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参政临危提醒 容旅长机巧脱身
“容旅长,我听到大街上饭馆里说书的传,你容旅长胆大包天,竟然把军统局稽查队的人抓了游街示众,可有此事吗?”车稼良看容涵齐在辛参政家客厅的椅子上坐下身子,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他来。
“啥军统局稽查队的人呀!”容涵齐满脸不屑,“就是当年的土匪李飞刀而已,被我剿灭装死漏网了,现在又投靠到军统局稽查队门下了,还跑到我的潼关前线防区里去找碴儿滋事。车先生,你说,我能不修理他吗?”
容涵齐端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杯浓茶喝了一口,接着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顺手习惯地盖上茶杯盖子,掸了掸衣角的风尘,似乎并不太在意,刀眉一展,一脸正气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哈,容旅长啊,我以为是说书的在编故事哩,还果真有此事呀!现在有官儿做得大的,可没有你这么胆儿大的,军统局的人一贯横行霸道,无人敢招惹,你倒是狰得很,还把他们的人抓了游街示众,你就不怕他们治你罪,报复你吗?”车稼良一脸的好奇,兴致勃勃地说道。
“哼,一个土匪痞子,我怕他个鸟哩!我公开抓他游街,军统局那里也许反倒不怀疑着我了!”容涵齐爽朗地随意说。
辛都督如今已经下野多年了,国民党虽然给他这样的党国元老们都封了个参政,其实却无政可参,现在就在家里养老赋闲。平日里也就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对国家大事发发牢骚,国民党少壮派新贵们已经对这些党国元老不怎么待见了。倒是共产党人车稼良很看重他们这些党国元老们的社会影响力,视为全民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社会力量,与他们常来常往,友善走访。
今天,车稼良正同辛参政在客厅里喝茶叙话,见容涵齐从前线回来了,很是高兴,就急着把大街上人们的闲谈议论向容涵齐证实了一下。容涵齐的回答却让他十分意外,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就对容涵齐的胆识有些刮目相看了。
辛参政见外甥女婿回来了,十分高兴,就让用人赶快上新茶。听了车稼良的突兀问话和容涵齐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也感到十分诧异,军统局的人如狼似虎,横行无忌,岂是谁能够随便抓的?就搭了话题说道:“这倒也是,你如此行事风格,也许倒真放了心了!但凡敢抓军统局稽查队的人公开示众,心里一定是坦坦荡荡的呀!”
辛参政说话有些慢,脸上却是满面红光。他虽然年迈了些,鬓角已经斑白,额头布满了道道痕沟皱纹,衣服也早就换成了布衣长衫,但站姿依旧挺拔,看上去神采奕奕,目光犀利,说话声若洪钟,铿锵有力,看得出他心境很好,也觉得那件事做得十分爽快和解气。
容涵齐今天是回西京城里开军事会议的,顺便来拜访妻舅辛参政。见共党人士车稼良也在座,知道他如今公开身份是八路军西京办事处的成员,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战时期,又是老熟人了,就不见外,说话自然随意些。
车稼良刻意提醒容涵齐说:“李飞刀此人凶狠不羁,当年是被你的独立团追剿,走投无路了才被迫接受了我党抗日先锋队的收编,却匪性不改,不听我党组织管束,结果又带队伍自行脱离,继续为匪。没有想到现在竟又死灰复燃,还投在了稽查队门下了,形迹有些诡异。”车稼良说着看了容涵齐一眼,又善意补充说:“李飞刀此人变化无常,诡计多端,这次闯到潼关前线你的防区里去,想必是冲着你容旅长去的。此人十分凶残,居心不善。容旅长,你可要当心提防才是啊!”
辛参政也搭话说:“是啊,车先生说得有理,野狗无德,况且现在又投靠了军统局,更加丧心病狂了。涵齐,你今后可要多加小心了,虽不必惧他虎狼豢养的,但也不可不防!”
容涵齐笑着说:“谢谢大舅和车先生提醒,不妨事,我自会防备的。他如果是条疯狗乱咬,我就不客气,打掉他的狗牙,端了他吃饭的家伙。”
容涵齐是跟随冯将军久经战场磨炼的军人,说话斩钉截铁,刚毅豪爽,毫不畏惧!
“话虽如此,李飞刀现在身份毕竟与以往不同了,你也不可小觑大意才是!”辛参政不放心,又再次叮嘱着。
容涵齐颔首欠身说:“大舅说得极是,他受了我的羞辱,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时刻提防着他些就是了。”又说:“现在是抗战时期,我部正在潼关前线防守日寇来犯。这个时候,谅他也不敢过于放肆胡来,况且他还是个土匪出身,在国军里不受人待见,军统局对他也未必十分信任。一个土匪出身的人,翻不了啥大天,也成不了啥大气候,请您老放心!”
容涵齐说着,看了看车稼良,又说:“倒是大舅您和冯将军常常一起痛批时政,公开声讨批评委员长消极抗日打内战,又与共产党人走得有些近,倒是要提防军统局的人跟踪算计哩!”
辛参政摆老资格说:“我现今虽然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参政了,但毕竟还算是党国元老嘛,就是骂了他们几句祸国殃民,谅他们也不敢拿我咋的!”
容涵齐苦笑着对车稼良说:“车先生,你看看,我大舅就是这么个脾气,现在给他一支军队,他老人家还要冲锋陷阵打日寇哩,你要常劝着点儿啊!”
辛参政笑着大手一挥道:“还是外甥女婿涵齐了解我啊,别看我老了,照样能领军打仗去!”说完,国字脸上露出久违的庄严肃穆表情。
车稼良听了,打趣说:“辛参政是雄心不减当年,壮志暮年羡子龙,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呀!国军将领若都似您这般血气方刚,小日本岂敢觊觎我华夏国土,又何愁日寇不灭呀!”
辛参政听了车稼良的话,心里畅快,就和车稼良两人相视着会心地“哈哈哈哈”大声笑了起来。
车稼良走了以后,辛参政对容涵齐说:“涵齐,现如今,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民心尽失,让人痛心呀!倒是陕北的共产党一枝独秀,依我看,将来能够得天下的只能是共产党!”暗示容涵齐看清时局。
容涵齐听了,沉默着不语,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门口。
军统局接到潼关前线发来的战场密电,听说抓到了日本特务奸细,十分重视,很快就派人前来审问了。待提出来一看特务奸细,原来是李飞刀他们,竟也大吃了一惊,急忙问容涵齐:“怎么把李飞刀他们当奸细给抓捕了?”
容涵齐向他们述说了抓捕李飞刀他们的经过,以及自己对李飞刀一伙人的了解和初步判断,请军统局来人审查!
军统局的人无奈地苦笑着,对容涵齐他们的莽撞行为也忍俊不禁,不由得笑了起来,证实这十几个人的确是军统局稽查队的,就让容涵齐赶紧放人。
容涵齐却说啥也不肯放了他们,还坚持说,李飞刀就是实实在在的土匪,即使现在是军统局的人,也是混进军统局里搞特务活动的日本奸细,他得替军统局清理门户!
容涵齐向军统局派来的人辩解说:“李飞刀是陈仓的惯匪,身上有很多条命案哩,一贯的作恶多端,为害乡里,已经是恶贯满盈了;其加入稽查队也一定是图谋不轨,就如同他前番投靠共军,却匪性不改贻害共军,是个奸诈不忠、出尔反尔的三姓惯匪,不除不足以平陈仓民愤!请各位即刻除掉,免留后患。”
可军统局的人说,李飞刀如今已经弃暗投明了,也已参加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接受了统计局特训,抗战时期正是用人之际,李飞刀当过土匪还有些过人的能耐,你对他以前当土匪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你们之间的过节就不要再提了,前线战事正紧,要精诚团结,共同御敌。
容涵齐不无遗憾地说:“上峰既然坚持要放过李飞刀,我自然执行,但请听我的,千万不可信任于他,多加些防范才好,土匪必竟是土匪哩,不要让他坏了军统局的名声!今后,也不要让他在我的防区里捣乱,否则,见了他我心里恶心不顺眼,他如果胡来,我容涵齐还会抓捕他的。”
独立旅释放李飞刀他们,是由参谋长贾得知去执行的。他像个法官似的,煞有介事地宣读容涵齐下达的释放令:“兹有土匪李飞刀一伙,在潼关前线防区滋事扰民,意欲抢劫难民,十恶不赦,本应以正军法,严惩不贷,整肃法纪,但念土匪李飞刀已受训,有悔改之意,权且记过,以观后效,特予释放。今后,李飞刀一伙不得在本旅座防区再滋事捣乱,妨碍前线军务。否则,本旅座定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李飞刀他们几个听了,本来就饥饿得快要虚脱的身体,羞恨得差点儿气晕过去!
李飞刀想:这个容涵齐还真把自己当军事法庭了,明明知道我李飞刀已经是军统局稽查队的人了,还一口一个土匪地叫着故意恶心我,又是十恶不赦,又是严惩不贷,还权且记过,以儆效尤,当着我的属下这样肆意侮辱,无非就是故意让我李飞刀丢人现眼,在部下和战区里丧失威信,无地自容!他把血海深仇直往肚子里吞咽,聚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李飞刀被狼狈释放出来以后,没有顾上去吃饭,就直接跑去打电话,给戴老板陈情诉苦告状,说容涵齐阻挠他们在战地稽查可疑人员,有亲共嫌疑,要求立即稽查查办他。
戴老板听了,气得大发雷霆,高声呵斥他说:“容旅长抓了你,你就咬他是共产党,有带着国军队伍剿灭共产党队伍的共产党吗?你不要匪性不改,一派胡言,让我失望!”
李飞刀一听,吓得哑口无言,心里暗暗叫屈,满头直冒虚汗,身体也虚脱得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恼怒得大口喘起了粗气。
当年,当土匪的李飞刀被容涵齐的独立团追捕,再次陷入穷途末路之时,他感到孤掌难鸣,已经无力与容涵齐的队伍相抗衡,就趁机投靠到了军统稽查队门下,心里的确是为了借军统局的势力来收拾仇人容涵齐的。
李飞刀在统计局受训以后,主动要求来到潼关前线,就是得知容涵齐的部队在潼关前线抗敌,妄想以自己的特殊身份,堂而皇之地整治报复,还昔日一箭之仇。却没有想到容涵齐比他技高一筹,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把戏。
李飞刀这次一出师就折戟掉价,人是丢大了,看来要整治容涵齐,还得另辟蹊径才行,可是怎么才能另辟蹊径呢?李飞刀的面庞抽搐扭曲着,诡异的丑脸上露出一阵阵凶残仇恨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