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超越被挫的我

第二节 坚持超越被挫的我

因为想要实现儿时当博士的梦想,年少的阿布都热合曼做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选择——放弃和田师范去读高中,即使他很清楚从和田师范毕业后可以拥有较好的生活条件,即使周围很多人不理解、觉得他太过任性妄为,他还是在高中开课两周后,挺胸走进了离家有17公里的县城高中,开启了他的高中时光。

刚进入县高中学习的阿布都热合曼,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也对即将面对的高中生活充满了期待。但是很快这种好奇和兴奋,就被另一种情绪吞噬了,一种未曾在他过往生活中出现,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情绪。

这一切源自一场运动会的篮球赛。

按照学校的惯例,每到秋天就要举办学校运动会,篮球赛是班级男孩子最为关注的项目,都想着在篮球场上展现自己的高超技术,一举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

阿布都热合曼所在的班级也是这种情况,报名的男孩子太多了,远远超过了规定的8个名额,一向乐于参加集体活动的阿布都热合曼也举手报名了。突然一个同学发现了举着手的阿布都热合曼,大喊一声:“快看,快看,矬个子阿布都热合曼也要参加篮球赛。”

“天啦,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你不知道打篮球比赛要大高个子吗?”买买提·乌斯曼说。

吐尔孙·托乎提接过话茬说:“就是就是,你又矮又小,球传给你,你接不住,即便你接住了,也上不了篮,投不进球啊!”

“打篮球可是要有专门的运动鞋子的,你有吗?”穿着回力牌球鞋的库热西·艾力趾高气扬地问。

阿扎提·瓦依提用安慰的口吻说:“阿布都热合曼,你就别去了,在球场边上当啦啦队,为我们加油鼓掌就行了。”

同学们刻薄尖酸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阿布都热合曼的心,从小作为优等生的“自尊心”也被割裂得七零八落。

其实,阿布都热合曼想参加篮球赛,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融入同学中去。因为,在开始高中生活没多久,敏感的阿布都热合曼就发现了自己和县城同学们有着很大很大的差别,他们讲的话、听的歌、看的书、课外知识,甚至玩的游戏、穿的服饰,几乎都超出了阿布都热合曼以前在村里的认知范围。每次他试图加入他们聊天当中,都会被一句“这个你不知道吗”给打回原形。

想想阿布都热合曼,作为一名从小学到初中一直被老师同学认可的“优等生”,那种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好胜心”和“自尊心”,听了这句话,心里得有多难受啊。以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挫败丧气,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寓言中的“井底之蛙”,除了自己头顶那片小小的天空,什么也不知道。面对差距,他着急、焦虑,也试图去改变,就比如这次篮球赛,他以为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可是结果却事与愿违,没抓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回倒成了同学们嘲笑的理由,他们都忙着嬉笑打闹,没有人发现,瘦小的阿布都热合曼这时泪眼婆娑,脸庞憋得发红。

放学后,阿布都热合曼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走回宿舍,躺倒在床上,用被子从头到脚紧紧地裹着自己,这次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下来了。他开始想念几十里外的小村庄,想念那里一起戏耍玩乐的小伙伴,想念妈妈做好的热腾腾的拉条子,甚至想念天天和自己吵闹的弟弟们。同时他又无比羡慕家里住在县城的同学,羡慕他们拥有那么开阔的眼界,羡慕他们知道那么多的知识,经常可以高谈阔论,羡慕他们可以每天住在家里,可以和家人在一起,而自己,只有被嘲笑,只有这个拥挤的小房间,只有好多天前从家里带过来的硬邦邦的馕!

终于在漫无边际的难过伤心中,阿布都热合曼渐渐进入了梦乡,可他睡不着,几次被恶狗追咬的噩梦惊醒。第二天醒来的阿布都热合曼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更加安静沉默了,在课堂上发言次数越来越少,面对同学也多了些小心翼翼,再也不会主动参加活动了。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期望通过成绩来证明自己,学生以学为主。学习成绩不分大个小个,在小学和初中他一直是第一名,在高中他也想把“学霸”的尊称紧紧地抓到自己手里。这是阿布都热合曼仅有的一点自尊,也是他能想到的证明自己的唯一方法。

但是,他报以莫大希望的成绩,也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那是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整个考试过程中答题非常顺利,考完后的阿布都热合曼非常自信,认为第一名非自己莫属,但最后的结果是,他是第二名,这个结果让他彻底崩溃了。

可能很多人理解不了,得了第二名为什么还不开心,但是你想想对于一个一直是第一名的人来说,第二名,就意味着失败!在阿布都热合曼的认知里面:第一是他的符号,他的标签,阿布都热合曼就是第一,第一就是阿布都热合曼,他就该属于第一。他已经深深习惯了自己在每次考试中都是第一名,这在很多年来都没有改变过。

这突然来的第二名,让他真的难以接受,而且这次考试成绩还承载着阿布都热合曼想要证明自己的期待。在几经挫折之下,他希望通过成绩来让自己找到一些信心和勇气,他想告诉自己即便什么都没有,但还有优异的成绩。可是现在,第一名也没有了,引以为傲的成绩没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落后,打篮球个头不如别人高,学习成绩不如第一名好。自己真的啥都不如别人,这样差劲的自己,还怎么去实现当博士的梦想呢。

如果说篮球赛事件后,阿布都热合曼备受打击;那么,这次摸底考试成绩,彻底击败了的阿布都热合曼的自尊。

终于到了假期,阿布都热合曼迫不及待地踏上回家的路途,在见到爸爸妈妈的那一刻,一直压抑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泻而下。

阿布都热合曼以为会迎来爸爸妈妈的责备和批评,但是没有,妈妈起身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孩子,你瘦了这么多,等着,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妈妈便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爸爸则站起来说:“走,阿布,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我们去村里转一转。”

阿布都热合曼有点茫然地站起来,跟在爸爸身后出门了,一路安静,一直走到了村子小广场的大核桃树下,爸爸才停下了脚步,转身对阿布都热合曼说:“你看村里的这棵年纪比你都大的核桃树,底部和枝干看起来歪歪扭扭的,但弯曲的弧度正好是你们这些孩子小时候搭秋千的好地方,那时候你们经常来这玩,还记得吧?而且你看它也长得枝繁叶茂的,结出来的薄皮核桃手一捏皮就开了,也十分好吃,并不比旁边的任何一棵树差呢!”

阿布都热合曼站在古老的核桃树下,抬头仔细打量着爸爸说的这棵树,这棵陪伴了他和小伙伴们整个童年的核桃树。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核桃树长得歪歪扭扭是因为他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小树苗刚刚发芽的时候,石头并没有影响到什么,直到小树苗越长越高,石头就阻碍了小树苗直直地长大,它必须要歪出去一大截,才能继续向上生长,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枝干搭秋千刚刚好的缘故。

一旁的爸爸看见阿布都热合曼在打量这棵树,就继续说着:“你看,自然界中谁的生长没有困难,困难有时是一种重生的机遇,在于你如何看待它。就像这棵树,虽然长歪了,但也并不影响你们喜欢它,也并不影响它的果实很甜美,对不对?其实,只要成长,只要是活着,困难、挫折就会一直在,爸爸希望你勇敢一些,坚强一些,只要跨越这些挫折,就会超越你自己,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你考上了好多人梦寐以求的和田师范,你现在又在县城的高中读书,可以认识那么多优秀的同学和老师。通往优秀、卓越的人生高峰的路,也比寻常的路充满着更多、更大的困难和挑战,爸爸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勇敢的男子汉!”

爸爸又带他来到毛主席和库尔班·吐鲁木亲切握手的广场雕塑下边,说道:“你知道中国有几亿农民,为什么毛主席偏偏要接见你库尔班爷爷?库尔班爷爷一家几口人全都被于田县的大巴依欺压致死,库尔班爷爷从小给大巴依家扛长工,打短工,从小饱经苦难,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新疆和平解放后,库尔班爷爷分到了土地、房子和毛驴,翻身做了主人,过上了毕生渴望的幸福生活。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共产党、毛主席给的时,他便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多次不听别人的劝阻,坚持要骑毛驴去北京看望毛主席。当时许多人说他异想天开,但他不为所动,意志坚定,就是遇到千难万险,也要到北京去见恩人毛主席。由于积极响应自治区的号召,努力积肥,积极劳动,当了劳模,他终于实现了梦想,在北京见到了他日夜想念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爸爸的一番话,如一缕春风,吹散了阿布都热合曼心中的不快,瞬间点亮了阿布都热合曼心头的明灯,这位令人尊敬的乡村教师,用自己仅有的认知和对生活的理解,教阿布都热合曼如何学会思考,如何变得更加坚强。

自那以后,阿布都热合曼的心态变得积极了很多,虽然自卑还是埋在心底,但是很明显,他已经开始努力接受一切,面对一切,遇到挫折也不会怨天尤人,将更多的精力和努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同时也会积极跟同学交流互相学习,大胆地去参加一些集体活动,跟大家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就这样,在循环往复的预习、复习,一轮又一轮的模拟考试和综合考试中,他的成绩又回到了班级第一名,在同学惊叹和佩服的目光中,自信而又充满活力地进行着高中的学习生活。

等到多年以后,已经小有成绩的阿布都热合曼再回想起当年的时光,妈妈的关爱、爸爸的开导、老师的教诲、同学的鼓励和帮助,都是自己度过“艰难”时刻的重要因素,也为之后的学习、生活、工作带来了积极的影响。

其实,少年阿布都热合曼经历的一切,我们很多人都经历过。

年少的时候,以为成绩不理想,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长大后才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世界都不会崩塌。崩塌的只有自己内心,强者的内心永远不会崩塌。

在生命的轮换中,每个人都有低谷,只是时间长短不尽相同。

起起落落才是人生,扛过低谷,才能拥有凤凰涅槃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