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子休书悔婚 毙特务闹市救妻

第十二章 三娃子休书悔婚 毙特务闹市救妻

容雅谦得知了儿子涵齐在西京城里私订终身的事以后,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发雷霆,把正在手里端着喝水的景德镇青花小瓷碗连盖子一起摔在地上打得粉碎,又一脚把旁边的一个木凳子给横着踢飞了。

涵雁收到弟弟涵齐的正式知会信也惊了一大跳,私订终身这种不遵礼教、不合礼法的荒唐事,涵雁连想都没有敢想过,只有三弟涵齐这种敢作敢为逆悖礼法又长期从军在外的新青年才会玩得出来。

涵齐在给家里的信中坦然得很,洋洋洒洒地陈述说:“哥,我已然是反封建的国民革命的一分子了,就不能再遵从旧家庭包办婚姻的封建枷锁,把自己的命运和生活维系在封建主义旧礼教统治下的黄土高原上,我完全做不到在陈仓塬同一个有三寸金莲没有文化的小脚农家女子厮混一辈子,这是不敢想象的。对于这门家族包办的旧婚姻,我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同西北联合大学的学生杜晓楠小姐结成了伉俪。我要告诉爹娘和兄长的是,我已经追求了自己的新生活,请全家人为我的新生活祈祷祝福吧!”

他又说道:“虽然我与杜小姐的结合是简单了些,没有邀请家人和亲朋好友参加婚礼,但这却是我们追求自由的新人生的开始。”

他随信还给萍儿附来一纸休书,说:“哥,萍儿是个善良无辜的好女子,但我从一开始就无法接受她,身体也无法接纳她,她至今仍然是清白的,这也是她至今没有子嗣的原因。这个结果,并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而是这个吃人的旧封建旧礼教的错。我希望萍儿也能重新去追求自己的新生活,重新寻找自己人生的真爱,不要再被旧婚姻旧礼教所绑架,希望她也能够理解我,原谅我,也为我的幸福祝福。”

“多么自私又无耻的理由呀!”涵雁惊恐得瞳孔都放大了,“天哪,这么堂而皇之地悔婚,违背礼法,成何体统!”他手微微颤抖着简直再也看不下去了,涵齐的新思想让他无法理解,难道这就是他们倡导的“自由”“博爱”“平等”的国民革命的目的吗?他不敢想了。那么,容府厨房里那个可怜孝顺的整天地侍候着一家人生活的弟媳萍儿,她的“平等”“博爱”“自由”又在哪里呢?难道国民革命的浪潮,首先就是要抛弃牺牲萍儿这样的小脚女子吗?涵齐的无情决定,无疑已经深深地伤害了萍儿单纯脆弱的心,彻底摧毁了她作为妇道人家的名誉,这个结果对善良的萍儿难道就公平吗?涵雁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怔怔地拿着书信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涵雁来到了上房里,当他不得不把这一切婉转地禀告给爹的时候,容雅谦还没有听完就气得青筋暴突,暴跳如雷。

涵雁看着发怒的爹,尽管他给爹又强调说了,涵齐信中说他的新女人是个上过西北联合大学的、有知识的新女性,也知书达礼,自个儿提出想回家来拜访家人认祖归宗的话,想以此安慰爹不要太过光火。容雅谦却不为所动,怒发冲冠地大吼道:“他想把那个城里的野女人带回家,门儿都没有!除非我哪天气死了。”

“可是,可是……”涵雁结结巴巴地说,“涵齐信里说,这个女子已经有孕在身了。”

容雅谦听了,直气得浑身哆嗦,随即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突然,一口气堵住了喉咙,憋了半天吐出来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顿时就站不住身子了,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原来,杜晓楠那天从酒馆逃出来,容涵齐带着她去了自己的租屋,那是一所位于僻静的郊外的带有三间小屋的独家院子。到了小院天已经黑尽了,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容涵齐擦火柴点起油灯,只见屋里一明两暗,一边是间厨房,卧室在东间,中间是明堂。

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杜晓楠问容副官:“我住哪里?”容涵齐说:“你自然是住屋里了,就一张大床,你睡吧。”杜晓楠说:“一张大床,我睡了,你睡哪里哩?”容涵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外边厨房里案板上搭个铺将就一下子。屋里有被褥哩,你自己拾掇吧,我出去了。”他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

杜晓楠慌慌地说:“可我一个人睡着害怕。”容涵齐笑了,说道:“小姐,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在外边给你放哨。”他说着刚一转身,杜晓楠就一把从后面楼住了他的腰,浑身剧烈颤抖着说:“哥哎,我害怕,你不要走,我们一搭里睡吧。”一句话,把容涵齐吓了一跳,他回转过身子,还没有回过神来,杜晓楠已经浑身酥软了,身子直往下出溜。容涵齐赶忙抱起她的腰和双臂,就觉得杜晓楠全身都在颤抖,忙问:“你怎么了?”杜晓楠抬起一只胳膊钩住了容涵齐的脖子,紧紧搂住他,把头埋进了容涵齐宽阔的胸膛里委屈得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容涵齐成人后,第一次直接接触少女的肌肤,嗅到了少女身体释放出的奇异的芳香。当他的身体刚一触碰到杜晓楠膨胀跳动的胸部时,浑身瞬间触电般燥热,尤其是两个人在搂抱中肌肤的直接触碰,像电流般传导到彼此全身每一处神经细胞,容涵齐也不由得一同慌乱颤抖起来。而此时的杜晓楠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瘫软在容涵齐怀里了,容涵齐慌张地拉起杜晓楠,两个人却都没有站稳,一同颤抖相拥着倒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大木床上。

这一年里,小日本野心膨胀,出兵侵略我国多省。他们趁中国军阀混战之机,继续大肆调兵扩充侵略地盘,将中国进一步推向了巨大的灾难。

杜晓楠愤恨国民党军阀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在要求团结抗战的进步学生大请愿游行示威活动中,她结识了共产党人车稼良,加入了共产党地下组织,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这一天,杜晓楠正在示威游行人群中激情演讲,宣传抗战救国,要求国民政府给人民以抗战自由、信仰自由、结社自由,强烈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惩治内战罪犯,惩治贪污腐化,结束内战不止的内斗局面。

突然间,国民党特务带领军警冲过来挥棒就打,抓捕现场的进步学生和演讲者,杜晓楠却临危不惧,继续激情演讲着说:“同学们,同胞们,大家看呀,这就是国民党军阀们的特务政治,他们不去抗日,对侵略者一再退让,还不允许人民自己组织抗日,他们怕什么呀?他们怕小日本,他们更怕抗日的人民大众,他们怕中华人民觉醒,我们要同这个腐败的军阀政府斗争到底!让我们用斗争的鲜血唤醒全中国人民吧,推翻这个腐败无能的卖国政府吧,让国民党特务和日本人的走狗在人民抗战的战鼓中战栗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狂风骤雨吹走黑暗的统治,让我们用鲜血迎接光明的明天……”

杜晓楠在激动豪情演讲的时候,学生们组织成一道道人墙拼命护卫着她,并拼命抵抗,同试图抓捕杜晓楠的国民党特务厮打在一起,一群人倒下了,另一群人又顶了上去,前仆后继保护着他们热爱的演讲者。

杜晓楠越讲越激愤,情绪已经难以控制,深陷危险之中却完全忘记了危险和自我,依然慷慨激昂地演讲。车稼良一看,连忙冲过去把她拉下台就往出冲,军警们也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罪恶的枪声爆响成了一片,一批批学生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

容涵齐刚刚回城路过此地,他看见了日思夜想心爱的妻子,起初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激情演讲的弱小女子就是他的爱人杜晓楠,她是那样的大义凛然,那样的临危不惧,那样的口若悬河,那样的激情四射。

正在特务和军警们要去抓捕杜晓楠时,容涵齐匆忙掏出了双枪,手起枪响就把冲在前面的几个特务撂倒了。在特务和军警们一时惊惶回头寻找枪声来源的时候,容涵齐又机警地跳上一处房顶躲避起来,趴下用双枪打点射压制吸引特务和军警的火力,用枪声吸引掩护杜晓楠他们趁乱撤离了。

车稼良一行人也不知道是谁在掩护他们,只是趁机赶紧拉着杜晓楠一起在混乱之中逃脱了追捕。

容涵齐跟随西北军冯玉祥东征西讨之时,就让杜晓楠暂时在西京自己过生活。冯玉祥两次兵败归隐之后,容涵齐重新回到了西京,来寻找久别的家人,没有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个混乱血腥的镇压学生游行的场景,他来不及细想急忙出手,解救了自己处于危急之中的爱人。

容涵齐凭借着自己军旅生涯长期练就的一身硬功夫和弹无虚发的好枪法,很快就摆脱了特务和军警的追捕,回到了西京城郊那处小院的家门前。容涵齐看见家里的大门紧锁着,就警惕地纵身跳上一棵大树朝街道里探察。

杜晓楠以其胆大心细的男儿性格,已经成为地下党的骨干成员,今天的公开演讲让她心潮澎湃,感到酣畅淋漓,心里像冲出了一腔凌然正气,从学生们与敌特分子的英勇搏斗和前仆后继的护卫场面中,她看到了一股抗战的强大力量,日本铁蹄侵略下的中华儿女的确已经在觉醒了,不愿当亡国奴的铮铮铁骨和抗战豪气依然存在于百姓之中。所以,她才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自我,淋漓尽致地痛击时弊,忘情抒怀。斗志刚强,巾帼不让须眉,这就是她的假小子性格。容涵齐就是看上了她的这一独特性格,才对她一见钟情并同她结成了伉俪。

杜晓楠同车稼良在逃脱敌特和军警的追捕以后,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跑,而是躲进了一处地下交通站,在地下党人的帮助下,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绕道回家,目的是防止敌特分子的暗中跟踪。但是,杜晓楠却没有发现,一个敌特分子早就化装成了学生,已经在暗中跟上了她和车稼良。

杜晓楠进了家门,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才爽快地坐下来伸伸腰,随即又想起来该给车稼良也喝些水,就又到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端过来,抱歉地递给车稼良说:“车先生,你看,我这里也没有热水,现在只有凉水招待你了,你将就着些,先喝口凉水解解渴吧。”

车稼良已经不似以前的书生模样了,一张脸看上去饱经沧桑,他现在是关中地下党的核心成员,长期的地下斗争使得他意志更加坚强了。他接过水瓢喝了几口水说:“杜老师,经过一天的公开露面,今后学校里你是绝不能再回去了,出门也要注意安全。最近你最好不要出门,先避避风头,西安你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天死了一些特务和军警,敌特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一定会到处抓捕寻找你。我向组织建议一下,可以把你先派到陈仓去,换个地方继续坚持地下斗争。”

杜晓楠毫无惧色地说:“车先生,谢谢你的关心,西安我暂时还不能走,我还要等待我丈夫容涵齐回来。如果我现在就走了,容涵齐要是回来,可就找不到我了!再说,我的孩子还寄养在我舅舅家里哩,也需要我的照顾呀!”

车稼良说:“这个你放心,组织上会派人先住在你的家里面,等着容涵齐回来告诉他实情。你如果现在不立即走,是会有危险的,敌人现在可是在到处搜寻着逮你哩!”

杜晓楠固执地坚持说:“车先生,我这里是西安城边的农村地带,隐蔽性好,学校里没有人来过,敌人一时也找不到的,况且我平时就自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面,想必敌特不会那么快就能找到我的。”

车稼良担心地说:“杜晓楠同志,你不要小看了敌特们的智商,他们都是闻着腥找路子的一群咬人不吐骨头的疯狗,这里他们会很快找到的。你赶紧先收拾一下,最好明天就走,你的孩子在你舅舅家里寄养,不会有啥危险,敌人还不至于敢去骚扰一个对国民党有功的元老之家。”

杜晓楠还在迟疑犹豫,磨蹭着说:“车先生,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好吧?”

车稼良无奈地说:“好,你明天给我回话,我先回去安置一下,看看今天游行有多少学生受伤和被敌特抓捕,得设法子营救他们出来哩!我们明天再见吧。记着,我明天就让人送你离开西安城,越快越好,不能耽搁了。”

杜晓楠坚持说:“再说吧!”

车稼良摇头离开以后,杜晓楠出来关上了街门,就想换一下衣服洗个凉水澡。她进了内室,打开衣柜在里面挑出来一件睡衣,脱了身上的衣裳,正在换衣服,突然,一支枪从门口伸进来对准了她,一个狰狞的怪笑声在她的身后说:“嘻嘻,小娘们儿,脱呀,接着脱,都脱干净了,让老子也好好欣赏欣赏!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地下党娘们儿,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长着牙齿,这么厉害呀,哈哈哈哈!”

小特务一句突如其来喷着火药味儿的浑话,把正在换衣服的杜晓楠惊得动弹不得,赶紧用睡衣护住身体躲避,却被拿着手枪进来的人一把撕开了扔向一边,吆喝说:“别动,再动一下,老子一枪崩了你!”

杜晓楠可不管,转身赶紧穿睡衣,那个特务砰地就开了一枪,天花板就落下来一股土灰。那个小特务冲过来用枪抵住了杜晓楠的头,另一只手就伸上去想摸她的身子。杜晓楠一声惊叫,骂道:“你这个狗特务,有本事就把老娘给崩了!”

“崩咧,嘿嘿嘿……崩咧,多可惜哩!”

小特务一声冷笑:“好东西就不能浪费了,老子还要好好享受享受蒋委员长提出的新生活运动哩,咋能现在就这么糟蹋东西崩了哩!嘻嘻嘻嘻……”

小特务说着用手枪指着杜晓楠说:“小娘们儿,你不想死就老实转过身子来,转呀,转呀,快转过身子来,让老子欣赏欣赏你!”

杜晓楠气愤地捡起衣服刚想要穿上,小特务又朝地上开了一枪,子弹从砖块上弹了起来打在了衣柜的玻璃镜子上,玻璃镜子哗啦一声就碎成了一摊子碎片。小特务奸笑着说:“小娘们儿,老实些,识点相,老子今天就饶你一命,要再不识相,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杜晓楠气得高声骂道:“狗特务,大色狼,你不得好死!”

小特务嬉皮笑脸说:“嘻,我不得好死,就风流死咧。小娘们儿,你让我死一回呀!”

突然,啪的一声闷响,把杜晓楠吓了一跳,又听扑通一声,小特务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容涵齐在树上早就远远看见了杜晓楠和车稼良,只是在他们的身后又远远地看见了一个跟踪着他们的身影,他不动声色继续隐藏在大树上观察着动向,没有惊动那个一直暗中跟踪着的小特务。

一直到杜晓楠和车稼良进了家门,车稼良又离开以后,容涵齐才尾随跟踪着来到杜晓楠家门口的小特务,悄悄跳墙进入了院子里。当他听到小特务第一声枪响以后,一个箭步就进入了房门,靠在墙边观察。在愚蠢的特务正想威逼杜晓楠而企图施暴的时候,愤怒的容涵齐一枪托击在小特务的后脑勺上,就把小特务打昏过去了。

杜晓楠看见了久别重逢的丈夫容涵齐,不由得悲喜交加,立即扑过来委屈地靠在他的胸脯上抽泣着哭了起来。她把这些年的思念和刚才的委屈尴尬都化作了泪水,伤心地哭成了一个涕泗滂沱的可怜泪人儿。

容涵齐说:“晓楠,这里不便久留了,特务们随时会赶来,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杜晓楠擦了一下眼泪,她还想收拾一下东西,容涵齐催促说:“来不及了,赶快走吧,再晚就有危险了。”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杜晓楠就冲出了屋子。

容涵齐拉着杜晓楠一路紧走,出了村子,凭借着他的西北军司令部军官证侥幸闯过了几道封锁卡,终于来到西北军司令部招待所,登记住下以后,容涵齐和杜晓楠的衣衫都已经让汗水湿透了。两个人匆匆洗了热水澡,这才上床相拥着躺在一起说话。

容涵齐说:“晓楠,你好大胆,竟敢去跟特务们斗狠。今天多悬呀,要不是我正巧赶回来碰上,你就被特务逮了。”

杜晓楠做个鬼脸,吐吐舌头,撒娇地把头埋进容涵齐宽厚的胸膛里,伸胳膊搂紧了容涵齐,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她却意外地说:“涵齐,我想回陈仓塬容府去。”

容涵齐一愣,面带歉意地说:“容府是个根深蒂固的封建家族,不是那么好进的,咱们还是再等机会吧。”

杜晓楠不悦了,捶了容涵齐一拳,说道:“讨厌,咱们都结婚五年了,你还是不是容府的三娃子了?”

容涵齐坏笑着打趣说:“你要想入容府法眼,让爹娘接纳你,就得赶紧再生个儿子出来!”说着就把杜晓楠拥在怀里,嘴里哧哧哧笑着嘟囔:“咱们还是赶紧造人吧。”

两个人久别胜新婚,情意绵绵,一会儿就都按捺不住了,杜晓楠面似桃花,刚酡颜醉脸羞羞地说了一句:“你撩人得很!”容涵齐已经猴急得伸手拉灭了床灯,蹭到杜晓楠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