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隘口设苦计 糊涂巧治众匪痞
经潼关拥向陕西关中躲避日寇战乱的豫州逃难的民众每天像潮水一般络绎不绝,这些难民都是拖家带口,有的背着被子,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独轮小车,有的拄着棍子,艰难地行走在潼关狭窄的山间里,不少饥饿难耐又患着疾病的逃难难民,走着走着就倒地毙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容涵齐已经是独立旅旅长了。他一身戎装站在潼关的隘口上观察地形,痛心地看着山下的难民潮,心焦如焚,痛心疾首,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委员长这是打的啥鸟仗,把黄河炸开口子替日本鬼子灭自己华夏人口?真是战乱不及人祸呀!”
贾得知现在已经是旅部参谋长了,也愤懑不平,气冲冲地说:“哼,委员长就是在祸国殃民,这不是打仗,是赤裸裸的犯罪哩!”
原来,国民党军队为了阻止日寇辎重部队渡过黄河,荒唐地在黄河上游炸开了口子,让大水瞬间淹没了下游的广袤河道和平原村庄,无数百姓因此死于非命,无数乡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遍地的动物死尸又造成河南黄河沿岸一带瘟疫暴发肆虐,再次祸及了更多的百姓生命。绝望的难民这才纷纷逃向陕西关中躲避战乱和黄河决口带来的人祸灾难。
黄河大水并没有能阻止日寇的铁蹄进攻,只是迟滞了日寇军队进攻的速度而已,但却让无辜的河南黄河流域下游的民众遭受了家破人亡的巨大灾害。
容涵齐独立旅防守的潼关隘口,位于陕西渭南潼关县北,自古就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容涵齐和贾得知站在隘口正说着,突然,山下来了一行坐着吉普车的军官,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穿着军统服装的军人,朝天放了几枪,喝令驻守的军队阻止难民入关。
容涵齐一看,急忙问:“出了什么事?下去看看!”
参谋长贾得知迅速拿起望远镜俯视遥望看了一下,说:“看样子是难民出啥事情了!”
容涵齐他们立即放弃再看地形,急急忙忙来到了山下,见路口的宪兵在设卡驱赶难民,难民们却都在拥挤着吵闹着,要求入关不肯离去。
容涵齐匆忙上前询问旅部驻守的士兵:“他们是什么人?在我们的防区里捣乱啥哩?”
哨卡上的营长乔阿图见旅长和参谋长来了,急忙跑步过来敬礼:“报告旅座,他们军统的人说,是难民里混入了日本鬼子的特务,不准放行入关。难民们不愿意,就吵闹起来了。”
容涵齐随口气愤地说:“放屁,这些难民像日本鬼子吗?就会欺负糟蹋老百姓!这是咱们的防区,让他们立马给我滚蛋!”
乔阿图营长为难地说:“旅座,他们可横着哩,根本不把我们地方军放在眼里,我们恐怕惹不起!就让他们自己去查、去折腾吧。”
“胡说,放任他们在这里闹腾?这个防区里,我还是不是旅长了?集合起你的人,立马轰他们走!”容涵齐来火了。
“是,旅座!我集合队伍轰走他们!”乔阿图营长立正敬礼。
乔阿图话音刚落,突然从一旁发出一声不屑的问话:“是谁吃了豹子胆,要轰走我们呀?啊!”
吉普车上下来了一个中校军官,阴阳怪气地揶揄着走过来。
容涵齐一看,十分反感,就说:“怎么了?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要在老子的防区里撒野,先看看自己的军衔再给长官说话!”
容涵齐是上校军衔,明显比来人高一级,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大声呵斥说:“怎么,见了长官不懂得敬礼吗?要不要我的士兵教教你懂些规矩?”
中校军官仍然不屑地说:“哼,我以为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原来是容旅长大驾,李某失敬,失敬!”却并不敬礼,只是抬手拱了拱手而已。
容涵齐一看,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
贾得知见了,立即拔出手枪指向那人,大喝一声:“哈,土匪李飞刀!你玩腻了,竟敢玩到这里来了。”说着断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假冒国军的土匪给捆了!”
立即冲上来几个卫兵端枪顶住了李飞刀的四周,高喊:“不准动!动就打死你!”
李飞刀一愣,头稍稍一摆,立即也冲上来了几个士兵,都端着冲锋枪大喝着:“都不准动!”两边立时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地对峙起来。
难民们在路口吵嚷着要过关,一看国军队伍自己人打起来了,趁机就一哄而上,从关口潮水般地涌过去了。
容涵齐一听是李飞刀,倒气得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我说山洼洼里旋阴风,来的什么妖,原来是土匪李飞刀!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国军来我的防区里捣乱,这可是你自己‘茅房里打灯笼,找死’!今天你活够时辰了!”说着大喝一声:“弟兄们,把这些假冒国军的土匪都统统抓起来,谁敢动一动,就立即击毙正法!”
哨卡驻守的士兵们一听旅长下令,立即一拥而上,端枪团团围住了李飞刀带领的十几个军统人员。
李飞刀一看,嗤鼻冷笑一声,并不畏惧,还从容不迫地拉着自己的军衔领子,傲慢地亮出牌子嘲笑着说:“容旅长,你看明白点儿,老子现在是军统局潼关战时稽查队的中校副队长,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土匪了。你放明白点儿,识相的话,就不要仗着人多误伤了稽查队的人。否则,军统局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飞刀嚣张地打出稽查队的牌子狐假虎威,想挫挫容涵齐和贾得知他们的锐气。
贾得知也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揪住李飞刀的衣服领子,拿枪顶住他的脑袋,不客气地嘲讽着说:“笑话,你别苍蝇身上抹蜜,装蜂了!一个山沟沟里的土匪山大王,啥时成妖了,变成什么鸟特务队,还他妈的啥鸟副队长,你诓人自己演‘封神演义’哩,连土匪妖魔也上了‘封神榜’了?还敢拿着军统的名号在这里吓唬人,找死哩吧!我看你就是土匪头上插鸡翎,再怎么打扮也还是个贼行头,你以为老子会尿你呀?”
李飞刀的土匪身份,使他在容涵齐和贾得知面前先低矮了一头,气焰立时少了几分。见贾得知的手枪子弹上着膛,直挺挺顶着自己的脑袋,稍一扣扳机,自己就会一命呜呼,只好无奈举起双手,马上就有点儿心虚软巴了,怕容涵齐故意装糊涂真把自己当土匪毙了,他认急忙解释说:“容旅长,你让你的人先把枪给放下,我们的确是潼关战时稽查队的,我已经受训加入了国军,兜里有上峰的委任状。你们如若不信,可以自己掏出来查验嘛!”
容涵齐听了,有点儿意外,他已经接到上峰的通报,是有个军统局的稽查队秘密进入了潼关战区,有着督战的特殊任务,却没有想到来人竟是自己几番剿灭都没有打死的土匪李飞刀。他虽然心里怀疑不爽,不想接受,还是伸手一把撕开了李飞刀的上衣内兜,从里面搜出了一张委任状,仔细一看,果然是稽查队派来的人,心里直纳闷儿,军统稽查队怎么把土匪李飞刀也纳入了,还派到潼关战场上来,看来李飞刀是专门奔着自己来的,今后麻烦恐怕要来了。
容涵齐并不想就这么便宜了李飞刀,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就这家伙现在的张狂样子,不治一治恐怕要反天了!他知道李飞刀来前敌是“裁缝不拿尺子,存心不良”,就心里暗暗思忖,我得借机先杀杀李飞刀的匪气,谁让你原来是土匪哩,老子就佯装怀疑,把你当冒牌货先绑了,押回去关关再说。容涵齐想到这里,陡然脸色一变,随手哗哗地撕了李飞刀的委任状,抬手往李飞刀脸上一摔,冷笑着断喝一声:“好你个土匪秧子,假的!竟然敢冒充稽查队的人,跑到前敌来捣乱!”
容涵齐说着,又吩咐手下:“弟兄们,这是我当年没有剿灭的土匪李飞刀!收拾他们,我怀疑这伙人是日本鬼子的奸细,他们来这里是打劫逃难的老百姓的钱财的。都给我把枪下了,全都绑结实些,先押回去关起来,等我报告上峰裁定后,统统择日正法!”
说完,又板着脸说:“乔阿图营长,有哪个胆敢反抗的,严惩不贷,现在就给我立马击毙了!”
“是!”乔阿图营长高声响亮地答应一声,心里那个痛快高兴呀,上去啪的就给了李飞刀一个大嘴巴子,伸手把李飞刀的枪也给下了:“好你个冒牌货,原来是没有打死的土匪秧子,刚才还给老子耍横抖威风,现在老子教训教训你小子,让你长点儿记性!”
乔阿图营长前面受了这伙人一肚子窝囊气,心里直蹿火,现在一听旅座说是假冒的,有了借口,接着就对李飞刀一阵拳打脚踢修理起来。
李飞刀带来的同伙一看这阵势,吓得都乖乖地把枪放在了地上,个个都被士兵们放倒拳脚相加修理了一通,然后全部五花大绑地捆起来,用绳子串成一串押着让他们乖乖就地蹲着。
容涵齐抬眉瞅着李飞刀他们的狼狈相,心里可乐颠了,表面上却依然假戏真做,板着铁黑的脸,又故意当着这伙人的面,对贾得知下达命令说:“贾参谋长,你回去给上峰发封密电请功,就说我军驻守潼关固若金汤,全体将士誓死抗敌,誓与潼关共存亡!日本鬼子胆敢来犯潼关,我军定当全歼之,誓死保卫关中黎民百姓的安全。今容涵齐部在前线抓获冒充军统局人员抢劫难民钱财的土匪十几名,现全部在押待审,请求上峰定夺,是就地正法,还是押往重庆审问。”
“是,旅座,我押回去以后,就马上给上峰发报!”
李飞刀听了容涵齐下达的命令,心里那个憋屈生气呀!栽在仇人容涵齐手里,他肚子里直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里流露出幽深的复仇凶光:好你个容涵齐,刚当了个鸟旅长就威风起来了,老子还没有来得及腾出手收拾你哩,你倒先借机整治起老子来了!
他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人都已经被容涵齐的士兵缴了械捆绑起来,狼狈蹲缩在地上,心里连连叫苦,看来,容涵齐是唱戏的腿抽筋,成心让我下不了台!
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坡凤凰不如鸡。李飞刀想,老子今天真栽惨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非让你容涵齐也栽在我的手里不可。
李飞刀也深知,现在不服软委屈地放下武器,就有可能被容涵齐真当土匪立即执行枪决,成为一个大头冤死鬼;容涵齐就是掐准了他原来是土匪的死穴,才故意这么肆意地侮辱他们。从表情上他也清楚,容涵齐看了委任状,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军统局派来的人了,还佯装不识,目的就是趁机羞辱埋汰自己一番。
李飞刀心里虽然气得直打战战,恨不得活剥了容涵齐复仇,但眼下也只有乖乖被俘,憋屈受侮辱了。
容涵齐见嚣张的李飞刀虽然被迫认了,但面目上还是凶相毕露、心有不甘,虽然被绑缚着,但还像一个伺机反扑的恶狼一样匪性气焰外露。于是索性就又补下了一道更狠的命令,说:“参谋长,回去时把这伙土匪和鬼子的奸细押上敞篷卡车,在潼关城里游街示众,也长一长潼关军民坚决抗敌的士气,让老百姓也扬眉吐气痛快一回!”
“是,坚决执行命令!”
参谋长贾得知听了旅长的命令,心里感觉好痛快、好爽,马上兴高采烈地立正回答了一声。
李飞刀听了,却气得差点儿闭过气去,刚要起身张口反抗争辩什么,便被一个士兵过去砸了一枪托,喝令蹲下,他只好忍气吞声把恶气往肚子里吞咽下去。
李飞刀一群人被抓回来插着牌子在潼关城里游街,城里老百姓沿途见了“土匪奸细”分外眼红,一路上石头、瓦块、垃圾、菜叶、臭鸡蛋、驴粪蛋、牛粪直往李飞刀他们身上狂砸,一个个都糊了满头和满身的脏污,可羞辱整苦了这些特务们了。
游街回来把李飞刀他们关起来以后,士兵们也不给这伙人洗脸吃饭,轰进监室里就把门关了。参谋长贾得知吩咐警卫要严加看管,不能让跑了一个!又特意命令把李飞刀单独关押起来,不让他同其他特务见面,以增加他的孤独恐惧感。然后才回来向容涵齐旅长绘声绘色地做了简单汇报。说到李飞刀他们被沿途老百姓修理的情形,忍不住连自己都痛快得哈哈乐了起来。
贾得知临走时,又笑着请示旅长容涵齐说:“旅座,给不给李飞刀他们饭吃?”
容涵齐斩钉截铁地发狠说:“你只管假戏真做,把他们全当土匪整治,不给吃喝,先饿他们两天,杀杀这群人的匪气再说。也让李飞刀这伙人忌惮些,以后不敢再在咱们防区里放肆撒野!”
贾得知答应一声,立即会心地笑了,说:“好!也让他们体验一下整人的滋味儿。”然后就下去给上峰发密电请功去了。
李飞刀他们被关起来不审不问,又不给吃喝,并且就让他们在自己监牢里大小便。热天里臭气熏天,蚊叮虫咬,苍蝇肆虐,可把李飞刀一伙折磨惨了。他们在监牢里度日如年,饿得前胸贴后背,个个眼冒金星,奄奄一息,一个个把容涵齐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