2017年又是一次四年一届的全运会,我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混下去会把自己的天赋都浪费了;如果我真就这样放弃了,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就开始慢慢振作,开始恢复训练,开始努力跑。
全运会之前,我连马拉松入场券都没拿到;4年期间我的积分不够,连入场资格都没有。还好那次有机动名额,我就要了一个机动名额参赛。一开始领导也不太信任我,觉得我还是去比场地赛好,觉得我不太适合跑马拉松,想把那个机动名额留给其他有需要的人,不浪费这个名额。当时我心里不太舒服,觉得自己可以去搏一把,觉得自己肯定是能行的。当时我很自信,因为训练的各方面情况都告诉我,我能行,我起来了。
结果,无锡马拉松赛我跑出了自己的最好成绩,也是当年中国最好的马拉松成绩。领导一看,说这小子还可以,就决定把这个全运会的机动名额给我。
问:沉寂了5年之后,突然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有什么原因吗?
答:之前很多人都觉得杨定宏肯定是不行了,他可能这样慢慢就销声匿迹了。我突然之间又跑出来了,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还是比较自信的。我这人如果训练情况好的话,就对自己有信心;如果训练不到位,我肯定对自己没信心。
当时我就想要入场券,想证明给领导看。
反正我就是想要突破,想要比我之前有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没想到自己能跑进2小时13分。
比赛过程中,有黑人选手在前面带跑,我自己的节奏各方面也掌控得特别好,能跑出这个成绩也有这些黑人选手的功劳,因为他们带得特别好。
问:2017年的全运会大概情况是什么样的?
答:当时天气比较热,跑下来有我点中暑,后程有点体力不支,最后成绩是2小时19分多。当时我们队包揽了马拉松冠亚军,我拿到第2,董国建第1。
问:您参加的比赛特别多,身体会不会很疲劳?
答:不会,只要自己调整方面做好,细节做好,恢复就比较快。跑下来做放松动作,喝补剂,补充营养。只要这些做到位,一般不太受影响。
反正运动员在生活上要自律,拒绝无用社交,远离烟酒,保持充足睡眠,这样的话就能保证和维持自己的良好状态。
问:2018年10月份您就退役了?是什么原因?
答:当时我觉得自己年龄比较大了,都三十二三岁了,再待在专业队也不是个办法,出来接触下社会也好。之前我一直在专业队,始终跟社会有点脱节,我想出来多学点东西,感受下新鲜的事物。
在专业队天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的生活,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也不是太好,所以我当时就选择了下队。
问:您当时有没有想过退役之后当教练?
答:也想过,但是因为自己同时属于八一队,转到地方肯定是当不了教练的,只能走行政这条路。我也就没多想,就这样离开了。
问:2019年12月您又取得了一个半马的个人最好成绩,是吧?
答:对,厦门国际半程马拉松赛。
问:当时您应该已经工作了吧?
答:对,已经工作了。
问:您退役之后,还是很频繁地参加马拉松比赛,出于什么原因呢?
答:说实话,我还是放不下。
因为自己喜欢,就把它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了。每天我都把时间计划好,这样的话也不会耽误什么,自己少睡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把训练弥补上来。
问:现在有没有考虑从事教练行业?比如马拉松教练?
答:我回腾冲后,自己也组织了小队伍,也带队,带一些比较优秀的运动员。现在我带的女队水平还是比较高的。我想继续把她们带出高水平来,让她们有一定的成就。腾冲这个地方非常适合练马拉松。
问:您带的队员来训练后又回去上课吗?
答:不是。这些人算是职业跑手,每年就比比赛什么的。这些人年龄也大了,最小的25岁,最大的也快30岁了。
反正我自己也要练,自己练太枯燥,一群人练起来的话会更有促进作用。
问:那当时为什么您不直接留在体工队,直接当教练呢?您好像是可以留队的吧?
答:当时也可以留队,但是那边师兄弟比较多,我留在那里会减少他们的机会,所以我这就算是给他们留点机会吧。我自己可以有选择,还不如选择自由一点的工作,有机会回来再带队员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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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是怎么接触到中长跑项目,怎么进体工队的?您是哪里人,是哪一年出生的?
答:我1991年出生,会泽人。初一的时候,我从中学进入会泽体校,当时应该是2007年。
问:当时您是怎么想着要进体校的呢?
答:在我们乡镇中学里有一个体育老师,有一天他问我愿不愿意练跑步,我说愿意。
我练了两周他又来找我,说你可以再坚持一下,练一个学期,然后就把你送到县里的体校,到更专业的体育训练机构去。
后面放暑假的时候,县里体校的教练来我们中学选长跑人才,他看上了我的身体条件,让我去会泽体校报到。
那是我第一次进城。
从事体育还是要有一定天赋的。在体校练了半年后,我们县里有个比赛,所有乡镇中学都在一起比赛,结果好多老队员都跑不过我。
2007年我在会泽体校待了差不多一个学期,练到年底我就去了曲靖体校。之后省体校的教练也看中了我。
2008年我就到了海埂基地,当时十六七岁。我在会泽的时候上初一,到省体校就上初二。我在省体校待的时间有点长,接近3年。
问:那会儿您对中长跑项目有什么认识吗?
答:那段时间我突然就练不动了。
问:练不动?是心理上的原因吗?
答:就是感觉身体已经被开发到极限了。
当时我就做好准备,打算接着上学,上个大专什么的,反正就想练不好就不练了。
这样坚持训练了差不多一年,我的成绩慢慢又有了提升。
2008年北京要举办奥运会,那时候我就有了目标。
那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刘翔,还有我师兄陈明付。当时我们QQ空间什么的玩得可好了,我特意去网上找他们的照片,存下来,当榜样。
2008年奥运以后我心里就想,要好好练一下,往更高的平台去发展,进入省体工队。
2009年我没参加省运会,因为我是1991年出生的,1992年出生的才能参加。年底,我们体校教练向学校领导申请,让我们到省体工队跟队训练。2010年1月,我们过来了一批队员,一个队有六七个人。慢慢地,张国伟指导对我们就有了好印象。
2010年我没有参赛,就在体工队练。我到体工队后改变其实挺大的。
到了2011年我开始参加比赛,第一场是贵州的越野赛,我当时是拿了第4还是第6,反正是可以转正了。
那时候我心里更自信了。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定要达到国家级健将。后来我参加了10000米的全国第一场比赛,结果跑了29分10几秒,比我想象的成绩提升了不少。
跑完我信心大增。
那年我成绩提升挺大的。
到了2013年全运会时,我进队已经两三年了,对于这种大型比赛,我已经没有了特别的压力。
比赛那一天,我们教练挺紧张的。我们几个队员一起跑出去,到了20多公里时,李有才就掉队了;差不多到30公里时,董哥就跑不动了。我们省当时就只剩我一个。
到最后剩下2公里、3公里的时候,我小腿抽筋也跑不动了。到最后,我拿了个第5。
下来后,教练问我拿了第几,我说第5,我记得当时他表情都僵了,因为第5名没什么用啊!要的是冠军,拿个前三也好啊。
后面我就没有继续比赛了。这届全运会,我们队就张中记拿了个前三名。
2013年我们队的所有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2014年以后,我又参加了各种全国比赛,这几年第3、第4、第5拿得挺多,全国越野跑锦标赛我拿了个冠军。
2016年2月,我参加了里约奥运会选拔赛,当时是在重庆。
我其实练得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跑马拉松,到了某个时候,我的腿老是会抽筋,一抽筋就影响挺大,大概在32、33公里处,要四五公里后才能慢慢缓过来。
结果奥运会选拔赛,董哥第1,多布杰第2,我只是第3。
当时我们教练说:“你应该是不能参加奥运会了。”
但到了当年5月,国家田管中心又突然通知说,每个项目每个国家必须出3个人参加,很突然。这样,我就又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当时田管中心领导来看我们训练,在海拔2000多米的会泽,我们那时的训练状态真的是太好了。
结果同年6月的全国田径冠军赛,5000米我好像是第3,10000米我拿了个冠军。
问:参加奥运会您经历了什么?
答:我当时跟着整个大集团出发,挺期待比赛的。
因为中国长跑毕竟跟世界水平还是有差距,所以当时不要求我们拿第几,只要求我们成绩有所突破。结果我的成绩还是一般,我跑了2小时20几分,我们教练挺不开心的。
问:奥运会比赛回来,您心态怎么样?
答:心态挺平稳的。我们的目标主要还是比好国内的比赛,要准备2017年的全运会了。
问:经历了大赛后,当时您觉得自己缺什么吗?
答:还是经验不足吧。
每届全运会,我们都要准备差不多半年,各种苦头吃尽,只有自己才知道那种苦。训练量大,强度也大,每天都要跑几十公里,反复、反复、再反复,就为了那么一个比赛。
比赛之前,我身体机能挺好,比董哥他们都好很多。我天生身体机能就比他们好。
比赛的时候,我也跟了他们20多公里,然后就感觉有点累了,就掉了。结果我越掉越慢,整个人心态都崩了。
然后我情绪就特别低落,也体会到2013年董哥那时的心情了。
我们教练说:“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了,失败了就失败了,接下来还有比赛嘛。”
然后到9月的场地赛,我又拿了个第4名。
当时我特迷茫,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我都开始质疑自己了。
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态才慢慢调整过来。
到了2018年,要准备亚运会了,国家田管中心派我们去非洲外训,在非洲待了一个月,去跟基普乔格做加强训练,我、董哥还有张德顺,我们仨。
非洲那儿的条件真是太差了,应该是还处于我们国家五六十年代的水平吧,很穷,出门就是黄土地。
问:外训那一个月对您的心理上有什么影响?
答:人家条件这么艰苦,为了吃顿饭,就能这么跑。我们中国,每个月还要给运动员工资,给各种保障,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练?!
问:这次外训对您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心态上的激励吧?技术上有没有改进?
答:是。但要老运动员刻意去改什么技术肯定改不了,因为已经定型了。
问:这种外训有必要吗?
答:要想练的话真应该去,杨绍辉就是一个例子。
问:那会儿是不是有想法,觉得运动生涯差不多要结束了?
答: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
2019、2020年这两年杨绍辉他们的成绩提升挺大,去非洲训练对他们的个人成长作用也挺大的。从那以后,他们整个人生就变了。
我反正经过前面那些得失,也因为伤病,都无所谓了,最近几年我就是这种感觉。
后来,为了2021年的全运会,我又提前练了三四个月,结果跑10000米才拿了第6名。
回来后我就准备下队了。
问:里约奥运会马拉松比赛后你们总结经验了吗?我们在跟其他运动员聊天时,他们都在说跑马拉松的经验很重要,这种经验具体是指什么?
答:跑马拉松其实是个很细的活儿。
要跑一场马拉松,最起码要提前4个月就开始准备,包括赛前赛中赛后的训练分配,哪个阶段怎么练,要拿捏到位。到比赛前,要把身体状态调到最佳。比赛中,应该采取各种战术,包括赛中的补给,各种细节都要做到位。
问:这10年里,您都是一直跟着张导,你们之间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关系?
答:从进队开始,张导就像我们的父亲一样,对我们很关心。他现在已60多岁了。哪怕比赛比不好了,下来他都会对我们说,比得好比不好都过去了,接下来咱们一起总结。
每天张导都对我们说,我不要求你们其他什么,你们只要好好训练就行;你们每天该吃的吃,该睡时睡,其他事都不用你们操心。
他对我们挺负责的。当教练其实挺辛苦,因为要管好一个队,就要舍弃很多东西。我觉得,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队里,对于家人也是亏欠挺大的。
一个集体要把某一件事做好,就得有人牺牲,这是必须的。
张中记访谈
问:可否先简单介绍一下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中长跑运动的?进队下队又是什么样的过程?
答:我是2004年2月进入宣威体校的,然后2004年12月又去了玉溪体校。我到体工队是2006年9月,下队大概是在2015年底。
问:当时是什么样的机会让您进入宣威体校的呢?您当时多大年龄?
答:当时,在学校的校运会上拿了第1名,然后又去宣威参加比赛,跑3000米,好像是拿了第4名。之后,宣威体校的张德斌教练就让我去跟他一起训练。我是1987年出生的,那时候差不多17岁了。
问:您当时是自己跑着玩,还是意识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
答: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天赋吧。
问:后面又是什么样的机会让您去到了玉溪呢?在玉溪跟的是哪位教练?
答:我在宣威体校期间成绩还勉强,成绩是前几名。宣威体校的教练就把我送到了玉溪体校。在玉溪体校时,我的教练是杨国才。
问:您当时练的项目是哪些?
答:我练的是长跑,3000米、5000米、10000米都练。
问:后来又是什么机会让您进入省体工队的?
答:2006年我在省运会上拿了10000米第1名、3000米和5000米两个第2名,张国伟教练就看上我了,让我进省体工队训练。
问:在省体工队张国伟教练的带领下,你们的训练安排大概是什么样的?
答:刚进队的时候我们是以量为主。后面我有一点成绩之后,就是以赛代练多一点。
问:您有没有到非洲外训过?
答:我没去过。
问:进队后有工资吗?
答:我是2006年进队的,2009年转正以后才有工资,一个月工资大概有1500元到1600元吧。
问:您有没有参加过全运动这样的重大比赛?
答:2013年在沈阳的第十三届全运会我拿了3000米障碍赛的第2名,我还参加了同届全运会的10000米比赛。
我是2010年以后才改练3000米障碍项目的。我改练3000米障碍时,有一个专业教练带我练栏上的技术动作和跨栏动作,平时练强度、跑量都是跟张教练一起训练。
问:锦标赛一般是给全运会做铺垫吗?每年的各个比赛之间有什么关联?
答:每年都有锦标赛、冠军赛,然后要算积分,积分高的话才能参加全运会比赛。
问:比赛之间相互的关联呢?
答:没多大关联。
问:锦标赛夺冠,全运会得亚军,拿到比较好的成绩后,您的心态如何?
答:本来我是打算好好训练的。后来国家田管中心把全运会3000米的障碍项目取消了,然后我就下队了。那时候我年纪也差不多30岁了,也准备结婚了。
问:您工作后,和之前在运动队的生活环境有什么不一样吗?
答:在队上听教练的,上班听领导的,我觉得都一样。
董国建访谈
问:云南省体育局做了体育产业的“十四五”规划,谈到了竞赛市场、表演市场的快速发展。实际上,我们云南省的整个体育产业包括马拉松的市场都不是特别好。
答:对,都没多少人去推广。
问:照理来说,我们的马拉松明星都是全国一流的,应该很好搞推广啊。2015年,体育局专门发过一个打造项目文化、打造体育明星、推动市场等内容的文件。云南省的马拉松明星如钟焕娣、肖丽、张德顺等有很多粉丝,实际上她们的影响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吧?
答:没有发挥出来。
问:云南省的表演赛事没什么影响,对全国的跑者吸引力不是特别大。马拉松本来是云南省的优势竞技项目,但云南的马拉松市场效应不是特别好。
答:因为云南地处高原,搞马拉松项目主要是为了出成绩,群众普及工作做得不好。
问:训练基地的商业化程度也不好?
答:对,都是国家队和一些省队来训练。
问:有一位业余马拉松的跑者很自豪地把您和他合影的照片给我看。对他们来说,你们非常有号召力。如果是在没有比赛压力的情况下,比如说在周末,或者是你们跑完奥运会,基地适当对外开放的时候,向社会提供训练课程,给业余跑者做示范,给青少年做公益的培训,是不是这时明星效应、项目效应才出得来?
答:基地产业不开放就没办法发展。但专业和业余还是会有冲突,兴奋剂问题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基地会担心外面进来的人很难监测、管理,或者会让运动员感染疾病什么的。
问:云南省体育的“十四五”规划中提到要建基地群,建国际一流的基地。有一个问题是,基地如果没有持续的经费投入怎么良性循环?现在云南大学的校园、场馆等基础设施比你们基地的好很多,学生宿舍比起你们世界级运动队的宿舍还好。比如说徐教练的宿舍,因为是教练他才有资格住套房。
答:他那个还算大的,我们的就是一个小单间,所以东西一多就有点乱。
问:建基地为什么不能把大学城的高校连起来建群呢?如果你们这些明星进学校跑步,学生会很兴奋、很开心的。学校其实可以开放给你们训练。云南大学校园有四千多亩,是很好的训练基地。
答:以前我们经常去云南大学跑坡、爬山。
问:一般队员去路跑能有多少人?
答:我们队有20来个人。
问:您是几岁进入体工队的?
答:17岁。
问:之前呢?
答:之前我在普通中学读书,在禄劝县民族中学。我是初三上学期才进入体工队的。
因为当时我们学校有校队,我是校队成员,每次比赛之前我们会提前一两个月组织起来训练,然后到昆明参加市中小学运动会。我那时成绩还可以,是前几名。后来,昆明市体校的教练想让我进体校,但那个时候我在学校学习成绩还可以,在班上排前10名左右,也没想走体育这条路。
问:你家是哪里的?
答:禄劝焦溪。我家附近能看到四川那边的山。我家海拔2500米以上,附近山上的植被挺好,但一到冬天就缺水。
问:您家里有几个孩子?
答: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后来到云南师范大学商学院读了书。
我家有个大伯在县城工作,他觉得我们姐弟上学路太远,就让我们到他县城的家中吃住。他也有孩子,是一个小妹,所以我们姐弟3人就一处吃住,一起上学。
姐姐上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到体工队了。她大学那几年,就是靠我的工资供她读书的。
我因为在学校学习成绩还可以,家庭条件又不好,家里人都希望我未来能考军校,想让我以学习为主。
后来,我参加了一个全省的比赛,拿了第4名。
当时,昆明市体校的教练和我们学校的教练认识,他就去和省队的张国伟指导说明我的情况,然后带着张指导到禄劝来看我。
当时我还在学校上课,课间的时候我出来,让张导他们看了一下。就这样没过几天,他们就让我直接来体工队了。
我那时候运动成绩也不是特别好。
我到体工队后有3个月的试训期,我就想,反正还有一个学期就中考了,如果训练成绩不行的话,我就再回去接着读书。
后来我也参加了中考,在禄劝考本校的高中,我的成绩没问题。
不过,我那时并没有读高中,而是直接进体工队了。
问:张国伟指导自己做运动员时成绩就非常优秀,人人都说他在赛场上把下一个十年的成绩都给跑出来了,跟他一个时代的就只能是“千年老二”。你和张德顺赶上了张指导做教练,难得啊。
答:陈明付师兄2005年拿了全运会10000米冠军,是张指导做教练10年后带出的第一个全运会冠军。我2004年进队,刚好是张国伟指导带队的最好时期。
和陈明付一批的还有邓海洋,都是会泽的。那个时候,邓海洋是云南马拉松最好的运动员。2007年他参加厦门马拉松锦标赛时,跑出了当时全国的最好成绩——2小时10分多,也破了云南省纪录。后来他参加了2008年奥运会,跑进了前20名。
我参加了三届奥运会的马拉松比赛,2012年我是第51名,2016年我是第29名,2020年我是第57名。
现在我们中国的马拉松选手在奥运会能进前20名都难。
问:你和张德顺都属于天分好。张指导碰到你们这么天才的运动员,他自己又到了很成熟的时期,自然就出成绩了。
答:后面这几年是我们队的黄金期。
我进来后,通过了3个月的试训期,然后转集训。到2007年10月,我的训练就比较正常了,虽然成绩提高得不是很多,但接着就转正了。那个时候转正要求没那么高,不像现在必须“打一级”,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才能转正。那时候直接在基地测验,测验通过了就可以转正。
2006年我开始参加正式比赛,拿了全国青年锦标赛冠军。2007年,我又拿到了全国锦标赛冠军。
那时候我跟杨定宏一起练。我们两个人互相竞争,有竞争才会有突破嘛,大家成绩就这样提高了,然后不是他拿冠军,就是我拿冠军,几乎都是这样。
2009年全运会,我拿了10000米亚军,杨定宏是季军,我们的成绩相差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2009年全运会完了之后,我就开始练马拉松。我第一次参加马拉松比赛是在2010年。
2013年,我们训练量变大了,我没有把控住,就练过了。
结果,在之后的全运会比赛中我的成绩就比较差。
当时,整个队几个重点队员的成绩都下滑了,教练的信心也受到了打击。本来最好的队员,之前的全国比赛成绩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名。当时全国的马拉松比赛是在3月份,场地赛是在10月份。我的成绩也不好,是第4名。
后面两三年里我的成绩都不好,马拉松都是2小时18分左右。
整个队差不多都是这个状态。主要还是我们心理上需要慢慢调适,我们教练的训练方法和计划从那个时候起改变也很大。
马拉松运动员的训练有一定的特殊性。比如杨定宏,5000米、10000米的能力跟我差不多,但是他跑马拉松一直没有出过好成绩。他从2010年开始和我一起参加马拉松比赛,一直到2017年,他的最好成绩才跑到2小时13分多。他的最好成绩是出在2017年全运会之前的无锡马拉松赛上,跑了2小时13分34秒。
问:您现在也加入了教练的班子,训练方法能从别的地方学吗?
答:训练计划和训练方法可以相互借鉴,但是教练要把握运动员的训练状态,这个才是关键。
问:马拉松是超极限的一项运动,稍微掌控不好训练就会过头。过度训练可能一直是困扰你们的一个大问题吧?现在情况怎么样?怎样才能掌控好这方面的度?
答:现在过度训练问题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现在的训练管控更细致,经验也更丰富。比如说,我既是教练,又曾是运动员,我对运动员的身体就比较了解。
问:能看得出运动员的状态吗?靠什么来判断?
答:看他们训练就能看得出来的,但对身体精确的自我感知,需要运动员自己摸索。特别是长距离项目,距离越长运动员对自己身体的把控就需要更精准。短距离项目,负荷没那么大,练过量的情况也少一些,一般怕的是受伤。
问:您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转折点是在什么时候?
答:2016年,在重庆举办奥运马拉松选拔赛时。那时候西藏的多布杰也开始慢慢冒头,成绩开始起来了,跟我形成了很强的竞争关系。
重庆马拉松我突破了自己的成绩,跑到了2小时11分42秒。从那时候起,我的成绩又开始往上走了。
我个人的最好成绩是在2019年的柏林马拉松赛上,我跑了2小时8分28秒。马拉松国家纪录是任龙云创造的,是2小时8分15秒,我这个算是中国第二好成绩。
到现在为止,全国半程马拉松、越野赛六公里的纪录是我保持的。
我2017年就开始兼职做助理教练。现在我自己也是教练了,会换个身份、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感觉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年轻人,条件一代比一代好,但自律性却一代比一代差,这个确实是存在的问题。条件好了,家里面什么都给,他反而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没有了目标,没有了生活的压力,也没有了紧迫感,管理他们也越来越难了。
杨绍辉访谈
问:首先想了解一下您是什么时候进队的?是怎么选拔上来的?整个的运动经历为何?
答:我小时候不愿意上学,更愿意在家里干农活。我八九岁就可以跟着大人一起干活了。
我去练体育,我爹是最支持的人之一。去体校前,他找我谈了一次话,说不管做什么都要好好做,只要认真做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我爹是初中毕业,那时候已经算可以的了。他学习成绩好,但是兄弟姊妹太多,就没有再接着上学。
问:您从普通中学进入体校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答:那时候我在老家紫金中学读初三,代表紫金中学去巍山县参加学生运动会,结果1500米、3000米两个项目我都拿了冠军。
然后我就被县体校的老师看中了,在县里集训了一段时间后,又让我代表巍山县去参加大理州的学生运动会。好像当时我又拿了两个第二,于是就被大理州体校的教练选上了。2009年,我从巍山县到大理州体校,在大理州体校练了一年半的时间。
我练得比较晚,当时是十六七岁。我是到体校后才正式开始训练的。
一开始我练的不是中长跑,是竞走。当时,教练让我练竞走是想让我参加省运会的竞走比赛。但我不喜欢竞走这个项目,教练也说看着我走竞走太别扭,于是他就同意我去练跑步。
当时还有几个月就是省运会的预赛了,突然改项目特别麻烦,我感觉有力使不出来。
我是竞走教练带的,他们对中长跑也不是特别熟。一位竞走队老教练对我说:“那我就专门带你练中长跑吧。”我们队当时就我一个人练中长跑,别的都练竞走。
后来,张国伟指导带马拉松队去大理集训,我还跟着他们去练过两次课。
带我的这位老教练跟张国伟指导关系挺好。参加完省运会比赛后,他就把我送到昆明,我就进了体工队。从2010年到现在,我已经在体工队11年了。
当时,到了大理体校我才知道有体工队这么一个地方。老教练跟我说,昆明有个体工队,我们云南所有高水平的运动员都在里面训练,“你要好好努力,争取早点进去”。
我当时对这些真是什么都不懂,来昆明、来基地才慢慢知道这些。
最搞笑的一件事情是刚来昆明时,有一个一起进队的队友对我说:“你知道董国建是谁吗?你要跟他一起住了。”我说:“董国建是谁呀?”
我当时比较内向,来了一年多,跟好多人还没怎么说过话,即便说了话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般见队员都是喊师兄。过了两年多,我基本才能对上号。
问:您进体工队的时候算年龄大的吗?
答:专业队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成绩好,二十一二岁来练,教练照样要你,因为全国比赛又不限制年龄。
问:当时您到呈贡训练基地时是集训队员吗?
答:对,当时我是集训队员。
我们队当时人比较多,有二十七八个。我们一批集训的来了十几个人,最后就留下了三四个。
问:进省体工队之后您有什么目标?
答:就是要成为国家一级运动员。这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在这点上我特别坚定。最难的时候,我膝盖疼、脚疼、跟腱疼,哪里都疼,但对达到一级运动员的念头就是没有改变过。
问:为什么这种意愿那么强烈?
答:可能是好不容易才从农村里出来,不想回去吧。
问:您是哪一年达到一级的?
答:2012年的重庆马拉松,也是我的第一场马拉松比赛。
我2010年进队。当时有个要求,每个集训运动员只能待两年,第一年如果没有达到国家一级的话,除非教练给你写申请你才可以留下。两年时间后,如果还是达不到一级,就不可能在这里留着了。
我来的第一年因为年轻,5000米、10000米离一级还是差了一点。第二年3月,在奥运会的选拔赛前,教练就对我说:“去达个一级。跟着女生一起跑,达个一级就行了。”那时候我19岁左右,年纪又小,也没参加过几场比赛,如果我一级达不到的话,就只能在队里待几个月了。这真的是我压力最大的一场比赛。
结果我跑下来刚好2小时27分多一点,一级达到了。当时我太开心了。
问:进奥运会的动力都没有达一级的动力大?
答:真的没有。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自己的第一场马拉松,因为从来没跑过那么长的距离,第一次那样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问:您的目标很有阶段性,那接下来呢?
答:一级的目标实现了之后,我就打算好好练,争取能有一个工作。
我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拿全国前三名,然后回大理当教练、老师就可以了。
2013年我这个目标就实现了。
2013年全运会完了之后,接着是北京的马拉松冠军赛,董哥他们都不去。我请教练帮我报了名,结果我跑了第2名。教练对我说:“可惜了,要是跑个第1,就可以在昆明留下来了。”当时我跑第2名,只能分回大理工作。
这样我的第二个目标也达到了,我觉得可以放松一下了。2014、2015年那两年,我一放松,再加上伤病,成绩就下滑了。
问:张指导的训练方式和之前您的启蒙教练肯定不一样,那是什么样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对你帮助最大的是什么?
答:我们张教练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很多细节可能很多教练都发现不了,但是我们张教练能发现,而且他也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他不会因为你某堂训练课没跑好或者某场比赛没比好,就对你失去信心。他总是认为,成绩只属于过去,一切要从头再来。我们也都一直抱着这种心态。
问:你觉得张教练比较细心,和别人不同,能举例吗?
答:训练的时候他能一眼看出你今天状态如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很多教练一定要让运动员把训练课完成,不完成训练计划就认为是对他的不尊重。张教练发现你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他就会劝导你让你不要练了,先把伤养好,或者把身体状况调整过来。
我基础条件比较差,总是觉得自己要比别人刻苦才行。张教练却随时提醒我:“跑慢点,别着急,慢慢来。”他跟很多教练不一样。
问:您为什么说自己的条件比较差呢?
答:我们这个项目,应该要瘦,然后体型要好。我属于身高不是特别理想,但体重还比较重的那种。
我身高一米七,体重是57~58公斤。好多队友是一米七几,但是他们的体重只有53~54公斤。
问:您的成绩是在哪个阶段开始有起色,开始跑出自己水平的?
答:我一开始来这里训练的时候,第一年成绩不是特别好。我在体校也就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基础打得不是特别好。
但是我比较能吃苦。
2012年,我出去比赛时成绩有了起色,当时跑5000米、10000米,5000米我已经达到了运动健将的水平。
后面我一直有伤,成绩就一直没起来。2013年的冠军赛我得了第2名,但是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跟腱、膝盖都受了伤,之后有几年的时间一直在调养。
到2017年的时候,我身体状况好了一些。当时马拉松不像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我就打算在全运会结束后下队。
参加全运会比赛时我们队有好几个国内顶尖的运动员,包括董哥、杨定宏,我要配合他们把冠军拿下来。我是以兔子的速度冲出去的,前10公里就是我在前面领跑。
跑步的人都知道,前面领跑的人体力消耗比较大。跑到10公里左右时,我就跑崩了。
那天,天气特别热,有三十一二度,还特别晒,完全没有风。
当时教练给我的目标是:“出去你给我往死里带,能带到哪里算哪里。”
我就一路不断调整自己,不断给自己加油。
那种不服输的感觉又回来了。
天气很热,很多队员也跑崩了。结果,我慢慢往前追,最后我追到了第4名。
问:2017年全运会结束之后,您为什么又没有退役呢?
答:比赛结果我是第4名。如果当时我跑进第3名,或者是前八都没进,我可能就退役了。
跑第4名特别尴尬。可能很多人觉得第4名够可以了,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个耻辱。
我当时太不甘心了!然后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如果下一届全运会我还能参加,如果教练能把我放到了争夺名次的位置,还留我,那我就不下队了。我还要坚持,还要努力,一定要跑个全运会前三名。
问:比赛中的战术领跑是不是有点像自我牺牲?
答:对。但当时我跟他们比起来,成绩差距比较大。云南在全运会马拉松项目上30年没拿冠军了。这届比赛,董哥拿了冠军,杨定宏师兄拿了第2名。
当时教练的目标也很明确,只要把冠军拿下就可以了,肯定是要有人牺牲的。既然选上了我领跑,说明教练相信我。
马拉松比赛的特点就是,在自己特别难的时候一定要坚持。可能只要坚持两三公里,后面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
问:2017年全运会结束后,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2021年的全运会了?
答:对,当时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四年后的另一次全运会。中间也有一些比赛,如世锦赛、成都马拉松、北京马拉松,这些对我的帮助都很大。2019年的多哈世锦赛,我跑了第20名,大概用了2小时15分26秒,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中国马拉松选手参加世锦赛的最好成绩,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问:您的最好成绩是什么?
答:2020年的南京马拉松,也是全国锦标赛、奥运会选拔赛,我跑了2小时8分56秒,拿到了奥运会入场券。
问:在您的运动生涯当中,哪些人和事对您影响特别深?
答:张导带我10多年。他的运动水平实在太高了,我们作为徒弟一直超越不了,不管是比赛名次还是训练程度。他有时候会跟我们讲起他年轻时候的事。当时他们各方面的保障,比如医疗、装备、营养这些完全没法跟现在比,但是他们的训练量、强度远远高出现在。我们按他们当时的强度或者是量来训练的话,肯定吃不消、受不了。
问:您认为中长跑马拉松运动员能够获胜的一个核心要素是什么?
答:我觉得哪怕天赋再高,不刻苦训练,也是没有用的。
问:结合这个项目,怎么理解心理坚韧性?在运动生涯中,如何面对挫折和压力、忍受伤痛?如何克服不良的情绪,进行自我调节,给自己营造比较积极和正面的心态?
答:有些运动员训练水平很高,练得特别好,但是比赛时发挥不好,这就是心理状态不佳。比如比赛前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好,老是想比赛会怎么样,然后就影响了比赛,其实就是自己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有些心理素质好的运动员,该吃吃,该睡睡,比赛的事比赛的时候再说,这样就比较好。
在训练、比赛过程中,对心理能力的要求是很高的。如果心理不稳定,可能比赛还没开始就放弃了。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那可能还没上场就已经输了。
问:在运动生涯中,您最大的一次挫折是什么?
答:2014年我跟腱拉伤,心里面很难过。那段时间就是我运动生涯最灰暗的时期。我当时年纪也不大,二十三四岁,正是应该出成绩的时候。
问:受伤的经历,对您后面的运动生涯有什么样积极的影响吗?
答:从那以后,我自己平时就会很注意训练的细节,跑步下来会多拉伸,平时会多放松,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去治疗,不敢拖。
这可能就是那次我受伤之后就没怎么再受伤的原因。因为我怕了,一次受伤就真的怕了。
张德顺访谈
问:先说说您是哪个地方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答:我1996年出生,大理云龙人。
问:您进体工队之前是在中学吗?
答:我是从省体校过来的,我14岁就被选入省体校了。
问:云龙海拔高不高?海拔多少?
答:我们家那地方的海拔是2250米。
问:您有几个兄弟姐妹?
答:我有一个哥哥。
问:您哥哥运动成绩好不好?
答:他不行吧。因为家乡比较偏远,我们那时没有特别注意发展体育。
我比较幸运,从初一上第一堂体育课开始就慢慢跑起来了,然后就被发现了。
问:后来您就去了省体校?
答:2011年1月,我参加了云南省的年度赛,1500米拿了第2名,就被省体校教练选中了。
问:您在省体校待了多久?
答:待了1年零10个月。
其实我后来进体工队还是挺坎坷的。因为那时候体工队只有一个女队,招生比较严格,一看身材,二看成绩。
我个子比较矮,只有1米55左右,然后也比较胖。我还有两个队友,3个人当中我是最矮最胖的,但我成绩是最好的。
体工队教练去体校招生的时候就说女队的名额满了,所以当时没招我。
省队里只有一个女队,如果我没被招上的话可能我搞体育这条路就断了。那时候我还在上初三,能不能升中专还要看考试成绩,还是个问题,而且如果我回头去读书也跟不上了。
问:省体校要淘汰掉很多人,很多初中毕业后就回家了。
答:对。当时我挺失落的,突然间感觉很迷茫。
后来我考上了中专,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就碰上张国伟指导招生。他一直带男生,我是他带的第一批女队员之一。我真的是很幸运,从2013年2月6日进队就跟张导练,到现在已经9年了。
问:进入体工队后,与原来的训练方法比有什么不同?
答:训练量不一样。另外,体校上午还要上课,而体工队不用上课,训练的时间会多一些。
问:您出成绩是在什么时候?
答:我真正开始出成绩是2015年,第一届全国青运会,我拿了两个冠军。
在张导带我之前,我10000米是38、39分钟的水平;张导带了我一年左右,2014年云南省省运会,我拿了3块金牌,10000米成绩是37分零几秒。
到2015年,青运会10000米我跑了32分50多秒,这样就达标健将了。
问:你们组有几个女生?一起进队的有几个?
答:现在有3个女生。进来的时候,同一批招的是6个女生。
问:其他几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答:我们进队半年之后,又重新分队,张导那时又不可以带女队了。张导硬留下了成绩好一点的两个,另外的就分去女队了。
问:她现在怎么样?
答:她前年下队了。我们组现在除了我还有两个女生,是00后,刚进队的。
问:你们跟男生一起练,跟得上吗?
答:我们天天都跟男生一起练。我们队的男孩刚进队时就先陪我练,然后成绩提高一些后又跟男生练。
问:进到体工队,您当时还是十几岁的女孩子,除了训练,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答:刚进队那两年,我年纪比较小,玩性也比较大,除了训练,下午休息的时候我就会往外跑。
我们早上一般练到11点左右吃饭。吃完午饭,我就出去玩了。
现在跟以前又不太一样,我年龄大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爱玩了。好多时候我们的训练量也比较大,之后根本就不想动。
2019年底我开始转练马拉松,之前的量不是很大,但现在我是跟着男生练,感觉还是比较累。
问:练马拉松是要到一定的年龄才开始吗?
答:一般的话到20岁就可以开始了。张导给我的计划是先把5000米、10000米练上去,练马拉松可以稍微晚一点,这样前期的准备就比较充分。
问:转马拉松,您压力不大吗?
答:已经习惯了。
问:云南太阳很烈,马拉松运动员又要天天晒,好多女孩子都要去美白什么的,你们女运动员有这种困惑吗?
答:有,训练的时候我们一般都擦防晒霜,戴帽子,有的时候也会戴墨镜;训练完了,晚上也会敷面膜。
问:您参加了几次马拉松比赛?
答:我总共就跑过两场马拉松,澳门是我的首马,徐州马拉松是我的第二场。
问:拿到奥运会入场券有没有点小兴奋?
答:也有吧,因为竞争很激烈。李芷萱、李丹、金铭铭她们都很厉害,上一年的成绩也排在我前面。但是我训练比较系统,反正进前三拿入场券应该没问题。所以说虽然我有压力,但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问:能够冲击奥运奖牌吗?
答:有点难。亚洲的话是日本比较强,她们有好几个运动员基本上成绩在2小时20分或者21分左右。我们中国的话,目前最好的成绩也就2020年李芷萱和李丹创造的,26分多,这已经是近几年的最好成绩了。非洲的运动员更厉害,最好成绩是在20分以内。
运动员的大赛成绩一般都会比个人最好成绩差很多,因为大赛以名次为主,天气、赛道、对手等各方面因素都会有一些影响。
问:作为女运动员,有很多男运动员理解不了的事。您觉得您有吗?
答:有,很多,比如说来例假。
好多女队员来例假的时候肚子疼得死去活来,我很少会这;我也会疼,不过没那么厉害。但是一般来例假那几天我不想跑,反正就是感觉特别不舒服。本来女生跟男生比在体力方面就会差一点。像我跟着男生练,一堂课男生可能只用投入50%;他用50%的速度,我就得用80%的甚至更高的速度来跟。来例假那几天,我想的就是尽量调一下,因为也没有别的时间能调整。我试过好几次,如果那一周不调的话,后面一周就浑身没力;也不是有哪儿疼,但就是跑不起来。
问:比赛的时候碰到过这种情形吗?
答:碰到过,照样比呗,有什么办法呢?我首马的时候刚好来例假,很难受。
问:作为一个女运动员,有什么让你觉得特别困难的事情吗?
答:还好,可能平时训练量也比较大,释放得多一点,有些情绪在训练场上已经释放掉了。
问:您属于哪种性格,是特别温和还是特别刚的那种?
答:我觉得我比较倔。
问:您有没有练不动的时候?练不动了怎么办?
答:练不动的时候我就会自己调整,有的时候我也会偷懒。按我们教练说的,我是我们队最爱偷懒的。有时候跟着男生跑真是跟不上,我们教练总感觉是我想偷懒。但我该练的时候也练,该调整该偷懒的时候我也会偶尔偷懒。
问:有些运动员有天分但也特别拼命,会把自己的潜能拼出来。您没有到那个点吗?
答:我想我还是差一点吧。
我特别拼的时候也会有,但是跟男生比起来,包括跟董哥、杨绍辉比起来我还差一点,我没他们那么拼。反正我90%以上的时间是拼的。
问:很多运动员的成长道路比较曲折。您天分比较好,顺顺利利地就进了体工队。
答:我只是相对顺利地走上了这条路,碰到砍儿时我总有台阶可以上去。
问:您有没有觉得身心非常疲惫,不喜欢这个项目,不想练了?
答:没有。虽然很累,我嘴上也这样说,但是我想,除了跑步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事情能做了。
问:您小小年纪就离家,现在回家的时间多吗?
答:不多,一年可能就回一次,一次大概七八天左右。
问:回家时会联系原来的小伙伴吗?
答:她们基本上都结婚了。也有好几年没有接触的小伙伴,可能我们之间的话题也不太搭。
问:教练员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什么影响?
答:张导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不光是训练,生活上张导也很关心我们。平时训练,他就是教练的身份,管得很严;训练完之后他其实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像一个父亲,会跟我们讲一些做人的道理。
有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我可能不会跟爸妈说,但有可能会跟张导说。对于父母,我一般就是报喜不报忧吧。
问:您与队友的关系怎么样呢?
答:我可能比较独立吧,有什么事情能自己解决的,我不会麻烦别人,也不会跟他们说。有时候如果遇到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或者是自己很难解决的,会找朋友诉诉苦,但是一般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从练体育开始,我就更愿意跟男孩玩。男孩比较大大咧咧,简单一点,有啥就说啥,不会像女孩那样想得那么多。
问:您是在男性环境里成长的吧?
答:对,我本来就是在男队,跟女队接触也比较少。另外,我们女队员也是竞争关系,可能不太会去交心。
问:在这种男性环境中,就这么几个女孩子,男队员应该对女孩子挺照顾的吧?
答:对,平时他们比较关心我们,包括我们外出训练,行李会让男生帮忙拿。因为每次外出训练都会有一两个月,时间比较久,女孩子东西又比较多,大包小包的,都会让男生帮我们拿。
问:现在您多大年纪了?
答:25岁。
问:情感上有没有特别依赖谁?在生活中需要依赖别人吗?
答:没有。
问:运动员的生活环境会不会影响您的情感生活?
答:会有一些吧。现在慢慢大了,身边的男性,好的基本上都混成哥们了,差一点的自己也看不上。
问:谈恋爱或者说家庭生活对女运动员有什么影响?
答:这个主要看个人吧。有些女运动员一谈恋爱,成绩就直线往下滑。我可能会稍微好一些,之前也谈过。但是我觉得太依赖别人的话,到最后其实会很狼狈。
为什么我慢慢独立起来,就是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以后发生什么事不好说。像感情这方面,刚开始两人可能挺好的,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所以说还是自己独立一点比较好。
问:您过去的小伙伴都结婚生孩子了,您爸爸妈妈会不会着急?
答:我爸爸妈妈一点都不着急。他们从一开始给我灌输的观念就是30岁以后再说。
问:您觉得自己达到运动高峰了吗?
答:还没有,我觉得才刚起步。
马拉松跟距离短一些的项目会有差别。距离短一些的项目可能年龄小一点时速度比较好,马拉松的话则相反。比如董哥他们,这几年他们的成绩才达到顶峰。中国女子马拉松很强的那几年,运动员出成绩基本上都是26岁到28岁这个年龄段。我现在25岁,才刚刚起步,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
问:过度训练导致过度疲劳一直困扰着几代运动员,从苏文仁到张国伟,您有这种感受吗?
答:2017、2018年那两场大赛我就练得有点过了,也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但就是跑不起来。
以前真是经验不足,对自己的身体状态不了解。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就认识到了自己的大概水平、状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调整过来。平时训练我该调的会调,该跑还是会跑。我也会偷懒,来例假就自己调整,所以最近两三年再没出现过那种情况。
问:运动员肩负着很大的责任,地方的、国家的、民族的。卸下这份重担后,您作为一位普通女性,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答:除了运动员这个职业,我有的时候也在想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这类问题。
问:您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
答:运动员职业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在吃青春饭。过几年我退役之后,要找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一起生活。
其实我还是有小女生的公主梦的,想找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可以不用长大。
(编者注:在2021年东京奥运会和西安全运会之后,2021年11月10日我们再次对张德顺进行了访谈,让她讲述了她的比赛经历)
问:东京奥运会的成绩对您来说应该是很大的突破吧?
答:我自己觉得奥运会我其实没有发挥好。可能我们在高原待习惯了,因奥运会那段时间疫情反复,就让我们去青海练了两周,然后又去北京。到北京就等于到平原了,当时离比赛还有十几天。对我们来说,最好的状态应该是下高原的三到五天,或者七天以内,通常我们这段时间状态最好。所以到日本后,我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明明已经堆了很多训练量,做了很多准备,应该能把这个比赛搞好,但是受天气等各种因素影响我觉得并没有达到预期。
对于我来说,马拉松的比赛经验要少一些。奥运会是我的第三场马拉松,天气、距离的把控还是有点缺乏经验。可能自己确实没有准备好,也可能是能力有限,所以说我自己觉得奥运会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只能说是把训练水平发挥出来了,但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差一点点。
问:张国伟教练跟着去了吗?
答:去了。
问:把比赛头几天的细节和我们讲讲吧。
答:对于我来说,参加奥运会也没有特别紧张,因为知道拿不了前三、拿不了前八。赛前张导跟我说:“没事儿,放轻松,尽力跑,而且你跑的马拉松也不多,就当是为大赛积累经验吧,反正就是尽量好好发挥一下。”张教练总是不想给我太大的压力。
问:您当时是抱着一种自我完成的心态吗?
答:对。只要能参加奥运会马拉松项目,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当然,我也想在奥运会上拿前八,但确实水平不够。
我冲过终点线那一刻,心里想的是我终于跑下来了,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没有想成绩和名次。
问: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天气吧?
答:没有。
问:我看报道说东京奥运会马拉松退赛的人很多,多达20余人。
答:退赛的人很多,男女队员都挺多的。很多国内媒体都在报道,中国的6名运动员都坚持跑下来了,虽然成绩差了一点,但是没有一个人退赛。代表埃塞俄比亚参赛的6名男女队员,好像最后就只有一个女的跑下来了。
问:在马拉松运动中制胜的因素是什么?似乎马拉松技巧性不是很强。马拉松是量的积累,还是其他?
答:我觉得主要还是赛前量的积累,这个很重要。我跑了这么几场,虽然不多,但是除了全运会、奥运会感觉很难外,其他两场我觉得都很轻松。我赛前训练量堆得很大,训练时间也特别久,所以说感觉比较容易一些。
问:全运会一个人可以报三个项目吗?
答:全运会往届的话是按照积分,这一届因为受疫情影响有一些调整。首先是选拔赛有要求,达到选拔赛的要求之后才能参加一项,之后再选一项。
今年因为受疫情影响就不搞积分了,可以从2018年开始选一个最好的成绩,能排到前24就可以参加预选赛了。
本来全运会5000米和10000米我只能参加一项,但是奥运会参赛运动员除了可以参加与奥运会同样的项目之外,还可以另外再报两个项目。我们队董国建、杨绍辉和我今年都没有参加全运会预选赛,因为在预选赛之前我们就拿到奥运会门票了。
全运会董哥跑10000米拿了第2,但5000米跑了几圈就下来了,可能是他体力恢复没有我们年轻运动员这么快,所以5000米比赛他就放弃了。杨绍辉10000米带董哥跑了几圈,好像也没跑完,5000米就跑到第9名。
问:这是什么战术?杨绍辉有任务和压力吗?
答:他应该就想着上去带带董哥,因为董哥拿牌的概率更高一些,又是老将,比赛经验更丰富。
问:这次全运会与国际比赛赛场上的战术有什么不同吗?
答:战术上不一样,心态上也不一样。国内比赛,我们这些成绩稍微好一点的运动员心里就想着要拿冠军。参加世界大赛,想的是尽量跟上国外的优秀运动员,能把自己的成绩再往上提一提。
国外的很多比赛,凭我们的水平想跑个好成绩是不太可能的。
问:您现在的成绩很稳定,特别是10000米,马拉松在国内的成绩也保持了领先。董国建老师应该要退役了,可能有很大希望突破的是你和杨绍辉。你们已经代表云南队走在中国前列了,但是和世界顶级水平相比仍然有一定的差距。制约你们的因素是什么?
答: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大赛经验少一点。突破自我,不光是在训练上,也得从比赛当中找问题。很多问题在训练当中没办法找出来,只能在不断的比赛中陆续发现。只有跟世界高水平的运动员同场竞技,才能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才能一点一点去突破。在国内参加这些水平不高、参赛人数少的比赛,很难发现自己的劣势。
对于我们来说,还有很多参加大赛的机会去突破自己。
问:下一届奥运会还有3年就到了,这期间你们会做专门的训练吗?比如说后半程速度的提升,可以通过什么样的训练来改进呢?
答:后半程的速度提升主要还是靠堆量。如果太注重练短距离,对马拉松项目的提升效果不是很大。还是得在长距离完成之后,在最后的几公里上多下功夫。
问:现在对您来说是特别好的一个时期,进步空间很大,也是别的运动员忌惮您的一个时期,因为您有未知的发展空间。
答:我从2015年开始参加全国比赛,一直到现在,中间一两年有一点起伏,但状态一般不会掉得太差。这两年,特别是从2018年开始我去肯尼亚训练之后,觉得自己进步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对于外省运动员来说也会更加有竞争力。
我平时状态可能不太好,但是到比赛的时候状态基本能出来。所以相比起来,她们可能会更怕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