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海湾

死者的海湾

有风有咸潮,海湾是死者的聚集地。他们被冲到了岸边,从他们失败的人生与河流那儿,从他们粉碎的小船那儿,船的龙骨从地下突出来。有史以来,他们就在此堆积,骨白色的沙子堆成小丘,很不情愿地越沉越深,给被抛到他们上面的新人腾地儿。他们并没有被埋葬。他们等着,只要他们还拥有骨头和思想,等着被渡到只有幸运者到达的岛上。我们一登陆这里,就都被这种渴望攫取。幸运者是那些生或死都被证实为正确的人。我体验过这种凯旋:当我们失败者失败了很久之后被拔高,拜历史所赐转而成正当。像醉了一样,我们醉卧在出人意料的潮水中。海滩上挤满了快活的人,数以百万计!但我们只要一出现,迎面扑来的却是愤怒的烈焰。敌视的目光,拒我们这些不受欢迎的人于千里之外。我们有什么好自责的。我们犯了什么罪?罪在我们想要改变被冲跑的世界。现在,我们被报以嘲笑。我们是那曾给人希望的叛徒。这是许多死者的命运,因为他们做胜者的历史一去不复返。现在我们都是废物。疯狂的世界:现在是我们这些把它打倒的人,对它的曾经存在负罪。我们在脏水中咯咯地笑。但得救之期临近,人家给我们建了一座通往岛屿的桥。滚吧,人家说(人人都熟悉这个声音),带着你们的希望给我们滚。坦白吧,说你们死了,被出卖了。是的,我们是这样。我们贪婪地呼吸。它死了,它遍体血污,发誓吧,你们,放弃它。把这面旗帜埋了吧。再也不会有何改变。你们将属于那随着掌声从舞台上走下的幸运者。我们倾听这说得那么轻巧的话,望向对面的岛。我们将在那里得以安息。我们可以把这东西埋葬。我们听到我们的笑声,汩汩的声响在海湾里回荡。死者用死的眼睛和当然早已屏住的呼吸仰望。是的,我们说,错了。我们现在已经到那边去了。但并非一开始就如此,也并非永远如此。——什么,你们不幸的人,你们不想得救。——不想以这样的条件,付这样的代价。我们这么说,一边还在笑,一边感到我们沉得有多么深,沉到底,沉到失败者而不是气馁者那里,这我要让人知道。

(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