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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人接着朝前走。对于此次相见,雅克没有说过什么。而且现在风呼呼地钻进他们的衣服里,仿佛故意把昂图瓦纳的雨伞吹得摇晃不止,说话非常不便。

他们走上里波纳广场时——周围的风似乎都聚集在这里。雅克不顾落在身上的雨滴,猛地放慢速度,问:

“刚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提到……英国?”

昂图瓦纳发现他在逼问,不知如何是好。他含糊不清地搪塞几句,不过都淹没在风里了。

“你在说什么?”雅克听不见,大声问道。肩膀迎着风,斜着身子向他靠近,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哥哥,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昂图瓦纳无可奈何,只能说实话。

“因为……因为……红玫瑰!”

语气里夹杂着出乎他意料的愤怒。乔塞普和安内塔的乱伦情景一下子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们在草地上纠缠,那熟悉的想象画面持续让他忍受不了。他十分气恼,没来由地迎着不断吹来的狂风前进,低声诅咒了一句,接着恶狠狠地关上雨伞。

雅克愣愣地待在原地。很明显,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他紧咬嘴唇,往前赶了几步,什么也不说(他曾经很多次因为这样不合时宜的软弱瞬间感到后悔,觉得不应该拜托朋友从遥远的英国买一篮玫瑰——表达一个拖累自己的消息:在全家人都认为他离开人世的时候,他告诉吉丝:“我还活着,我想念你。”他以为这不周全的行动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他想不到、也理解不了吉丝会告诉别人。这让他很气恼)。他控制不住心底的难过,冷笑一声:

“你真不该当医生,你有当侦探的天赋!”

这样的语气令昂图瓦纳更加生气,他讽刺道:

“老弟,如果想保护自己的隐私,拜托不要公开在杂志上。”

雅克觉得很受伤,朝着哥哥喊:

“哦!你的意思是从小说里知晓送花的事情?”

昂图瓦纳再也忍不住,故作镇静,用挖苦、难听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

“错了,但是,我从小说里知道了送花的所有意思。”说完这句,他迎着风,大踏步向前走去。

然而,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下大错,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话说得太重,肯定会影响全局的。此刻,如果雅克再次离开的话……他怎么一下子忘了最重要的目的?怎么就克制不住,冲他大喊大叫呢?莫非是因为吉丝?接下来怎么做?去和他解释或者道歉?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不管了,只要可以缓和,什么他都愿意尝试……他正准备转向弟弟,用最温和的语气承认错误时,他感到弟弟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拉住他,显得很激动。这出乎意料的友好接近,瞬间消除了刚才的隔阂,也拉近了分别三年的距离。雅克颤抖地说道:

“昂图瓦纳,你是不是想歪了?你觉得我和吉丝……真的?……你觉得可能吗?……你是不是疯了?”

他们看着对方。雅克的眼神悲痛,但干净、有活力,他脸上满是受伤的羞耻和气氛。而在昂图瓦纳看来,这代表了一缕开心的光亮。他十分高兴,紧紧抓住弟弟的手臂。难道他真的对两个孩子产生过怀疑?他自己也被弄糊涂了。他兴奋地想起了吉丝,一下子觉得解脱了,放松了,十分幸福。他终于找到了曾经的弟弟!

雅克没有说话。曾经难以启齿的回忆映入眼帘:那晚,在拉菲特别墅区,他发现了吉丝对自己的爱,也察觉到吉丝会引发他体内的肉欲。黑夜里,椴树下慌忙的亲吻,接着是吉丝代表浪漫的动作,将玫瑰花瓣撒在地上——他们互相承诺爱情的地方……

昂图瓦纳也沉默着,他想活跃气氛,但心里担心,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他紧紧挎着弟弟的胳膊,似乎在说:“没错,我疯了,此刻,我完全信任你。我真的很幸福!”弟弟也紧挎着他,两个人无需任何语言就更加了解对方。

两个人迎着风雨继续前行,紧紧靠在一起,非常热情,时间很漫长。兄弟俩的心都静不下来,但谁也没有勇气最先松开手。他们途经一堵挡风墙时,昂图瓦纳打开雨伞,似乎表明两个人靠在一起是为了躲雨。

他们保持着沉默,一直走到公寓。到门口的时候,昂图瓦纳停下来,缩回手臂,自然地说:

“晚上之前,你肯定要处理一些事。我就不上去了,我可以去参观城市……”

“下着雨呢,怎么参观?”雅克说完,笑了笑。昂图瓦纳看出了其中的迟疑(两人都害怕整个下午干坐着)。“我就需要二十分钟写两三封信而已。可能五点前会出去一下。”说到这个,他脸上闪过一些烦闷。不过,他马上站直了身子:“在这之前,我没别的事要做,一起上去吧。”

他们出去的时候,房间已经打扫过了。炉子添了许多柴火,烧得很旺。两人怀着全新的情感帮对方把湿漉漉的外套晾在火炉旁。

有个窗子没关,昂图瓦纳走过去。正对着湖岸倾斜下来的层层屋顶中,有座高高耸起的塔楼,最上面是个钟楼,灰青色的塔顶在雨水里发着亮光。

雅克指着钟楼说:

“那个是圣弗朗索瓦教堂,你能看清上面显示几点了吗?”

钟楼的一面,有个涂成红色和金黄色的大挂钟。

“两点十五分。”

“你眼神真好。我的不行了。而且我不喜欢戴眼镜,我有些偏头痛。”

“偏头痛?”昂图瓦纳喊了一声。赶紧把窗户关上,转过身来,一脸关心的询问让雅克笑出了声。

“没错,医生。我有很严重的头痛,到现在也没痊愈。”

“哪个位置痛?”

“这里。”

“一直都是左边吗?”

“不一定……”

“头晕不晕?有没有觉得看不清事物?”

这样的对话令雅克无所适从,他说:“别担心了,现在好很多了。”

“不行!”昂图瓦纳说道,他非常认真,“得仔细给你做个检查,还得看看你消化好不好……”

尽管他没有马上检查的意思,不过还是习惯性地走近雅克。雅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已经习惯了没人关心的日子,只要受到点滴关怀,似乎就入侵了他的独立领地。不过,他立即恢复理智。毕竟,这样的关怀令他温暖,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内心深处,滋润了每条麻木不仁的神经。

昂图瓦纳又问:“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怎么引起的?”

雅克因为刚才的后退感到后悔,他想清楚地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可以说出实情吗?

“生了一场病之后就出现的……应该是抽筋……还是流感?我记不清了……也可能是疟疾……我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

“在哪住的院?”

“在……加贝斯。”

“加贝斯?是突尼斯吗?”

“没错。听说最开始是昏迷不醒,乱说话,之后头就非常疼,持续了几个月。”

昂图瓦纳没有说话,很明显,他心里想着:“巴黎有个温暖舒适的家,哥哥是医生,却偏偏跑去遥远的非洲,还几乎丢掉性命……”

“是恐惧心理救了我,”雅克想说点其他的,“我担心死在那个火炉一样的地方,我想念意大利,仿佛在木船上漂浮海面的遇难者,对陆地和泉水的渴望……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无论是死是活,我一定要乘船去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昂图瓦纳一下子记起吕那多罗,西比尔、乔塞普漫步在海滩的场景。他鼓起勇气问: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

雅克的脸涨得通红,内心挣扎着,到底说不说?他蓝色的眼睛盯着某个地方。

昂图瓦纳连忙开口:

“我认为你那时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然而,那样的高温天气……”

雅克不理会哥哥的话,接着说下去:

“第一,我得到一封介绍信,找到一个那不勒斯领事馆的人。外国推迟居留期很容易。我希望所有东西符合程序。”他耸了耸肩,继续说,“还有就是‘我宁愿被当成逃兵,也不要回法国让人丢进兵营’。”

昂图瓦纳静静地听着,问了句:

“不过,要去这些地方,你……你的钱够不够?”

“这种问题也只有你才问得出口!”他把手伸进口袋,来回踱步。“我一直缺钱,从来没有足够的钱。最初,在那样的地方,什么都做……”他的脸再次红通通的,眼神躲闪着“有那么几天……你也知道,很快就熬过去了”。

“你都做些什么工作?”

“很多……比如去初级学校教法语……夜里就到《突尼斯邮报》或《巴黎一突尼斯报》校对……这份工作令我的意大利文章写得跟法语一样流利……没过多久,我开始给他们写稿子。先是给一家周刊编写报刊摘要,后来做社会新闻,甚至杂活……有可能的话,还会去采访!”他两眼放光,“哦!倘若我身体强健,我会继续待在那里……那边的生活非常刺激!记得在维泰尔布[15]的时候……(你坐下来吧,不用,我喜欢走来走去)……我被派去维泰尔布,没有人有胆量去报道卡莫拉[16]罕见的案件,你对那个案件有印象吗?一九一一年三月……非常危险!当时,我住在一个那不勒斯人的家里。那是个土匪窝点。十三日夜里,警察来了,结果他们都跑光了,只有我一个人在睡觉,我必须……”他猛地停下来,昂图瓦纳听得入神,可正是因为他太专注了,雅克才不想继续说下去。如何用一些话,让人大概了解那几个月里杂乱无章的生活呢?尽管哥哥用诚恳的眼神期待着,他却转过头,说了句:“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提也罢!”

为了驱逐这些不堪的回忆,他不得不接着说话,同时还要保持镇定:

“你刚刚说……我头痛是怎么引起的?没错,你瞧瞧,一直到现在,我还很难适应意大利的春天。一旦有可能,一旦挣脱束缚,”他皱了皱眉,很明显,痛苦的回忆又涌了上来。“一旦不受牵绊,”他挥了挥手臂,“我立即回到了北边。”

他再次停下来,站定,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下垂,盯着炉子。

昂图瓦纳问:“意大利的北边吗?”

“当然不是!”雅克颤抖了一下,喊道,“是去维也纳、佩斯特……以及萨克森、德累斯顿。接着是慕尼黑。”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阴暗很多,这次,他用锋利的眼神看着哥哥,似乎下不了决心,嘴唇还在发抖。几分钟过去了,他咬咬牙,小声嘟囔,刚好可以听见:

“哦!慕尼黑……那真是个恐怖的城市。”

昂图瓦纳连忙插话:

“不管怎样,你至少……尽量找到引发头痛的原因……偏头痛它是个症状,不是病……”

雅克根本不听哥哥的话,他马上停下来。这个情况已经发生很多次了:雅克突然察觉要说出某个难堪的秘密时,嘴巴动着,几乎快要说出来了。可一下子,又把到了喉咙的话吞了回去,没有下文。而昂图瓦纳每次都因为莫名的担忧不知如何是好,不仅帮不了弟弟走出障碍,反倒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躲闪冒失。

他在思考怎么把雅克引回正题,此时,楼梯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敲门,门立即被推开一点。昂图瓦纳瞧见一张孩子气的脸,头发乱糟糟的。

“很抱歉,打扰你们了。”

“快进来。”雅克走到门口说。

他不是个男孩,而是个个子矮小的男人,看不出年龄,下巴刮得很干净,奶白色的皮肤,乱蓬蓬的头发是亚麻色的。他在门口犹犹豫豫,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昂图瓦纳。他眼睛里有一层稠密的无色眼睫毛,别人很难看出他的眼珠是转动的。

“靠近炉子来。”雅克边说边把客人淋透的外套脱下来。

他似乎又不打算给哥哥介绍。但他很自然地微笑着,好像昂图瓦纳在场并不影响他们。

“我是来跟你说,米托格到了,而且带回一封信。”客人开口说,语调夹杂嘘声,语速很快,好像很害怕。

“一封信?”

“对,是弗拉基米尔·克尼亚布罗夫斯基的信!”

“克尼亚布罗夫斯基的信?”雅克喊出来,神采奕奕,“你看上去累坏了,请坐。要不要喝点啤酒或者茶?”

“不用,谢谢了。米托格今天晚上才到,他从那边回来……我要做什么?您觉得我应该什么做?要不要尝试一下?”

雅克想了很久,终于说:

“那就试一下吧。现在,这是仅有的办法。”

来人非常兴奋。

“太好了!我想到您肯定会这么说的。伊涅斯让我放弃,谢纳冯也是。只有您支持我,太好了!”他冲着雅克,小脸洋溢出信任的光芒。

“但是……”雅克伸出手指,严肃地说。

白化病患者赞同地点了点头。

“要一步步来。”他庄重地说。他脆弱的身子里,散发出钢铁一样的刚毅。

雅克看着他。

“范赫德,你吃苦了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他补充了一句,无奈了笑了笑,“您也知道,我在他们那个大破屋里,感到难受。”

“普勒泽尔现在还在那里吗?”

“在呢。”

“基勒夫呢?……你帮我跟他说一声,他的话太多了,你有没有同感?他会理解的。”

“哦!基勒夫,我曾经这么跟他说:‘你这样做,跟坏人有什么区别!’他甚至没看罗藏加德宣言就撕烂了它,事情都乱套了!”他又说了一遍,“事情都乱套了!”语气愤怒低沉,但他如同小女孩一样的双唇,却掠过一丝天使般魅力、宽容的笑容。

他接着用尖细的声音说道:

“萨弗里奥、杜尔赛、柏泰尔松以及苏珊娜!都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雅克摇了摇头,说:

“玉才华可能是,苏珊娜是不会腐烂的。你瞧瞧玉才华那个贱货,把你们弄得鸡犬不宁。”

范赫德安静地看着他,两只手机械地在膝盖上动来动去,他的手毫无血色,瘦弱得让人不敢相信。

“我很清楚。那又能怎样?难道现在直接把她丢进河里?您说说,您做得出来吗?这是必然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人,本质上也不坏……而且,她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慢慢来吧,一步一步的……”他发出一声感慨,“我有很多次遇见和她一样的女人!……都堕落了。”

他又长叹一声,偷偷瞄了一眼昂图瓦纳,站了起来,靠近雅克,一下子满腔热情地说:

“弗拉基米尔·克尼亚布罗夫斯基的信写得很好,您也明白……”

雅克问:“那他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他在处理自己的私事,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母亲、妻子还有孩子。他打算继续活着。”

范赫德开始在火炉边走来走去,偶尔还没来由地握紧双手,神情凝重,似乎在自言自语:

“克尼亚布罗夫斯基拥有一个纯粹的心。”

“非常纯粹。”雅克用同样的语气附和着说。

没过多久,他又开口:

“他准备什么时候把书出版呢?”

“他没跟我说过。”

“卢斯基诺夫觉得到那时肯定会引起轰动的。您很清楚。”

“那是肯定的。那是他在监狱里写出来的!”他来回走了几步,“我今天没把他的信带来,而是先给了奥尔加,我叫她拿去让社团里的人看看。晚上信才会传回来。”他没看雅克,仿佛一团鬼火,轻盈飘逸,头昂得高高的,走来走去。他看上去似乎在跟天使微笑。“弗拉基米尔说,只有在监狱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自己,独自享受孤独。”声音慢慢地平和了,但也慢慢变低。他说,他住的单身监狱很舒适,有足够的光亮,而且是顶层。他爬上木板床时,额头刚好够着铁窗下沿。他说,他可以连续待在那好几个小时,静静地思考,看漫天飞舞的雪花。他说,他眼里再没其他,没有屋顶,没有树顶,什么也没有,永远也没有。从春天一直到夏天,每个傍晚的一小时里,几缕阳光会照着他的脸。他说,他每天都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您肯定会读到他这封信的。他还说,有一次,他听见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另外一次,他听见了爆炸声……范赫德又看了一眼昂图瓦纳,昂图瓦纳听得很认真,不自觉地注意他的举动。

“我明天就把信带来。”说完,他坐了回去。

“不行,我明天不在这里。”雅克说。

范赫德脸上没有诧异的表情,他再次看了看昂图瓦纳,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

“很抱歉,打扰您了。我只想第一时间告诉您关于弗拉基米尔的消息。”

雅克也站了起来。

“范赫德,你工作太辛苦了,应该歇歇。”

“没办法。”

“你现在还在熊见袼和里厄特那边工作吗?”

“是啊。”他狡猾地笑了笑,说道,“每天都说,‘是,先生。’从早到晚都在打字。我还能做点其他事吗?夜里,我才回家去。到那时,我才自由地想:‘不,先生,’每天晚上都这样,一直到白天。”

这时,矮个子范赫德抬起小脑袋,乱糟糟的亚麻色额发让他看上去笔直了些。他做了个手势,这次似乎在跟昂图瓦纳说:

“先生们,我挨了十年饿,可由于这些念头,我熬过来了。”

接着,他转向雅克,并且伸出手,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焦虑不安:

“您是不是要走?……赶巧了,我这次来是对的,是吗?”

雅克感动得什么也不说,热情地与白化病人拥抱了一下。昂图瓦纳想起刚才骑自行车的人。雅克也对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亲切,令人振奋,像在保护。那些神秘的团体中,雅克似乎处于独特的地位。人们向他请教,寻求帮助,担心他责怪。并且,显然也从他这里获得心灵慰藉。

昂图瓦纳自豪地想:“这才是蒂博家的人!……”不过,他立即又惆怅起来,“雅克不可能永远留在巴黎,他肯定会回到瑞士,这点毋庸置疑。”他转念一想,“我们可以通信,我也可以过来探望他,如今的情况不同于三年前了……”他依然忧心忡忡,“和这些人在一起,他干什么工作?他生活怎么办?他主要从事什么?这里就是我为他想象的美好未来所在地吗?”

雅克此刻紧紧挽着朋友的胳膊,慢慢把他送到门口。范赫德转过身,冲昂图瓦纳羞涩地点点头,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雅克跟在他后面。

昂图瓦纳最后还听见他夹杂着嘘声的说话声:

“……全都堕落了……围在他们旁边的人都是势利小人,任人摆布的狗,他们都在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