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环节15：人生意义与目标
环节15的重点是：为了更崇高的利益而寻找和追求有意义的努力。本环节积极心理治疗的核心练习是“积极遗产”。这是积极心理治疗第三阶段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整个治疗的最后环节。
到达积极心理治疗旅程的终点
我们以一个包含三部分的环节来结束PPT：
对心理韧性的叙述（积极介绍）
希望培养一个“更好的我”
留下“积极遗产”的渴望
核心概念
有很多方法可以获得有意义的生活：亲密的人际关系（前面的治疗中已包括培养积极关系和积极沟通的练习）、生成性（创造或繁殖）、利他主义（如前一章所述）、社会积极主义或服务，以及有使命感和精神性的职业经历。感到生活有目标意味着我们认为世界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因为我们在其中。另一方面，缺乏人生目标，会让我们把这个世界视为一个危险的地方，从而引发焦虑和抑郁（Schnell，2009）。缺乏人生目标是抑郁症发病率大幅增加的部分原因（Ruckenbauer，Yazdani，& Ravaglia，2007）。
“人生意义”指的是对世界的连贯理解，它促进人们对长期人生目标的追求，从而提供一种使命感和成就感。鲍迈斯特（Baumeister，2005）认为我们对人生意义的追求有四个目的：
人生意义帮助我们在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框架内清晰地表达生活目标。
人生意义提供了一种效能感或控制感。意义让我们相信我们不仅仅是被世界的事件控制的棋子。
人生意义有助于我们找到方法来证明行动的合理性。
与人生意义相关的活动通常将人们与共同的社区意识联系在一起。
维克多·弗兰克尔，在他关于意义的开创性著作（如《追求意义的意志》，1988；《活出生命的意义》，1963；《医生与心灵》，1986）中认为人生意义总是可能的，它是人的基本驱动力。无论环境如何，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他们对自己经历的看法。在弗洛伊德和阿德勒的基础上，弗兰克尔认为对意义的追求必须与对快乐和权力的追求一起作为人类的核心属性。
意义不一定是一个宏大的包含生命的概念，也存在情境意义，也就是与较小规模的事件相关的意义。例如，赢得一局纸牌游戏、电子游戏或体育游戏可能会带来极大的兴奋感，因为游戏提供了短期目标和相关价值。然而，这并不一定意味着游戏对一个人的生活有很大的意义。
人生意义往往存在于人际关系中。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所以人们往往会有促进群体发展的目标（如“我想成为一名医生，以帮助我的社区”），或者源于群体价值观的目标（如“我想成为一名医生，因为这是一个有声望的职业”）。
有证据表明，拥有人生意义的生活对我们的心理健康大有好处。实现人生意义的方法有很多，致力于比自己更伟大的事情（通常是通过利他主义和服务他人）对于人生意义是非常重要的（Steger，2012）。
人生意义的本质是联系。人生意义可以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即使它们是物理上独立的实体。例如，属于同一类别（香蕉和苹果都是水果）、属于同一个人（杰森有一把吉他和一个篮球），或都用于一个共同的目标（为当地收容所收集温暖的毯子和食物）。不幸的是，由于“极端个人主义”的兴起，这种社会和社区的联系已经明显减弱。塞利格曼（1991）指出，极端个人主义强化了“压抑型归因风格”，促使人们用持久的、普遍的和个人的原因来解释常见的失败。塞利格曼还指出，更大的慈善机构（如上帝、国家、家庭）的衰落不再重要，因为个人的失败似乎才是灾难性和永久性的。
环节的开始：放松
在每一环节的开始，先做一个简短的放松练习。从复习患者的感恩日志，复习上一环节教授的核心概念开始。
环节练习：过去的故事和对未来目标的展望
PPT的第一个环节阐述了“积极介绍”练习。如果当时你让患者写下他们的故事，把最终的故事装在信封里，然后封口、签名、注明日期，然后把信封给你，那么现在是拿出信封并要求患者阅读他们的故事的时候了。向患者介绍工作表15.1“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如果你当时没有收集故事，那么给患者几分钟的时间来回忆他们写了什么。
临床医生注意
在工作表15.1中，除了回忆环节1的积极介绍外，还要求患者思考他们将来想要追求的成就或目标。为了帮助患者拓宽思路，你可以考虑下面这些例子，根据需要与患者分享这些成就：
重复使用、再利用和回收电子产品
探索和促进企业的社会责任
推广增加慈善捐赠的创新方式
把人才投入能带来更好变化的事业中去
积极参与公共生活，推动一个重要社会问题的解决
将食物银行的形象转变为公共餐饮
为一项能够安慰穷人的事业做出贡献
成为弱势群体的导师
工作表15.1 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回顾环节1的积极介绍，请回答以下问题。你可以灵活运用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学到的你对自己各方面的了解。
回顾过去，你能从有关自己心理韧性的经验中获得什么意义？
（续表）
（续表）
反思和讨论
完成这个练习后，请患者进行反思和讨论：
回顾自己有关心理韧性的故事，你有什么感受？
如果你有机会重写自己关于心理韧性的故事，你会像几个月前那样写吗？如果不是，你会改变哪些内容？
前几次PPT在哪些方面影响了你对人生目标和意义的思考？
对你来说，反思并写下未来目标的过程是怎样的？
如果你达成了目标，会发生什么？如果没有达成目标又会发生什么？
环节练习：积极遗产
给临床医生的建议脚本
以下脚本摘自彼得森（2006）：
每个人都有一个愿望清单：“有朝一日”要做的事情、希望实现的目标，以及“有时间”时想去的地方。然而，我们可能会发现，如果我们不挤出时间，就永远不会有时间。工作表15.2“你的积极遗产”促使我们展望未来，并认真思考如何实现我们的希望和梦想。
工作表15.2 你的积极遗产
反思和讨论
积极心理学为我们幸福的来源和标志提供了有价值的科学见解。例如，在满足基本需求之后，更多的钱并不能增加多少幸福感（Lucas，2007），而更多的投入、令人满意的人际关系和有意义的努力会增加和维持我们的幸福感（Peterson，Park，& Seligman，2005）。根据这一发现，我们应该留下什么样的遗产呢？在完成“积极遗产”练习后，要求患者进行反思和讨论：
写下你的积极遗产的过程如何？
练习中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这个概念太抽象了吗？写一些自己未来值得瞩目的成就，会让你觉得不谦虚吗？或者你不太在意别人会怎么记住你？
你是否能想到一个自己非常了解的人（在世的或去世的都可以），将他作为你的榜样？如果有，你会给他写些什么？如果你心中没有人选，请使用历史人物。
你能设定怎样的短期和长期目标来完成你的积极遗产？
为了实现你的短期和长期目标，你想采取什么具体行动？完成这些行动的时间表是什么？
你可以用你的显著优势做哪些能留下积极遗产的事情？
案例
23岁的患者布莱恩参加了个人和小组的积极心理治疗，并在其中一次小组讨论中写下了他的积极遗产。以下是原稿，没有修改。
我希望人们记住我是这样一个人：带着雄心与同情，追求最重要的人生目标，成为他人的老师、治疗师、朋友；一个真实而自由的人；此外，还是一个谦逊的学生。
我希望人们记住，我帮助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并通过净化内心世界来改变外部世界。
我的遗产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我有什么计划可以实现这个目标？我无法帮助别人找到平静和幸福，除非我自己先找到。通过有意识的练习、生活和互动，我变得更加善良。通过关心自己，我学会了关心他人。
案例
47岁的山姆是一名企业高管，他完成了积极遗产练习，这是自我发展课程的一部分。以下是他对这一过程的反思以及他的积极遗产。
反思：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练习，因为我一直试图弄清楚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以及幸福意味着什么。我花了很多时间来思考“我是谁”，“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过去6年里，我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拓展业务上，我自豪地看到，这已给我带来丰厚的回报。
然而，当涉及我的家庭时，写下积极遗产是很困难的。如果我看看我想留下什么积极遗产，我就会发现，我为家人做得很少。在过去的6年里，我为事业付出了很多，但为家人做得太少。
这个练习让我意识到，我正在攀登事业的高峰，但每一个高峰都会把我带到一个新的低谷。我爬得越高，离我爱的人就越远。然而，我找不到返回基地的方法。这种认识让我很沮丧，于是我运用了我的商业优势——永不放弃，并且专注于对家庭有益的事情。我想到了以下三个方面：
1.我希望人们记住我是两个儿子的父亲。未来，我在事业上投入多少，就会在家庭上投入多少。目前，我每天工作10～12个小时，以后我只工作8小时。相对于更久地工作，我将尝试更高效地工作。
2.当我回到家，我会关掉所有的电子产品，用心和孩子们交流，利用好奇心的优势，和他们讨论学习、生活，一起做一些小家务。
3.我将确保和家人每半年度假一次，并且在度假时坚决不带手机。
我想，如果我能坚持做到这三件事，我将会是一个好父亲。
适应性和灵活性
对一些患者来说，为了更崇高的利益而寻找和追求有意义的努力——留下积极遗产——可能是具有挑战性的。由于心理困扰和/或认知僵化，一些患者的世界观设定可能是不利的。例如，患者最近失去了一位亲密的家庭成员，或者患者经历了严重的抑郁症，并以明显的绝望为标志，那么他们寻找和追求生活意义的意愿可能并不强烈。重度抑郁症患者往往在意义感上得分较低（Peterson，Park，& Seligman，2005）。
有些患者可能很难去追求意义，因为意义的构建是一个需要积极努力的过程。由于心理压力，这些患者寻找和追求有意义的体验的动机可能是有限的。
那些最近经历过创伤或重大损失的患者、处于悲伤之中的人，以及因为意外或自然灾害而失去重要资产的人，也很难去寻找意义。而且，他们可能不会忽略或弱化精神压力（Hicks & King，2009）。同样，严重焦虑的患者也很难寻找意义。
证据还表明，归属感受到威胁也会降低我们对生活意义的信念（Stillman & Baumeister，2009）。因此，社会联系薄弱或有孤立感的患者在寻找意义时可能会遇到困难。但是，医生应坚持询问患者关于意义的问题。临床医生询问患者的意义感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作者欧文·亚隆（Irvin Yalom，1980）说：“事实上，我治疗过的每一个病人，要么毫无理由地表达了对生活缺乏意义的担忧，要么对这个问题的询问很快做出了回应。”
文化差异
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大都来自文化的视角，因此对意义的探索和追求具有高度的文化敏感性。一个人感知经验的方式（有意义的或没有意义的）很大程度上是由他所在的文化决定的。在这个快速变化、多样化、城市化和数字化的世界里，个人主义或集体主义的文化概念可能过于简单了。尽管如此，有些观点仍然是正确的。例如，对于大多数个人主义文化背景的患者（如欧洲和北美）来说，意义和目的意味着追求个人主义目标、自我提升和自主。大多数集体主义文化背景的患者可能会付出努力和行动，以保持和加强积极的、有适应性的家庭与社会和谐，并从中找到意义（Kitayama & Markus，2000；Steger et al.，2008）。
同样，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意义来源。例如，在中国道教中，生命的意义可能主要基于与自然和谐相处，而不是与“道”抗争（Lin，2001）。佛教提倡一种接受和满足于逆境的态度，因为苦难（欲望和业力的结果）是不可避免的（Lin，2001）。在临床治疗上，这些文化差异可能表现为东亚文化背景的患者表现出接纳，而欧洲或北美文化背景的患者可能会积极工作以改善情况。同样，对于大多数亚洲和非洲文化背景的患者来说，生命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与文化规范、家庭和社区建立密切关系的能力。事实上，综合多个研究方向的观点表明，人们往往能在生活中找到一些意义，但很少是生活本身的意义。在所有文化和年龄组中，人际关系，尤其是与家庭的关系，是生活意义的重要来源（Glaw et al.，2017）。
对于欧洲和北美文化背景的患者来说，有意义的生活可能取决于过一种“真实”的生活，为了获得这种真实，患者可能会挑战根深蒂固的社会制度。这些例子包括为性少数群体（LGBTQ）争取权利、支持婚姻平等，或为环境工作。最后，对于一些患者来说，意义是通过宗教和精神追求来实现的。也就是说，对一些患者来说，成为一个好的基督徒、穆斯林、印度教徒、犹太教徒或佛教徒就意味着过上了有意义的生活。
保持
与患者讨论以下建议，让他们保持进步：
人生意义能赋予生活连贯性，提高自我效能，它还与健康和更好的人际关系有关。人生意义可以是全球性的，也可以是地方性的。为了保持意义和目的，选择一个全球性的意义。全球性的意义是指你的目标和信仰要从更大的世界来看问题，比如正义、平等和公平。意义也可以是地方性的，通过在你的社区或家庭中追求特定的目标来维持。
我们也可以通过思考和讨论那些对自己有深刻或重大影响但仍未进行反思的事件来保持人生的意义和目的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反思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其意义和目的。
记住，人生意义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可能随着年龄、环境或重大生活事件而改变。
为了保持意义感，一个人也不是总要做些什么。人生意义也可以通过减少活动或学会拒绝自己认为没有意义的活动来保持。这可能看起来像是放弃生活中不再让你快乐的人、想法和事情。例如，你的家里有没有你不再需要的衣服或书？你或许可以考虑捐赠。你是否经常有一些于事无补或弄巧成拙的想法？考虑用更有用的想法来替代。你的生活中有没有伤害过你的人？有没有让你从意义中分心的人？你能想出
办法来限制他们对你的影响吗？
环节结束的放松
我们建议每个环节结束时都进行与开始时相同的简短放松练习。
心理治疗不是一帆风顺的，PPT也不例外。PPT不一定是朝着某件事前进，有时，它更多的是关于向内移动——扩展患者的内部空间，使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情绪和经历。通过结构化的练习，你已经能够帮助患者管理他们的压力，部署他们的品格优势。有时，患者仍会在压力和优势之间、在希望和怀疑之间、在放弃和尝试的勇气之间摇摆不定。
我们已经到达了最后阶段，这一事实表明，你一直在坚持，患者也一直在以勇气和希望坚持。患者通过创建有关心理韧性的叙述开始了PPT之旅，在你的指导下，他们已经将这种叙述塑造成了一种情境化的优势指数——经过仔细校准和文化上的细微处理。
我们并不认为仅靠一轮心理治疗（PPT或其他行之有效的方法）就足以持久治愈所有症状，培养所有优势。成长是持续的，你很可能是患者生命中第一个（也许是唯一一个）用别人没用过的方式点亮希望和乐观之光的人。我们为人类独有的治愈和帮助他人的能力而庆贺，你为此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去体验成就感和满足感，为自己感到骄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