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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公司回家时,屋里一片漆黑。外面开始下雨。从阳台的窗户,可以看见低垂的乌云。屋子里弥漫着雨的气息。天已经开始黑了。我太太还没回来。我把领带解开,把绉纹拉平挂在领带架上。用刷子刷一刷西装的灰尘。把衬衫丢进洗衣笼里。因为头发上渗满香烟的气味,于是去淋浴洗头。每次都这样。开完漫长的会议之后,身上就会渗满香烟的气味。我太太非常讨厌那气味。她结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戒烟。那是四年前的事。
我走出浴室,坐在沙发一面用毛巾擦头发一面喝着罐装啤酒。电视人搬来的电视,还在边柜上。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试着打开开关。然而不管拨弄几次开关键,电源都没有接通。没有任何反应。画面依然是暗暗的。我试着检查一下电源线。插头确实插在插座上。我把插头拔下再牢牢插进一次看看。不过还是不行。不管怎么按遥控器,画面都不变白。为了慎重起见我打开遥控器后面的盖子取出电池,用简易测电器检查了一下。电池是新出品的。我放弃地丢开遥控器,让啤酒流进喉咙深处。
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呢?我觉得不可思议。即使电视开关接通了,又怎么样呢?只不过浮现一片白光,发出沙沙沙的杂音而已呀。这种东西接不接通又何必在意呢?
不过我还是在意。昨天晚上还通的啊。在那之后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它啊。事情说不通。
我再度拿起遥控器试试看。慢慢在手指尖用力。然而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画面完全死了。冷冰冰的。
冷冰冰的。
我从冰箱拿出第二罐啤酒,拉开盖子喝起来。吃着放在塑胶容器里的马铃薯沙律。时钟已经过了六点。我在沙发上把晚报看一遍。比平常还要无聊的新闻。那里面几乎没有值得一读的记载。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而已。但因为也没想到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所以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一直看着那报纸。看完报纸之后,不能不做一点什么。为了避免想这个,我故意拉长时间继续看报纸。对了,写回信如何?表妹寄了结婚喜帖来,我必须写一封不能去参加的回信。她结婚典礼那天我已经决定好要和我太太两个人去旅行。我们要去琉球。这是很久以前就预定好的。因此我们都配合好在那个时间请了假。现在不可能改变了。如果改变的话,只有天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一起请到长假。而且我和那表妹也不特别亲。已经有十年左右没见面了。总之我想不能不早一点写回信。因为婚礼酒席要事先预约人数的。不过不行。现在没办法写信。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我又再拿起报纸,把同样的报导读了第二遍。然后忽然也想到来做晚餐吧。不过我太太因为工作的关系也许吃过晚饭才回来也不一定。那样的话做好就浪费了。如果是我一个人吃的话随便凑合就行了。没有必要特地做。如果她什么也没吃就回来的话,只要两个人一起出去吃就行了。
我觉得有一点奇怪。我们如果会晚于六点回家时,一定会事先联络的。那是规定。即使是电话没人接也会用电话录音留言。这样对方就可以配合这个而采取行动。看是先一个人吃饭,或把对方的份先做好,或先睡觉。我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晚上无论如何都会很晚回来,她有时候也会为了谈事情或校稿子而晚归。各人的工作都不属于早上九点开始,傍晚五点结束的类型。彼此忙的时候甚至也有过三天没说一句话的情形。没办法。事情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这样了。所以我们经常为了不要给对方添麻烦,而尽量遵守规定。如果会晚回来,就用电话告诉对方。我有时候会忘记。不过她一次也没忘记过。
然而电话录音机上没有任何留言。
我丢开报纸在沙发上躺下,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