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辆敞篷马车里,画家西维尔斯基坐在艾尔曾夫人身边,对面坐着艾尔曾夫人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罗莫拉和勒莫。画家时而和夫人交谈几句,时而又因为一些问题陷入沉思。沉思时的西维尔斯基望着大海:眼前的景色实在太美了,目光会情不自禁被它吸引。他们是沿着所谓的老科尔尼萨路从尼斯去往蒙特卡罗的。这条路修建在陡峭的悬崖边上,沿着海岸线高高地延伸开来。道路左边,一堆嶙峋的岩石挡住了视线。岩石表面总体呈灰黑色,夹杂着深褐色和青墨色,上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道路右边是辽阔的地中海,碧蓝色的海水一眼望不到边际。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往下看,海面上的渔船就像一个个漂浮着的小白点儿。海鸥在海面翱翔,远远望去,甚至不能立刻分辨出哪个是渔船,哪个是海鸥。
艾尔曾夫人依偎在西维尔斯基的肩上,看上去十分陶醉,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用她那梦幻般的眼睛望着碧蓝的大海。
西维尔斯基感觉到她的触碰,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涌遍全身。他心想,要是此刻罗莫拉和勒莫都不在场,他一定要用手臂把这个年轻的女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但是当他一想到,要是他那样做,就不能再犹豫,也不能再三心二意,非得把事情挑明不可,他心里又不免害怕起来。
“请把马车停一下。”就在这时,艾尔曾夫人突然说道。
西维尔斯基停下了马车,艾尔曾夫人没有立即说话,车里沉默了一会儿。
“与蒙特卡罗的喧闹相比,这里是多么宁静啊!”年轻的寡妇说道。
“我只听到了音乐声,也许是从法兰克港的军舰上传来的。”画家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似乎很久前,他就已经沉浸其中了。
的确,一阵阵清风从下面飘来,送来橘树花和向日葵的香气,也送来了铿锵顿挫的乐曲声。悬崖下边有很多别墅,这些别墅的屋顶熙熙攘攘点缀在海边,差一点就要淹没在茂密的树林之中。而别墅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由白色的杏花林和粉红色的桃花林铺成的花海。再往下看,便是沐浴在阳光下的法兰克港和停泊在港口的船只。
下面的生活热闹非凡,恰好和上面死一般沉寂的荒山形成奇妙的对比。荒山的上面是辽阔的天空,这天空看来是那样的澄清和透明,犹如刚擦净的玻璃,给人心静淡然之感。在这里,一切都只能褪去高傲的外衣,即便是这静静的巨石,也显得那么渺小。而眼下这辆华丽的马车,看起来只是趴在岩石上的小虫,孤独而骄傲地在高地上爬行。
“生命在这里都终结了!”西维尔斯基说道,眼睛盯着光秃秃的悬崖。
艾尔曾夫人在他的身上贴得更紧了,用娇嗔和绵长的声音回答着,就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而眼前就是最心爱的人一般。
“在我看来,生命恰好是从这里开始的。”
西维尔斯基愣了一会儿,激动地说道:
“也许你说得对。”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艾尔曾夫人。她也抬头悄悄瞟了他一眼,但又立马垂下她的眼帘,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羞涩。尽管她已经是前排坐着的那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此刻,她却更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仿佛她的眼睛经受不住情人眼光的炽灼,连白嫩的脸蛋都被灼成了粉红色。两个人陷入美妙的沉默中。正在这时,下面奏起了新的乐章,让整个氛围显得既微妙,又不尴尬。
这时候,在远处的海面上,靠近海港的入口处,出现了一缕白烟。勒莫似乎并不知道西维尔斯基先生正和他母亲沉浸在一种美妙的感觉中,他立刻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大声喊道:
“看啊!那是‘福米达波号’!”
艾尔曾夫人不满地看了一眼她的小儿子,十分恼恨他的打扰。因为在这个时刻,每一句话都足以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勒莫,别胡闹!”她说道。
“可是,妈妈,那真是‘福米达波号’呀!”
“这孩子真是太不听话了!”
“怎么了,妈妈?”
“他是个笨蛋,不过这次他的确说对了,”罗莫拉突然插嘴道,“昨天我们去了法兰克港,”说到这儿,他转向西维尔斯基,“先生,您昨天不是看见我们骑车过去的么?他们告诉我们说,整个舰队都到这儿了,就差‘福米达波号’了,不过它将在今天到达。所以这艘肯定是‘福米达波号’,不会错。”
一听这话,勒莫赶紧说道:
“你才是笨蛋哩!”他把每个字的最后一个音节都读得很重。
接着,这两个孩子便互相用胳膊肘撞着对方,打闹起来。艾尔曾夫人知道,西维尔斯基对这两个孩子的说话方式和他们所受到的教育都是深为不满的,于是,她赶紧命令他们不许说话。然后又说道:
“我早就对你们还有克勒索维奇先生说过,你们之间除了说波兰话外,不许使用别的语言。”
克勒索维奇是个从苏黎世来的大学生,身患肺病。艾尔曾夫人是在里维拉认识他的,不久便聘请他来当她孩子的家庭教师,不过那也是在她认识西维尔斯基之后的事情了。之所以要聘请家庭教师,是因为她听到那位富裕但刻薄的维亚德洛夫斯基说过:“有身份的家庭是不会把孩子教育成商品推销员的。”
艾尔曾夫人的苦恼不是多余的。这时候,由“福米达波号”引起的一番吵闹,确实扰乱了这位画家敏感的情绪。过了会儿,马车继续前行,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辚辚的响声。
“是你答应把他们带来的,你对他们的要求真是太仁慈了。”艾尔曾夫人试图重新找回刚才美妙的氛围。“不过,我们可以另挑一个有月光的晚上重游此地,你觉得今晚怎么样?”说到这儿,她故意朝西维尔斯基先生露出一个娇羞的微笑。
“我倒是随时都愿意奉陪,不过我想今晚是没有月亮的,而且你的宴会一定会很迟才结束。”
“我是真心邀请你的。既然这样,那就等哪天月圆了,你叫我一起来欣赏吧。今天真是遗憾,如果我只是邀请你一个人来吃饭就好了!”艾尔曾夫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许的失望。“尽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让我略微感到心悸,不过我想等到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撒在这一片山顶上,一定会很美。啊!西维尔斯基先生!如果你能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得有多么厉害就好了,你看看我的脉搏,隔着手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边说着,她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她的手上戴着一副很紧的芬兰手套,手套把她的手几乎勒成了圆筒状。西维尔斯基立即用双手紧握着它,像观察珍贵的艺术品一样,仔细打量起来。
“不!我并不能看清你的脉搏。”他说道,“不过我可以听出来。”
他慢慢低下头,将耳朵贴在手套的纽扣上,接着又把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轻轻吻了一下,说道:
“小时候,我喜欢抓小鸟玩。它们的心脏也是像这样跳动的。你的心和那些被我抓住的小鸟跳动的频率是一样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重复道:
“和被抓住的小鸟一样。”
过了会儿,她又问道:
“那后来,你是怎样对待这些被抓住的小鸟呢?”
“我越来越喜欢它们,非常细心地照顾它们,可最后,它们总是飞走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
“现实生活也常常如此,”画家有点激动地说道,“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人,但是现实总是让我失望,到后来,我几乎都要绝望了。”
“不!你应该很有信心才对。”艾尔曾夫人说道。
听到这话,西维尔斯基心想,既然事情已经开始,那就赶紧让它结束吧。至于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他觉得此时,自己就像是一个被蒙住了眼睛和耳朵的人,正要往水里跳。他知道非跳不可,但又感到没有时间再让他多做考虑。
“也许你应该下来走走,”他说道,“车子可以跟在后面,而且这样我们谈起话来也更加自由些。”
“好的。”艾尔曾夫人愉快地回答道。
西维尔斯基用手杖捅了捅车夫,示意他停车。车子停住了,他们都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罗莫拉和勒莫一下车就朝前跑去,在距离几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向下俯瞰海边的房屋,时不时捡起一块大石头朝下面的棕榈树林扔去。西维尔斯基和艾尔曾夫人走在后面。可是今天他们似乎不太走运,正当他们想利用这个宝贵的机会单独说说话,恰好看见一位从摩纳哥回来的骑士迎面走来,停在了罗莫拉和勒莫的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英国人打扮的马夫。
“那是德·辛丹!”艾尔曾夫人不耐烦地说道。
“是的,我认出来了。”
没过多久,那长着一张马脸的辛丹男爵便骑着马来到他们身旁。在走过来之前,辛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搅他们。但是他又想,如果他们不愿意被人打扰,也就不会把孩子带在身边了。想到这里,他跃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马夫,并向他们问候致意。
“你好!”艾尔曾夫人冷淡地说道,“这是你训练的时间吧?”
“是的!因为今早我和维克斯贝一起去打鸽子,就没有骑马,我怕会心跳加速。不过,我还是比他多打了七只鸽子。对了,你们知道‘福米达波号’今天要到达法兰克港吗?后天舰队司令还要在甲板上举行舞会呢!”
“我们看见它进港了。”
“我正准备去法兰克港会见我的一位军官朋友,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如果夫人允许的话,我可以和你们一道回蒙特卡罗去。”
艾尔曾夫人点了点头,他们便一道朝前走去。辛丹是个爱玩马的人,他立刻谈起了他刚骑来的那匹“猎马”。他说:
“这匹马是我从福斯多夫手里买来的。福斯多夫赌三十点和四十点赌输了,急需用钱。他本来手气不错,连碰了好几个六点,后来就没那么走运了。”他说到这里,转身看了看他的马,“这是匹纯种的爱尔兰马,我敢用我的脑袋打赌,在全科尔尼萨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猎马了,只是……”,辛丹清了清嗓子,朝艾尔曾夫人狡黠地笑着,“它性格刚烈,很难驯服,只有最好的骑士才能骑上去。”
“它有什么怪癖吗?”西维尔斯基问道。
“只要你骑上它的马背,它就会像个孩子一样听话。我已经习惯它了,不过你是上不去的。”
西维尔斯基从小就酷爱各种运动,听了这话,他立刻回答说:
“怎么就不能骑上?我来试试!”
“先生,你不要去试!至少别在这陡峭的悬崖上!”艾尔曾夫人喊道。
但是西维尔斯基已经把一只手搭在马背上了。眨眼的工夫,他一个飞身,稳稳地坐在马鞍上,而马儿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没有。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这匹马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癖,要么就是它懂得在这道路崎岖的悬崖边上,还是老实点好。
不到一分钟,西维尔斯基和那匹马就一起消失在大路的转弯处了。
“他骑得挺不错!”德·辛丹说道,“可是他会把我的马弄伤的。这儿根本找不到一条适合骑马的路。”
“你的马真是温顺!”艾尔曾夫人说道。
“我很高兴它温顺。夫人,您知道在这儿骑马是非常危险的,刚才我一直担心西维尔斯基先生的安全。”
尽管这么说,他的脸上依然难以掩饰一丝难为情的表情。首先是因为他说这匹马很难骑上,而事实证明他是在说谎。除此之外,他和西维尔斯基之间有一些私人的恩怨。德·辛丹虽然对艾尔曾夫人从来也没有正式地追求过,但他也不希望别人来妨碍他已经取得的地位。就在几个星期之前,他本和西维尔斯基相谈甚欢。但是德·辛丹是个傲慢的贵族,有一次,他在艾尔曾夫人的宴会上说:
“照我看来,从男爵开始才能算得上是人!”
当时西维尔斯基正好心情不好,于是他便问道:
“这从哪方面说起呢?”
德·辛丹把他的问话深深地记恨在了心里。他甚至还同维亚德洛夫斯基和科瓦茨基商量过怎么来对付他。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西维尔斯基家的族徽上有一个亲王的王冠,这让他很是意外。再加上有关西维尔斯基臂力过人和枪法精准的消息,终于使得这位男爵愤怒的神经些许平静下来,这才没有酿成什么严重后果,只是在他们两人的心上留下了一些不快。特别是当艾尔曾夫人倒向西维尔斯基的时候,这种不愉快便完全成了柏拉图式的了。
不过画家的心里好像更加不满。毕竟没有人想到过这件事情会发展到以婚姻作为结局。可是在他们的熟人当中,大家的确都开始谈论起他对艾尔曾夫人的感情了。于是,西维尔斯基便起了疑心,他怀疑德·辛丹和他那一伙人都在讥笑自己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固然他们在言谈中并没有表示出这种意思,但是西维尔斯基对此却深信不疑。所以,这令他感到愤恨,主要也是由于艾尔曾夫人的缘故。
不过,画家此时心里倒是很高兴,因为这匹马的温驯,更由于这恰好说明了辛丹是个喜欢无缘无故瞎说一气的人。所以他一回来,便故意兴奋地说道:
“这真是一匹好马啊!它温顺得就像一只绵羊。”
说完他跳下马来,三个人一起向前走去。啊!实际上是五个人,罗莫拉和勒莫也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艾尔曾夫人对辛丹没有什么好感,也许是为了摆脱他,便开始谈论起艺术和绘画来。而这个年轻的男爵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辛丹打断了艾尔曾夫人的话题,开始大谈赌场里的种种传闻,还祝贺艾尔曾夫人昨天的好运气。艾尔曾夫人只能耐住性子听着,在西维尔斯基面前提到她赌博,让她觉得很难堪。尤其是这时候,罗莫拉也插嘴说:
“妈妈,你不是对我们说,你从来不赌博的吗?你给我们一个路易玩玩,好不好?”
“我昨天去拜访科瓦茨基顾问,是邀请他今天来参加午宴的。时间还多,顺便在一起玩了会儿牌。”艾尔曾夫人解释道,但又好像并不专对哪个人说似的。
“给我们一个路易玩玩吧!”罗莫拉又重复了一遍。
“要不就给我们买一个小轮盘赌桌吧。”勒莫接着说道。
“你们不要闹了!快坐到车上去。”她说完,转身向辛丹先生道别。
“是七点吗?”辛丹问道。
“是七点!”
过了一会儿,西维尔斯基又回到了这位漂亮的寡妇身边。不过这一次,为了欣赏夕阳西下的美景,他们坐在了前排的位置。
“人们都说蒙特卡罗比孟多尼更安静。”年轻的寡妇说道,“可是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这里。这里的生活已经让我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喧闹,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些你不得不去应酬的熟人。有时候,我真想逃离此地,去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度过剩下的冬天。在那里,我可以只和我最珍贵的朋友聊聊天。你最想去什么地方呢?”
“我最喜欢圣拉斐尔,那里的意大利松树林一直延伸到海滩。”
“是的!可是那离尼斯太远了,你的画室在尼斯呀!”她轻柔地说道。
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艾尔曾夫人又问道:
“安提贝斯怎么样?”
“真的!我怎么把安提贝斯给忘了。”
“而且,那儿离尼斯也很近。吃完午饭,你多留一会儿,我们再仔细谈谈,看看逃离到什么地方去最合适。”
“你真的很想离开那些人吗?”西维尔斯基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让我们坦率地谈谈吧!在你的问话里,我感觉到了一种怀疑。难道你认为,我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比外表更高雅吗,或者不那么轻浮?你当然有权这么想,因为你看到我一直生活在这种交际之中。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都生活在一个不能自主的环境里,社会主流给了我们既定的方向,不管我们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都不得不随波逐流。也许对我来说,我身上有女人的软弱性,又没有亲人的帮助,似乎很难振奋起来,这些我都承认。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向往得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憧憬一种更为平静的生活。不管别人怎么说,女人就像藤类植物,如果我们不依附着树干向上爬,就只能在地上蔓延。就因为这个,人们总是错误地认为,我们是自愿在地上爬的。我说的在地上爬,是指那种空虚的社交生活,没有什么崇高的精神实质。但是我,我又有什么能力抗拒这样的生活呢?有人要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于是他开始来拜访我了,接着是两次、三次、十次……我又能怎么样呢?拒绝他吗?什么理由?……于是,我只能接待他,为的是我结交的朋友越多,我和他们的关系也就更一般了。这样一来,任何人都不会得到什么特殊的地位。”
“你是对的。”西维尔斯基说道。
“但是你得知道,社交生活就是这样形成的,单靠我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摆脱它。可是它又常常使我感到厌倦,饱受折磨,为之憎恶,甚至烦躁得真想大哭一场。”
“我相信你,夫人。”
“你应该信任我,但也请相信,我的内心比我的外表要更好一些,我并不是一个庸俗无聊的人。当你心里产生了怀疑,当听到别人说我的坏话时,你只要想一想,我总还有好的一面的。如果你不这样想,那对我来说将是最大的不幸了。”
“我对天发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好的。”
“你应该这么想。”她娇嗔地说道,“即使我身上一切高尚的品质都被压制下去了,但只要和你在一起,它们就会慢慢恢复起来。问题在于和什么样的人相处。西维尔斯基先生,我真想对你说些心里话,可是我又害怕……”
“请你说吧……”
“不过,请你不要认为我是一时感情冲动,或是把它想成其他更坏的事……我不是个容易感情冲动的人,我现在是很冷静,很清醒地在说这些话。虽然这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但我只是在说些心里话。陪在你身边,我似乎又找回了以前的自己,它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开朗,就像我的少女时代一样……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已经三十五岁了。”
西维尔斯基的脸上容光焕发,他深情地看着她,慢慢把她的双手举到自己唇边,说道:
“啊!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个孩子哩,我已经四十八岁啦!看!那就是我的写照!”一边说着,他指着那边快要下山的太阳。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白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伟大的、亲爱的太阳!”
他们又陷入了美妙的沉默。夕阳将霞光均匀地斜照在两个人的脸上。这西沉的太阳看起来是那么的伟大,轻盈飘散的云朵在夕阳下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片棕榈树林,折射着金色的光芒。近岸的海面已经被阴影遮住了,再远处的海面又是一片霞光万丈。悬崖下,那些寂静的柏树在淡蓝色背景的衬托下变得更加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