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抗 议

第十四章 抗 议

战争还在继续,北平一天比一天萧索下去。昔日最繁华的王府井、隆福寺、大栅栏好多商铺都关门了,勉强维持的也是苟延残喘。老百姓的日子也一天天苦下去,粮食越来越难买,“联银券”越来越不值钱,昔日吃白米白面的小康人家,现在只能吃杂粮了,更不用说那些只吃得起窝窝头的贫寒之家了。张妈说,北平城里已经听不到剁肉做饺子的声音了。

蓁儿家的日子也一天天紧张起来。祖薇考上了西郊的燕京大学,现在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祖珩上了高中,蓁儿上了小学,祖芬也在西南联大上大学了,四个孩子的学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国立图书馆惨淡经营,多灾多难,父亲苦苦支撑,白头发一日多似一日。家里出项多,进项少,张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的饭菜一天比一天寡淡,白面、大米几乎看不到了,慢慢变成了粗粮。蓁儿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了,穿的是姐姐们的旧衣服,衣服上破了窟窿,张妈就给她补上,衣服小了,就再接上一截。

但不管多苦多难,孩子们还是一天天长大,日子也要一天天过下去。

每天天蒙蒙亮,天边还能看到浅浅的月牙,蓁儿就起床了,她要和张妈一起去买粮。祖薇上大学后住校,祖珩功课紧,又是“君子远庖厨”的男孩,每天买粮的任务就落在了蓁儿身上。

张妈是个急性子,路上一直催促蓁儿:“快、快,晚了就买不到了。”她们一路小跑着来到粮店,粮店还没开门呢,不过门前早已排出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全是赶着来买粮的。粮店怕开门后人们乱挤,就派了一个工作人员来维持秩序。工作人员拿着一根白粉笔,在排队买粮的人的袖子上写上数字,开门后按照数字先后顺序买粮。工作人员在蓁儿的袖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12”,张妈很满意,“比昨天前进了三位,明天咱们再早起一些。”

蓁儿在队伍中耐心地排着队,张妈已经急匆匆回家了,她还要赶回去给全家做早饭。待她把早饭做好,又急匆匆回到粮店时,粮店的大门已经开了,很快就轮到蓁儿买粮了。她们买完粮,再一起回家去吃早饭。

每天早上,蓁儿和张妈就是这样打仗般度过的。初冬的清早已经颇有几分寒意了,但每天早上蓁儿都会出一身大汗。

祖薇在燕大是学生会干事,社会活动很多,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张妈念叨着,天渐渐冷了,这个周末要去给祖薇送冬衣。前些天她已经把祖薇的旧毛衣拆洗了,加上一些毛线,织成了一件新毛衣。在四姐妹中,虽然祖薇最爱跟张妈争论,但张妈最偏爱的就是她,或许两人都是外向爽朗的性格,脾性相投吧。

周五那天,张妈突然伤风病倒了,蓁儿便自告奋勇去给二姐送冬衣。张妈不放心,“西郊那么远,你一个人能行吗?”蓁儿安慰张妈:“您放心吧,我坐电车到西直门,然后坐上到燕大的校车,到了燕大,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二姐了。”张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

自从大姐祖芬离开北平后,蓁儿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平常家中张妈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都习惯性跟蓁儿商量,似乎完全忘了蓁儿只有十一岁。那天,张妈突然把一把钥匙给了蓁儿,“先生从来不管家,之前太太在的时候,我拿不准的事就问她,后来又问芬儿,现在她们都不在了。我看薇儿心气高得很,志向、本领都不输给男子,是个要做大事的,不是围着锅碗灶台转的寻常女子,让她管家不合适。祖珩呢,又是男孩子,也不适合管家。这把钥匙以后就交给你保管吧,抽屉里锁着家里的账本和日用的零钱……”

张妈说着突然有了哭腔,蓁儿迟疑地接过那把钥匙。现在家里寅吃卯粮,入不敷出,抽屉里早已没什么秘密了,这把钥匙还有什么用呢?不过看着张妈郑重的眼神,蓁儿还是接过钥匙,用绳子穿好,挂在脖子上。她摸摸脖子上那把钥匙,觉得沉甸甸的。

周六那天,蓁儿一大早就拿着一个包着毛衣的小包袱出门了。她先乘电车来到西直门,然后坐上了去燕京大学的校车。校车上的人稀稀落落的,蓁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怀中紧紧抱着小包袱。校车开动了,出了西直门,缓缓地向海甸方向驶去。

说起来,蓁儿真的有些想念二姐了。来的路上还不觉得,上了校车后,突然又兴奋又期待,恨不得车子赶快飞到海甸去。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蓁儿不时看着窗外,城外似乎比城里还要萧索荒凉、触目惊心。农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了,下一季的庄稼还没有种,裸露着一片荒芜的土地;道路两旁的好多房子都倾颓了,看样子没有人住,估计主人已经逃难去了;之前路边不时会出现的茶棚、小吃摊也不见了,茶棚的柱子东倒西歪的,透着浓重的破败之气;不时能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和房顶上看到鲜红的膏药旗,提醒着大家,这里被日本人占领了。

校车到燕京大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蓁儿下车后,从插着星条旗的西校门校友门进去,穿过贝公楼和南北二阁来到静园。静园有六所典雅大方的中式古典小院,是燕大的女生宿舍,祖薇就住在其中的五院。蓁儿到了五院,却没有找到祖薇,问了一个大姐姐,说祖薇不在宿舍,现在应该在未名湖湖心岛的亭子里开读书会呢。蓁儿谢过大姐姐,出了五院,向北翻过钟亭的小土坡,便来到了未名湖畔。她绕着未名湖走了多半圈,从通向湖心岛的小径上了岛。远远看见,湖心亭里围坐着几个人,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再一看,祖薇果真在其中。

从未名湖湖面上不时吹来几缕凉凉的、带着水汽的风,但这些大学生似乎并不觉得冷,正在热烈地开着读书会。他们每人说一本自己读过的书,然后其他人展开讨论。一个留着齐肩发的圆脸女生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其他人则专注地听着。蓁儿怕打扰大家,悄悄地坐在亭子外面的一块石头上。

“……读了《海燕》后,我特别受震撼,我觉得高尔基是要用海燕来表达一种永不屈服、不畏艰险的抗争精神。每个青年都要拥有海燕一样的精神,否则,就配不上‘青年’二字。我提议,咱们的读书会也可以叫‘海燕’,我们这只‘海燕’,通过不断的努力、拼搏,必能突破那狂风暴雨,飞向光明的彼岸!”这位女生激昂的演说刚结束,大家就纷纷为她鼓掌。

接下来是一位戴着眼镜、模样很文雅的男生。他不疾不徐地说:“我读的书是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哲学看似高深,但其实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每个角落,是一种看待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其中包括自然问题、社会问题等。读完《大众哲学》,我对马克思的哲学理论有了深刻的认识,无产阶级看似弱小,却是社会的主体,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一定能打破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这位男生讲完,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蓁儿无比仰慕地想,他们不愧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真是好有学问呀,每个人都说得特别好。他们饱满的精神状态也让她备受感染,浑身充满了力量。

接下来轮到祖薇了。她坐在亭子里的一个石凳上,对着大家侃侃而谈:“我读的是曹禺的《日出》,我一开始很不喜欢陈白露这个堕落又寄生的交际花,但后来想,陈白露其实也是时代的牺牲品。我们每个青年人身上或许都有她的迷茫、虚浮和无助,她因为缺乏自主自救的精神,最终被时代吞噬。这也告诉我们,女性要更加独立自主,不能当男性的附属品和社会的寄生虫,要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

祖薇在家里一直就是口才最好的,父亲都辩论不过她,但蓁儿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看到她如此游刃有余、字字珠玑地演说,心中又敬佩,又激动,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优秀就好了。

祖薇还在流利自如地说着:“我有个提议,圣诞晚会的时候,我们可以把《日出》排演成话剧,这不仅是一部社会启示录,也是所有女同胞的生活启示录。”

大家纷纷为祖薇的提议鼓掌叫好。

“钱祖薇同学,我看由你来扮演陈白露最合适,你不仅形象好,表现力好,还对陈白露有一种同情的理解,能演出她让人又爱又恨的特质。”刚才那个讲哲学书的文雅男生建议道。

大家又纷纷赞成:“孙以明同学说得很对!”原来这个戴眼镜的文雅男生叫孙以明。

祖薇性格豪气,做事爽利,当即就同意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们圣诞晚会的时候演出《日出》,这段时间就可以准备起来了。”燕京大学是教会学校,有过圣诞节的传统。每年圣诞节,学校会举办各种庆祝活动,同学们自发改编、演出的话剧非常受关注,能演上陈白露这种女主角的,一定是学校里最优秀的风云人物。蓁儿看大家饶有兴致地讨论话剧《日出》的排演,心中对二姐更加敬佩了。

一个戴着白围巾、眉目清秀的女生说:“这次的读书会非常成功,下次咱们可以把读书会定在北海公园,说不定那时已经下雪了,咱们在北海边读书,边赏雪,边探讨人生,不辜负良辰美景。”

大家都表示赞同。

读书会结束了,他们纷纷起身,准备离开湖心岛。这时,祖薇终于看见了站在一棵松树下,怀中抱着一个包袱的蓁儿。

祖薇小跑过去,惊喜地说:“蓁儿,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来的?”她心疼地摸摸蓁儿红通通的脸蛋,“小脸都冻红了,走,跟我回宿舍。”

祖薇拉着蓁儿的手离开湖心岛。突然,一个穿着灰棉袍的男生急匆匆地跑过来了,因为跑得急,他脸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地说:“不,不好了……物理系的冯树森被一个日本军官开车撞死了!”

大家都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地问是怎么回事。

这个男生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张广达,你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着急了。

这个叫张广达的男生终于平复了气息,“西苑不是有日本人的兵营吗,今天冯树森骑自行车从黄庄回来,马上就要到西校门了,突然被一辆从西苑方向开过来的日本军车迎面撞上了。军车在路上横冲直撞,冯树森躲都躲不过,当场就被撞死了,血流了一地。开车的那个日本军官想逃跑,连人带车被同学们围起来了,大家都非常气愤,正在校友门外跟他理论呢……”

大家都看着那个叫孙以明的男生,仿佛他是大家的主心骨。他微微皱着眉头,冷静地说:“我们去看看吧。”于是大家快步下了湖心岛,穿过德、才、均、备四斋,向西校门走去。祖薇一手拿着包着毛衣的包袱,一手拉着蓁儿的手。蓁儿为了追上祖薇急匆匆的步伐,一路踉踉跄跄地小跑着。

出了西校门,地上有一摊血,旁边用布盖着一具尸体,几个学生悲伤地哭着。在校门北面恩佑寺、恩慕寺两座山门前面,围着一群激愤地大声抗议的学生。蓁儿跟着祖薇挤进去,里面是一辆日本军车和一个穿着军装、皮靴,喝得醉醺醺的日本军官。日本军官面对愤怒的学生们,眼神中似乎有些惊慌,但还是摆出一副威严霸道的样子,这副色厉内荏的嘴脸看上去让人更加生厌。

日本军官用生硬的汉语酒气冲天地说:“你们把我围在这里,想干什么?”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大声说:“让你先认罪道歉!你大白天当街撞死了学生,就想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吗?没门!”

学生们都纷纷喊着,让日本军官道歉。“这里是燕大,冯树森同学是燕大的学生,岂容你们为所欲为!现在冯树森同学横尸当街,死不瞑目,凶手必须先认罪道歉!”一个女生大声说。

同学们大声喊着,让日本军官认罪道歉。日本军官更慌乱了,但还是非常强硬:“你们燕大想造反吗?不要以为星条旗就可以庇佑你们的安全,你们的各种抗日活动尽在我们掌握之中,到时候,任何人都救不了你们!看来我们抓的燕大抗日分子还不够,还要再多抓些!”

学生们更加愤怒了,“胡搅蛮缠!冯树森同学是一个勤勤恳恳、一心向学的优秀学生,就这样被撞死了!你撞死了人还想逃窜,真是天理何在,正义何在!”不少女生都被这个日本军官的蛮横凶残气哭了。

蓁儿也被气得浑身发抖,这几年在北平城见惯了日本人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像这个军官如此邪恶狂妄、颠倒是非的,简直就是魔鬼!

“把他的车扣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立刻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拥到了那辆军车面前。日本军官吓得脸色都变了。

那位叫孙以明的男生大喊了一声“且慢”,制止了大家。他走到日本军官面前,语调铿锵地说:“任何时候平白无故撞死人都要受到惩罚!我们燕大的学生会联合起来向北平的日本军方抗议,至于你会受到什么惩罚,我们不管,但是现在,请你立刻向惨死的冯树森同学道歉!任何人都不能在燕大横行霸道、肆意妄为!”

孙以明声音不大,还很平静,却充满了威严。他说完后,周围同学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日本军官彻底慌了,他的脸红一块白一块,不住地抽搐着。犹豫许久,他从军装的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在地上,又低头鞠了个躬,车都没管,灰溜溜地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走了。

围观的学生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学生们开心地对孙以明竖起大拇指。蓁儿也跟着二姐祖薇使劲欢呼,她想,这个孙以明好厉害呀,看上去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但是说的话充满力量,那个狂妄残暴的日本军官就这样被他制伏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哭声,“难道冯树森同学的命就值一百元吗?”

大家都沉默了,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啜泣了。

还是孙以明镇静地安慰大家:“同学们,我们并没有屈服,更没有失败!我们在贝公楼给冯树森同学开一个追悼会吧,号召身边的同学都来参加,大家在追悼会上悼念殉国的同胞,谴责日军的暴行!”

同学们纷纷叫好,他们高声喊着“悼念殉难同胞,谴责日军暴行”的口号,拥到贝公楼。

蓁儿也跟着祖薇向贝公楼走去。在汹涌的人流中,那个包着毛衣的包袱显得特别累赘。祖薇非常激动,跟大家一起高声喊口号。蓁儿见她怀中的包袱太碍事,就主动拿了过来,拎在自己手上。

消息传得很快,贝公楼的礼堂里不一会儿就挤满了学生,还不断有学生陆续进来。孙以明跳上讲台,慷慨激昂地说:“我知道大家跟我一样,有很多话想说;我也知道,大家都跟我一样,完全说不出话来。我们心里都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我们根本喘不过气!”

台下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蓁儿跟祖薇在一个角落里,孙以明那洪亮而顿挫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在大礼堂里震颤着,显得更加振聋发聩。蓁儿觉得这个孙以明特别神奇,明明看上去那么温和文雅,但一发表起演讲来却充满力量,让人备受感染。讲台下的听众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人眼睛里已经盈满了亮晶晶的泪水。

稍作停顿,孙以明又说:“冯树森同学是物理系的高才生,我刚刚知道,他还热爱新诗,写作了很多新诗。我也是一名新诗爱好者,我和他原应结为朋友,一起读诗、写诗。不幸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我再也无法看到他在未名湖畔读诗的身影了,也无法与他探讨新诗了。他青春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在了日本军人的车轮下!我们燕大,就这样失去了一位优秀学子!我们青年,就这样损失了一位可亲可敬的兄弟!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一股盘旋在我们头顶上的邪恶势力造成的。这股势力,正控制着我们,压迫着我们,它夺走了年轻的冯树森同学的生命,未来还将夺走更多人的生命!这股势力,看似强大,但实际上是那么脆弱,它最害怕的,就是我们青年,因为我们的热情和信念,可以把它冲破、撕碎,直至将它彻底摧毁!”

礼堂里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和欢呼声。蓁儿听得热泪盈眶,她扭头一看,旁边的祖薇已经泪流满面了。这个孙以明没有发表一句会让日本人抓住把柄的“抗日”言论,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图。蓁儿觉得自己的心里热乎乎的,似乎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身体内游走。她跟着大家拼命鼓掌,鼓得手掌都疼了。

孙以明的演讲结束后,又有几位同学上台,悼念了冯树森同学的勤奋好学、谦逊真诚和忠厚朴实,礼堂里不时传来悲伤的啜泣。

最后,大家又开始为冯树森募捐。冯树森是家中的独子,父亲又早逝,家中只有一个寡母,他死后,他的母亲就孤苦无依了。募捐来的钱,都将送到冯树森母亲手中。

追悼会结束后,同学们离开了礼堂。孙以明、祖薇,还有在湖心亭一起参加读书会的那几个学生留了下来。

祖薇对蓁儿说:“蓁儿,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我们有些话要说。”

蓁儿抱着包袱,静静地坐在礼堂角落的一张椅子上,看读书会那几个同学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祖薇过来了。她欢快地对蓁儿说:“蓁儿,我一会儿跟你回趟家,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蓁儿大吃一惊:“什么,回家?”蓁儿有些生气,自己大老远专程从城里来到西郊给祖薇送毛衣,今天遇到这么多事,自己手中都一直紧紧抱着累赘的包袱不撒手,结果她又要突然回家了。早知如此,自己还大老远跑一趟干吗?

祖薇看蓁儿有些生气了,搂着她的肩膀开始撒娇:“好蓁儿,我真的是想家了!父亲、小珩、张妈都想,当然最想的还是你。今天看到你特意来给我送毛衣,我又开心,又感动,于是愈发想家了!”

祖薇永远这么伶牙俐齿、巧言善辩,蓁儿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包袱我都抱了一天了,还要再原样抱回去吗?”蓁儿说。

祖薇俏皮地说:“那怎么了,正好可以穿上让张妈看看!”说罢她搂着蓁儿的肩膀,两个人亲热地往学校外面走。祖薇一边走,还一边跟蓁儿撒娇:“好蓁儿,我都快想死你了,今天见到你来,我真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