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影像与反视觉的拟像摄影

5 虚拟影像与反视觉的拟像摄影

“虚拟”是一种认知体验。虚拟在当下的社会文化语境中,越来越多的被认为是另一种现实的存在状态(即“虚拟的现实”),乃至生存方式(如“宅”文化的兴起即建立在虚拟的生存方式上)。它一方面与由科技支撑的后现代社会密不可分;另一方面意味着在虚拟体验的塑造中,大量模拟性质的视觉参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本章所涉及的内容超越了历史考察范畴,应该说当下影像虚拟现实化的进程刚刚起步,远未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本章并非结论性的归纳总结,而是围绕摄影图像的一些当下趋势及其文化衍生的探讨。

《再媒介化:理解新媒体》一书中说:“现在我们发现自己满心怀旧地注视着传统照片,那个时候数字科技还不存在,因此也就无法介入观者与他本人的欲望之间。”[1]而在数字科技冠冕堂皇的外衣下,掩盖着人们对于摄影图像的改造欲望——即使之成为这样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时机、选择、聚焦与缺憾都不再成为困扰摄影图像的问题,时间空间也不再成为遏制它的枷锁。虚拟对于摄影图像而言,意味着摄影既是内在的同时又是外在的,它既是自己的主体又是自身的客体。它终于可以摆脱原型及其复制的困扰,摆脱遮蔽或谋杀了现实的指责,因为虚拟影像本身就是自给自足的拟像——以虚拟形态存在的另一种影像现实。

“摄影式的观看”意味着两层观看含义:一是人们透过摄影观看世界;二是人们如何观看摄影图像本身。就后者而言,当今的摄影图像,更多的不再是以往的“被看着”,而是通过各种显示屏“被浏览着”,乃至于“被体验着”。就前者而言,摄影式观看的性质发生了彻底转变:从视觉的、模拟视觉的最终成为反视觉的。“我们再不需要知晓这个世界;相反,告诉我们如何获取关于世界的数据,我们需要知晓它。”[2]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虚拟影像的狂欢,摄影从制像技术及传统文化概念这两个方面均被宣告“死亡”。在《视觉机器》中,维拉里奥指出:“盲目,是即将到来的‘视觉机器’的核心概念。不再需要光线的视觉生产本身就是对一种强烈的盲目性的生产,这将是最新与最后的工业化形式:不再需要凝视的工业化。”[3]或许是诠释了这种摄影式观看的彻底改变,日本艺术家渡边刚(Go Watanabe)一组名为《人脸系列》的“摄影”作品中(图5-1),展示出一系列仿佛星外来客的“人”脸形象。其制作方式为把真实人脸部的皮肤效果附着在预先用3D软件建模出的虚拟人脸上,最后渲染输出并印制于灯箱片上。这张拟像摄影(它能称为摄影图像吗?)丝毫不依赖于光线的映射关系或摄影式观看的外在求索,相反,从一开始它就是脑海中的一个内在意向,并借由虚拟的数字运算而生成。与其说它需要“被观看”,不如说它观看着我们——高举视觉性的虚拟影像,实际上最为背离了视觉,因为“观看”一词其本质上意味着望远镜式的外在的求索。而与之相反,虚拟影像则是内在意识的自我化现。

图5-1 渡边刚,《人脸系列-8》,2006

来源:http://www.artnet.com/artwork/426061397/425932906/go-watanabeface-portrait-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