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羡鹅笼

出自《续齐谐记》，载《太平广记》卷二八四

东晋阳羡人许彦于绥安山行，遇一书生卧路侧，云脚痛，求寄彦鹅笼中。彦以为戏言，书生便入笼。笼亦不更广，书生亦不更小。宛然与双鹅并坐。鹅亦不惊。彦负笼而去，都不觉重。

前息树下，书生乃出笼，谓彦曰：“欲为君薄设。”彦曰：“善。”乃口中吐出一铜盘奁子，奁子中具诸肴馔，海陆珍羞方丈，其器皿皆是铜物，气味芳美，世所罕见。酒数行，乃谓彦曰：“向将一妇人自随。今欲暂邀之。”彦曰：“甚善。”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绮丽，容貌绝伦，共坐宴。

俄而书生醉卧，此女谓彦曰：“虽与书生结好，而实怀外心。向亦窃将一男子同来，书生既眠，暂唤之，顾君勿言。”彦曰：“甚善。”女子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颖悟可爱。乃与彦叙寒温。

书生卧欲觉，女子吐一锦行障。书生仍留女子共卧。男子谓彦曰：“此女子虽有情，心亦不尽。向复窃将女人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言。”彦曰：“善。”男子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二十许，共谯酌，戏调甚久。闻书生动声，男子曰：“二人眠已觉。”因取所吐女子，还内口中。

须臾，书生处女子乃出，谓彦曰：“书生欲起。”更吞向男子，独对彦坐。书生然后谓彦曰：“暂眠遂久，君独坐，当悒悒耶？日已晚，当与君别。”还复吞此女子，诸铜器悉内口中，留大铜盘，可广二尺广，与彦，别曰：“无以藉君，与君相忆也。”

译文

东晋时，有个阳羡人叫许彦的，在绥安山中行路。遇到一位书生躺在路边，自称脚疼，请求允许他在许彦所携的鹅笼中寄居片刻。许彦以为他开玩笑，便答应了。书生真的钻进鹅笼，那鹅笼也不见大，书生也不见小；书生真真切切地与笼中一对鹅并排坐着，鹅也不惊恐。许彦背起鹅笼赶路，也不觉得沉重。

走到前面，在树下休息，书生从鹅笼里出来，对许彦说：“想为您准备点便饭。”许彦说：“好吧。”于是书生从口中吐出一只铜匣子，匣中装着许多饭菜，山珍海味，摆满方丈之地。盛饭菜的器皿都是铜质的。饭菜气甘味美，人间少有。喝了几杯酒，书生对许彦说：“我原来把一位女子随身带来，现在想要让她一同饮酒，可以吗？”许彦说：“很好。”于是书生又从口中吐出一个女子，年纪在十五六岁。穿着华美的衣服，貌美无比。与两人同坐宴饮。

不一会儿，书生喝醉了，躺下休息。女子对许彦说：“我虽然同书生结为夫妇，但我另有心上人，也偷着带了一个男子来。书生已睡了，我暂且把男子叫来，只是您不要多嘴就是了。”许彦说：“很好。”女子于是从口中吐出一个男子来，大约有二十三四岁，长得聪明可爱，同许彦嘘寒问暖。

那边书生就要醒了，女子又吐出一幅锦屏障，挡住书生。书生留女子在屏障后共卧。这边的男子对许彦说：“这个女子虽然很痴情，但我心里对她并不满意。早先我也偷着带了个女伴来，现在想和她见见面，请您别泄露出去。”许彦说：“那好吧。”男子于是从口中吐出一位女子，年纪二十岁出头。两人一同吃喝，亲昵了许久。此时听到书生那里有动静，男子说：“两人睡醒了。”于是取了这女子，放回口中。

片刻，书生那边的女子出来了，对许彦说：“书生要起了。”说着吞掉刚才的男子，一个人与许彦对坐。书生出来对许彦说：“想睡一小会儿。结果睡得太久了，让您独坐，一定挺烦闷吧？天晚了，应当跟您分手了。”说着把女子吞进口中，又把所有的铜器都收入口中，只留下个大铜盘，直径差不多有二尺，送给许彦，道别说：“没有别的礼物献给您，这个留着做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