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军政大计的决策上,儒家“主和”思想占据主导,兵家功利思想影响有限

一、在国家军政大计的决策上,儒家“主和”思想占据主导,兵家功利思想影响有限

在“崇文抑武”治国方略和“以文制武”体制之下,宋代文人政治高度发展,文人官僚与皇帝共治天下,在国家军政大事的决策上起主导作用,武将被排除在枢密院、地方统兵体系首长之外,越来越丧失战略决策的发言权。

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儒家与兵家虽非完全对立,但价值取向殊为不同。儒家强调“重仁义、轻诈利”“守信”“尚和”,兵家则主张以利益为出发点,以趋利避害、追求胜利为最终目的。《孙子兵法》在这方面最具代表性。孙子说,“兵者,诡道也”(《计篇》),“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军争篇》),战争的行止完全取决于是否有利可图,“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两见于《九地篇》《火攻篇》)。在战争中,要通过各种手段造成有利态势,争取战争主动权,“致人而不致于人”(《虚实篇》)。兵家的这种思想是现实的、功利的、理性的,也是积极主动的,对于维护和拓展国家利益具有重要意义。

在宋代“崇文抑武”“以文制武”的背景下,传统兵家的功利主义思想非但得不到君主和文官集团的认同,甚至受到激烈的批判。据史料记载,当宋太宗读到兵书《阴符经》时,曾评论说,“此诡诈奇巧,不足以训善,奸雄之志也”[15],显然是将其摒弃于治国安邦的正途之外的。在文臣之中,苏轼的观点颇具代表性,他认为,《孙子兵法》“以将用之则可,以君用之则不可”,原因在于,“天子之兵,天下之势,武未及也”[16]。也就是说,《孙子兵法》的适用范围局限在如何打仗的战役战术层面,至于要不要打仗的战略决策,那是天子和文臣们的事,完全不是孙子之流所宜预谋的。

儒家思想占据主导地位,同时也意味着,从兵家功利主义角度思考边防问题的思路被排挤出了战略决策领域。面临边疆危机之时,把持朝议的文人官僚往往一味强调内政与战争的矛盾,强调“以德怀远”的立场,强调“来则御之,去则勿逐”的方针,指斥主战将领是为邀边功而故意挑战。从宋太宗“守内虚外”战略方针的确立,到宋真宗弃灵州之议,再到南宋时战与和的“国是”之争,儒家保守、尚和的思想主导着战略决策,使宋代边防战略难以从根本上跳脱“消极防御”的窠臼。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王安石支持下的熙宁开边是个特例。王安石虽然不是兵家,但是他鲜明的法家风格与兵家思想颇有相合之处。王安石变法及熙宁开边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坎坷的历程及失败的终局,也印证了儒家保守派势力是何其强大。正是缺乏从功利角度对军事问题的长远观照,造成了宋代边防战略“消极防御”的特质。每次战争过后,尽管总有人呼吁选将练兵、增强武备,事实上却常常是“士大夫讳言兵事”,军事无法得到有效的提振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