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他迟疑了。此时正值傍晚下班时分,四楼楼道灯泡又坏了,光线昏暗。自从上次饮酒回家误将钥匙插进邻居锁孔,便患上“自我怀疑症”。可恨二楼老余头儿四处散布言论,说402的李永生拿钥匙去插302的锁孔,因为里面租住着漂亮少妇。

他几次向妻子解释原因,那晚饮酒头昏脑涨,两腿发沉,恰巧楼道灯泡憋了,懵懵懂懂少上一层楼,迷迷糊糊将302误作402,险些酿成笑话。

“已经酿成笑话了,二楼老余头儿义愤填膺,说你居心不良……”妻子名叫朱娅慧,也属于漂亮少妇。她并未过多责备丈夫的失误,却对402钥匙能够插进楼下302锁孔,颇感困惑。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应当插不进去的。

他也感到怪异:“这就是同质化现象吧?比如全市麦肯姆快餐店,店面装潢相同,出售品种价格相同,吃进嘴里味道相同,就连店员也都跟卡通人似的,几乎看不出区别。”

娅慧笑了,她认为丈夫特别能够联想,从302锁孔想到快餐连锁店,还搬出同质化理论,书生气十足。

记得那晚将钥匙插进302锁孔时,室内确实传出惊诧声,之后便平静了。他几次动过登门道歉的念头,唯恐再给二楼老余头儿增添把柄,说402男人对302漂亮少妇纠缠不休,便罢了道歉念头。

生活就是这样戏弄人,从此他患了自我怀疑症,只要拿出钥匙开门便对锁孔产生恐惧:我是不是又错了?

四楼的灯泡经常不亮,好像跟锁孔恐惧症患者作对。此时浑身被昏暗光线包裹着,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触电似的抽回手臂。

他瞬间失去自信,恍惚间不敢认定这是自家402室。是啊,我绝不能再出错了。他毅然转身沿着楼梯返回楼底,重新沿着楼梯默默数着楼层爬楼:“一楼,二楼……”活像个不识数的傻子。

他不认为这样做很傻。他要珍惜自己地税局公务员的名声,必须确认楼层,进而确认自己,确保自己钥匙插进自家锁孔,是402而不是302。

二楼楼道的灯泡没坏,显得光线明亮。202室老余头儿是个“张贴狂”,至今照常生活在大标语时代。因为楼道墙壁容不下大标语,才将大标语改为小标语。

新近老余头儿贴出小标语字体粗壮豪迈,几张蓝色蜡光纸连叠写成的楷书大字:“清查黄赌毒,除恶勿尽!”

他停住脚步,苦笑了。除恶勿尽?这显然是个错字。不知何人以红笔圈住“勿”字,甩笔画道弧线,引出正字“务”,列在旁边。

毕竟是“校对老李”的儿子,他懂得这是规范的文字校对符号,手法极其专业。这幢楼门总共十二套房子,不知何时搬来了职业编辑。

这时老余头儿走出家门,伸手揭下被人纠错的小标语。他想趁机澄清上次所谓钥匙错插锁孔的真相,尤其要说明自己并不知道302租住着漂亮少妇。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瘦小枯干的老余头儿揭下小标语,快速卷在手里说,“外出上班不关窗户,刮风摔破玻璃怎么办?”

老余头儿说话没有主语,然后径直回家砰地关了202室门。他扭脸打量着楼道,空空荡荡没有别人。老余头儿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以前这老家伙从来不理睬我的。

继续默默数着楼层,他确认来到自家门前。402,就是402。他时而迷离时而清澈的目光,透露着内心情绪变化。中等身材无须猫腰,他抿紧嘴角将钥匙插进锁孔——没错。

走进自家门厅,熟练地换穿草编拖鞋,穿过玄关走进客厅,侧脸看到母亲遗像。母亲去世时尚值中年,令人痛惜不已。

母亲持久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性格内向的儿子。其实,他知道应该将父亲遗像与母亲遗像并列供奉,以此天堂团聚。妻子娅慧也曾几次建议。不知为什么,他总是犹豫不决,拖延至今,似乎宁可让母亲这样孤独下去。

一旦想起去世的父亲,儿子心里便疙疙瘩瘩,好像绳索打了死结,解不开。

起初,父亲只是一家老牌出版社校对员。记得小学时去出版社给父亲送伞,大楼门卫问他找谁,他大声说出“李寿山”。走进楼道便听到小声议论,说这是校对老李的儿子。他从语气里听出“校对老李”并非褒义,校对员好像属于这幢出版大楼里的二等公民。

后来父亲担任校对科副科长,照旧被编辑们称为“校对老李”,儿子仍然能够从那些编辑表情里品味出淡淡贬义。

多年后,兢兢业业的“校对老李”被提拔为出版社副总编辑。这个中专生出身的“校对匠”,担任堂堂出版社副总编辑,实属史无前例。出版社里许多名牌大学毕业的编辑,有研究音韵学的,有研究训诂学的,还有研究目录学的,总之那些大编辑仍然叫他“校对老李”的儿子。看来父亲的校对员出身,仿佛成了广遭诟病的“原罪”,间接连累着儿子。

然而,学历不高的李寿山副总编辑淡然处之,常年面对海量书稿精益求精,每每亲临印刷厂“兑红”,有时从即将付印的书稿里发现难以察觉的“漏网小鱼”,一声不吭现场修正,给那些大编辑留足了面子。就这样临近退休,李寿山得到“神校对”的绰号,儿子仍然认为这是对父亲职业生涯的明褒暗贬。

李寿山副总编辑退休回家,这位“神校对”决定动笔书写回忆录,不由记起多年前有个作者自费出版《成长心理学》的往事。当时该书作者面临高校教师职称评定,急切盼望出书充实业绩。“校对老李”夜以继日校稿把关,做到全书三十万字“零错零误”。这令该书作者极其感激,专程从外地给出版社送来表扬信。父亲及时写信回复该书作者,表示这只是校对工作本分而已,不足称道。

无论阴晴圆缺,人们私下还是叫他“校对老李的儿子”,好像父亲的副总编辑属于“假冒伪劣”。儿子心头长久被乌云笼罩,暗暗抱怨不已:“您要是不当副总编辑多好哇,我就是名符其实的‘校对老李的儿子’,也不会遭遇这种不明不白的对待。”

遇到情绪低落时,他便莫名感叹,好像本市医院拥挤道路堵车就业困难甚至网速过慢,全都跟自己“校对员老李的儿子”的宿命有关。他有些变态地夸张着“童年情结”,明显缺乏人生获得感。

后来他娶了娅慧,妻子认为丈夫心理情结积淀过深,深得几乎成了池塘淤泥。“你最终还是副总编辑李寿山的儿子,干吗非要自己梳成小辫子抓住不放呢?”

他也认为自己不能永远沉浸在“校对老李的儿子”的童年情结里,况且父亲确实成为副总编辑,有新闻出版局任命的红头文件。

然而,父亲退休后起了变化,居然大步从“夕阳红”跨入“黄昏恋”,试图告别单身生活,走进晚年婚姻殿堂。

早逝的母亲留给儿子的思念无比深刻,就连“李永生”这个名字也是母亲给取的。他无法接受从天而降的继母——不论多么高贵典雅的女士。

几经查询他找到继母的女儿的电话号码,试图与其结成同盟携手反对老年男女再婚。然而继母的女儿并不反对这门婚事,电话里反而批评他封建思想严重。这令他非常懊恼,随即删除继母女儿的手机号码,以示不屑。

父亲终于再婚了,决定蜜月里携继母南下旅行。继母的女儿特意打来电话,详细报出车次与时刻,诚挚约请他到高铁站为二老送行:“你我提前半小时在候车室东门会合,我怀里抱着大束鲜花,我戴眼镜留短发穿红色上衣,你现场完全可以辨识的。”

他毫不犹豫拒绝说:“我不需要辨识你,因为我不会去高铁站送行的。”

“你反对老年人再婚是不对的,希望你知错必改,这好比我在图书出版公司做校对工作,发现错字就要改正,绝对不存在有错不纠的现象……”

他举着手机暗暗吸了口凉气:“我的苍天啊,敢情继母的女儿也是个校对员,这是父亲的宿命还是继母的宿命?”

他不但没去高铁车站送行,而且决然不跟父亲和继母来往,好像从此不再是“校对老李的儿子”了。这真是意外的自我救赎。

他在自家客厅里悬挂母亲遗像,旁边摆放母亲生前喜欢的水培绿萝和盆栽文竹。

好景不长,父亲再婚只有半年时光便患了重病。李寿山弥留之际李永生出差在外,儿媳朱娅慧代表丈夫赶到公爹病床前。老人家念叨“南山,南山……”,好像忘记说出“寿比”便离世而去了。继母是个身材娇小南方口音的女士,强忍悲痛料理亡夫后事。

儿子出差归来接到继母女儿打来的电话,她对继父李寿山的去世表示哀悼,对继父的儿子李永生表示慰问。这令地税局公务员很是难堪,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得连声搪塞说:“既然我父亲过世了,你母亲也就不存在了……”

“你怎能这样讲呢!”电话里继母的女儿极其惊诧,“我母亲身体健康,耳不聋眼不花,每天走八千步呢。”

他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立即更正说:“既然我父亲过世了,我也就没有继母了,咱们彼此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继母的女儿好像从图书出版公司校对员变成高校哲学老师,电话里极具思辨能力说:“你父亲过世了,我母亲仍然是他的妻子,尽管你不愿承认她的存在。”

是啊,父亲去世了,继母仍然健在,她是父亲合法续弦的妻子。他败兵似的挂断电话。回到家里把事情讲给妻子听。

娅慧思路跳跃,随即瞪大明亮的眼睛说:“是啊!你父亲给你娶了继母,等于他老人家先后有了两位夫人,如今你继母仍然健在,你确实不应把你父亲遗像跟你母亲遗像并列悬挂的。”

“你说什么?……”他沿着娅慧的思路,顿时感觉父亲被继母夺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反而独自寡居在另外的世界里,毫无存在感可言。

“这世界真的没了逻辑。”他充满沮丧地说。这种沮丧的情绪与童年“校对老李的儿子”的称谓带给他的心结,渐渐交织成为他的日常情绪。

他暗暗认为继母是“妨人精”,妨得父亲七十岁离世,据说继母只有六十岁,这等于她窃得父亲寿数,练就自己的长寿之身。

妻子娅慧认为丈夫过于偏激,既然父亲乐于再婚,便怪不得继母上位,更不存在所谓“妨人精窃得父亲寿数”的歪理邪说。

“老公啊,你可以发誓今生今世不见继母,但是不要妖魔化人家,你继母毕竟是你父亲的未亡人。”小巧玲珑的娅慧主持公道。

他不接受妻子的说法,暗自认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还在坚持逻辑。比如不去302叩门道歉,避免造成更大误解;比如不跟二楼老余头儿理论,避免事态越描越黑……

这时候,他猛然想起老余头儿说的话,起身跑进厨房发现窗户敞开着,然后转到自己卧室,果然窗户也是敞开的。

前几天就是上班离家忘记关窗,雨水扑进卧室泡了地板,遭到妻子严厉批评。今天重复犯了错误,他暗暗庆幸老天爷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

噫,二楼老余头儿怎么会知道我家窗户没关?难道他老人家天生有着老特务的习性,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邻居家的情况?

他家的这套“小三室”一百零九平方米,属于妻子娅慧供职公司的“半福利”分配住房,个人支付百分之七十五购房款,剩余部分公司担负。尽管公司只出百分之二十五房款,那也不是一笔小钱。

起初他不相信民营公司有如此福利,等到妻子拿到钥匙带他来看房,顿时瞪圆了原本狭长的眼睛,就连鼻梁也高耸起来。

这对多年居住平房的他来说,无疑属于莫大惊喜。妻子娅慧兴奋地推开窗子指着外面蓝天说,这是天堂呢。他连声嗯嗯着,说这是小户型天堂。

娅慧不无感慨地告诉丈夫,这套“小户型天堂”多人争夺,最终公司霍总拍板分配给她。他只得言不由衷地对妻子说,你们公司霍总真是领导有方。

霍总名叫霍则军。此前听到过这方面风言风语,说娅慧身材娇小容貌秀丽,美女加分自然顺利得到这套小三室。他不以为意,认为妻子为公司废寝忘食地工作,堪称钻石级人力资源部长,娅慧得到如此福利待遇,当属公司对先进工作者的奖赏。

这时天色黑下来。家里不知从哪儿传出响动,一股子生疏气味悄然散开,昏暗里颇为诡异地访问着他的鼻孔。他立即打开房灯,登时把自己变成侦察兵。

他从客厅里开始寻找味源。那种怪异的气味仍然存在,只是东躲西藏着,好像故意躲避这个家庭男主人。他四处打量着,一时失去方向感。

这时响起哗哗冲水声,这声响来自五楼邻居的卫生间。如今的商品住宅墙壁和楼板隔音效果不好,楼上卫生间冲水能够形成小瀑布音效,楼下则感同身受。当然,他知道这股生疏气味跟五楼卫生间冲水无关,便继续搜寻着,好像不是在自家而是在南美热带雨林里。

生疏的气味明显浓烈起来,似乎悄然有外来生物入侵。他耸了耸鼻子嗅着,下意识握紧双拳,走进妻子卧室。

他跟娅慧分屋睡觉好多年了,这并非夫妻不睦,内中原因他绝对不会告诉外人:纤腰如握的妻子睡觉居然鼾声如雷。

这就只得分屋睡了。因此他获得宝贵的人生经验:男人若想完全彻底了解女人,最佳途径就是跟她睡觉。然而已过不惑之年,他却只跟娅慧睡过觉,因此妻子便成为个案里的孤证:娅慧是个白天工作选择静音状态的女人,显得极其恬静安适。夜晚睡觉便调成振动模式,释放出极大动能,让夜色随之颤抖。

娅慧的白天与夜晚形成如此巨大的反差,这使得丈夫暗暗养成这句口头禅:“这世界真的没了逻辑。”

追寻着怪异的味道,他环视着妻子卧室,一刹间感觉几分陌生。每逢夫妻做爱都是他将娅慧拥进自己房间,从来不在她的房间风雨同舟,于是妻子卧室便有了几分闺房韵味,透出非典型的清纯气息。

一只小浣熊仰卧妻子床头,毛茸茸俨然主人公气派。他伸手拍拍小浣熊,这家伙居然叫唤起来。显然肚里装有气囊。他回忆着小浣熊的来历,好像是妻子公司同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响声似乎从妻子梳妆台下面传出。他屈膝下蹲,伸出目光。这时梳妆台下突然伸出苍黄色葫芦形头颅,又猛地缩了回去。

蛇!——他起身退了半步,浑身肌肉绷紧了。他生肖属蛇,却格外害怕同类。他快速奔向厨房找出喷雾杀虫剂,好像紧握手榴弹。蹑手蹑脚重返妻子卧室,准备喷射杀虫剂呛昏那条来历不明的蛇。

一只椭圆形物体从妻子梳妆台下爬出,伸出胶皮管似的脖子。他瞪大眼睛看到那只苍黄色葫芦头镶嵌两只绿豆般眼睛。

这不是蛇类。他的大脑快速分析着,这家伙应当属于龟类,乌龟的龟。

他生肖属蛇对龟类也不亲善,随手抄起不锈钢晾衣竿,想起曹操的《龟虽寿》。这世界真是没了逻辑,这家伙怎么跑我家来的?而且堂而皇之进驻妻子卧室。娅慧属鸡不属龟,这不是妻子的生肖同类。

这只形若汤盆倒扣的家伙隆背短尾,四肢伏地,头颅高昂,毫无怯色地打量着这家的男主人。这只大龟喙部有块白色,扮相好像京戏里的小丑。

他伸出晾衣竿轻轻触碰着大龟前肢,它一派不为所动的气概。

他再次苦笑,认为这只大龟投错家门。妻子娅慧对各类宠物毫无兴趣,一心扑在美容美颜上,每晚面膜护肤,每早补水化妆。对于衣着更是上心,她的大衣柜里挂着三十多件旗袍,每天下班在家轮着试穿,一小时换一件,每晚可以更换四件。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妻子的旗袍不允许任何人触动,于是大衣柜成了无菌室。既然卧室是妻子领地,他决定不破坏事发现场,等待女主人回家解决。

妻子卧室床角下摆着两只塑料餐盒,一只盛着切片黄瓜,一只注满清水。看来这家伙享受特供待遇。于是心里清晰几分,认为这位不速之客跟妻子有关。他转身退回客厅,坐进沙发里思索着。

天啊,这家伙竟然从妻子卧室爬出来,大模大样望着他,显出颇为自得的样子。他还是苦笑,认为这只大龟性格很像娅慧,执拗而自信。此时想起古代精通鸟语的公冶长,他尝试与这只大龟对话。

小东西你好!请问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丢开不锈钢晾衣竿轻轻问道,语气仿佛德高望重的长辈关爱幼儿园孩童。

这时候,猛然想起“千年王八万年龟”这句民间俗语,他觉得自己有托大之嫌,我是“七零后”,它至少是“四零后”吧?按辈分接近父亲年纪了。

于是心生莫名敬畏,随即轻声问道,看样子您是陆地旱龟,不大习惯生活在水里吧?

这个不速之客仍不吭声,继续保持沉默。他觉得“四零后”性格很像自己,属于寡言少语型。正是由于寡言少语不擅溜须拍马,他才没有及时得到正常提拔。

就这样,他有些喜欢这个沉默的家伙了。缓缓伸出手臂,他尝试着触摸龟甲。它立即收缩防守,收藏起头颅和脖颈以及四肢,顿时变成椭圆形物体,定定摆在地板上。这时轮到他伸长脖颈了,瞪大眼睛打量着椭圆形物体,意外发现龟背侧面镌刻着几个英文字母:love。刻痕很深。

咦?他笑了,这次不是苦笑。因为他读出这是英文“爱”。

“喂,这爱就是你的名字吧,这名字谁给你取的?”尽管知道对方是个动物,他还是急迫地问道。

这家伙好像来自保密局,永远保持静默状态。他再次笑着问道:“喂,看你这缩头缩脑的样子,难道是跑到我家潜伏来啦?”

它仍然不动弹,浑身散发着特殊味道。他想起当年父亲投身“黄昏恋”,外出约会女朋友竟然给衣服喷洒香水,一路快步去了街角公园。那时他嗅到父亲喷洒的香气有股怪怪的味道,后来得知香水的牌子叫“念”。

父亲用了“念”牌香水,然后就给他娶了继母。这就是念的力量。此时他耸耸鼻子觉得这只陆地旱龟浑身散发的味道,有些接近当年父亲香水“念”的气味。

这家伙分明有些来历,给家里带来昔日父亲的味道。于是父亲在天之灵跟这只“香水龟”产生了联系。

这时楼道里传来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声响,之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这是402的钥匙插进402的锁孔。他知道妻子娅慧下班回家来了。

案情即将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