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向体现
第十七章｜转向体现
19××年×月××日
我们猜想，今天的课肯定不同寻常，而且很特别，因为今天，第一，剧场、舞台的入口都关着；第二，伊凡·普拉东诺维奇一直在忙前忙后，在剧场里跑进跑出的时候还总是仔细地带上门。很显然，门里头一定在准备着什么；第三，在我们等待的走廊里今天也与平日不同，出现了一些我们不认识的外人。
同学们中间已经在传，说这是一些以前我们没上过的奇葩课程的新老师。
最后神秘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拉赫马诺夫走出来，请大家都进去。
学校剧院的观众大厅在某种程度上是按照亲爱的伊凡·普拉东诺维奇的品位布置的。
一排椅子是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插着一些小旗子，其颜色和形状与左边墙上挂着的相同，区别只是上面写的字不同。
在这些小旗子上我们看到：“声乐”“练声”“朗诵”“语言规律”“节奏”“造型”“舞蹈”“体操”“击剑”“杂技”。
“噢！”我们说，“这么多我们都要学啊！！”
很快阿尔卡基·尼古拉耶维奇走了进来，他先是对我们的新老师表示欢迎，然后转向我们讲了不长的一段话，我几乎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我们学校这个大家庭，”他说，“又充实进了一批有才能的人，他们很愿意跟你们分享他们的经验和学识。
“不知疲倦的伊凡·普拉东诺维奇特地举办了这一次新的示范教学，就是想让你们记住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我们已经进入了课程新的、重要的阶段。
“之前我们一直与艺术的内在方面、与它的心理技术打交道。
“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来研究我们在体现时用到的身体器官和体现外在的身体技术。在我们的艺术中，它们两者具有特别重要的作用：变演员不可见的创作生活为可见的。
“外在的体现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它能够传达内在的‘人的精神生活’。
“关于体验我已经跟大家讲过很多，但谈到直觉和无意识，你们的情感应该去认识的东西我讲的却不足百分之一。
“要知道，你们将从中挖掘感受的素材、手法以及技术的这个领域是无边无际的，也无以计数。
“同时体现无意识感受的手法也是无以计数的，这些手法常常也是无意识的和直觉的。
“这项意识无法完成的工作只有天性能够胜任。天性是最好的创造者、艺术家和技术人员，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感受与体现的创造器官它自己就能掌控得极其完美。只有天性才有能力（借助于）粗糙的物质——诸如我们的发声和身体体现器官，来体现最细腻的非物质的感觉。
“但在这项最艰难的工作中应该求助于我们的创造天性，这种帮助表现在不是歪曲，而是正相反，将天性赋予我们的东西做到自然完美。换句话说就是，应该将我们的身体体现器官发展和训练到使它们的各个部分都能符合天性对这项事业提出的各种要求的程度。
“应该在天性的基础上训练演员的声音和身体，这要求长期、大量的系统工作，我号召大家从今天起开始做的正是这个工作。如果不这样，那么你们身体的体现器官就会显得过于粗糙，无法完成天性指定的细腻的工作。
“肖邦音乐的精妙之处用长号是无法体现的，恰如用我们身体的、体现的物质器官粗糙的各部分是无法表现细腻的无意识感觉，特别是当体现器官作假的时候，就如同乐器没有调试好而走调儿一样。
“不要让没有受过训练的身体去传达天性的无意识创作，就像不要用走调儿的乐器去演奏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是一个道理。
“演员越有天赋，他的创作越细腻，他对角色的钻研和技术的要求就越高。
“好好训练你们的身体，并让它服从天性内在的创作指令……”
说完，阿尔卡基·尼古拉耶维奇将学生介绍给各位老师，不仅介绍了名字、父称和姓，还把大家当作演员来介绍，即让每个同学都表演了一个片段。
我不得不再一次表演了《奥赛罗》中的一段。
我表演得怎样？不好，因为我在角色中展示了我自己，即我想的只是我的声音、身体和行动。正如大家所知，尽量变得漂亮只与肌肉相关，也只会让肌肉紧张，而任何紧张都会妨碍表演，使嗓音受到压抑，使行动受到束缚。
看了几段表演之后，阿尔卡基·尼古拉耶维奇给新老师提出了建议，请他们让我们做一些他们认为必要的练习，以对我们作为演员的天赋和不足做进一步了解。
于是一场滑稽戏开场了，它让我再一次失去了自信。
为了检验大家的节奏感，我们需要按照不同的节拍，即按照全音、四分音、八分音等，还要按照切分音、三连音等走来走去。
看到身材胖大、一脸深沉表情的普辛大家实在是忍不住笑，他迈着大大的步伐走在清空了家具的不大的舞台上，但完全踩不到节奏。他全身肌肉紧张，他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左右摇晃。
而我们的易卜生主义者——乌姆诺维赫和德姆科娃，即使做练习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自我交流，这是很可笑的。
然后老师又让我们每个人按顺序从幕后走上舞台，走到一位女士跟前，向她鞠躬，当她行完屈膝礼还礼之后，我们要吻她伸过来的手。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但事实上都发生了什么啊，特别是当普辛、乌姆诺维赫和维云佐夫表现上流社会的风雅气质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完成得那么拙劣，简直不成体统。
不光是他们，甚至包括我们一向讲究外表的专家韦谢洛夫斯基和戈沃尔科夫也险些滑入可笑的地步。
我……的表演也引发了大家的笑声，这让我感到很绝望。
真奇怪，舞台明亮的台口会把人的缺点和一切可笑的特征都衬托出来并加以强化。站在脚灯前的演员像是被用放大镜在观看，生活中了无痕迹的事物此刻却被放大了很多倍。
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并对此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