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娥儿救子献身 狗蛋儿护主雪耻

第二十三章 玉娥儿救子献身 狗蛋儿护主雪耻

容府西院全家正为失踪的小媛媛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玉娥儿发现,她的愣头青儿子狗蛋儿也突然不见了。不仅狗蛋儿不见了,连容府里那只十分唬人的大狼狗虎子也不见了影子。

容雅谦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想办法,他平日里在沉思的时候总习惯把玩一对玉球,为的是冷静情绪提高判断力,当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抓桌子上的两只玉球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一对玉球莫名其妙地也不见了。

容雅谦生气地抬眼看了看惊慌的众人,玉娥儿赶忙抱歉地说:“四叔,玉球可能让狗蛋儿这货拿走了,我麻利给你找去。”

她说完,就自己匆忙出去了,玉娥儿想起狗蛋儿说过,谁欺负媛媛,他就跟谁拼命的话来。

老夫人茹埋怨着说:“老爷的玉球让狗蛋儿拿走了!狗蛋儿拿个玉球去做啥哩,这是娃娃玩耍的东西吗?”

杜晓楠早已泪眼婆娑,夜里丢失了女儿,她比谁都要揪心着急,但心里却十分清楚,遂悲声无奈地搭话说:“爹,娘,这两个孩子从小要好,媛媛丢了,狗蛋儿着急,可能自个儿去寻李飞刀救媛媛去了。这孩子性子愣,他拿走玉球是想同土匪李飞刀拼命哩,要赶紧去人寻哩!”

容雅谦听了,心里更加吃惊,心想,一个愣头孩子能救啥人哩?见狗剩在一旁坐立不安,忙吩咐说:“唉唉,真添乱哩,狗剩,你赶紧去堵住,不要让狗蛋儿娃再出了啥事情哩!”

狗剩也早就慌了神了,答应一声就赶紧追着撵出去了。

杜晓楠这时也乱了方寸,心急火燎地不管不顾众人劝阻,回屋里拿了涵齐给她的小手枪,也匆匆跟着狗剩追着出去了。

玉娥儿了解儿子狗蛋儿,知道狗蛋儿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回是铁了心豁出去不顾一切地撒腿撵去了。心急如火的她也不顾一切地随后撵着去了。

焦急的狗剩出门正遇到飞儿指挥村里民团团丁分路去追,就折回家拿了长枪,随着杜晓楠一起去追寻了。

容雅谦看着儿媳杜晓楠和狗剩远去的身影,追出几步跟在民团队伍的后面,用苍老凄凉的悲声高喊着:“乡亲们,我容老四拜托大家伙儿了,找回我孙女儿,就是救了容府了,我把家里的地分给大伙儿,酬谢大恩大德呀!”

飞儿听了一愣,随即带领着大家一路狂奔追出村子去了。

容雅谦这声苍老的悲声带着期盼在陈仓塬回荡得很远很远,久久也没有平息,声音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穿透了肃立的树木,穿透了房屋的土基,穿透了荒野的大地。飞儿听到四爸的喊声,心里一阵悲痛,他觉得四爸的悲怆呼喊是那么震撼灵魂,能泣动鬼神哩!

狗蛋儿是让大狼狗带着自己循着媛媛的气味一路狂追,玉娥儿是循着大狼狗的脚爪去追,她每天喂狼狗,非常熟悉大狼狗的脚爪印。狗剩领着杜晓楠是循着玉娥儿的脚印一路紧追,玉娥儿是缠足又放足的半大脚片女人,她的脚印在土路上十分显眼。

黑娃没有死,只是被土匪李飞刀给打昏了,李飞刀还想继续留着他提供消息。那天黑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地发亮了。

黑娃醒来的第一个惊慌,就是不知道土匪李飞刀夜黑里又做了啥祸害事了。他慌忙从土炕上爬起来,脸也顾不得洗,就抬脚穿鞋麻利往门外走。现在,正是娃娃们上学校的早读时间,他得看看媛媛出事了没有!

黑娃站在药铺的门口外,如热锅上的蚂蚁站立不安。他虽然做了一些昧良心的事,但他良心并没有彻底泯灭,怕媛媛出事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四叔容雅谦平日里对自己的好,身子和两条腿在门口不安地打转转,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通向四叔容雅谦家的巷子里慌神!等了好久,他才见涵雁从前边过来了,接着又见杜晓楠领着媛媛和狗蛋儿也过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擦拭了一下眼睛再瞧,的确是杜晓楠领着媛媛和狗蛋儿过来了,这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大哥起得早啊?”他镇定了下来,心虚地迎上去搭讪说。

“黑娃,你也早啊!”涵雁穿着先生长衫一副书生模样,腋下夹着几本书客气地点头说。他是谦谦君子,即使对下人打招呼也躬身致意,很有教书先生的修养。

接着,杜晓楠同穿着连衣裙的女儿媛媛及一身粗布学生服装的狗蛋儿也过来了,黑娃突然发现上了中学的狗蛋儿体格强壮,已经长得人高马大,像一个半大小伙儿了,黝黑的脸庞,背着书包不苟言笑,一脸的严峻,紧跟着媛媛身边不离左右,分明就是个保镖,走在大街上不像个帮工的儿子,愣是劲头足得像容府里的小公子。黑娃见了狗蛋儿,觉得这个侄子不像他们甘州地界娃,心里暗暗生忌骂道:“这娃,天生的野种!”嘴上却佯笑着向杜晓楠问好:“杜先生,早晨好!”

杜晓楠也客气地打招呼说:“他黑叔,你起得早!”

黑娃连忙回应说:“不早,不早,刚起来,没有杜先生和娃娃们早!”

媛媛机灵地问好,说:“黑娃叔早!”

黑娃讨好地说:“早,媛媛女子早!”又对杜晓楠说:“昨儿黑里,娃娃们没有受啥惊吓吧?”他指的当然是剿灭土匪的事,村口夜里打了一阵枪,闹腾了半夜,全村里已经人人皆晓了。

杜晓楠站住,客客气气地说:“也没啥,飞儿派人在屋里头守着哩!让他黑娃叔操心了!”

黑娃讪笑说:“那就好,那就好!”他心里记恨李飞刀,又说:“狗娘养的土匪祸害人,就该灭绝了才安然哩!”

黑娃没有想到,这句话却让躲在远处树林里窥探的土匪李飞刀听见了,恨得咬牙切齿,心想:“等我把事做完,再收拾你个狗娘养的!”

原来,奔波了半天的大狼狗虎子带着狗蛋儿找到了桥镇咀头山谷,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土窑洞的围墙边警惕地停住了,大狼狗循着气味转着圈嗅了一阵,突然地疯狂猛吠了两声,撒腿就要往院子里冲。狗蛋儿急忙抓住它的皮项圈,让大狼狗虎子在土墙根蹲下,狼狗虎子似乎已经确认媛媛就在这孔土窑洞里面!大狼狗虎视眈眈警惕地不停喘着粗气,狗蛋儿摸着虎子的头,让它俯下身子,自己立即趴在墙头上悄悄地向院子里探头窥看。

窑洞里被反绑双手的媛媛,嘴里堵着一块破棉布,坐在窑洞墙根的一堆苞谷秆子旁边。她听到容府大狼狗虎子熟悉的叫声,立即激烈挣扎起来,试图站立起身子,双脚在地上乱蹬,嘴里也“呜呜”叫着,围墙外边的大狼狗虎子听觉灵敏,就忽地又站了起来朝着院子里的窑洞“汪……汪……汪……”着狂吠不止,挣扎着要冲进去救媛媛,连狗蛋儿也制止不住。

李飞刀在脏兮兮的没有炕席的土炕上躺着睡觉,他听到狗咬的声音,像被电打了似的吃了一惊,一打激灵就飞身起趴在没有窗户纸的方格窗户上急忙往外偷窥。

原来,李飞刀并没有跑远。这一仗,他的新家当又再次输了个精光,他对这些乌合之众心里并没有心疼,想的还是偷袭绑架容涵齐的家眷。他躲到后山里几天后,等惊慌的村民们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打了胜仗的民团团丁们兴奋过后,思想也逐渐麻痹了,李飞刀才又独自一人再次悄悄重新摸进了村子,对小媛媛下了毒手。

从大狼狗虎子阻挡不住的激烈狂吠中,狗蛋儿判断媛媛就在屋子里,他连忙拉住虎子躲向窑洞的偏侧里,防止土匪李飞刀从屋子里开枪射击,手里紧握着一个玉球,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剑拔弩张的架势。

窑里窑外的气氛,随着大狼狗虎子的不停狂吠,骤然紧张了起来。土匪李飞刀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追寻了过来,他摸不清外边有多少人,就不敢贸然出击,只好挟持媛媛在窑洞里待着。

就在两边相持时刻,猛然,大狼狗虎子停住了狂吠,嘴里低低的吠声变成了“呜呜”的呜咽声,大尾巴也欢快地摇动了起来,狗蛋儿抬眼一看,他娘玉娥儿意外地出现在眼前,傻乎乎急匆匆毫无防备地迈步就奔进了李飞刀待的院子里。她的身子正好处在土匪李飞刀的射击范围内,把狗蛋儿惊得目瞪口呆,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阻挡,就忙向院子里喊:“娘,你赶紧出来走开!”

玉娥儿一转头回眸,这才看到围墙豁口里埋伏着的儿子狗蛋儿和大狼狗虎子。

李飞刀在窑洞里一听,立即明白了,原来只是一个孩子和一个傻女人!他跳下炕来,走到媛媛跟前伸手一把把媛媛拎起来,媛媛挣扎摇晃,李飞刀抬手打了一巴掌,揪着衣领就推到了窑洞门口,手里紧握着一把盒子枪,高声吆喝说:“你们听着,赶紧退后滚开,要不然,我一枪就要了你们小姐的性命!”他想赶紧离开这里,挟持着媛媛立即逃命。

玉娥儿一路飞奔,是听到大狼狗虎子的叫声才循声赶了过来。她冒冒失失地就踏进了院子,刚好给土匪李飞刀做了逃离的掩护。这时候,如果狗蛋儿出手,不仅容易误伤小媛媛,而且李飞刀从对面来一枪,就会立即伤着玉娥儿。

狗蛋儿急了,起身从围墙豁口不顾一切冲进了院子,呼喊着说:“土匪,你赶紧放开我们家媛媛,要不然,我就跟你拼命!”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紧攥着玉球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哈哈哈哈……”李飞刀一阵狞笑,“就你小子拿啥跟老子拼命!”李飞刀冷目相对,忽然把枪一指,不屑地喝道:“趁早滚开,要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杂碎!”

玉娥儿听了李飞刀的话,心里头发怵,她深知土匪李飞刀的残忍凶狠,但为了两个孩子却不顾一切地把双手伸开一挡,呼喊说:“李飞刀,你算啥能耐,抓个孩子逞凶抖威风,老娘我用尻子把你笑咧!你要是个汉子,还算个男人,有本事就放了我家媛媛,我给你当人质。你也不要伤害我的儿子。给个痛快话呀,要不然,老娘就不放你过去!”

李飞刀把枪向玉娥儿一横:“哪里来的野娘们儿,敢挡我飞爷的道,你不想活了?”又定睛一看是玉娥儿,李飞刀乐得狂笑:“哈哈哈哈……我以为是哪个疯婆娘,原来是我睡过的小娘们儿呀,哈哈哈哈!”

玉娥儿闻言,头一阵眩晕,奇耻大辱今日才知是谁干的。她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不再害怕恐惧了,只是恨得牙关打战:“你……你……你……”她哆哆嗦嗦指着李飞刀,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飞刀一阵放肆地狞笑:“滚开,滚开!老子今天没有兴致招惹你,识相的就赶紧走开。‘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子看在睡你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要不然,连你儿子一起收拾了!”

狗蛋儿并不知道出了啥事情,他急忙冲往娘前面身子一挺,大声说:“娘,你不用怕这狗土匪,他敢动你和媛媛,我就要了他的狗命哩!”

李飞刀其实不敢开枪,他是惯匪,久经杀掠,深知如果枪声一响,外围搜捕的民团立即就会围拢过来,他再想带着媛媛逃走就困难了。这时候,他自知用不着跟女人、娃娃多纠缠,只想赶快脱身离开逃走。

玉娥儿和狗蛋儿却疯了似的怒目圆睁,拦住了去路不放他走。李飞刀架着媛媛正往院子门口挪着,一看狗蛋儿奔过来要拦住他的去路,狗急跳墙的李飞刀悄悄放开媛媛,飞快地把手枪换到左手,右手迅速掏出了飞刀打向了狗蛋儿。

玉娥儿离得近,情急中瞅见了李飞刀在使用暗器,就猛扑过去护住了儿子狗蛋儿,李飞刀已经出手的飞刀一瞬间就插进了她的后背里。玉娥儿倒向狗蛋儿,挣扎着回头对李飞刀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你不能杀狗蛋儿,他,他,他……”

玉娥儿话还没有说完,李飞刀匆忙又一抬手,一把飞刀再次飞向狗蛋儿,不料被媛媛瞅见了,说时迟,那时快,她绑着的身子猛地用力朝李飞刀一撞,李飞刀身子一歪,出手的飞刀就走偏了。狗蛋儿急忙喊了一声:“虎子,快上!”

大狼狗就“嗷——”的一声狂叫,闪电一般猛扑过去,李飞刀拿枪的左手瞬间就被扑上来的大狼狗一口咬住了。

狗蛋儿趁李飞刀被大狼狗咬住的一瞬间,立即抬手一玉球砸了过去,站立不稳的李飞刀失去重心,“啊呀”一声惨叫,玉球正好击打在他的胸口上,顿时一根肋骨就断裂了,李飞刀疼得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慌忙中手一松盒子枪就掉了,趁着大狼狗去咬手枪的当口,李飞刀忍痛奋力使出轻功,飞身蹿过矮墙狼狈逃走了。

玉娥儿惨死,狗蛋儿的身世也就从此成了一个秘密,不再有人知道了。情急中的狗蛋儿顾不上管土匪李飞刀,慌乱中急忙看往自己身上扑着的娘时,竟发现娘已经身子僵直断了气了,只是眼睛还愤恨得睁得大大的不肯合眼!

这时候,狗剩提着一杆枪带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杜晓楠也一路狂奔了进来,他抬头看见大狼狗正用嘴在咬捆绑媛媛的绳子,杜晓楠疯了似的喊了一声“媛媛”,就同狗剩一同赶紧扑过去给媛媛拔掉口里堵嘴的脏布,匆忙解开了绳子。

媛媛目睹了一切,悲痛欲绝,一声凄凉的“玉姨呀!”就起来扑向了玉娥儿,伏在她身上号啕痛哭了起来。

杜晓楠和狗剩这才注意到玉娥儿出事了,两个人又慌忙转身奔向了玉娥儿,几个人围在地上躺着的玉娥儿身边,大声地呼喊着,悲伤得都痛哭起来。

大狼狗见主人死了,垂着头焦急地嗅了一圈之后,双膝弯曲蹲在一旁,仰天发出凄厉的长嚎声,它也在悲声悼念死去的主人。

天空中落下了几滴雨点,如同蚕豆般大小无情粗暴地打下来,紧接着暴雨就天塌般地倾盆而下,陈仓塬在这一夜里,下起了多少年来少有的瓢泼大雨。

刚才还关着媛媛的废弃土窑洞,在突如其来的雷雨的浩荡冲刷下终于承受不住了,轰隆一声巨响垮塌了下来,掀起一股冲天的尘土冲击波,尘埃淹没了院子里伤痛恸哭的男人、女人和狗。

远处茫茫黑夜里,隐约听到雷雨中传来飞儿他们一声声呼唤媛媛和狗蛋儿的声音,呼喊声在夜空里断断续续,此起彼伏,随即又被呼啸的风雨无情地吞噬了……

雨夜的山川大地已经漆黑茫茫,风雨在苍天看不见的这一刻,似乎嚣张得更加肆虐无边,暴风骤雨在黑夜里似天塌般地狂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