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戏,常常需要三位一体——童丽娟口述

木偶戏,常常需要三位一体——童丽娟口述

童丽娟,1936年出生,上海人。国家二级演员。1949年8月进入中国福利基金会儿童剧团,担任演员。演出的剧目有《小白兔》《海石花》《马兰花》等。1960年5月进入上海木偶剧团,担任木偶戏的配音工作,代表作有《东海小哨兵》等。

采访人:童老师,您好!首先请您介绍一下自己。

童丽娟:我出生于1936年11月,上海人,从事儿童文艺事业四十余年了。1949年8月,我考进了中国福利基金会儿童剧团(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前身,以下简称儿艺)。我父亲是个高级职员,他说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宋庆龄办的儿童剧团威望很高,你可以去参加。然后他就带着我去参加选拔。

采访人:当时要考些什么?

童丽娟:既要考文化,还要考文艺。我会扭秧歌,这点还是很有优势的。老师问我:“你考儿童剧团为了什么?”这个问题父亲早就教过我要如何回答。我说,为人民服务。我就是这么被录取的。进去以后,过的是像军事化那样的集体生活。

采访人:请和我们聊聊您在儿童剧团的学习情况吧。

童丽娟:那个时候我才13岁不到,一直是个乖乖女,功课非常好,总是名列前茅。我进了儿艺以后,继续学语文、数学、地理、历史,还加一门俄语。应用课很多,台词、声乐、表演等都要学,还有现代舞、芭蕾舞、中国古典舞等。芭蕾舞是由苏联老师教的,后来是胡蓉蓉老师教的。我非常感恩儿艺对我的栽培,我在文艺的道路上具备了比较扎实的功底。之后我要编个舞,或者设计个动作都能够非常得心应手。

采访人:您在儿艺最难忘的经历是哪一段?

童丽娟:1952年我曾随宋庆龄去北京中南海为毛主席以及各位中央首长演出,演的是小歌舞《小雪花》,我演的是安琪尔,是资本家的女儿。

钱时信老师在给学员上木偶操纵表演课(最前排中间为童丽娟)

在《小雪花》中饰演安琪儿

之后陆陆续续我还演过《小白兔》,演过《马兰花》里的小鸟,《海石花》里的珊瑚,都是歌舞类的。

舞蹈节目比较多,我演过匈牙利瓶舞、罗马尼亚舞、俄罗斯舞、德国纺织舞,中国舞蹈有《采茶扑蝶》、荷花舞。反正有十来个舞蹈。

采访人:第一次上台表演的时候紧张吗?

童丽娟:我是打腰鼓出身。那时候为了迎接新中国第一个国庆,我进团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腰鼓。我打着腰鼓走遍了上海最热闹的地方,比如南京路、淮海路等。那个时候人小,腰鼓挺大、挺重的,但是我打一天没觉得很累。

罗马尼亚舞蹈

匈牙利瓶舞

在剧团里,我们还有腰鼓比赛,我得了第一名。奖旗是剧团里自己做的那种红旗,上面写着——“腰鼓模范打得好”。这之后我就开始演秧歌剧了。剧里打腰鼓的还需要领诵。第一次上台,我觉得很新奇,怎么台下有这么多人在看,他们怎么都不讲话,黑压压的一片。跟我一起领诵的男孩子在演出中突然忘记了台词。他就问我:“童丽娟,下面是什么台词?”我当场懵了,我说不晓得呀。他立马转身跑到后台去,后台有一个架子上面都写着台词,他就奔出去看了,一边说着“我知道了”,一边继续演下去。下面的观众哄堂大笑,但是他们觉得我们都是孩子,也就算了。当时没觉得这事儿是好玩的,心里就觉得怎么连这点台词都背不出来。以后我的胆子就慢慢大起来了,观众越多,还越来劲。

采访人:您是怎么进上海木偶剧团的?

童丽娟:我的爱人陈志秋长我一岁,他是1949年11月进入中国福利基金会儿童剧团的。刚进团的时候,是不分行当的,大家一起打腰鼓。后来,他因为擅长画画,就到了舞美设计组。1960年5月,我被调到上海木偶剧团。

当时我不太了解上海木偶剧团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们规模比较小。我去大世界观摩他们的演出,当时他们大多演传统戏曲节目。后来他们也让我一起参与演出,让我为《长坂坡》里的糜夫人配音。演这个角色是要有京剧功底的,我虽然学过唱歌,但是并不会唱京剧。一位打鼓的老先生说:“没有关系,我来教你。”后来我就豁出去了,唱了几句京剧,他们说唱得挺好。我到正式演出的时候心里就有底了。

采访人:您在上海木偶剧团的第一个作品是什么?

童丽娟:在上海木偶剧团排的第一个作品是《猫姑娘》,由儿艺的任德耀院长担任编导,舞美设计是我的爱人陈志秋。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为木偶配音。但是大幕一打开我就很不自在,因为在儿艺当演员的时候,舞台上灯光一打开我就马上进入角色了,但是这个幕打开后我得先躲着,必须等我配音的木偶上来后才能开口,我觉得很不自在。我总想到台旁边去站着,但这是不行的。那个时候的扩音条件比较差,只有一个麦克风,就放在固定的位置,演员只能站在这个点,不能移动,因为试音都是提前试好的。这是我第一次配《猫姑娘》里的小王小,里面也有唱的部分。从那以后,我配了好多剧,角色都是小孩子。

采访人:您跟我们说说上海木偶剧团成立之初的情景吧。

童丽娟:1960年我刚进剧团的时候,团里只有13位同志。11位男同志,2位女同志。他们都比我年长,我那个时候23岁,他们二十八九岁左右。另一位女演员主要是搞服装的,兼配音。她平时喝水是用那个小茶壶直接喝的,我觉得挺新奇,怎么不是杯子。当时团里有八位老同志,清一色的苏北人,一开口都是家乡口音,必须要我们去帮他们配音。

我觉得木偶是三位一体的,本身它是个木偶,然后操纵演员赋予它动作,再加上我们配音演员把语言加上去,那就是一体化,木偶形象就在台上立起来了。

采访人:虽然在儿艺的时候也是做演员,但是之前没有尝试过配音和操作木偶,您是如何适应这个转变的?

童丽娟:首先也是和学员们一起学习操纵木偶。各个部位都有着什么机关,拇指和食指如何扳动,杖头木偶的竹竿怎么动,幅度不能太大,这些都要慢慢学。我也尝试去操纵木偶,但是我的步伐跟老师傅是不一样的。我走的样子就好像水上漂一样,一下子过去,又一下子过来。后来我就跟老师傅学,看他们怎么动,他们的一步一步都走得比较夸张。然后我就学他们走路的姿势,这样我的木偶也慢慢开始有步伐感了。木偶都是在舞台的台口演出的,如果操纵的幅度很大,给观众的感觉就是这个角色一会蹦上天,一会又下地,非常不好看。操纵木偶首先要稳,演员操纵木偶的手脚都要练基本功,就是要练臂力,不让木偶忽高忽低。慢慢地,我就把木偶当成是我自己。

我过去演的都是比较活泼、可爱、天真的形象。比如说《东海小哨兵》里的少先队员,这个角色是爱憎分明的,勇于和特务斗争。剧里面有五段唱,不需要花很多力气。

20世纪70年代,巴基斯坦的外国朋友来团里学这个剧目,为了便于他们学习,我们把《东海小哨兵》改成了英文版。旁白由他们演员来说,唱他们唱不了,要我来唱。这是一个难题,原来大概13个字的歌词,一下子要用好几个英语单词来唱,挺有难度的。那个时候还有工宣队,工宣队对我说:“童丽娟,你叽里咕噜在唱什么?”当时还请了外国语学院的孩子们来看戏,工宣队就问他们:“小朋友,你们看得懂吗,听得懂吗?”他们齐刷刷地回答,听得懂,看得懂。那就说明我唱得还不错。

采访人:能谈谈白骨精这个角色吗?

与巴基斯坦同行合影

童丽娟:《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的白骨精这个角色对我是一大挑战。白骨精这个人物形象比较复杂。她是一个妖魔鬼怪,但她又披着美貌女子的外衣,善变人形,诡计多端。排戏的时候我就在设想她的装束肯定是偏重戏曲形式的,那我就不能用话剧的形式来对付,必须向戏曲靠拢。而且这个角色不能像纯唱歌一样,得要像唱戏又不像唱戏的样子。我跟编曲的陆建华商量,我希望有些台词能够清唱,结尾的一句话让他帮我用音乐托一托。我必须要从台词和唱腔上,有点拖腔拖调。而且这个角色动作很有难度,她的服装上有翎子,她也有她独特的台步,白骨精的很多动作不是一个演员可以完成的,要由两个演员合作来配手、配脚。为了等她的动作完成,必须拖一点腔和调。我跟指挥陆建华的配合是很默契的,既像唱点戏一样,又像唱点歌一样,完成了这个角色。

另外,难度比较高的是,白骨精每一场的结束都是在笑声中结尾。第二场的笑声我设想她应该是很得意忘形的样子。声音从低到高,像阶梯一样慢慢地爬上去,到达制高点就停留这么一两秒钟,然后再慢慢地像台阶一样下来。这一口气绝对不能松懈,因为一松懈就笑不出来了。第五场抓到了唐僧后还有一场笑,白骨精是狂笑,声音必须一下子就要冲出去,爆发力要很强,然后再收回。第七场是洋洋得意的笑。这是慢悠悠的笑,我需要把不同的笑都设计好,然后把音量稍微提高一点,凸显白骨精的妖媚。

《红宝石》剧照

采访人:《红宝石》这部戏中您给哪个角色配音?

童丽娟:导演把所有女演员都聚集在一起对词,想挑选出《红宝石》的主要角色。我是这样想的,《红宝石》里的凤凰跟白骨精是截然相反的。女主角是一个很美的仙女,台词一定要充满诗情画意,需要运用诗歌朗诵那样的语调。最后领导决定由我来配凤凰。直到现在《红宝石》还经常排演演出。之后我就配《师徒大战黄风怪》里的菩萨,那个菩萨是人偶同演的。

采访人:人偶同演跟之前演员在幕布里面操作木偶有什么不一样?

童丽娟饰演观音

童丽娟:单纯为木偶配音,既不受年龄的限制,也不受演员形象的限制。我配《好好学习》里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跟姐姐撒娇要去看电影。那我对这个小角色的设计就是要把音量提得高一点,语速要慢一点,再嗲一点,语气夸张。如果人偶同台演出,由我来演这个角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不是给观众看笑话吗?我当时已经40岁了,却还去演一个小孩,我自己也不自信。所以木偶配音的优势就是——它没有年龄的限制,只要演员相信,那么木偶跟演员合二为一,演员就是这个形象。木偶是很可爱的,大眼睛,小嘴巴,随着操纵演员的摆动,它的动作就很灵活。作为演员我就相信我自己就是这个形象,配起音来就非常自信。当时我下工厂配这个《好好学习》,观众就问工宣队:“你们有小演员在配音?”“没有。”“那怎么像小孩一样在讲话?”观众又说:“那我们到后台去看看好吗?”工宣队同意了。观众来后台看到是我配音后,就和工宣队说,真不容易啊,配得太好了。因为有幕挡着,不受任何因素的限制,所以再小的小孩我都可以把声音处理得游刃有余。我觉得我就是这个女孩子,跟姐姐撒娇,吵了半天。台下的观众有很强烈的反应,都笑了。后来他们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演员在配小姑娘,他们都觉得很有意思。木偶配音演员不受声音、形象的限制,当我自己内心对这个角色深信不疑时,那么这个角色就出来了。木偶角色,一个人是完不成的,总是两个演员一起合作,一个是操纵演员,一个是配音演员。如果是小的木偶角色,那我可以一个人边操作、边配音。如果动作很多,则操纵和配音必须分开,要不然会影响演员的发挥。因为演员做了这个动作,发音就发不出来,会分心的。所以主要角色都要有配音演员来承担,这便于比较完美地完成角色塑造。

采访人:在“文革”的时候,上海木偶剧团是什么样的情况?

童丽娟:给工农兵演出的都是小节目。气势磅礴地冲杀上舞台的,语言要铿锵有力的,动作都要带革命性质。因为我有舞蹈基础,一般都是由我领诵。有一次给外国朋友演出,他们看了后吓一跳,怎么乒乒乓乓地这么厉害。一般在工厂演出,女生弹唱西藏舞,都是自己出台的。先演一些节目,然后把幕往后一拉,我们演员就出去跳了。这些都是由我来编舞,因为我学过舞蹈和编舞,我清楚如何设计动作才有利于木偶的发挥,尽量把脚下的动作减少,多体现在手或者袖子上。当时我们是四个演员在台口跳,跳完了以后把幕往后一拉,演员们拿着木偶出场了。小节目里还有女声弹唱,也有乐队当场伴奏,我跟搭配的演员边唱边带有简单的动作表演。因为这种形式的表演很简便,不需要什么道具,也不需要复杂的布景,表演形式也比较欢快,非常受欢迎。

在工厂表演木偶戏

采访人:能跟我们聊聊演出的趣事吗?

童丽娟:我回想起当时我们到日本演出,需要用日语报幕,这个就不能借用翻译了,我们站在木偶边跟日本小朋友直接交流。第一次表演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先拿着小木偶出去,跟他们先鞠一个躬。然后木偶做动作了,我就开口了,就很简单的四句话,后来他们都拍手,我倒不是要掌声,这说明我讲的内容至少他们都听懂了。之后就是用日语唱关于熊猫、樱花等这类歌。

采访人:所以说当演员也挺不容易的,又要学英文,又要会日语,您当时怎么学语言的?

童丽娟:都是翻译教我们说的。演员的抢记能力比较强。听到发音后,记几遍就能记得住,而且也知道什么意思。说得准不准,那就要由观众来检验了。

采访人:有什么跟观众互动的小故事吗?

童丽娟:我们去做开场前的准备工作的时候,帮小朋友把座位弄好,拿一个木偶给他们看看,问他们喜欢不喜欢。他们讲,这个抱在手里的是洋娃娃吗?我说,是,待会儿阿姨就拿这个洋娃娃跟你们说话,好吗?小孩子们都非常天真。因为我那个时候也有孩子了,把这些小朋友当作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的孩子也是在剧场里长大的,那个时候每周只有一个休息日,我们演员平时也没有什么假日,需要演出的时候必须随时待命。那么我只能把我的孩子也放在剧场里看戏,他是看着《小八路》等木偶戏长大的。台下的这些小朋友们,都是祖国的未来,都是我们的下一代,所以对待他们也就像对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采访人:在台上随机应变的能力对于木偶演员来说很重要吧?

童丽娟:有一次在广场演出时,台下人山人海、满满当当的。我把我三岁多的儿子安排坐在最前排的地上。我叮嘱他,你看见妈妈不要讲话。他说,哦。结果等我上台,转了圈一个亮相完了,开始说话了以后,只听到台下我儿子的声音,“妈妈,我要尿尿了”。哎呀,我心想,这下完了。我也没有朝他看,也没有分神,脑子里一转,儿子啊,你就尿裤子上吧。

要下乡送戏上门的时候,演员就要用上海话演出了。我跟陆建华两个人合作,把有关计划生育的宣传思想演给农民看。当时没有其他男同志会讲上海话,只能临时叫陆建华来演。我们演员是从来不笑场的,如果遇到说错了台词等情况,我们也不会笑场的,这是责任。结果这位临时演员,他说错了词,本来应该说“我是你的老公,你是我的老婆”,结果他很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你的老公,你是我的‘老虎’”。哇,当时观众是没听出来,我听了后倒没笑,他自己一听不对了,就捂着嘴笑,我马上就拿别的台词冲过去了。

采访人:有没有遇到很紧急的突发状况?

童丽娟:1952年,我演《马兰花》里的小鸟。小鸟的服装里有一件内衣是保险衣,它有两个铁钩,用钩子钩着可以在空中飞。小鸟的翅膀动两下作为暗号,然后聚光灯一打,就从这个山头飞到那个山头了。

负责钩子的一位老同志疏忽了,他钩住了下面一个点,而上面的一个点没有钩好。等马郎一叫,我飞过去的时候,力点不对了,倒栽葱,那很危险的,我“哇啊”大叫一声。舞台监督张琯治赶紧闭幕,把我吊到那头放下来。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五六岁,很害怕,就哭了。但是紧接着我还要上场,也没带手帕什么的,就把眼泪擦一擦,一上台就全都忘了。下面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以为是真的闭幕了。这是《马兰花》的一段小插曲,也是我第一次碰到的比较危险的突发状况。所以说有时候演员虽然可以根据情况随机应变,但是如果遇到像这种技术性的问题就完全没辙了,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采访人:能和我们聊聊木偶工艺的发展过程吗?

童丽娟:我们演员要根据木偶本身的特性来设计动作。如果制作木偶的师傅告诉你这个木偶有哪些机关可以动,那么演员就要根据这个木偶的特性来操作。有的木偶眼睛转动得很灵活,有些是不能转动的,这主要是看该角色重不重,还有它需要表现什么样的剧情。像复杂的角色孙悟空,它要三个人来完成,一个拿竹竿,一个配手,还有一个要配脚,难度是比较高的。一般的木偶角色,一个演员自己都能完成,复杂的则需要三四个人。

采访人:所以说木偶这一个角色的诞生是一个集体创作的过程。

童丽娟:木偶戏,常常需要三位一体,第一个是木偶的形象,第二个是操纵演员,第三个是配音演员,必须三位一体结合起来塑造角色。作为话剧演员,一个人就能完成角色,演员自己设想动作然后把感觉表现出来就可以了,但是作为木偶演员就不行了,因为完全需要依靠木偶的形象。观众的视觉对象是木偶,不是台口下面的操纵演员,更不是配音演员。他见到的就是活灵活现的木偶,我们付出的动作、语言、声音、表达等都是为木偶这个角色服务。所以说木偶演员跟其他剧种演员有着很大程度上的不同,发挥余地比其他剧种演员更大,更淋漓尽致,因为它不受任何因素的限制。

采访人:人偶同台出现后,大家都觉得挺新鲜的,挺有意思的,观众是不是一下子就接受了这种表演形式?

童丽娟:人偶同台刚出来的时候,观众们第一反应是觉得不敢相信,我那个时候演《师徒大战黄风怪》里的菩萨,听到台下小朋友在说,这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他们之前看到的木偶是小小的,人偶同台了后,由演员来扮演木偶,特别高大,小朋友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就一直在议论这个话题。

采访人:您在上海木偶剧团学会了操作木偶,然后又演了这么多的剧目。请跟我们说说您对木偶有着怎样的一种情结?

在国外演出(后排右四为童丽娟)

童丽娟:我之前从来没接触过木偶,也不知道木偶戏是怎么一回事。我进了上海木偶剧团以后,从陌生到喜爱,慢慢地熟悉了这门艺术。在动作多、台词少的情况下,我自己也在较小型的戏里同时为木偶操纵和配音。我曾在《大灰狼》里操纵二妹,还操纵过一位女红军。我起先也不知道该怎么摆弄木偶,都乱套了,带着木偶走路的样子像水上漂一样的。我就经常对着镜子练木偶的走路方式,琢磨怎么样才像木偶的走路。木偶该如何跳,幅度又是怎么样的,有的时候超出一定的范围就不像木偶了。因为木偶的举手投足都是有规范的,要讲究角度的。比如木偶的眼睛,肯定不能转过去以后不转回来,不然就变成斜眼了。如果角色是有很多台词的话,我基本上只需要负责配音就可以了。木偶戏发展到后来都是用语言表达为主,我大多数是以配音为主。

采访人:上海木偶剧团经常会出国演出,您跟我们说说,在国外有什么有趣的事?

童丽娟:德国、日本的孩子们,他们比中国孩子安静一些。中国孩子比较外露,想说什么,想叫什么,当场就发泄了,有时候为了看清楚台上,还会站在凳子上。外国孩子就比较安静,可能是受语言的影响,不一定听得懂,他们就完全看动作、看场景。为外国小朋友演大的剧目,会场一般都很安静。演小戏的话,虽然语言交流上有点难度,但是他们会来弄弄你的小木偶,跟你握握手,亲一亲木偶。他们会问,木偶的眼睛为什么会动,怎么动。然后我就拿着木偶,拨给他看。他们想把衣服翻开来看看里面的机关,我就给他们摸摸,让他们自己亲自体验一下。怎么摆动眼睛会转,嘴巴是怎么张开的,这些新奇的事让他们非常开心。

童丽娟和陈志秋

采访人:您能说说您的爱人陈志秋老师吗?

童丽娟:在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场,他主要设计了两部戏,《兔子和猫》和《大灰狼》。后来我们调入上海木偶剧团后,在新的设计人员还没有进团之前,所有剧目都是由他设计的。他的代表作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红宝石》《南京路上好孩子》。《南京路上好孩子》的舞台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转台。它的地点、环境,随着舞台的变化而马上切换,一会儿是路,一会儿又是房子,这在当时来说是比较新颖的。陈老师曾自编过两部作品,《泥菩萨》和《龙凤呈祥》。《龙凤呈祥》是舞蹈节目,曾经在德国演出过,主角是很优美的两个人物,以歌舞形式表现。他是个工作狂,设计起来没日没夜的,非常热爱工作。

(采访:陈 娅 整理:陈 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