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山深陷绝境 愣娃子夜闯敌阵

第三十章 中条山深陷绝境 愣娃子夜闯敌阵

第二天黄昏时分,虎视眈眈的日寇侵略者在重型山地火炮和轰炸机的掩护下,对中条山守军防线发起总攻击,中条山战役全面打响了。

日寇军队借着强大的山地火炮和空中轰炸机的有力支援,从中条山东、中、西三线发起猛烈进攻,仓促应战的守卫部队在鬼子炮火反复覆盖式轰炸中伤亡惨重,战斗力大大减弱。在日本鬼子猛烈攻击中,有不少准备不足且仓促应敌的守军当日便溃不成军,有些防线初战伊始就陷入一片混乱,很多部队在敌人强大的攻势面前侧翼空虚,首尾难顾,让日寇军队切割分块击溃。战况十分危急。由于缺乏协同作战,守军应战能力严重削弱,劣势十分明显,很快就溃败失利,在日寇强大的攻势面前几乎难以抵挡。

容涵齐独立旅由于战前及时出其不意地打掉了前沿防线鬼子的榴弹炮阵地,对面进攻的日本鬼子失去重炮火力的支援,独立旅全体将士依靠占据的有利地形,一连打退了鬼子和皇协军的多次疯狂进攻,顽强坚守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傍晚,鬼子在结束两翼防线突击战役后,重新调来了重炮火力支援,对独立旅的阵地实施炮火报复性打击。容涵齐他们已经顽强坚守了两日的阵地上顿时炮火连天,陷入了一片硝烟火海之中,部队减员很多,情况危急。

容涵齐向中央军军部陶军长请求预备队给予支援,陶军长却推说,他们也受到敌人的炮火打击,他已经命令八十军和一六五师重新部署新防线,向望原方向的第二道防线转移了,让容涵齐的陕军独立旅坚守阵地,牵制住鬼子,掩护主力部队完成转移行动。

容涵齐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陶军长,你们中央军主力部队不能撤呀,你们一撤退,友军部队就都孤立无援了,会被鬼子合围包饺子的!”

陶军长却说:“我知道你容涵齐是陕军一员虎将,才让你的独立旅掩护军部撤退。”随即就不客气地要求他服从命令,继续坚守阵地。容涵齐问陶军长,独立旅坚守到什么时候,陶军长却说能坚持多久就是多久。

容涵齐无奈,只好问:“多久是多久啊?”

陶军长干脆说:“你们就是打光了,也要掩护军部安全撤离。”

飞儿眼见部队士兵被炮火压倒,根本抬不起头来,伤亡惨重。有些防御工事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修复,瞬间就又被鬼子炮火炸飞了,战况已经非常危急!他急得直用拳头砸身边的掩体,觉得这样被动挨打不是个办法,就忽地起身弓着腰低着头躲避着鬼子的炮火,跳跃着跑步过去钻进旅部指挥所掩体里。一进去,他就焦急地对容涵齐大声说:

“三哥,咱们这样被动挨打伤亡太重了,不如我还是带些人悄悄去把鬼子的炮阵地再给他端了,让鬼子炮火再变成哑巴!”

“不行!”容涵齐厉声说,“鬼子上次吃了亏,已经有防备了,这次,你们是到不了他们炮阵地的,去了也是送死!”

“那怎么办呀?总不能这么等死吧!”飞儿倔强地流露出不满。

容涵齐也焦急如焚,他满脸汗渍,眼帘扑闪着盯着飞儿,犹豫再三地想了想,下狠心说:“不过,你可以带三十个特战队的士兵趁乱绕道插到鬼子的驻地去,天黑后,狠狠袭击鬼子的侧翼,或者钻进鬼子的窝里去,使劲搅动他一下,打乱鬼子的阵地部署。这一点,鬼子也许想不到,有可能成功!如果得手,就能延滞敌人的正面进攻,逼迫鬼子和皇协军们分兵防守,夜里也不敢踏实睡觉,就能暂时缓解咱们旅正面敌人的频繁进攻压力。”

“好!”飞儿高兴地答应一声,拔腿就想往外走,容涵齐气得大声喝了一句:“回来,你慌什么哩?都啥时候了,还怕没有仗打嘛,急着去送死呀!”

飞儿愣住了,他不知道三哥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就站住不作声。容涵齐缓和了一下声调说:“飞儿,你听着,哥实话告诉你,现在,咱们部队已经没有弹药和吃的了,军部后方今天一直没有运送上来,士兵们已经在靠扒敌人尸体上的弹夹来补充弹药,你们去了顺便搞些弹药和吃的回来,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吧!注意,千万不可恋战,要速战速决,打完就立即往回撤!”

“是!”飞儿响亮地敬礼回答。这次,他没有再挪动地方,继续站得笔直,惴惴不安地等着三哥再叮嘱自己什么。

容涵齐不放心地走到飞儿面前,伸手用自己的手掌给满脸汗渍的飞儿抹了抹脸上的灰土,又拉了拉飞儿的衣领子,摘掉飞儿满是弹孔的军帽,拢了拢飞儿的头发,心里十分伤感,眼眶里噙着凄凉不舍的泪花,悲伤的泪水差点儿就掉了下来。他知道,这是让四弟飞儿往鬼子的狼窝里去钻,现在去得了,不一定会回来得了,飞儿毕竟还年轻,人生太短暂。所以,连容涵齐这么刚强的铮铮铁汉子,这时候手却已经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把自己的军帽摘下来给飞儿端端正正戴上,已经不敢再注视四弟飞儿年轻的脸庞和目光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嘶哑地说:“飞儿,你要保证,哥等着你活着回来见我!”

说完,容涵齐忽地转过身躯,大踏步往自己的指挥位置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往后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大声说:“走吧,还等啥哩,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飞儿已经看出三哥涵齐眼神里的悲伤来,瞬间也受到感染眼圈潮湿了,他慌忙掩饰着自己,答应了一声:“是!”不想让三哥看出什么来,就急忙扭转身躯迅速跑步离开了。

这天夜里,鬼子们进攻了一天,十分劳累,正沉浸在酣睡的睡梦里,猛然间,日军和皇协军的阵地上炮声和爆炸声轰响,鬼子的一个指挥部也被飞儿他们的特战队开炮突袭了!敌军的阵地上,在夜幕之中分辨不出敌情,顷刻之间就乱作一团,机枪猛烈地盲目四处扫射,顿时弹如飞蝗般铺天盖地。

原来,白天里飞儿他们特战队的三十个人,扒下了鬼子尸体上的军装,都装扮成鬼子兵的模样,一路绕道下到了山下,刚绕过一座山丘,突然,迎面开过来了一辆鬼子军车,大家刚要躲闪,飞儿坚定地命令说:“不要躲闪,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挺起胸膛,排着队跟着我直接迎上去!”

“这样硬闯行吗?”一个队员有些疑虑,这明显是一着险棋。“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到了跟前再见机行事。记着,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听我的命令再动手。”飞儿低声命令说。

“是!”大家压低声音齐声答应。

鬼子军车渐渐走得近了,飞儿他们这才看清楚,迎面开过来的是一辆皇协军的卡车,车上有一个班的士兵。飞儿悄悄叮嘱说:“这是皇协军的车辆,我们现在穿的是鬼子军服,不用紧张,到了跟前,大家听我的命令夺了他们的军车,我们直接开车冲进鬼子防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好!”大家低声坚定回答。

距离军车越来越近了,飞儿低声下命令:“设卡,拦住他们!”

大家立即散开,两边摆开队形端起枪警惕地站住,设立了一个临时检查卡口。已经来到跟前的皇协军军车见状,莫名其妙地立即紧急刹车,卡车在荒野的山路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刹车声,在飞儿他们跟前剧烈晃动了一下,才紧急停住了。土路上随即被紧急刹车气流带着刮起一团浓烈飞扬的尘土,把飞儿他们几个假鬼子的身影顿时淹没了。

“八嘎呀路!”飞儿愤怒地大吼了一声。

车上的皇协军头目闫排长见是皇军设卡挡车,急忙从驾驶室下来,跑步过来点头哈腰说:“太君,我们是通信车,去前线检查线路的!”

飞儿抬手就给了皇协军闫排长一个大嘴巴子:“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死啦死啦的!”这一巴掌,直打得皇协军闫排长龇牙咧嘴,连忙赔礼赔罪说:“太君,我该死,我该死!”

飞儿佯装不买账,故意用生硬的鬼子口气说:“统统地,下来下来的,检查的有!”皇协军闫排长无奈,自认倒霉,谁让自己惹不起皇军,就只好招呼车上的十个皇协军士兵都下来站好,让飞儿他们几个检查。

飞儿见皇协军士兵都站好了,又把眼睛一瞪,用日本军刀指着发横说:“问题大大的有,枪的,统统放下!”皇协军闫排长刚要狡辩,飞儿又一个大嘴巴子直接赏了过去,这一巴掌直打得皇协军闫排长腮帮子差点儿脱臼,不敢再搭声了,乖乖地把手枪卸下来双手交给了飞儿。飞儿把皇协军手枪往自己身上一挎,嘴粗鲁地一撇,鼻子哼了一声,皇协军闫排长赶紧摆手,让其他的皇协军士兵也照办,皇协军们就都乖乖地把长枪也都缴了。

飞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装下去了,就撕下自己的伪装面孔,威严地说:“皇协军弟兄们,我们是陕军特战队!”就这一句话,像晴天霹雳,惊吓得皇协军们个个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就磕头喊饶命。

飞儿见皇协军都了,就换个口气说:“不要怕,咱们都是中国人,只要你们老实回答,我们不杀你们!”皇协军们听到不杀他们,感激得连连说:“国军长官饶命!我们说,我们什么都说!”

飞儿经过审问皇协军俘虏,弄清了敌情部署,他们把这十一个皇协军都捆绑起来,隐蔽地绑在山洼树林里,看了看汽车,又问:“你们谁是驾驶员?”

一个皇协军士兵用山西话回答说:“长官,我是驾驶员!”

飞儿看了看他,说:“好,你开车带我们去鬼子的军营,敢不敢去呀?”皇协军驾驶员说:“长官,打鬼子,我敢去,我原来是晋军,我是因为我们长官投降了,才被裹挟着参加皇协军的。辱没祖宗哩,早就不想干了。打鬼子,就是死了,咱也值得!”

飞儿高兴地说:“好,有种!”给他解开绳子,说:“跟我们走吧!”

其他皇协军一看,也都面面相觑,皇协军闫排长说:“长官,我们也愿意跟你们去打鬼子!”飞儿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皇协军竟然会协助他们,就问:“你们不怕死?”

皇协军闫排长说:“长官,都是我们团长软骨头,才拉着我们一起投降了日本人。每天看着日本人祸害我们山西乡亲们,我们心里都流着血哩!咱山西人也是中国人,你们陕军来我们山西打鬼子,我是山西人却当汉奸,丢先人哩,心里愧得很哩!今天,我们都反水了,参加陕军跟着长官你打鬼子去。”其他皇协军士兵也纷纷说:“对,我们都反水,参加陕军。”

飞儿喜出望外:“好嘛,这才是咱中国人嘛!跟我们打鬼子,就是死了,也还有民族气节哩,祖宗那里也好交代!好得很,我收下你们这些有骨气的山西弟兄了。咱们今天都打回去,在鬼子窝里去大闹天宫,你们敢不敢去呀?”

皇协军们都很高兴,都说敢去,个个面上露出喜色来了!皇协军闫排长说:“其实,我们早就想反水了,只是没有机会。”

飞儿立即命令说:“给这些山西弟兄们都解开绳子,咱们一起走。”

飞儿他们这才开着截获来的皇协军通信车,冒死大摇大摆闯进了鬼子的防区里。一路上,有皇协军闫排长带着路,飞儿他们又都穿着日本军服,哨卡都顺利通过了。

飞儿在路上看着皇协军闫排长红肿的脸,不好意思了,说:“兄弟,对不起了,我刚才把你打疼了!”

闫排长说:“长官,你打的是皇协军,我现在是陕军,不当事。再说,哨卡上的哨兵,看到我脸上挨打的手印,才都不敢阻拦查问你,顶个通行证使哩!”

飞儿很高兴:“好,兄弟,咱们都是陕军了,不记仇!”

闫排长笑:“长官,你叫我名字吧,我叫闫狗娃,是长官一巴掌把我打灵醒了,我还得感谢长官哩!”

大家一下子都乐了!

闫排长一路上给飞儿他们指着说敌人的阵地和防守部队名称,看到了远远一个村子制高点,说:“长官,那里是鬼子的联队指挥部,防守很严密。”

飞儿悄悄说:“闫排长,你带我去弄几门皇协军的小钢炮,趁鬼子没有防备,晚上咱们打掉鬼子的联队指挥部。”闫排长说:“我们连队里就有步兵钢炮哩,我带你们去拿。”

飞儿一愣:“你啥意思?”

闫排长见飞儿误会了,就说:“咱们晚上再去拿,目标小,可以再弄上些弹药和吃的。我们连长是个铁杆汉奸,坏得很,咱们顺便把汉奸连长给收拾了,我鼓动其他两个排长一起反水,把鬼子窝里给搅乱了,咱们就好趁乱打鬼子了。”

飞儿很高兴:“你这主意好得很!看来,你闫狗娃不当连长真是屈才了。”

驾驶员说:“长官,我们排长不愿意真当汉奸打自己人,所以,汉奸连长才总是排挤他哩。”

飞儿一行根据反水皇协军闫排长的指引,摸清了鬼子的兵力部署情况,顺利混进了皇协军连队里。闫排长一进门就捅死了汉奸连长,飞儿他们拿了些弹药和粮食,就在皇协军连队驻地,命令皇协军八个炮手,突然向鬼子联队指挥部实施了每炮三发装填连续炮火袭击,一举炸掉了鬼子联队指挥部,鬼子联队队长和几个鬼子军官被炸死炸伤。得手后,闫排长鼓动其他皇协军,让他们说是一小队皇军抢了他们的钢炮,朝皇军驻地开炮袭击,还说只要他们还击得越坚决,鬼子就越不会怀疑他们。皇协军剩下的两个排长就带着皇协军朝鬼子驻地死命开火,飞儿他们则趁机撤了出来。

反水的闫狗娃领着飞儿,趁乱又钻进鬼子和皇协军阵地防守薄弱的接合部,分别朝皇协军和鬼子的防守阵地上再一次横冲直撞,左突右击,投弹射击,实施突然袭击,弄得鬼子和皇协军在夜间分不出情况,也乱成一团,相互开火自己乱打了起来。看着鬼子们开始自己误打瞎打热热闹闹折腾起来了,飞儿他们四十一个人这才趁乱开着皇协军的卡车,假装追击敌军,借着夜色掩护,很快跑了回来。

容涵齐听了飞儿绘声绘色的战况汇报,十分高兴,就问:“那个闫排长哩?”

飞儿说:“在掩体门口等着哩!”

容涵齐吩咐说:“赶紧让他进来,我见见!”

飞儿朝门口喊:“闫排长,你进来吧!”

闫排长跑步进来敬礼:“报告长官,我叫闫狗娃!”

容涵齐下命令说:“闫狗娃兄弟,欢迎你参加陕军,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我给你记一等功,晋升为连长,你的人还让你带,都记一等功!等仗打完了,咱再办手续,你看咋样?”

闫狗娃兴奋得立正敬礼:“谢谢长官提携!”

容涵齐正色道:“叫旅长!”

闫狗娃马上立正,回答说:“是,旅长!”

容涵齐笑了:“好嘛,是个好兵!跟着我们陕军干吧,让你的人都把衣服换了!”

闫狗娃满脸高兴,回答了一声:“是!”

容涵齐说:“飞儿,立即安排让他们赶快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报复鏖战!”

飞儿担心地对容涵齐说:“三哥,闫狗娃他们说,鬼子们已经在中条山中线防线突破得手,并且占领了垣曲县城和垣曲大道,中条山战区防线已经被鬼子和皇协军切割成了几大块,分别都让鬼子包围了,西线战场张店子镇、平陆县城等防线也已经被鬼子占领,我们旅的两翼中央军一六五师和新编二十七师今天已经都被鬼子击溃撤退了。我们旅却还没有接到战区撤退的命令,军部又切断了我们的通讯联络,这很不正常呀!”

容涵齐冷静地说:“你继续说!”

飞儿又说:“我们旅在战前已经被军统局稽查队怀疑是共产党队伍,看来,咱们配属的八十军陶军长,是不想让我们活着回去哩!”

容涵齐深思着,侧头看了一下通讯兵那里,也感到很不正常,一侧的报务员还在一直大声呼叫着八十军军部指挥电台,就是没有一点儿应答。

飞儿焦急地说:“明天,鬼子就会对我们旅的防线实施合围围剿,我们不能再盲目打下去了,今夜不突围,就再没有突围的机会了。请三哥早下决断,给咱们部队留下些根吧!”

容涵齐听了飞儿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作为指挥员,他没有想到战况现在这么严重,中条山战区上峰的联络白天就已经彻底中断了,现在防守抵抗已经像瞎子摸象一样盲目。容涵齐眼睛看向闫狗娃:“闫连长,你说说!”

闫狗娃报告说:“旅长,你们旅侧翼的国军今天上午就撤离了,鬼子今天中午已经占领了国军放弃的阵地了。”容涵齐气愤道:“狗日的,中央军陶军长自己跑了,不顾友军死活,也不给我们旅通报战况,还命令我们死守阵地掩护他们撤退,我们旅被陶军长给卖了!”

原来,在几天的轮番鏖战中,日寇以精锐的兵力和猛烈的炮火占据了战场先机,中条山守军在日寇的炮火覆盖和空中轰炸机的不断袭击中,缺少弹药、食品和药材,防守士兵们伤亡非常大,而疯狂的日寇的攻击却越来越猛烈了。

在战斗中,日寇实施了从中国军队战区两个集团军防卫中间的接合部强行攻击和奇袭突破的战术,很快便突破了中条山守军的中间防线,战略要地横岭关当天失守。鬼子随后又利用伞兵空降奇袭的方式,占领夺取了守军的战略运输大通道垣曲大道,继而攻占垣曲县城,对守军两个集团军实施了分割包围。中国军队不仅在战场上被分割成不能相互依靠支援的两部分,又由于日寇相继迅速占领济源、孟县、平陆等县城和当地一些黄河摆渡口,中条山战区守军黄河沿线的弹药和食品补给线也被鬼子掐断了。

西线战区,中央军陶军长在鬼子强大的攻势面前畏敌如虎,命令配属的陕军独立旅坚守隘口,牵制住鬼子,说是掩护中央军调动部署。容涵齐却没有想到,实际上陶军长是让他们旅掩护军部和自己的嫡系部队一六五师仓皇撤退!中央军八十军和一六五师放弃阵地提前撤退,也致使侧翼国军新编二十七师被鬼子围困,师部被鬼子特战队突然袭击,师长王竣同、参谋长陈文拘,以及师部参谋人员全部壮烈战死。

独立旅依照军部命令又顽强坚守到了天黑,打退了鬼子多次进攻,但却在这时候失去了战区后方的供应保障,同时也接收不到战区的战况通报和通信联络了,还在盲目地与敌人顽强拼死激战着。

容涵齐根据四弟飞儿从皇协军那里截获来的情报,十分痛心地明白,他们已经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困境,目前已孤立无援,中条山西线第一防线已经丢了!

就在这时,一直失去声音的军部电台却突然响起来了,军部电台意外主动联络独立旅,陶军长命令容涵齐,火速增援望原,在望原北坡第二防线阻击敌人。

趁着天色还没有亮,容涵齐下令,将飞儿他们带回来的弹药补充给部队,然后趁夜里天色掩护,部队紧急突围向望原第二防线急行军增援。

独立旅趁夜里突围,好容易急行军转移到了望原第二防线阵地,中央军陶军长的军部,却在夜里被鬼子特战队实施斩首行动突然袭击了,陶军长吓得惊慌失措,已经无心抵抗,仓皇放弃了新的阵地,带领着八十军军部和一六五师撤退去了五福河和台寨第三道防线。原来,陶军长命令独立旅增援防守望原,其实,还是为了让容涵齐他们牵制住鬼子的快速进攻,继续掩护军部撤退。

容涵齐带领部队连夜在望原北坡防线部署,天亮时部队全部进入了防守阵地。看到部队弹药已经不多了,容涵齐一边命令各营抓紧加固工事,一边对飞儿说:“飞儿,你带上你的特战队,换上鬼子军服,趁鬼子一路进攻,部队番号多,谁也不认识谁,防守相对空虚,找机会去袭击他们一下,弄些军火来,给部队补充些弹药。”飞儿立即答应了一声,就带领特战队人员跑步离去了。

早晨,在鬼子望原占领区,飞儿带着三十个特战队员,穿着日本鬼子军服,大摇大摆地走在乡村大道上。大道上来回往返调防的日军、皇协军也络绎不绝,不时擦肩而过。

这时,一辆有篷布的军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停在一片玉米地旁边没有熄火,车上下来了七个鬼子在路边上一同撒尿。

飞儿他们走过车旁,看看前后无人,突然一齐出手扭断了几个鬼子的脖子,迅速拖进了玉米地里掩藏了起来。

接着,飞儿一摆手,特战队员们全部爬上了卡车,飞儿自己却伸手拉开驾驶室门。驾驶室里,一个皇协军副连长在迷糊着打瞌睡,飞儿与一个特战队员从两边上车,把皇协军副连长夹在中间,皇协军副连长惊醒了,抬眼一看是皇军,吓得连忙说:“太君的不行,我们是去军火库里领弹药的,这车,太君们不能征用!”

飞儿一看认识,是运城酒馆里遇到的皇协军副连长,就压低声音说:“你不要怕,我们是陕军。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们不杀你。如果你不老实,就尝尝匕首的味道。”说着一把匕首顶向皇协军副连长的腰间。

皇协军副连长连忙说:“长官,不要杀我,我都听你们的,让我干什么都行!”飞儿就问他领什么弹药,皇协军副连长说是子弹、手榴弹和小钢炮炮弹。飞儿问他有领库单吗,皇协军副连长说有,就乖乖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飞儿。飞儿接过来看了看,说:“好,我们跟你去领弹药,你带路,不许使坏!”皇协军副连长就说:长官,只要不杀我,都是中国人,我一定配合你们。

卡车开进了一个村子,在一个大院子门口被几个皇协军哨兵拦住了,问他们是干什么的,皇协军副连长说,是三十七师一二一团领弹药的。

皇协军哨兵问他们:“你们有证件吗?”皇协军副连长连忙说有,说着就把领库单给哨兵看,哨兵查验了以后放行,卡车直接开进了院子。飞儿和皇协军副连长从车里下来,走到弹药库门口,把领库单交给一个发弹药的皇协军库管军官。

库管军官看了看,满腹狐疑地问他们:“你们怎么带着皇军来领弹药?”皇协军副连长说:“唉,指挥我们皇协军的是皇军井上村大佐,凶得很哩,对咱们皇协军不信任,就怕路上不安全,所以派皇军来亲自押运弹药哩!”

库管军官摇头说:“这年头,咱皇协军就是个会说话的狗!你叫太君们下来,自己进去搬吧!”

飞儿假装生气了,说:“你的,皇军的,大大的不友好!”

皇协军副连长急忙假装劝阻说:“太君,不要生气,咱们搬弹药去吧!”库管军官一看鬼子恼了,自己就溜达着躲到一边去了。

飞儿走到车跟前,伸出一只手,翻了一翻,下来十个特战队员,一起去搬弹药,其他人在车上继续警戒。

特战队员们迅速把弹药往车上装,飞儿却独自一人走进弹药库里面的一个拐角里,他从箱子里取出两颗手榴弹,揭开盖子,抽出拉绳,把手榴弹藏在弹药箱后面,拉绳挂在上面一个弹药箱的底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皇协军副连长对飞儿说:“太君,都装完了,咱们走吧!”飞儿吼道:“开路的,有!”卡车开出弹药库大门时,又有一辆皇协军卡车开过来领弹药,飞儿他们把那辆车让过去后,立即加大油门开车朝大路上飞驰而去。

飞儿他们的卡车走出了几公里后,突然听到身后爆炸声猛烈响起,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狼烟滚滚,敌人的弹药库爆炸了。

皇协军副连长听到接连爆响的弹药库爆炸声,惊得目瞪口呆,口吃着说:“长……长官,是……是你们干的?”飞儿高兴地点头说:“算你聪明!”皇协军副连长满脸惊异,说:“长官,你们真是英雄虎胆!”

飞儿笑着说:“这还得谢你哩,我们给你记上一功!等把日本人打跑了,免你不死。”又说:“我们要回军营了,你咋办哩?”皇协军副连长为难了,犹豫着试探说:“长官,你们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我现在回去了也是个死,索性跟你们去打鬼子算了,你们要不要我?”

飞儿一听高兴了,说:“好得很嘛,要哩!你就跟着咱陕军飞虎特战队干!”皇协军副连长听了很高兴,说:“行,我以后终于有脸回去见先人了。”驾驶室三个人都一同乐了起来。

白天,鬼子在望原一线把兵力部署完毕后,下午四时向望原防线发起了进攻,容涵齐独立旅在望原北坡的战斗打得异常艰苦,鬼子发疯似的往上拥,打到最后,连容涵齐自己也扛起机枪与鬼子拼死战斗了。

两个小时后,天逐渐黑了,鬼子的进攻才慢慢减弱下来,容涵齐命令部队用仅有的一点儿粮食做饭。吃了饭,他就让累了一天的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息。

日本鬼子吉田一郎中佐率领的鬼子特战队,已经连续偷袭了守军新编二十七师师部和八十军军部,连连得手,就嚣张了起来。这天夜里,独立旅阵地上,鬼子们再次故技重演,吉田一郎中佐率领鬼子特战队三十多人,偷偷从独立旅后面攀爬沟壑悬崖,又秘密向容涵齐旅指挥部里摸了过来。

鬼子特战队一路上摸掉了哨兵,迅速向旅部奔袭而来。夜幕里,早有防备的飞儿特战队中的暗哨发现了鬼子,立即传出了讯号:“哇呀”一声,在寂静的夜空里十分瘆人。

旅部指挥所里容涵齐和飞儿听了,都一愣,飞儿出口说:“鬼子来了!”容涵齐说:“应该是鬼子的特战队,放进村子里来收拾他们,外围加强埋伏警戒。”

飞儿答应一声:“是!”就立即奔了出去部署去了。

鬼子队长吉田一郎中佐带着鬼子们低头奔跑间,猛然听到村子里一声似乌鸦的叫声,立即挥手制止特战队前进,匍匐着警惕观望。等待了很久,见没有什么新的动静,就打算再次前进。刚爬起来奔跑了几十步,又听到“哇呀”叫了一声,狡猾的鬼子们立即停住不走了。

飞儿在外边屋顶上已经看到鬼子了,他向对面屋顶和大树上隐蔽的特战队员们打了个手势,示意用弓弩狙击。

飞儿特战队队员们在黑暗里收起枪,全部用弓弩进行瞄准。

鬼子特战队队长吉田一郎中佐很警惕,他抬头看看大树,又看看屋顶和黑洞洞的街道,感觉气氛不对,就挥手让鬼子特战队员们往后撤退,带着鬼子们迅速往后奔跑撤离了。

飞儿一看鬼子跑了,就迅速打个手势,立即跃下屋顶,飞速与特战队员们疾速向前追赶。

鬼子们奔跑着迅速下了沟壑悬崖,飞儿他们用弓弩从后面赶上射中了后面来不及下去的四个鬼子,鬼子们应声栽倒,尸体跌下悬崖。

飞儿命令:“快投弹!”战士们十几颗手榴弹跟着投下悬崖,紧接着一阵阵剧烈爆炸声在悬崖下掀起冲天的火光和尘土硝烟。

鬼子特战队偷袭失利,吉田一郎中佐知道独立旅已经有了防备,所以也无心恋战,在悬崖下灰头土脸没被炸死的,爬起来抬着十几具尸体连忙狼狈逃窜了。

独立旅打退鬼子特战队的偷袭后,阵地上就受到了鬼子疯狂的炮轰报复。这时候,畏敌如虎的中央军陶军长又从五福河给独立旅发来电报,命令容涵齐独立旅火速撤出望原,驰援台寨军部和五福河黄河防线。

天亮前,台寨黄河沿岸,容涵齐带着独立旅剩下的几百人,好容易奉命突围急行军驰援到了台寨附近,却发现八十军和一六五师由于受到了敌机的二次疯狂轰炸,吓破了胆的陶军长已经仓皇放弃了第三道防线阵地,并不顾士兵们的死活,自己带着军部撤退过了黄河。中央军失去指挥,士兵们陷入惊恐,黄河岸边争相泅渡黄河的一六五师士兵们乱成一团,鬼子飞机赶来轰炸扫射,士兵们在河水中死伤惨重。黄河渡口也被亡命撤退走的中央军炸毁了,好容易赶到河边的独立旅,面对宽阔的河水陷入了战场困境。

中央军撤退时仓皇炸毁黄河渡口,虽然阻止了鬼子的追击,但也切断了陕军独立旅的退路。特别严重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再支撑战斗下去的补给弹药,战士们也没有充饥的粮食了。独立旅剩下的队伍虽然还在台寨一线顽强抵抗着,但在战场上已经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地。他们后面是穷凶极恶的鬼子的追赶,前面面对的不仅有李飞刀的稽查队,还有一泻千里的滚滚黄河的天然阻挡,独立旅想要全身而退,已经失去了机会,只有背水一战了。容涵齐带来的秦川的弟兄们加上重伤的伤兵在内,在台寨阵地与围攻的鬼子再次激战后,最后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容涵齐浑身是血一脸黑灰,面对死神的威胁,他站在黄河边一个高台上,大声对部队敞开说实情:“弟兄们,咱们不能都在这里困死了,得先派个人回去给家里面送个信!”

容涵齐说着,扭头一个一个看家里来的弟兄们,他先目视了四弟飞儿,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了,如果飞儿回去,他也心定了,可以给伯父容雅儒一个好的交代,也给父亲容雅谦一个自己誓死的告别。

飞儿碰到容涵齐的目光,立即双脚一碰来了个标准的立正姿势,目光异常坚定冷峻,神色既坚毅又大义凜然,脖颈挺直,一副不容商议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容涵齐刚要说什么,飞儿刺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上衣,只见他背心上面赫然写着十个红色大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容涵齐心里嘀咕一声:“有种!”又把目光投向一旁一脸孩子气的警卫员狗蛋儿。狗蛋儿马上慌神了,不等他说话,就又着急又倔强地叫喊着说:“三叔,你不要看我嘛,我不回去!”说着还气呼呼地直喘粗气。

容涵齐心想:孩子,你傻呀,我是想让你回去给你爹娘留个后哩,你却不领这份情。也罢,你不走,我只能到阴间去向你娘请罪了,她太苦了,用性命保护了你,我三娃子却不能保护成全你的命!容涵齐虽然表面看似坚强严峻,一时间竟也心里头悲怆凄凉了!他正在犹豫间,狗蛋儿着急得抢着说话了:

“三叔,黑娃叔叔胆子小,就让他回去送信吧!”

狗蛋儿这么傻里傻气地当众一喊,队伍里站着的救护员黑娃,脸色立时就被羞辱得臊红了。他被当众看不起,一下子就臊大发了,一时间竟忘了恐惧和害怕,就又愧又恼地说:

“你个碎,凭啥就是我哩!”

容涵齐却十分坚定地下达命令说:“就是你了!你会水,跳下黄河泅渡回去,趁鬼子现在没有上来,也许还有生还的机会。我们打掩护,你快走哇——”

容涵齐知道黑娃从小在黄河附近长大,有些水性,如果侥幸不死,还能留个活口。时间不等人,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鬼子随时都会冲杀过来的。

容涵齐安排了后事,满身豪气地高声吼道:“弟兄们,今天,咱们已经弹尽粮绝,前面是虎视眈眈就要冲过来的日本鬼子,后面是滚滚黄河,咱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背水一战,与日本鬼子拼命了!大家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战士们手举带血的大刀,个个斩钉截铁异口同声地响亮怒吼!这怒吼像百万雄师,直上云霄,震动寰宇,气贯长虹!这怒吼把远处正在休整吃饭的鬼子士兵们也吓了一跳,惊慌得匆匆放下吃饭的家伙,急忙端起枪来卧倒。

黑娃已经跑出了几十米,听到身后的怒吼声,回头扑通跪下,满目苍凉,泪水夺眶而出,朝着岸边上的将士们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悲声苍凉地呼喊了一声:“旅长——我黑娃不是人,对不起大家,您保重啊——”

然后,黑娃用因抢救伤员满身带血的衣服袖子抹擦了一下满是泪水的脸,纵身跃起,一头扑进了奔腾不息的滚滚黄河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