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季敬姜

鲁季敬姜

鲁季敬姜者,莒女也,号戴己,鲁大夫公父穆伯之妻,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博达知礼。穆伯先死,敬姜守养。文伯出学而还归,敬姜侧目而盼之,见其友上堂,从后阶降而却行,奉剑而正履,若事父兄。文伯自以为成人矣,敬姜召而数之曰:“昔者武王罢朝,而结丝img绝,左右顾,无可使结之者,俯而自申之,故能成王道。桓公坐友三人,谏臣五人,曰举过者三十人,故能成伯业。周公一食而三吐哺,一沐而三握发,所执贽而见于穷闾隘巷者七十余人,故能存周室。彼二圣一贤者,皆伯王之君也,而下人如此,其所与游者皆过己者也,是以日益而不自知也。今以子年之少而位之卑,所与游者皆为服役,子之不益,亦以明矣。”文伯乃谢罪。于是乃择严师贤友而事之,所与游处者皆黄耄倪齿也。文伯引衽攘卷而亲馈之。敬姜曰:“子成人矣。”君子谓敬姜备于教化。《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文伯相鲁,敬姜谓之曰:“吾语汝,治国之要,尽在经矣。夫幅者,所以正曲枉也,不可不强,故幅可以为将。画者所以均不均、服不服也,故画可以为正。物者所以治芜与莫也,故物可以为都大夫。持交而不失,出入不绝者,捆也,捆可以为大行人也。推而往、引而来者,综也,综可以为关内之师。主多少之数者,均也,均可以为内史。服重任、行远道、正直而固者,轴也,轴可以为相。舒而无穷者,摘也,摘可以为三公。”文伯再拜受教。文伯退朝朝敬姜,敬姜方绩,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犹绩,惧干季孙之怒,,其以歇为不能事主乎?”敬姜叹曰:“鲁其亡乎?使童子备官而未之闻耶?居,吾语女。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向义,劳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曰,与三公、九卿组织施德。日中考政,与百官之政事,使师尹维旅牧,宣敬民事。少采夕月,与太史、司载纠虔天刑。日入监九御,使洁奉禘郊之粢盛,而后即安。诸侯朝修天子之业令,昼考其国,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无慆淫,而后即安。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夜庀其家事,而后即安。士朝而受业,昼而讲肄,夕而习复,夜而讨过无憾,而后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动,晦而休,无自以怠。王后亲织玄统,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纮綖,卿之内子为大带,命妇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赋事,烝而献功,男女效绩,否则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朝夕处事,犹恐忘先人之业,况有怠惰,其何以辟?吾异而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尔今也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余惧穆伯之绝嗣也。”仲尼闻之,曰:“弟子记之,季氏之妇不淫矣。”《诗》曰:“妇无公事,体其蚕织。”言妇人以织绩为公事者也,休之,非礼也。文伯饮南宫敬叔酒,以露堵父为客。羞鳖焉,为小。堵父怒。相延食鳖,堵父辞曰:“将使鳖长而食之”。遂出。敬姜闻之,怒曰:“吾闻之先子曰:‘祭养尸,飨养上宾。’鳖于人何有,而使夫人怒?”遂逐文伯。五日,鲁大夫辞而复之。君子谓敬姜为慎微。《诗》曰:“我有旨酒,嘉宾式宴以乐。”言尊宾也。文伯卒,敬姜戒其妾曰:“吾闻之,好内,女死之。好外,士死之。今吾子夭死,吾恶其以好内闻也。二三妇之辱共祀先祀者,请毋瘠色,毋挥涕,毋陷膺,毋忧容,有降服,毋加服,从礼而静,是昭吾子。”仲尼闻之曰:“女知莫如妇。男知莫如夫。公父氏之妇知矣,欲明其子之令德。”《诗》曰:“君子有谷,贻厥孙子。”此之谓也。敬姜之处丧也,朝哭穆伯,暮哭文伯。仲尼闻之曰:“季氏之妇可谓知礼矣。爱而无私,上下有章。”敬姜尝如季氏,康子在朝,与之言,不应,从之及寝门,不应而入。康子辞于朝而入见,曰:“肥也不得闻命,毋乃罪耶?”敬姜对曰:“子不闻耶?天子及诸侯合民事于内朝。自卿大夫以下合官职于外朝,合家事于内朝。寝门之内,妇人治其职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内朝,子将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康子尝至,敬姜䦱门而与之言,皆不逾阈。祭悼子,康子与焉。酢不受,彻俎不宴,宗不具不绎,绎不尽饮则不退。仲尼谓敬姜别于男女之礼矣。《诗》曰:“女也不爽。”此之谓也。

颂曰:

文伯之母,号曰敬姜。通达知礼,德行光明。

匡子过失,教以法理。仲尼贤焉,列为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