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清政府对鸦片贸易问题一直是争论不休,道光十八年(1838),道光帝以“近年鸦片烟传染日深,纹银出洋,消耗弥甚”,“实堪痛恨”[1],命令各省督抚大员各陈己见,于是,在中国官吏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28个督抚中,主张弛禁者就占了20人,其中满族官吏13人,主张严禁者仅8人,其中满族官吏仅2人,由此可见严禁派势力是很薄弱的。一直处于犹豫中的道光帝,因深受银荒、兵弱之威胁,接受了林则徐等人的正确主张,倾向支持严禁派。道光十八年十一月任命主张严禁鸦片的湖广总督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粤开展禁烟运动,又命两广总督邓廷桢、广东巡抚怡良等地方大吏“协力同心,尽泯畛域”[2],邓廷桢和怡良没有辜负道光皇帝的期望,积极支持、配合林则徐的行动,和他始终“和衷共济”,成为禁烟运动的坚决派和组织者。怡良在和林则徐共事的两年多“深服则徐正大,料事如见,故言无不听”[3]。所以,“禁烟事起,林则徐、邓廷桢主之,怡良偕预其事”[4],成为林则徐的忠实助手。

怡良(1791—1857),字悦亭,满洲正红旗人,道光十八年二月任广东巡抚。以满族人为主要力量的弛禁派在统治阶级中占优势的情况下,为了根除鸦片之患,满族官员怡良能够充当汉族官吏林则徐的助手,团结合作,在当时官场中,是难能可贵的。林则徐在广东任职的两年中,与怡良频繁往来,共商禁烟及对外防御、交涉等事宜,怡良全力支持林则徐,也没有“观望之见”,或“推诿之心”[5],表明他们之间的团结合作。林则徐之所以禁烟成功,是和怡良的支持分不开的。

林则徐作为钦差大臣赴粤查禁鸦片,怡良和邓廷桢立即共同上奏,表示“力除鸦片,共矢血诚,俾祛大患”。愿与林则徐“合力同心,除中国大患之源”[6]。林则徐到达广州后,便马上会同怡良等广东官吏着手鸦片“截流断源”之事,共挽狂澜。为了了解英国鸦片贩子的活动,以及外洋情况,做到知己知彼,林则徐首先组织人员编译《澳门新闻纸》,并向怡良借取《广东通志》阅览,以便“采访夷情”,制定有效的禁烟策略。为此,怡良给予许多帮助,提供了便利条件。与此同时,林则徐与怡良等商议禁烟措施,决定派遣水师跟踪鸦片趸船,并对英国领事义律支持纵容保护下的鸦片贩子采取“喻以理而怵以威”之办法,逼迫他们交出囤积的鸦片,林则徐与怡良等一起共同传讯十三洋行商人,颁布呈交鸦片烟土谕帖,将收缴的鸦片集中于虎门,发动了声势浩大的虎门销烟。

销烟时,怡良应林则徐之邀,陪同亲临监销,共同“目击销毁”,表现出他们协力同心,“督属勉益,根株一日未净,即购捕不容一日或疏”[7]的决心。林则徐和怡良采取的措施是,在积极采取收缴烟土,根灭鸦片的同时,又鼓励洋商不贩运鸦片,遵式具结,从事正常贸易往来。他们公开宣传,凡“具结之船,不宜与观望营私之他船一例办理,以示区别”[8]。尽管义律阻挠和破坏从事正当贸易的英国商人具结,但仍有商船要求具结贸易。道光十九年(1839)九月,英国喇号货船遵式具结,要求入口贸易,林则徐非常高兴,马上致书怡良,希望对该船给予优待,他认为,“此诚能壮中国之声威而破义律之诡谲”[9]。事实证明,从这一年六月十一日,美国“巴黎”号和“南特斯克”号商船首次具结进口,至六月三十日,仅美商船就有11艘具结进口,除贩运米、布、棉花等货外,还带来买货银币十五万数千元,出现“近年颇为罕见”的现象,可见,这一遵式具结的措施是极为得当的,这样,把非法的鸦片走私和正常的贸易严格地区别开来,既打击了义律等人破坏遵式具结,又发展了正常贸易往来,促使禁烟运动迅速发展。

林则徐赴粤查禁鸦片以来,弛禁派与严禁派的斗争并未停息,而是日益尖锐。弛禁派时刻不忘寻找时机攻击严禁派,而林则徐是他们攻击的主要对象,这就使得道光帝反复多变,犹豫徘徊,给严禁派带来了极大的不利。正当英国趸船缴清鸦片之际,道光帝忽然下令,调林则徐任两江总督。这一新的任命给林则徐和怡良等严禁派带来了忧虑。他们担心林则徐会很快地被催赴新任,不能和禁烟运动相始终,林则徐更是感慨万分,以忧伤的心情写信给怡良,说“缴土之折回来后,定将此间烟事归与两贤(指邓廷桢、怡良),即催愚兄速赴新任。上学之期不远,而旧日学堂功课之难犹在,梦寐思之,能无神沮,至爱何以教我耶?”[10]信中流露之情,非情谊至深者,是不会向他吐露的。不过,林则徐并未就任两江总督,而是与邓廷桢对调,就任两广总督,邓廷桢旋即就任闽浙总督,于是在福建,广东同时继续他们的禁烟运动。

林则徐在广东期间,还与怡良、关天培等人一起,分析英国情况,防备其发动武装侵略,于是募勇操练,做好充分的防御准备。他们组织渔民蛋户和水师对停泊在海面上的英国走私船进行火攻,取得胜利,每当有获胜喜讯传来时,他们便相互致函,以“烧毁办艇,甚为痛快,不独寒奸之心,亦已落顽夷之胆”[11]的心情告慰友朋。

随着形势的发展,中英两国关系日趋紧张,充满了火药气味。中国方面,除邓廷桢统辖的福建水师之外,其余沿海各省在弛禁派腐败官吏把持下,对林则徐严加防范的建议置若罔闻,或饰词应付。当林则徐接到浙江巡抚乌尔恭额关于英舰北上的报告时,不胜震惊。当即告诉怡良,说:“祈阅后密之,明日拟造商一切”[12],以免走漏消息,动摇民心。他又预料到弛禁派必利用此事嫁祸于他。同日晚又给怡良去信,感慨地说:“敝处折差大约数日亦可回来,当有续信,区区惟待罪而已!”[13]一日两函,说明情况的紧迫,也说明林则徐需要怡良支持的迫切心情。但他并未消极从事,而是与怡良积极地商讨策略,他们一起草拟密陈恢复定海机宜的折片,并传信寄给乌尔恭额。道光二十年(1840)八月,清廷派琦善接受白河投书,林则徐预感形势恶化,表示极大地不安和愤慨。一日之内,又给怡良发信两封,表示“昨阅信中云云,(指直隶总督琦善接受并呈进英国公文)彻夕为之不寐,若以一着之差,致成满盘之错,如何维挽耶?”午后,他又进而申述“此事措置之方,实关大局。贱子于一身荣辱祸福,早不敢计,只求无伤国体,可儆后来,微躯顶踵捐糜,亦所不惜。……贱性不识事宜,恐不免续上辞官表以陈此一节耳”[14]。林则徐忠心报国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