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第二课堂
第四节 第二课堂
我们家,虽然贫寒、破旧,院内只有四间土窑。低矮的院墙,大门终年敞开,但全家人,在祖父的影响下,愉快生活,其乐融融。
我家独特的地理位置,带给家人无比的收获。特别是,我们几个孩子,个个受益。也许上帝巧做安排,祖父冥冥之中就与北刘学校结有天缘。早在1941年,祖父担任会宁县教育科长期间,恰逢北刘中学成立,祖父被列为创始人名单。其实,真正的创始人,是当地名人,刘佛爷爷。可能这件事,祖父也未曾知晓,但会宁县教育志确有记载。总之,我的家,搬出驴圈后,新家住址,就选在了北刘学校外墙边的这块风水宝地。人住十几年,转眼间,祖父有了八个孙子,我家姐弟七人,再加二叔的大女儿。
从我开始,家境稍有好转,弟妹都陆续上学,接受教育。我家虽住校墙外,但坐落位置,高于学校。所以,站在我家大门口,佼内一切活动,尽收眼底。每天,我和大妹、小妹去上学,三姐的主要任务是在家做饭兼带弟弟,同时帮祖父看护二叔的女儿,她和弟弟相差一岁。
说起弟弟,可真是上帝送给父母最珍贵的礼物。我们姐弟七人,唯有弟弟最小。在当时的年代,世俗的眼光,让父母总觉得低人一等。因为父母,连生六个女孩,目的就是为了生一男孩,好延续所谓的“香火”。听母亲讲,村里的长舌妇们,总骂她“断后”。为此,父亲,整天紧锁眉头。母亲,忍辱承受。弟弟的出生,给家人增添无限的光彩。父亲舒展眉头的同时,小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而母亲,更是扬眉吐气。全家人将弟弟视为掌上明珠,特指定三姐专人看护。
记得,每次我在教室上课的时候,窗户外,总能看到三姐背着弟弟,在校园内自由走动。三姐把我和大妹、小妹的教室,了如指掌。滑稽的是,我们每次上课的内容,三姐都能略知一二。简单的字,有趣的课文,她都铭记在心。特别是音乐课上,老师教的歌,放学回家,我想给她唱两下,可她唱的比我更真切、动听。优越的居住位置,弥补了三姐失学的遗憾,使她通过不同的途径,习得到很多知识。
三姐很有个性,聪明能干,做事麻利,雷厉风行。从小在祖父母被窝里睡大的她,精通的课外知识比我们都要多很多。她重男轻女,所以她非常爱我的弟弟,处处呵护,不让弟弟受半点委屈。她在我们家很有权威,我和大妹小妹都要怯她三分,因为她掌握着我家的大勺,我们家的一日三餐由她亲自安排。她手很巧,遗传了母亲的特长,做出的饭菜在我们全村都是有名的。每到饭点,她都要提前警告我和大妹小妹,先让辛苦劳动的父母、大姐、二姐几人吃,我们几人待后吃,吃不饱都没关系。有时候母亲让我们一起吃,我们也先要看看三姐的表情,如果违背了,第二天准没有早点吃。
儿时的三姐,在校园里的时间和我相差不多,但她从未享受过我们的课堂和书本,我们有愧于她。在她的内心深处,极其渴望知识。长大后的三姐,亭亭玉立,为了弥补知识的缺憾,她曾手持一本杂志,戴一副眼镜,拍了张很有书生范的照片,也许只为圆她的“校园梦。”
我家和学校,真是今生有缘。我家大门外,原本是一大片田地。主要以种豌豆为主,小时候最爱吃绿豆角,导致闹肚子,一病不起,差点丢掉性命。由于生活一天天好过,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入学接受教育,学校的阵容,不断扩大,供学生课外活动的场所越来越有限,棘手之下,慧眼识金的校领导,看准了我家门前的这块田地,经过和我家人胁商、沟通,最后通过适当补偿,将这片田地,改建为学校操场。而我的家,由于经济条件,无力搬迁。于是,我家就被校墙围住,成为真正的“校园之家”。
自从门前有了操场,我家可真是门庭若市。操场上唯一一副篮球架,就立在我家大门外不足一百米处。从早晨三四节课开始,每天都有不同的班级,在这儿上体育课。全校师生的早操,自然也在此进行。一大早,各个班级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操场中间,体育老师一声哨响:“起步跑。”轰轰隆隆的脚步声,响彻操场。此时,我家就像驻军临时宿营地,贫穷的院落,突然令人向往。
篮球、足球、乒乓球,是操场上每天进行最多的项目。我家院子滚进篮球的次数,不计其数。刚开始,学生们不敢进我家,祖父帮他们捡球,后来时间久了,他们亲自进我家,和祖父打完招呼,抱球继续去玩。他们每次看见祖父,手里要么拿一本书,要么是一份报纸。坐在他的小窑门口,很投入的阅读。到了夏季,天气炎热,学生们在操场上玩渴了,直奔我家厨房里的凉水缸,一瓢凉水下肚,抹着湿漉漉的嘴,满足的又跑向操场。祖父每次看见他们,微微一笑。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阅读胜于美酒。祖父并未因年纪大而放弃读书、看报,而是更加如饥似渴。住在校园里,时间久了,多数老师,同学都对祖父熟悉。老师们也会主动借书给祖父,有个别语文老师,私下还和祖父切磋古诗词,彼此结下深厚友谊。
祖父手头的书目越来越多,心里装的故事,自然也与日俱增,加之他非凡的个人经历,丰富的从秘经验,与人交流,总有一种师者的风范。同学们(各个年级都有),大多是初中生,每天下午四点多,课外活动一结束,他们便不约而同的去祖父的小屋听故事,因为学校当时供学生们阅读的课外资料极为有限,因此学生去祖父那儿,老师默许。这样,祖父的小屋,便成为真正的“第二课堂”。
长大后,有时偶遇我的师哥或师姐,他们先打听我祖父的情况。在他们心目中,祖父是:“白胡子老汉,身材单薄,手持报纸,坐在小屋炕上,见任何学生都礼貌让座,文明交谈,从不废话,鼓励孩子们健康成长。”好多学生,到了放学时间,仍不肯离开。
阅读使人充实,会谈使人敏捷。每个人的身体,都会衰老。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西沉之时。在走过了一生风雨沧桑的漫长道路之后,却因年轮所积淀起的丰富与厚重的阅历,向后来人讲述着人生的奇妙。用他“近黄昏”的夕阳,温暖着一代又一带青年学生。我可亲可敬的祖父,若你地下有灵,这些赞誉,足以让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