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严肃、严格、严密”
认真严谨是钱学森身上十分突出且一以贯之的品质。《钱学森手稿》前言中这样写道:
所选手稿突出地表现出他的清秀、工整的字体,按照严格标准书写的运算方程和计算公式,以及规范化的列图制表等特征。这些特征贯穿于他的全部手稿,不论它们是来自草稿、初稿、修改稿还是算草或者草图。这正反映出他一贯的工作作风,至今他的所有手迹都保持着这种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精神。从他的算稿,读者可以看到那一串串排列整齐的数据,有的长达八位。要知道在那时最好的计算工具是手摇的机械式计算器,而连最简单的对数函数和三角函数都要从厚厚的专门手册查找,并作内插计算才能得到。可见,这些数据后面包含了多少辛勤繁杂、严密细致的劳动。
认真严谨是治学所必需的品质,也是作为科学家的基本素质。上过钱学森课程的1958、1959级中国科技大学近代力学系学生们对此印象深刻。在一次考试中,有同学回答第一宇宙速度是7.8米/秒,使钱学森非常生气,他批评说:古人讲下笔千钧,你这一下相差1 000倍。还要不要你做这个工作?你对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还负不负责任?这一番话使学生们谨记于心。钱学森对于学生作业中的小数点、单位、量纲等细节问题和基本规范都作出明确严格的要求,还曾在黑板上特地写下八个大字“严谨、严肃、严格、严密”,这是钱学森对学生的要求,也是其自身认真严谨品质的体现。当时的学生刘凌霄回忆道:“钱老上课很认真的,就在502所给我们上‘火箭技术概论’的时候(当时听课的学生大约三四百人),他总比我们先到,还专门找个类似今天的教学秘书的人坐在最后一排,看写多大的字能看清楚,说多大的声音能听清楚。”[4]

20世纪80年代钱学森在国防科学技术工业委员会办公室
钱学森在科研工作上的严谨认真态度是出了名的。他曾说:“搞学术,态度就是要认真、严肃。当然,严肃并不等于说不活泼。我们要诚恳地交流,有活泼的气氛,有话就说。”钱学森一向强调要注意学风和学术道德的问题,在他的书信言谈中就有不少例子:
还有一点小意见:您们常常说“习作”。我以为写文艺作品也许可以用“习作”来表示谦虚、不成熟。但讨论学术的文章不能用什么“习作”来称呼,因为讨论学术是严肃的,写下的每一个字是作者负责的,不管“习作”不“习作”!所以学术论文称为“习作”没有意义,反而可能带来不严肃的坏习气!请教!(1985年4月25日致杨春鼎)
治学要力求严谨,言之有物,切忌空话连篇。我们还是扎扎实实,是什么就是什么,真正研究一个问题,搞清楚它。(1982年7月10日钱学森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作报告)
您的书有出版的希望,是好消息。但您提起将来要我写序,我认为不妥。一是我从不为人家的书写序,都以婉谢了事;二是您的书中用了我的话,我再写序说书好,不成了互相吹捧!您另请别人吧……我劝您下一番功夫熟悉并弄懂经典文艺理论,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我估计以您的基础,这是可以做到的。到时,您下笔自然会不同了,不会停留在浅处了。人家浅,不能是我也浅的借口。(1984年4月3日致杨春鼎)
组织地球表层学讨论会或讨论班我赞成,但不能是什么“沙龙”性质的,一定要有明确的要求,每次讨论有结论,有一点也好,说清那(哪)一点上不明白而尚待研究也好。决不能不了了之!因此要有主持人,您们推选您们之中的人来当,锻炼嘛!这样的讨论搞一个时期,有把握了,再说写书的事,现在怎么能宣扬出书的问题?学问是踏实事,怎能制造空气!(1986年12月10日致高建国)
您花了很大的气力把书编出来了,我很感谢;但我的确对成书未出力,所以封面一定要写清:钱学森讲,吴义生编。这是科学道德,共产党员必须遵守!请务必这样办。(1987年9月8日致吴义生)
我1月27日的发言并无新内容,还是1985年那篇老东西,所以不要再公开发表了。我们要维护严格的学风呵!(1988年2月10日致张品乾)
对于报纸、文章中哪怕一丁点数值计算上的错误,钱学森从来都不放过,甚至不厌其烦地重新计算。他对来信和所附论文中的一些细小问题也都一一指出,并加以纠正。钱学森不仅总是指出问题所在,还将解决问题的方法、过程都一步一步列出,耐心劝导年轻的科技工作者再认真一些。在钱学森的书信中我们也常常能看到这份“较真”,例如:
昨见1984年2期《人民画报》,在9页上说“在青海柴达木、德令哈、海西州风能发电研究室搞了一种小型发电设备,说有30千瓦,足够一户用电”云云。我从图片估计风车叶片直径约一米,在9米/秒风速下,不过150瓦而已。《人民画报》的数字大了200倍!30千瓦一户也用不了!您们在《经济日报》专刊上何不加以更正?(1984年2月27日致贺德馨)(后贺德馨回信表示钱学森的估算数字是正确的,他已给《人民画报》写信,请他们更正。)
蒙赠《自然辩证法习作选》第一集一册,十分感谢,其中有许多文章是我有兴趣的,将仔细阅读。现在只说英文名Selected Works of Natural Dialectics,似欠妥。应为Selected Papers in Dialectic of Nature。自然辩证法的习用英文是Dialectic of nature,而works一般指大本头著作,这里收集的单篇文章,叫papers似更合适些。请酌。(1985年5月1日致北京林学院社会科学自然辩证法教研室)
9月12日来信及尊著《中国稀土理论与应用研究》都收到,十分感谢!粗读之后有以下几点意见,写下来供您参考:(一)稀土元素之汉语名称应该写出来,即:镧La、铈Ce、镨Pr、钕Nd、钷Pm、钐Sm、铕Eu、钆Gd、铽Tb、镝Dy、钬Ho、铒Er、铥Tm、镱Yb、镥Lu(钪Sc、钇Y)。(1992年9月23日致霍明远)
在学术问题之外,钱学森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极为认真严谨。以“写信”这件事为例,钱学森曾说:“我差不多每天有几封信要回。人家问我什么事,我总是毕恭毕敬,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回答,我不知的一定回答你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你可以找谁,我会说你去找谁。”可见他对于回复他人的细致到位。而对于别人的粗心,钱学森的认真回复中也透露着一丝幽默,例如:
我生于辛亥革命之后,现年七十二岁;因此2—6页上的五十四岁似应为四十五岁。(1983年11月11日致鲁克成)
您寄来一个空白的贺年片,我就利用它,填好寄回给您,向您贺春节吧!(1984年1月11日致刘岳松)
使我吃惊的是:我于四月七日收到的信竟是您自己于四月二十九日写的!!!(1986年4月10日致李长域)
您在信中称我为教授,还有其它一些话,我均不敢当。中华人民共和国并没有授我教授职称,我的职称是研究员,不是教授。(1987年9月15日致高介平)

20世纪80年代钱学森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