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与爷爷
我也到外公的老家深入寻访过。外公商学周老家是龙山镇,那里在沭河东岸,是滨海根据地最坚固的核心区——横山根据地的腹地。外公在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党内第一个职务是组织委员,19岁就担任了九里坡乡乡长。他性格沉稳,原则性极强。在1949年之前,整整5年的地下工作中,多次经历生死考验。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任何时候都不急不躁,从容平和。
这一点,与爷爷一模一样!
也许,只有到了现在,他们的孙女,已经30多岁,几年来一直在追寻他们的故事,深入了解他们的我,才能够明白:他们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经历的生死考验,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地下工作中,每一次为党工作都需要冒着暴露的危险,每一天都面临着牺牲的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战胜一切阻碍,在以后几十年的工作中,克服各种困难,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惊慌失措了!
关于外公的记忆,还有一件事。在我8岁的时候,外公送给了我一套四卷本《毛泽东选集》。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毛主席诗词》。这本是塑料皮精装的,非常精致,红色封面。他还送给我好几个本子,上面印着:工业学大庆。
外公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根据组织安排,进城工作,曾在多个部门任职,他以对党的绝对忠诚,为莒县的发展,为党的事业,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外公是第一批进城的老干部。在几十年的工作中,他的下属、同事非常多。2000年,我中专毕业,当年,国家在大中专毕业生分配政策上首次实行双轨制,只要单位同意接收,毕业生就可以顺利地办理手续。当时一位县领导是外公同事的后代,也是我妈妈的同学。我想请外公打个招呼,为我落实工作单位。
我没有想到,外公没有答应。
他说,一辈子按党的规定办事,现今为自己的事开不了口。他还说,老百姓的孩子不认识人,怎么办?
简直不可思议!
到后来,我考上大学,再次离开家乡,外出上学,都没有去看他。我对他是有意见的。一直到外公去世,我都没有见他一次。
我是在这次寻访,才知道我外婆原来姓刘。我从小没有外婆,母亲说我外婆在她两岁时去世了。当时,外公在县城工作,外婆在老家带孩子。有一次,外婆生病了,家人带信去时,他说正带人在全县架设电线杆,不能耽误,得忙完了才能回家。等他工作结束回到老家,我外婆已经去世了。他早年丧母,就把两岁的女儿也就是我母亲,扔给自己的老父亲,自己回县城工作了。后来他再组建家庭,把女儿接回县城上学。
在那次寻访中,黄坡村的一个老人说,有一年夏天,一天早晨,他在村前干活,看到一个小丫头从前边麦地里跑过来。小丫头脚上只剩了一只鞋。她是跑了一个晚上,才从县城跑回到老家的。这个小丫头,就是我母亲。当时她8岁。外公续娶后,继母虐待,她就跑回来了。
后来,特殊十年间,外公被打倒后,他的续弦离家而去,当时她所生的三个孩子分别只有1岁、3岁、5岁。我母亲带大了他们,把他们全部抚养成人,全部参加工作,自己才结婚。因为没有亲生母亲教导,我的母亲把做母亲的全部责任,理解为:做饭。其他的一切精神交流,是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外的。童年时期,我有问题,就会撒开脚丫,冲向爷爷家的木栅栏门。我去找爷爷。而后来爷爷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那么聪明的他,再也不能为我解答疑惑。再也不能摸着我的头慈祥地微笑。再也不能带我到集市上给我买油条。应该说,在所有亲人中,我感到最亲切、对我影响最大,是我的爷爷。而爷爷去世后,我经常一个人在半夜猛然醒来,大哭。我想我爷爷……
所以,这也是我与老党员们建立了深厚感情的原因之一。他们都是我的爷爷。我是在以孙女的感情来书写他们,照顾他们,热爱他们。
而我也得到了同样的慈爱的夕阳余晖的照耀……
所以,当我后来决定离开省城,回到本色馆工作,别人很难理解,但我自己知道,这是一个重要原因。
按照外公当时的权力,安排母亲的工作并不困难。可是,他没有。母亲一直在农村种地。
我理解外公,是在2015年。这一年,外公已经去世10年了。
那是2015年11月,我在一个叫许仕彬的老党员后人家里寻访。老人已经去世多年。他生前战功累累,后来丢失能够证明他身份的军功章等资料,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他丢失了自己的历史证明。除了一身的伤,他什么也没有了。他的儿子说,他父亲有病!
在很多老党员的后人那里,这个句子我是常听到的。
20世纪60年代最困难时,许仕彬是食堂主任,村里食堂钥匙由他保管。那时候所有人都在食堂排队吃饭。他父亲重病,眼看不行了。他母亲让他先给他父亲优先打饭。他不肯。说,都得等着,别人都排队,咱为什么不排?
等他最后端着一碗粥回家,他父亲已经咽气了。一个月后,他母亲也去世了。50多年过去了,许仕彬老人的儿子依然无法理解。
可是,我理解了。在那一瞬间,我终于理解了我的外公!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回家?为什么拼命工作?
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因为他们是在用一颗赤诚的心,在为这个党,为这个他们用命捧出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努力工作啊!
他们宁愿牺牲家人,他们不愿意牺牲工作!
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人。
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的心是金子做的!他们是“傻子”,他们是一般人眼中的“傻子”啊!
如果不能明白什么是崇高,什么是共产党员,就永远无法理解他们。
永远!
然而,我母亲幼年失母,无人护佑,以及由此所导致的一些问题,已经永远不能挽回了。这是共产党员为党的事业尽职尽责作出的隐形牺牲啊!
外公从来没说过什么豪言壮语,他是一个普通的基层干部。他从来没有利用党和人民给的权力,谋取一点点个人利益。其中就包括没有为后代攫取任何好处。反之,他为什么在年轻时候失去妻子?除了家人,已经没有人记得,这是一个共产党员,为了党的工作而付出的牺牲。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亲历者,又有多少人知道?推而广之,这个国家70多年的辉煌,这个政党100年的历史,有多少个共产党员和他们的家人,作出了巨大的牺牲?
习近平总书记说:“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
我的爷爷姜瑞乾,1944年入党,从18岁开始担任我们村党支部书记,一直到晚年病重。不是他不肯交给年轻人,而是他的威望在村里无与伦比,群众对他的信任无可替代。
我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跟随他开会、调解村民事务、统筹各项工作,为他读报纸文件,听他讲打鬼子的故事。要说我对共产党员的认识,那么,首先来自我的爷爷。
在我心中,中国共产党员,就是我爷爷的样子!
是的,这个普通的中国共产党基层党员,农村党员,姜瑞乾,就是我心中共产党员的典范。
在后来写入党申请书的时候,我首先陈述的,就是我对党的认识,这首先来自我爷爷的影响。
我的老家村庄靠近沭河,河边树林葳蕤。抗战时期,八路军队伍正是从这片树林,渡过沭河,开赴河东,在河的东边村子建立根据地,成立县委、鲁东南特委,最后形成了鲁东南根据地即滨海根据地的。河边有一个小渡口,一棵大槐树,爷爷经常带我在这里巡查扬水站,查看庄稼生长状况。晚年,他在这里搭建了一个窝棚,种西瓜、甜瓜。我从外面回来,满身疲惫委屈中,在夕阳下,跑向爷爷的窝棚,大喊一声:爷爷!我回来啦!
戴着草帽的爷爷从绿色的瓜地间冒出头来,笑着:玲玲回来了。
我冲向爷爷,一把接过西瓜,一边啃西瓜,一边和爷爷说话,晚风凉爽,虫声唧唧,青草鲜香。爷爷歪着头,笑眯眯地听着。白衬衫在浓重的暮色里闪耀着,洁白顽强。
爷爷是有洁癖的,他的衣服从来都是自己洗,他的一尘不染,从内而外。这一点,极其深刻地影响了我。洁净,应该成为活着的一个基本态度。
从爷爷去世,我再也没有那样肆意地笑过,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甜的西瓜,再也没有那么放松的快乐……
再后来,在这几年里,我执着地与老党员们一起,在他们简陋的家里聊天,在他们的门前试着种瓜,大概是我太想念我的爷爷,太想抓住一点当年的场景……
爷爷在河边向我讲述,1944年,也就是他入党的那一年,当时驻扎在莒县县城的日军,要在村后凤凰山上修筑据点。凤凰山是附近最高的山峰,山下就是沭河,一旦据点修成,日军从此处向沭河东岸的根据地进攻,则根据地危矣。爷爷说,当时党组织河两岸的军民,每天晚上到山上拆除白天修建成的建筑,就这样,整整两个月,日军的据点没有修成。这也是抗战时期,全县境内日军唯一没有修成的据点。
爷爷参与了这场由党组织领导的破除战。他由此深深认识到组织起来的力量,他说,党的力量在于组织人民。
爷爷家有6个兄弟,5个加入中国共产党,5个参加共产党的部队,其中,一个牺牲,成为烈士;一个在战场上被炮弹炸坏一只眼睛;一个跟随罗荣桓将军在1945年由烟台渡海到东北战场,又到朝鲜,回国后到新疆。这就是我的家族。这就是我们这个家族与中国共产党的联系。我们从来没有使用满门忠烈这个词语来形容它,我们从小都觉得这是平常的。在沂蒙老区,这确实是平常的。
在中国共产党诞辰100年之际,我们回望,才发现,这个党的100年辉煌,正是由这一个个普通的共产党员的牺牲和奉献为坚实基础的啊!
爷爷放弃了外出工作的机会,坚守在村里,带领这个村完成了土地改革、全力支前、集体化,进入新时期。他为村里完成了修路、通电、修扬水站、村居规划等一切基础设施的建设。等他要带领群众完成工业化时,衰老与疾病袭来。2009年,爷爷去世。当时在南京上学的我,赶回家时,爷爷才闭上眼睛。我知道,爷爷是满意我对他的理解的。当天晚上,我在爷爷身边陪伴了一个晚上。我知道,他惦记这个村子,我知道,他的梦想与期望,就是这个村子真正好起来啊!
作为写作者,我对人性的了解和认识,从来不惮以最大的复杂与立体。但是,我可以客观地说,我爷爷的一生,可以称得上“洁白”。
长期担任村支部书记的爷爷,到2009年去世,家里只有一铺土炕、一张没上油漆的木桌、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那台电视机,还是我家换彩电后淘汰下来的。它的一尘不染,对我的影响,是深藏在血液里,视为天然需要遵循的纪律与标尺。
——这就是影响。
每当我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做出什么选择,我总是想:如果是爷爷遇到这个事情,他会怎么做?
这样一想,我就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这就是我之所以成长为今天的我,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
比如,当年到本色馆工作,我有过非常激烈的心理活动。我非常清楚,这个举动,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非常清楚是要作出一些牺牲的。最后,说服我的是:如果爷爷遇到这个事情,他会怎么做?
显然,这个时代,党组织需要一个我这样的青年,一个到基层去的青年作家。
那么,爷爷会选择下去。因为,他的一生,全部都是以党的需要,为第一选择。
我对物质的极度不看重,也是源于爷爷的影响。爷爷一直吃素。我也吃素。食物清淡简单,生活简单。很多消费时代的欲望,比如汽车等,我完全无感。
小时候,上级来村检查工作,有招待,肉菜吃不完的,爷爷总是让人送到五保户家里,他不会让家里人坐下吃。因为,“那是公家的”。
爷爷家门前的小胡同
我刚上学,认识了几个字,就给爷爷念报纸。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届”我不认识,爷爷就笑眯眯地说:“那个字念jiè。”
我吃惊:“爷爷,你不是没上过学吗?你怎么会?”
爷爷笑眯眯地摸摸我的头发,说,“爷爷开会学来的。”
那时的我便说:“爷爷,我长大了,也要开会。”
后来认真回想,我童年的读物,没有童话,接触《红楼梦》是在10岁。其实那本老旧的《红楼梦》也是来自爷爷。我真正的童年读物,是爷爷订阅的《支部生活》《人民日报》。爷爷家那张老木桌,是我最初的课堂。木格窗棂下,我给爷爷读报纸,院子里牵牛花上朝露晶莹。
村里保送上大学、入党、参军的名额,爷爷一个也没有给自己的孩子。他的所有孩子,全部在农村种地。后来接任村党支部书记的,也不是他的孩子。爷爷并没有刻意培养他的孩子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他对权力的赓续,并没有做任何布局。以他的威望,是能够做到的。他并没有把党给的权力,当作自己家族的东西。不仅不谋物质利益,也不谋权力垄断。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并且,也许是最为可贵的!
在这一点上,与爷爷同一年入党的外公也是这么做的。两个老党员,在这一点上做出的选择,不约而同。或许,真正的共产党人,在这一点上,都应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里头包含着也许是毛主席一生最在意的东西……那就是,防止阶层固化。一个村子如此,一个社会也是如此。
我能够记起来的,是爷爷常说的一句话:
“当干部,就是负责的。你得对党负责,对群众负责。”
他还说:“干部有几分为群众着想,群众心里最有数。”
冬天的夜晚,村两委开会,爷爷慢悠悠地讲话,汽灯雪亮。我穿着红棉袄,在旁边听着。炉火通红,炉子上烤着地瓜,村干部们商量怎样修扬水站,怎样为村里通电、修路。我瞪大眼睛听着。在上学之前,这就是我的启蒙课堂。
我问过爷爷:“爷爷,什么是开会呀?”
爷爷说:“开会,就是大家商量,给群众办事。就是学习上级文件精神。爷爷的字,不就是这么学来的吗?”
冬天,爷爷用大金鹿自行车带我去镇里开会。遇到其他村的书记,他总是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我孙女。在镇里开会,遇到外公,两人打招呼,讨论问题,我听不懂。但是,从那时我就知道了,不仅在村里,要开会;在村外,在镇里,也要开会。更往上,也要开。开会,就是个人、村庄与国家血管连通的方式。
我知道了,在自己村外,还有更大的世界。而那个更大的世界,与开会有关。
——开会,就是组织。是原子化的个人组织起来的最好方式。所以,任何一个萌发初步人的意识的社会人,应该从这个高度上认识这种方式。
至今,我对开会的热情始终高涨。我一点也不厌烦任何会议。而且,我有一个理想:回我村里当书记,接爷爷的班,让村里过上好的生活。爷爷早在2003年就说,村里已经通电、修路、靠国道,靠沭河,下一步,就要有工业,让群众不出村子能有活儿干。他说,村里自然资源这么好,也可以搞旅游。他说,得有人组织。组织靠谁?还是得党来组织。继承爷爷的遗志,把村子的各项工作做好,几乎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我始终觉得,对那个村子,我是有责任的。这是愚蠢而执着的责任啊!
爷爷和外公关系始终很好。逢年过节,家庭一起吃饭时,两人都不会喝酒,凑在一起在小饭桌上吃白菜,那种融洽与亲切,让那时幼小的我刻骨铭心;并且对朋友的状态,有了最初的向往与模型——这是两个老共产党员,两个天性纯良的好人,在一起,不谈权力,不谈金钱,他们说修路,说学习,他们参与了这个国家的创建,他们为这个政党奉献了他们的全部;他们坦荡,明亮,淡然,幸福!
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他们除了是亲家,还是同志。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去世多少年后,他们的孙女,也终于成了他们的同志……
原来,我的外公和爷爷从来没有走远,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一点一点,跌撞着,寻找着,人间正道。
爷爷,外公,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你们,你们的道路。在外头漂流了十几年,我还是找到了你们。
我终于成了你们的同志!
甚至,我的最初的理想,也在一点点苏醒:为人民做实事。
那是我从小悄悄生出的,跟着爷爷开会时,在煤油灯的灯影里,看着爷爷主持会议安排工作时,和爷爷一起走过春天的田野时,如同地气萌发,嫩绿的枝条调皮地钻出地面般萌发。就是这样自然。
爷爷去世前,村里还拖欠着他几年的工资。之前,我曾和他交流过一些问题。关于房价,关于我的困惑。爷爷阻止了要工资的想法。他说,村里目前没有集体经济,有困难。不要给组织添麻烦。对于我的困惑,他沉默很久,说了一句:要相信群众,要相信党。
在后来这些年,和许多老党员的交往中,我发现,在这两个问题上,老党员们和爷爷的做法几乎一致!他们在和周围人、后代的交往中,就是那句话:听党的话,相信党。
他们,这些在最基层的共产党员,与既得利益毫无半点关系!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用尽所有力气,来维护这个党的形象,为她凝聚更多的力量啊!
而他们,是“失语”的一个群体。他们不是没有能力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的宝贵,很少有人能真正解读,能真正被发现,流转出灼灼的光华。
2014年7月,我写出长篇报告文学《本色》,当年10月发表于《人民文学》,11月,单行本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
2018年的清明节,在北京学习的我,在朋友圈里写下这样的句子:
最清洁明净的 是你们皱纹里的泥土与
皴裂的手指
粗劣的土布衣
最牵我心 最亲 这世间最亲
是你们
我的老党员们
四年了 你们有多少已经走进了泥土 多少还在木窗下
等我再与你们一起拔草喂兔子 叫我小丫
孙振喜爷爷墓上的草已经绿了
我还在等待他说的那声晚安
天上人间 你们在展馆 在中国共产党党史上
你们是列宁所说普通党员应该发挥作用更大的
普通党员
列宁说:加入执政党的诱惑是大的……
你们加入 是在执政前 70多年前
四年了 我走进你们 我离不开 我舍不得 我换骨
脱胎
清明 谁的一生配得上这两个字
你们 其生也清 其生也明
亲爱的爷爷、外公,我的老党员们!
请你们等着我,等着你们的孙女,你们的同志,等着我,在另一个世界,再和你们一起拔草、喂兔子;等着我和你们一起商量为党工作,请你们教诲我,工作的方法和经验;请你们等着我和你们一起商量怎样为群众办实事;等着我,和你们一起开会……
到那时候,请你们,叫我:
同志……
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