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玖/偏见
无论梨洲与夏允彝对明末党争持怎样不一致的见解,以我看来,他尽可以原原本本陈说己见,而不必用严厉态度指责对方。毕竟,尊重不同观点,和辩论不以取消别人发言权为目的,是我们对健康理性对话关系的理解与追求。《汰存录》恐怕没有这种意识,尤其对夏允彝那悲伤的“幸存录”字眼,居然说“谓之‘不幸存录’可也”[1],更显得多余的尖刻。
不过,《汰存录》的狭仄犹属情有可原,事关梨洲个人记忆和生命体验,创巨痛深,不免情不自抑。另外还有两件事,从过去到现在,我始终觉着只是表示了他的偏见。
一是关于柳敬亭。柳敬亭本名曹逢春,原是泰州一个无良少年,“犷悍无赖”,能臣李三才抚淮期间,“缉地方恶人,有司以逢春应,乃走”。[2]逃往他乡。但这人却是演艺的天才,流浪间混迹书场,“耳剽久”[3],仅靠耳濡目染,就无师自通,学会了说书,并将自己性情充分融合、释放其中,眉飞色舞、声情并茂、淋漓尽致,达到普通艺人所不能至的一种自由状态。不久声名大噪,尤其是成了范景文、何如宠这两位当朝大佬座上客后,南京文人雅士莫不争与结交。阮大铖、张岱那样的大行家都很赞赏他的技艺。他起初跟阮大铖走得颇近,后来知道了知识分子中的思想对立情形,与阮疏远,只与东林、复社人物交好,做了他们的宠儿,《桃花扇》曾写到这过程。他的朋友从钱谦益到吴梅村、冒襄等,几乎囊括当时顶尖名士,吴梅村为他写的传记,十分有名。崇祯后期,他又去左良玉帐下做客,留下一段传奇。明亡入清,在北京扮演文坛领袖的龚鼎孳,是他新的超级粉丝。康熙元年1662,龚将年近八旬的柳敬亭请到北京,大会骚人墨客,听他说书、为他题赠诗文。
但也有对柳敬亭很不以为然的。我知道其中的两个,一个是王士禛,一个便是梨洲。王士禛算是晚辈,柳敬亭真正活跃的时代他没赶上,然而其人名声如雷贯耳,王向往久之,后来终于有机会亲聆,“试其技,与市井之辈无异”[4],并无出类拔萃之处,大感失望。他是这么分析的:
左良玉自武昌称兵东下,破九江、安庆诸属邑,杀掠甚于流贼。东林诸公快其以讨马阮为名,而并讳其为贼。左幕下有柳敬亭、苏昆生者,一善说评话,一善度曲。良玉死,二人流寓江南。一二名卿遗老袒良玉者,赋诗张之,且为作传……爱及屋上之乌,憎及储胥,噫,亦愚矣![5]
“屋”,左良玉。认为柳敬亭的名声,都因左良玉而起。左良玉在崇、弘间诸大将里,被认为政治上明显偏向东林,柳敬亭则因为左良玉所喜欢,见爱于东林;明亡之后,也是因左良玉的关系,有前朝之思的一班遗老,借柳敬亭这杯酒,浇他们怀旧的块垒。
王士禛的不以为然,是批评一种政治心态,尚非特别针对着柳敬亭本人。梨洲不然。他并不认识柳敬亭,虽然他很有那样的机会;他的忘年好友钱谦益,就是柳敬亭的主要鼓吹者。梨洲可以结交柳敬亭却绝无来往,其原因,读了他的《柳敬亭传》,便一目了然。
素昧平生,怎会想起来给人作传,又如何作传?这本身就有些奇怪。的确,从交往说,梨洲并无条件写柳敬亭传,他这篇传,内容均不出诸己,尽采于吴梅村的柳敬亭传。而他所以想起来写此传,也纯因读了吴传,感到不满,特意在它基础上改写,以对柳敬亭这类人与事别树立意及表达。
比较一下吴、黄两篇柳传,便清楚地发现,梨洲真正出于自己的笔墨,只有以下三段。一是开头:
余读《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记当时演史小说者数十人。自此以来,其姓名不可得闻,乃近年共称柳敬亭之说书。[6]
以及结尾的两段:
马帅镇松时,敬亭亦出入其门,然不过以倡优遇之。钱牧斋尝谓人曰:“柳敬亭何所优长?”人曰:“说书。”牧斋曰:“非也,其长在尺牍耳。”盖敬亭极喜写书调文,别字满纸,故牧斋以此谐之。嗟乎!宁南身为大将,而以倡优为腹心,其所授摄官,皆市井若己者,不亡何待乎!
偶见梅村集中张南垣、柳敬亭二传,张言其艺而合于道,柳言其参宁南军事,比之鲁仲连之排难解纷,此等处皆失轻重,亦如弇州志刻工章文,与伯虎、征明比拟不伦,皆是倒却文章架子,余因改二传。其人本琐琐不足道,使后生知文章体式耳。[7]
但这三段,现在中学教材收为课文时,却都删去。为什么?因为全是对柳敬亭“不以为然”的意思。
不以为然的根源,可参《明夷待访录》“兵制三”:
豪猪健狗之徒,不识礼义,轻去就,缓则受吾节制,指顾簿书之间,急则拥兵自重,节制之人自然随之上下。[8]
“豪猪健狗”,谓一般武夫徒有野蛮之体魄,而无文明之理性。从“宁南身为大将,而以倡优为腹心,其所授摄官,皆市井若己者,不亡何待乎”的评论,可知他对左良玉的看法,也是“豪猪健狗”。左出身赤贫,目不识丁。而柳敬亭正好与他一样,也粗陋无文。柳情况稍好,相当于经过了初级扫盲,能写书信,又因多与文士交往,还有点喜欢“转文”,闹了不少笑话,所以梨洲专门点到他“别字满纸”。
概括起来,梨洲认为左、柳惺惺相惜,是精神文化层次相当,物以类聚。梨洲是文明至上论者,以文明高低为估衡一切事物的准绳,看不起任何不知书之人。他批评吴梅村柳传“倒却文章架子”,并非有人理解的是在谈论“‘文章体式’也就是结构”[9],实际上,“文章架子”指的是文章写作的价值观,“倒却”即价值观上本末倒置、“皆失轻重”,这从他同时批评王世贞某文将一位雕刻艺人与唐伯虎、文征明相提并论,是“比拟不伦”,可以看出他坚决反对将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和事混为一谈,也即我们通常知道的“有辱斯文”的意思。
文明高于一切,这向度本身无错。但梨洲因为人家文化程度不高,就目为“琐琐不足道”,确实含有偏见。在这一点上,他未免走了极端。古代文人,即无如今的觉悟和心胸,却也很少褊狭如梨洲。王世贞、吴梅村这等文豪,肯为俳优匠人作传称引,境界显然就高出一头。尽管他们当中有些人,对胸无点墨者心中不乏轻慢,比如钱谦益就经常嘲笑柳敬亭的“转文”,但对他们文章以外的才具,还能器重和不掩。《史记》于“七十列传”之第六十六篇,特撰“滑稽列传”,记述到那时为止曾经出现过的三位名伶淳于髡、优孟和优旃的事迹。这三人的共同之处,是都用演技或口才影响了政治。他们原本属于地道的小人物,其貌不扬、操持贱业、供人取笑,登不了大雅之堂,写入正史更是闻所未闻。司马迁将这视阈打破,给这些小人物大大的提携,让他们与王侯将相比肩,称赞他们“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10],予以“岂不亦伟哉”[11]的评价。就此可以说,梨洲胸襟视野不及太史公远甚。
人,都有缺点。在柳敬亭问题上,大思想家的梨洲也让我们看到了他的不足。虽然原因是过度推崇文明,好像不算是恶劣的缺点,但倒也因而让人受了警醒:对任何问题,都不应走到偏执的一步,哪怕是出于看上去“高尚”的理由;“高尚”的理由,同样可以把人引往窄见。
当然,说到梨洲的偏见,又有一种两难的意味。有时候,偏见似乎与思想个性有一定关系,不少能够道人未道的思想者,会表现出“独持偏见”“一意孤行”的面目,他们的锐利与独到,似乎有赖于某种偏颇的观念、思维方式及表达,典型者如尼采,梨洲没他那样夸张,但确有自己的走极端的地方。
如何评价柳敬亭,梨洲的偏执尚有一种貌似正确的价值观外衣为遮挡,但在另一件事情上,他这个毛病却可以说一览无余了。
前面我们几次提到过高旦中。他是梨洲、晦木兄弟的挚友,甚至于有大恩,不但长期以行医接济他们,且数次救于危难之中。一六七○年高旦中不幸去世,冬天下葬,梨洲及吕晚村诸友各自赶来,梨洲还亲自撰写墓志铭。《黄宗羲年谱》:“冬,为甬上高旦中题主,至乌石山。”[12]晚村长子吕公忠《行略》:“时会葬高先生于鄞之乌石山,先君芒鞋冒雪,哭而往。”[13]初无异常,然而,那篇墓志铭,引出了大恚争。吕留良以几乎忍无可忍的语气,对梨洲大加挞伐,谓之“固极无理”“词气甚倨”,不满主要在于:“凡铭之义,称美而不称恶,原与史法不同。称人之恶则伤仁,称恶而以深文巧诋之,尤不仁之甚。”[14]
感到不妥的,非止晚村,据梨洲《与李杲堂陈介眉书》:
万充宗传谕:以高旦中志铭中有两语,欲弟易之,稍就圆融:其一谓旦中之医行世,未必纯以其术;其一谓身名就剥之句。弟文不足传世,亦何难迁就其说?但念杲堂、介眉,方以古文起浙河,芟除黄茅白苇之习,此等处未尝熟谙,将来为名文之累不少,故略言之,盖不因鄙文也。[15]
杲堂即李文胤,介眉是陈锡嘏,他们与梨洲的关系,半朋友半弟子,因而能够出面表示或转达一下大家的感受。他们请黄门弟子万斯大表字充宗捎口信,希望梨洲就两个说法加以修改,而梨洲坚持不改,修书作答。
不改的理由,一是那些话在高旦中生前自己就当面讲过,“生前之论如此,死后而忽更之,不特欺世人,且欺旦中矣”[16]。二是别人以为不中听,在梨洲自己却是对好友一番惋惜之情,“哀之至故言之切也”[17]。第三个理由最显个性,充分展露了他“犯轴”的特色:“夫铭者,史之类也。史有褒贬,铭则应其子孙之请,不主褒贬”[18],“今日古文一道,几于坠地。所幸浙河以东二三君子,得其正路而由之,岂宜复徇流俗,依违其说。弟欲杲堂、介眉,是是非非,一以古人为法,宁不喜于今人,毋贻议于后人耳”[19]。称自己是申倡古文之法,回归文章正义,为此宁肯得罪今人,也毋令后人指摘。反过来将劝说者的李、陈训斥一番,要他们坚持古文追求,“芟除黄茅白苇之习”,“黄茅白草”是贫瘠土地所生物,比喻平庸之人或物。
我们并不觉得他文过饰非,可能他心中确作此想。铭中批评在梨洲自己或许觉得是为之抱憾高旦中学问始终不够好,说他初来相见,拿着一些诗文作品,“彩饰字句,以竟陵为鸿宝”,语气很不屑,而指点之曰:“读书当从六经,而后《史》《汉》,而后韩、欧诸大家。浸灌之外,由是而发为诗文,始为正路。”高旦中也奉为箴言,但终被“医道”“医名”所误,“旦中医道既广,其为人也过多,其自为也过少。虽读书之志未忘,欲俟草堂资具,而后可以并当一路”,结果别人大为精进,他却裹足未前,自己也很愀懊,“近岁观其里中志士蔚起,横经讲道,文章之事,将有所寄。旦中惕然,谓吾交姚江指梨洲兄弟二十余年,姑息半途,将以桑榆之影,收其末照,岂意诸君先我绝尘耶!彷徨慨叹,不能自已。而君病矣,是可哀也”。全文结尾,八句总结式铭语,其中一句竟然写道“:日短心长,身名就剥。”[20]这里,梨洲又犯了和《柳敬亭传》一样的毛病,“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此番有所不同的,是所批评的这人,非不爱学,非无志于学,而是时间和精力多消耗在救人急难上头,且其中主要的受益者,正是梨洲兄弟自己!
吕留良《质亡集小序·高斗魁旦中》说:
旦中聪明慷慨,干才英越,嗜声气节义。尝毁家以救友之死。有所求,不惜脑髓以徇。精于医,以家世贵不行,至是为友提囊行市,所得辄以相济,名震吴越。友益望之深,不能副,则反致怨隙。又为友营馆谷,招徒侣。[21]
文中那个“友”字,几乎都可直接置换为“梨洲兄弟”。吕留良与高旦中为莫逆交,又与梨洲兄弟谊深,说到知根知底,他最有资格。照他说,高旦中对梨洲的恩义,不惟是济困扶危,连梨洲授徒讲学,旦中也有经营之功。旦中本富家子,因多年行义竟至一贫如洗,“死之日,贫不能备葬。孤寒啼饥,无或过而问者”[22]。《行略》言,旦中之女已许晚村第四子,一日忽接高旦中信:“某病甚将死,家贫,吾女恐不足以辱君子,请辞。”[23]太穷,备不起嫁妆,主动请求退婚,晚村拒绝了。一个为了朋友无私奉献、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的人,梨洲却责其不合为行医疏怠学问,而他偏偏还是那主要的受益者,确实让人想到“于心何忍”四个字。
吕留良特别打抱不平的,是梨洲不但批评高旦中不埋头治学,还挖苦他的医术。墓志铭中这样写:“盖旦中既有授受,又工揣测人情于容动色理之间,巧发奇中,亦未必其术也。”[24]晚村觉得这是“深文巧诋”,不可思议。文章还有一处,也令晚村不满:
旦中临绝有句云:“明月冈头人不见,青松树下影相亲!”此幽清哀怨之音也。太冲改“不见”为“共见”,且训之曰:“形寄松下,神留明月,神不可见,即堕鬼趣。”[25]
梨洲这一段的原文是:
明年过哭旦中,其兄辰四出其绝笔,有“明月冈头人不见,青松树下影相亲”之句,余改“不见”为“共见”。夫可没者形也,不可灭者神也。形寄松下,神留明月,神不可见,则堕鬼趣矣。
辨之,梨洲改动是从语义着眼,觉得旦中虽死犹生,形灭神不灭,故以“明月”喻其神,改“不见”为共见,要说本意也是好的。但旁人看来,无意间梨洲露出了他对高旦中一贯的“甚倨”心态。别人的绝笔,必得之万千沉吟,怎可这样轻率地认为其字句不当、有瑕疵?真是从来轻视惯了。况且,旦中此句原有深意,吕留良就看出来了,但他不能明说,以“幽清哀怨之音”隐指。那确切的含义,《吕留良年谱》的作者包赉曾作过分析:
在表面上看去好像是文艺问题,但我们仔细看看,实在是重大的民族思想问题。他说的“明月”并不是“山间之明月”的明月,他说的“青松”也不是黄山的青松,他说的明月就是那胜国的明朝,他说的青松就是新兴的统治者清朝……意会这两句诗就是复明还未实现,我人已先死了!这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教英雄泪满襟”的意思。[26]
结合高旦中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后半生,这是很让人赞同的。“明月”必用“不见”,改为“共见”,愤懑悲凉辄一扫而空。奇怪的是,梨洲怎未看出来?包赉认为是他“太舍不得字面”的缘故,这应该是个原因,但恐怕潜意识里,梨洲对高旦中文章学问一直的轻视、不看好,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带着这种心态,他一见高旦中的作品,总习惯于首先挑毛病。
这件事情,让梨洲在朋友中深受非议。他写出墓志铭后,高家的人拒予刊刻,弃用。而梨洲也很固执,始终无歉意,友徒来劝,继续坚持己见,总之认为无可自咎。这好像不止是不近人情,也不光是认死理,而反映了他在心胸和态度上都有一些局限性。
[1] 黄宗羲《汰存录》,《黄宗羲全集》第一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330页。
[2] 《道光泰州志》,泰州市文史资料第8辑《评话宗师柳敬亭》,江苏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出版,1995,第28页。
[3] 吴伟业《柳敬亭传》,《吴梅村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第1055页。
[4] 王士禛《柳敬亭》,《分甘余话》,中华书局,1989,第52页。
[5] 同上。
[6] 黄宗羲《柳敬亭传》,《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587页。
[7] 黄宗羲《柳敬亭传》,《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588—589页。
[8] 黄宗羲《明夷待访录》,《黄宗羲全集》,第一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34页。
[9] 吴功正《一篇独特的人物传记——读黄宗羲的〈柳敬亭传〉》,《古典文学知识》,1995年第4期。
[10] 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二十六滑稽列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第2410页。
[11] 同上,第2415页。
[12] 黄炳垕《黄宗羲年谱》,中华书局,1993,第34页。
[13] 吕公忠《行略》,《吕晚村先生文集》附录,《续修四库全书》一四一一·集部·别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58页。
[14] 吕留良《与魏方公书》,《吕晚村先生文集》卷二,《续修四库全书》一四一一·集部·别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91页。
[15] 黄宗羲《与李杲堂陈介眉书》,《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160页。
[16] 黄宗羲《与李杲堂陈介眉书》,《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161页。
[17] 同上,第162页。
[18] 同上,第160页。
[19] 同上,第162页。
[20] 黄宗羲《高旦中墓志铭》,《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323—326页。
[21] 吕留良《质亡集小序·高斗魁旦中》,《吕晚村先生文集》续集卷三,《续修四库全书》一四一一·集部·别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235页。
[22] 同上。
[23] 吕公忠《行略》,《吕晚村先生文集》附录,《续修四库全书》一四一一·集部·别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58页。
[24] 黄宗羲《高旦中墓志铭》,《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第324页。
[25] 吕留良《与魏方公书》,《吕晚村先生文集》卷二,《续修四库全书》一四一一·集部·别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93页。
[26] 包赉《清吕晚村先生留良年谱》,台湾商务印书馆,1978,第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