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安居新家

第三节 安居新家

1962年夏,经过祖父、我父母亲及二叔几人的辛勤劳作,新家终于建好。同年,我的三姐出生,家口越来越大,生活越加贫困。可父母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一心想生个儿子,而老天赐给父母的总是女孩。1964年我出生了,祖父给我的小名是齐鸣,意思是四个女孩齐了,足够了。我三个姐姐的名字分别与春、夏、秋季节有关,因为她们三人分别是在这三个季节出生的,而我不是冬天出生,我也希望在我后面,上帝能赐予父母一个儿子,早点了却父母心愿。那时的年月,生活极度贫困,养育一个孩子,父母不知要付出多少倍的心血,特别是母亲,感觉大半生都在生孩子、带孩子。那时的农业合作社,在某种程度上,结了婚的女人比男人更辛苦,因为她们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同时还要完成生儿育女的重任。我记忆中的母亲,生弟妹时,临产前还在劳动。小时候听大人们常说,某某家的女人把孩子生在地里了。对于天下的母亲,我真的只能用“伟大”二字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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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出生并未加剧家庭的贫困,家人命运反倒稍有好转,因为1964年我的二叔被调往兰州,去兰铁当工人,每个月多少能接济家人。和二叔同去的还有同村的好几位青年,由于二叔聪敏好学,文化程度相对较高,毛笔字写得很好,还擅长画画,所以二叔的工作较为轻松。主要从事兰铁工会的文件抄送、办板报等工作。其他几位都去铁路线上搬运砂石、铺铁轨等重体力活。祖父对二叔的工作很是满意,全家人对生活也都充满了盼头。但好景不长,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二叔和同去人员均被无理由辞退回家。家中生活,又一次回到原点。贫穷仍然困扰着家人。此时二叔已到了成家的年龄,经亲明的帮助介绍,二叔于当年完婚。同年大妹又出生。家中人口上升到十一人,每天做饭的任务很重,加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母亲常为做饭的事发愁。可我家孩子多,消费自然很大,这严重影响和拖累了二叔他们,父母便私下和祖父商量分家之事。祖父考虑再三,同意父母意见。于是,我们和二叔家于1968年分了家。同年我的小妹也出生。我们家总共六个姑娘。上帝跟我父母开了大大的玩笑,村里人称我们“和门女将”。

  分家时二叔还没孩子,我家孩子多,负担重,二叔主动提出祖父母和他们一起过,父亲欣然同意。这样在我们的小院里住着两家,二叔和我们家。

  两家人同住一院,难免有磕磕碰碰,但我们两家情同一家。母亲与二婶和睦相处,姐妹相待。母亲性格外向,爱说笑。二婶性格内向,喜欢倾听。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刚嫁到我家的样子,相貌端庄,高个子,大眼睛,高鼻梁,两个长长的辫子搭在背上,非常漂亮。如今二婶也已弯腰驼背,满头白发,但我们对她的感情至深至亲。

二婶很孝敬祖父母,她一生吃素,是位典型的素食主义者。每到逢年过节,我们都吃肉,而她最好的饭菜就是油饼和炒鸡蛋,真希望她能多吃点荤菜。祖父和二叔一家生活几十年,二叔的几个孩子个个很懂事,对于祖父都很孝敬。她们给祖父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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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忆中的家,低矮的院墙不到两米高,院内共有四间土窑,每一间窑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土炕。东边三间较小,西边一间较大,较大的为二叔所有。我记事起,二叔已成家。东边第一间,是我们的厨房兼卧室。大姐、二姐和小妹三人住。中间的一间,祖父、祖母和三姐同住。第三间,父母、弟弟、大妹和我五人同住。由于家中的铺盖非常紧缺,大姐、二姐经常为夺被子而打架。一床被子她们三人同盖,小妹睡中间,大姐、二姐睡两边,夏天好过,到了秋冬季节,白草塬地势高,天气非常严寒,每天晚上,大姐和二姐总因为被子而伤和气。为此,母亲想方设法将土炕烧得很热很热。但有时,没有柴火烧炕,大家不得不睡冷炕。看着孩子们挨冻受饿,母亲心里很是难过。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到快入冬时节,每天下午,天气较为暖和时,祖父便领着我一起去扫树叶或干枯的毛毛草。三个姐姐外出劳动。其实,能扫到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因为村子附近的地方早已被大家扫得一干二净。所以,我们爷孙二人,总是去村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碰到一些树叶、干草之类的柴火。祖父总让我先扫,然后他在我扫过的地方,再细扫一遍。每次扫到太阳落山时,我们准备回家。但我俩的背筐里依然空着一大半。快到家门口时,祖父总要将他的一半再倒进我的筐里,我问为何,祖父说,你家人多,炕上没有像样的铺盖,我和你奶奶炕上有毛毡,少烧点柴火不打紧。瞬时间看着我的背筐满满,我心里非常高兴。打那时起,我最喜欢和祖父一起扫树叶。家乡人称:“扫茅遗”或“扫填炕”。祖父总以这种方式,尽其所能的帮着我们,爱着我们。当年往事,每每忆起,历历在目。祖父的一言一行,令我感动,使我难忘。

  我家的大门很特别,一年四季敞开,因为没有门,只是在朝南的院墙上挖开一个大半圆洞,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进出。我们家一把锁也没有,所以其他各屋的门也从不上锁。但我家从不丢失东西,院内一眼望去,尽收眼底,无任何值钱的东西。人们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在我的家乡,从小我没听说过有谁家丢东西之事,为此,我发自内心的感激当年的街坊四邻和我的父老乡亲们,他们淳朴善良的高贵品格,值得我们后人学习和敬佩。

  冬去春来,熬过了冬天的严寒,终于盼到了夏日的暖阳。可让人轻松之余,多了几分郁闷。令我家人惆怅的事年年发生,记得每到夏天,大家盼着下雨,下雨天,家人不用外出劳动,母亲抽出时间帮我们缝补衣服或做鞋子。父亲可以多睡几小时,放松身子。姐姐们也学做针线活。同时我们有水洗衣、做饭。但雨水过多,特别是暴风雨过后,我们两家的几间窑准出问题,不是漏水,就是泥皮脱落。每当雨过天晴,父亲、二叔和祖父都要抓紧抽空补墙,一片一片,一次一次,一年一年,补了掉,掉了又补,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但我家的居住条件,依然如旧。几间土窑又破又旧,我们姐妹出出进进,把欢声、把笑语、把眼泪、把痛苦、把童年都留在了这里。如今,人们都说,六零后是最富有的一代。我们姐弟七人,只有弟弟是七零后。的确,人之一生,经历过的均为财富。我很欣慰能成为六零后的一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新的夏天如期而至,父亲又要作好补漏准备,一圈又一圈,新旧泥印相互交错。像古树的年轮,印证着父辈走过的足迹,也见证着他们的心路历程,这也许就是“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