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白湖岁月

十三、白湖岁月

金仙寺位于宁波慈溪县鸣鹤场镇的西边,对面就是水域宽广的白湖,沿着这个湖的数十里地,建有各样的房舍,有种远离尘世纷扰之感。金仙寺自兴建以来,就吸引了诸多高僧大德前来驻锡,其住持是亦幻法师。一九三〇年十月的一天,正在休息的亦幻法师看到李叔同背着行李从白湖岸边走来,亦幻法师认出了他,便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李叔同与亦幻法师结缘于一九二八年的冬天,当时亦幻法师是闽南佛学院的教师,后来调往金仙寺做住持。对于李叔同此次金仙寺之行,亦幻法师后来在《弘一大师在白湖》一文中做了详细的记载:“他就带着他的小藤箧,《华严宗注疏》和道宣律师的很多著作惠临。我见到他带来的衣服被帐,仍都补衲成功,倒并没有感觉什么出奇或不了解。这犬儒主义式的行脚僧的姿势,我在厦门已司空见惯了。只是这么老,还孑然一身过云游生涯,上下轮船火车,不免不便,我心中曾兴起不敢加以安慰的忧忡。”可见,李叔同所带的行李非常简陋,但将佛典却视如至宝。通过在厦门时对李叔同的了解,亦幻法师对他的生活习惯也保持了尊重与理解。

据亦幻法师回忆,李叔同在金仙寺住下后便开始了手头上的工作。他一方面为天津佛经流通处校勘一部《华严经著述》,一部灵芝《羯磨疏济缘记》;另一方面,他还继续开展他的佛学研究和修持,并于每日饭后,必定诵读《普贤行愿品》回向给四恩三有,同时为自己往生净土做准备。当时亦幻法师与他为邻,每次都偷听李叔同用天津方言诵经。因为这样,他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坚定了他的信念。

同年农历十月十五,天台静权法师来金仙寺讲解《地藏经》《弥陀要解》。《地藏经》是佛门孝经,记载了佛往忉利天为母说法,光母女、婆罗门女救母于恶道之中的感人事迹。李叔同在俗家之时,也是一位大孝子,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亦给予他更多的尊重与自由,母子感情甚好。因此,此次《地藏经》和《弥陀要解》的课程,李叔同一节都没有落下。静权法师在讲解《地藏经》之时,将佛学的孝道与中国传统的孝道进行了联系,强调了孝道在修持佛法中的重要性。讲到此处,只听到底下有人哽咽涕泣,在场之人无不惊愕,静权法师也好奇是何等人在此伤心落泪,因此不敢再讲下去。亦幻法师回忆道:“后来我才知道滚热的泪水是他追念母爱的天性流露,并不是什么人在触犯他伤心。因为确实感动极了,当时他就写了一张座右铭:‘内不见有我,则我无能;外不见有人,则人无过。一味痴呆,深自惭愧;劣智慢心,痛自改革。’附上的按语是:‘庚午十月居金仙,侍静权法师讲席,听《地藏菩萨本愿经》,深自悲痛惭愧,誓改过自新,敬书灵峰法训,以铭座右。’”可见,李叔同当时情绪失控主要是被地藏王菩萨因地的孝心所感动,同时也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如此,他对此次失控行为多少有些懊恼,因此写下座右铭来提醒自己不可执着于我相、人相等,痛下决心改正。虽说如此,李叔同的真性情还是感染了亦幻法师,他通过李叔同的悲痛心情也联想到了自己的老母亲。他自己说:“我平生硬性怕俗累,对于母亲从不关心,迨至受到这种感动,始稍稍注意她的暮年生活。中间我还曾替亡师月祥上人抚慰了一次他的八十岁茕独无依、晚景萧条到极点的老母。弘师对我做过这样浩大的公德,他从没有知道。”亦幻法师作为出家人,以了断为主,害怕沾染过多的亲情从而和母亲保持距离,但李叔同的这种举动,深深地感染了他,唤起了他内心深处那个温情的地方,使他不仅关照了母亲,还将这种反哺之情推至到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八十岁老人那里,给予了她极大的温暖与安慰。这也许是李叔同与一般出家人不同之处,他严肃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滚烫的内心。

李叔同的慈悲情怀

有一天,李叔同在谈笑中说到刘质平、夏丐尊等人为他生日放生的事情,并回味无穷,感觉很有意义。亦幻法师顺势而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他在白湖期间能有所留念。李叔同想了想说:“这样吧,趁这四众云集听经的机会,我们就在大殿里发个普贤行愿吧!”之后,他便拟了仪式单,请亦幻法师在住持席上搭起红祖衣领众,大殿的两边站着两百位佛弟子,静安长老担任维那,静权法师、炳瑞长老为班首,李叔同则站在亦幻法师背后的拜凳上,跟着他顶礼。这让亦幻法师非常紧张和羞赧,他自觉自己过于年轻,还没有资格担任这样重要的事务。礼拜完毕,僧众们集体午餐,大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种肃穆的场景中,因此连空气都变得严肃了。几乎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互相合掌敬礼。在这样的场合下,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因此剩下了不少菜,这次聚餐被亦幻法师称作“寂寞的午餐”。这样浪费的场面让生活俭朴的李叔同实在看不过去,他责怪了亦幻法师,觉得他不能这样铺张。亦幻法师有些委屈,想向他解释:“你不知道一般和尚的习惯,是做过功课必定要吃的!”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保持了沉默。

在白湖期间,李叔同除了听经、研经,还在小范围内传授律宗的教义。讲授五戒十善、三皈依。虽说听众只有五人,但李叔同还是很认真地准备。其间,通过亦幻法师的引介,当地一位名叫胡维铨的年轻人前来拜访李叔同,在第一次见到李叔同之时,他便深深地被吸引,后来写下了《见了弘一法师》一文刊登在《现代僧伽》上。李叔同见了文章之后,为他改名为宅梵,并解释说:“生天终须堕落,唯学佛方能超越三界。”并教导他要努力精进修行,勤念佛号,懂得惜福。由于胡宅梵对白话解经非常感兴趣,李叔同劝他注解《地藏经》。胡宅梵觉得自己没有修证佛法,不敢去妄加解释。李叔同鼓励他,让他先按字面意思解释,他自己会把关。在李叔同的鼓励之下,胡宅梵开始了解经的历程,其间,李叔同作为助缘,赠送他《地藏经科注》一部,《演孝疏》一册,供其参考。在李叔同的保驾护航之下,胡宅梵果真完成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白话解》。李叔同非常高兴,并为之写了序言和题目。李叔同与胡宅梵的相识相知到共同完成一部解经之作,不得不说是缘分使然。作为一位没有多少阅历,亦无证得佛智之人的胡宅梵,却给佛教界留下了一部白话解经的经典之作。《地藏菩萨本愿经白话解》对普及《地藏经》的核心要义有相当大的促进作用。这正如亦幻法师回忆所说:“胡宅梵居士的《地藏经本愿经白话解》就在弘一法师的指导下编写成书的。我想天下必定有许多如我之逆子,会被这部通俗注解感化转来,对于劬劳的母亲孝敬备至。”由此可见,这部著作,无论从学理方面还是从社会责任方面都功德无量。通过这样的交往,胡宅梵和李叔同对彼此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因此,胡宅梵请求做李叔同的弟子,李叔同欣然答应,并为他行了皈依礼,法号胜月。自此,李叔同以师父的身份,切身布置功课给胡宅梵,嘱咐他每日诵读《普贤行愿品》。胡宅梵很用功,因此深得李叔同的喜爱。平日里,李叔同经常婉拒拜访者,但是只有胡宅梵可以随时见到他并请教问题。李叔同曾对一位法师说:“施主物不可受,唯胡居士之物可受。”从中可见师徒情谊之深。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到了年底,静权法师结束了在白湖的讲经,金仙寺也进入了天寒地冻的季节,白湖上也结了厚厚的冰。李叔同本来身体羸弱,不堪严寒相逼,于是想要离开白湖,前往永嘉城下寮。临走之前,他给好友性愿法师写信说:

性老法师慈鉴:

顷诵惠书,忻悉一一。所云八月寄至法界寺之函,未经披诵(因春夏间拟返法界寺,其时当可披诵尊函),因中秋后,末学已出外云游矣。在金仙寺听经月余,近已圆满,拟于明日往温州度岁。承示法座驻锡云顶,至用欢忭。明岁当来厦亲近座下,以慰渴念。冯、蔡二居士属书之件,俟至温州后书写,付邮挂号寄奉。谨复,顺颂

慈安

末学演音稽首

十一月十六日

白湖岁月告一段落,在此期间,李叔同收获了对佛教更加深刻的理解,也完成了自己的佛学研究任务,并有了新的徒弟,而且与亦幻法师有了更加深入的交往。可以说,这样的岁月总是令李叔同难忘的。

自一九三〇年以后,李叔同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他到永嘉庆福寺不久,又去了上虞法界寺,旅途的劳累让他体力不支,刚到法界寺就大病一场。此次病痛来势汹汹,李叔同意识到自己即将往生,于是他倒坦然念佛求生净土了。他还立好了遗嘱,强调自己往生之后,凡寄存法界寺的佛典及佛像,都赠送给徐安夫居士,其余的物品则交给法界寺的库房。正当他万缘放下,一心求生净土之时,或许得到了佛菩萨的加持,李叔同的情况得以逆转,病慢慢好了起来。其弟子蔡丐因在《戒殊苑一夕谈》中专门谈及李叔同此次生病的情形。李叔同告诉蔡丐因说:“予今春病虐,热如火焚,虔诵行愿品,遂觉清凉。维时一心生西,境界廓然,正不知有山河大地,有物我也。”又说,“此次至杭州虎跑,适元照法师示疾,余为助念佛号,净土相见,生西无疑。茶毗后得舍利三粒。”可见,此次病好之后以及为元照法师助念,使得李叔同对于生死有了深刻的认识,对佛法又有了进一步的体证,他改变了以往的律学路向而在佛前发愿:“捐弃有部,专学南山。随力弘扬,以赎昔年轻谤之罪。”同时他发弘誓愿重振律宗:

时维辛未二月十五日,本师释迦牟尼如来涅槃日。弟子演音,敬于佛前发弘誓愿,愿从今日,尽未来际,誓舍身命,拥护弘扬“南山律宗”;愿以今生,尽此形寿,悉心竭诚,熟读穷研《南山疏钞》及《灵芝记》。精进不退,誓求贯通,编述《表记》,流传后代,冀以上报三宝深恩,下利华日僧众。弟子所修,一切功德,悉以回向,法界众生,同生极乐莲邦,速证无上正觉。

这样的誓愿并非一日就有,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积累与酝酿。最早的时候,徐蔚如居士在拜访李叔同时就提到过相关的问题:“自古至今,出家的法师们,讲经的多,讲律的少。尤其近几百年来,没有专门研究律学的,就是有也不彻底。因此,您出家后可以研究律学,把中国的律宗重振起来。”李叔同对此也有所考虑,至少他开始重视律宗。后来,他在《余宏律之因缘》中详细地介绍了他从关注“有部律”到转变为对南山三大部极度重视的过程:

是年阅藏,得见义净三藏所译《有部律》及《南海寄归内法传》,深为赞叹,谓较“旧律”为善。故《四分律戒相表记》……屡引义净之说,以纠正《南山》。其后自悟轻谤古德有所未可,遂涂抹之……以后虽未敢谤毁《南山》,但于《南山》三大部仍未用心穷研,故即专习《有部律》,两年之中,编有《有部犯相摘记》一卷,《自行抄》一卷……其时,徐蔚如居士创刻经处于天津,专刻“南山宗”律书。费资数万金,历时十余年,乃渐次完成。徐居士始闻余宗《有部》而轻《南山》,尝规劝之,以为吾国千余年来秉承《南山》一宗,今欲弘律,宜仍其旧贯,未可更张,余因是乃有兼学《南山》之意。尔后此意渐次增进,至辛未(1931)二月十五日……乃于佛前发愿,弃舍《有部》,专学《南山》,并随力弘扬,以赎昔年轻谤之罪……愿尽力专学南山律宗,弘扬赞叹,以赎往失。此余由“新律家”而变为“旧律家”之因缘,亦即余发愿弘《南山》之因缘也。

自此以后,李叔同开始潜心研究和弘扬南山律宗,着手编辑南山律三大部纲要表记。并在此后的岁月中,他精心研习,大力弘扬,努力修持,促使沉寂多年的南山律宗得以重现生机。而李叔同本人也被佛界尊称为振兴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

不久,李叔同离开了法界寺,前往五磊寺。五磊寺位于五磊山顶,其住持栖莲法师和亦幻法师都希望在此道场兴办律学,因此请李叔同前来弘扬律宗教义。作为李叔同自己,他早就期待能有机会兴盛律宗事业,实现自己在佛前所立宏愿。因而,对于此次机会,他是非常欣喜的。一到五磊寺,李叔同首先办起了南山律学院,又一次在佛前受戒发愿,准备利用三年时间在此地大力作为,尽最大努力宣讲南山律宗三大部。既然兴办学校就得一定的资金支持,五磊寺的两位法师前去托人募款,这一做法一开始并无不可,但也产生了负面作用,吊起了出家法师对于金钱的胃口,这令李叔同大为不满。随后,他很快离开五磊寺,准备前往闽南过冬,但时局恶化,诸位弟子和好友都为其安全担忧,极力劝阻他返回原地。五磊寺的两位法师听闻消息,亲自迎请李叔同回五磊寺继续兴办学院。李叔同内心也为计划的破灭而感到难过,此次回来后,他想做最后的努力,于是便与栖莲和尚签订了协议:

一、于五磊寺团结僧伽,恭请弘一法师演讲毗尼,不立律学院名目。

二、造出僧材之后,任彼等分方说法,建立道场,以弘法为宗旨。

三、暂结律团,在法师讲律期内,无有院长、院董名称。

四、大约纪念可以造出讲律僧材,随法师自为斟酌。

五、倘法师告假出外者,任法师自由。

六、一旦造出讲律僧材之后,任法师远往他方,随处自在,并与律学院一切事务脱离关系,不闻不问。

七、凡在学期内大小一切事务,总任法师设法布置,听师指挥,无不承顺。

八、凡在学期内,倘有与法师不如意之处,任法师随时自由辞职,绝不挽留。

九、以上所定各条件,完全处于栖莲本意,绝无法师意见;倘以后于以上条件有一件不能遵守时,任法师自由辞职,绝不挽留。

十、聘请律师二人,担保以上各条件,各不负约。

民国二十年十一月十九日五磊寺住持栖莲

见证人:亦幻 永睿

通过此份契约,李叔同幻想着这样就可以公事公办,办好律学院了。但这只是他的幻想而已,现实最终还是令他离开了五磊寺。

此次没能完成自己的夙愿,李叔同深感遗憾。他写信给亦幻法师说:“我从出家以来,对于佛教向来没做过什么事。这回使我能有弘律的因缘,心头委实是很欢喜的。不料第一次便受了这样重的打击,一月来未能安睡,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挫伤,看经念佛都无法进行。照这种情形,恐非静养一两年不可。”可见此事对李叔同的打击比较大,作为出家法师,为佛门效劳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李叔同曾发过振兴南山律宗的宏愿,建立律学院也是他弘扬佛法的一项重要举措。这样的计划夭折了,他两年后谈到此事还心有遗憾:“(五磊寺办学失败)以后有他寺数处,皆约余往办律院,因据以前之经验,知其困难,故未承诺。唯于宁波白衣寺门前存一南山律学院筹备处之招牌,余则允为造就教员二三人耳。以后即决定弘律办学,不立名目,不收经费,不集多众,不固定地址等。此次在本寺讲律,实可谓余弘律之第一步。……余业重福轻,断不肯再希望大规模之事业。唯冀诸师奋力兴起,肩荷南山一宗,广传世间,高树律幢,此则余所祝祷者矣。”李叔同离开五磊寺后又受到应镇海伏龙寺住持诚一法师的邀请,前往伏龙寺驻锡。在此期间,他亲手装订完成了《南山律学丛书》,之后,他又回到金仙寺讲授律学。亦幻法师为李叔同提供了良好的讲学环境,教室设在方丈大楼,只有几张方桌。李叔同每天只讲两三个小时的《四分律》,剩余的时间由学生自己消化。经过半个月的讲解,他又离开了白湖金仙寺,再次前往伏龙寺。亦幻法师将李叔同这十五天的讲经动机归纳为“还愿”,其原因即在于,李叔同第一次来白湖金仙寺之时由于时间太紧,没有尽心。另外,由于南山律学院没有办起来,这使他心里不安,过于内疚,总是希望用其他的方式来了却自己的心愿。但只讲了十五日,在亦幻法师看来,是与李叔同的身体有关,因为他本来就虚弱不堪,繁重的讲学任务会让他精力不济,以及他并未将世俗中的才子气质脱尽之缘故。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李叔同同时在伏龙寺、金仙寺、法界寺三座寺院之间频繁奔波。学生刘质平心疼老师的身体,故在伏龙寺陪伴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李叔同创作了大量的书法作品,其中《佛说阿弥陀经》最为珍贵,是李叔同用了整整十六天写就的书法精品。之后,师徒二人又各自奔忙。李叔同去了法界寺。在法界寺,李叔同又一次病了,这次是伤寒,发烧至昏迷,过了几天才好。他写信给夏丐尊道:“如此之重病,朽人已多年未患。今以五十之年而患此病,又深感病中起立做事之困难,故于此娑婆世界,已不再生贪恋之想,惟冀早生西方耳。九月十日以后,仁者或可返里。其时天气已渐凉爽。乞惠临法界寺,与住持预备商量临终助念及身后之事,至为感企。此次病剧之时,深悔未曾预备遗嘱。故犹未能一意求生西方,惟希病愈,良用自惭耳……”此次生病,让李叔同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肉身已经开始不可阻挡地败坏,因此他有了料理后事的心理准备。作为出家人,后事自然无法依靠亲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弟子和朋友。因此,他给最得意的学生刘质平写信说,自己近年来老体衰弱,稍微一劳动就虚弱疲倦,他已经请夏丐尊十日后前来法界寺商量后事,准备好结束一生。同时,他在自己的遗嘱中嘱咐刘质平,待自己命终之后,不开追悼会,不做纪念之事,只需将《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印两千册,其中的一千册送给佛学书局进行流通,五百册赠上海北四川路内山书店存贮,剩下五百册分别赠给同人。请刘质平筹集印资,作跋语,交给中华书局石印,此事便是对他一生最好的纪念。

夏丐尊接到信件后,得知李叔同病得很重,因此心急如焚,他立刻前往法界寺,端药递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李叔同。经过他的悉心照料,两个月后,李叔同的病完全康复了。通过此事,我们看到了夏丐尊的一片真情,他和李叔同之间是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纯粹的友谊。他一路以来都支持、包容、扶持着俗界的大才子李叔同,又尊重着、牵挂着、照顾着出家后的弘一法师。这段美好的友谊至今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