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七世统治下的英格兰
然而,国王亨利七世辜负了贵族和人民的愿望。一开始,人们还为逃脱了理查德三世的统治而欣喜,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发现,亨利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冷酷、狡猾、工于心计,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他的确算得上能干,但他最大的优点恐怕也只有这一条:当残酷不会帮他取得任何东西时,他绝不会残酷对待别人。
新国王曾经对支持他的贵族们许诺娶伊丽莎白公主做王后。于是他在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公主带离了约克郡的谢里夫哈顿城堡〔1〕(理查德早先把她关在那里),并将她送回她居住在伦敦的母亲那里。和她一起关在约克郡城堡的还有年轻的沃里克伯爵爱德华·金雀花〔2〕,他是已故的克拉伦斯公爵的儿子和继承人。新国王将这个年仅十五岁的男孩转移到伦敦塔,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安心。随后,亨利便带着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地进入伦敦——他总靠这样热闹的列队游行为自己赢得民心。然而,各种庆祝活动和宴会才刚结束,一场热病就席卷了伦敦,这就是所谓的“汗热病”〔3〕,它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其中,市长和议员们恐怕是最主要的受害者:要么因为他们原本就有暴饮暴食的习惯,要么因为他们一向兢兢业业地守护着城内的污浊。但至于具体原因是哪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图26-1 恩普森·亨利七世·达德利
因此,国王不得不推迟了加冕礼。他甚至还推迟了婚礼,好像他对结婚根本不积极似的。这就罢了,可在这些事情过去之后,他还推迟了王后的加冕礼,这可得罪了不少约克人。虽然他最终还是平息了事端,可手段却五花八门:他吊死一些人、抢夺了另一些人的财产,他故作姿态原谅了一些理查德三世的支持者,还雇用了不少前朝的得力朝臣。

图26-2 将红白玫瑰结合在一起的都铎玫瑰
不过,在亨利七世统治期间,最值得一提的是两件著名的谋反案。所以在以下的章节里,我将着重描写这两件大事。
在牛津有一个名叫西蒙斯〔4〕的教士,他的学生里有一个名叫兰伯特·西姆内尔〔5〕的漂亮男孩儿,是个面包师的儿子。然而,在野心的驱动和一个反对国王的秘密组织的密谋之下,西蒙斯声称这个男孩儿就是年轻的沃里克伯爵(我们都知道,伯爵此时还被牢牢锁在伦敦塔里)。教士带着男孩儿渡海去了爱尔兰,并在都柏林揽到了大批支持者:看样子这些爱尔兰人还真够慷慨大方,但显然不够理智。爱尔兰总督、基尔代尔郡伯爵〔6〕公开宣称他相信西蒙斯,而那个男孩儿——他被调教得很好——则向爱尔兰人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他的童年经历和皇室家庭的情况,骗得爱尔兰人纷纷欢呼致敬,为他的健康而干杯,竭尽所能表达他们对他的信任。上当的不止爱尔兰人,曾被理查德三世指认为继任者的林肯伯爵〔7〕也对此深信不疑。他秘密联系了爱德华四世的妹妹、寡居的勃艮第公爵夫人,因为他深知这位夫人对现今的国王及其家族没有半点儿好感。果然,公爵夫人为他提供了两千德国士兵,他便带着他们来到了都柏林。在那里,他们从一座圣母的塑像上取下一顶王冠,将它放在男孩儿的头上——这男孩儿看起来前途无量。随后,遵照当时爱尔兰的习俗,新国王被一个肌肉发达但头脑简单的部落首领扛在肩上,一路送回了家。至于教士西蒙斯,他恐怕算得上加冕典礼上最忙碌的人了,这一点我敢向您保证。
十天后,在西蒙斯、兰伯特和林肯伯爵的带领下,这支由德国人和爱尔兰人组成的军队在兰开夏郡登陆,正式入侵英格兰。但国王早就掌握了他们的动向,他在诺丁汉驻扎下来,因为在那里他能召集大批人马,而林肯伯爵却不能。带着他为数不多的士兵,林肯伯爵试图拿下纽瓦克〔8〕,却被国王的军队堵在半路上。伯爵没办法,只好在斯托克〔9〕硬着头皮迎击敌人。在那里,国王大获全胜,冒牌货的军队则损失了大半人马,其中就包括伯爵本人。西蒙斯和兰伯特双双沦为阶下囚。教士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国王便将他扔进监狱,他最终死在了那里(没准儿还是“意外”死亡)。至于那个男孩儿,他被带到了国王的厨房,专门负责旋转烤肉的钳子;后来,他又升职成为国王的放鹰人。这场离奇的反叛闹剧就此收场。
在这件事情上,王太后〔10〕也受到牵连,她可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国王怀疑她可能也参与了对那个面包师儿子的教导工作。所以,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国王对她大发雷霆。他攫住她的财产,然后将她关进了伯蒙德兹〔11〕的一所修道院里。
您可能觉得,第一位冒牌货的下场应该会让爱尔兰人学聪明一点,但当那位喜欢制造麻烦的勃艮第公爵夫人给他们送来第二位冒牌货的时候,爱尔兰人依然高兴地接纳了他。一位自称是约克公爵理查德的年轻人乘船从葡萄牙来到科克〔12〕。虽然他相貌英俊、举止优雅、能力卓越,但当他说自己是国王爱德华四世的二儿子时,即便是容易上当的爱尔兰人也半信半疑地说:“哦,可是年轻的王子不是被他叔叔害死在伦敦塔里了吗?”“对外界来说的确如此,”这位迷人的年轻人说,“我可怜的哥哥确实死在了阴暗的牢狱里,可我逃出来了——具体细节不重要——然后过了七年多的流亡生活。”对大部分爱尔兰人来说,这个解释已经足够令人信服了。于是他们再一次欢呼、为他的健康干杯,还争先恐后地向他表示他们的忠诚。都柏林那个傻大个儿部落首领又开始期盼另一场加冕礼,这样他就可以背起另一个年轻的国王了。
这时,国王亨利与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13〕正好关系交恶,为了让亨利更加不好过,查理假装相信了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于是他邀请年轻人来到法兰西宫廷,还赐给他随从,总之,他用一切对待约克公爵应有的礼节接待了他。然而,两个国王很快就化解了仇恨,假公爵只好再次流浪,最终将自己置于勃艮第公爵夫人的保护之下。“验证”了他的身份之后,公爵夫人声称他长得和自己的哥哥——也就是爱德华四世——简直一模一样。然后,她赐给他三十名手持战斧的士兵作为护卫,还称他为“英格兰的白玫瑰”〔14〕。

图26-3 兰伯特在爱尔兰称王
英格兰“白玫瑰”派的主要成员委派一位罗伯特·克利福德爵士作为代理,前来检验这件事的真假,国王也派来一些人调查“白玫瑰”的背景。“白玫瑰”派宣称这位年轻人的确就是约克公爵本人,但国王说他是珀金·沃贝克〔15〕,来自图尔奈〔16〕的一个商人家庭,他跟着在佛兰德做生意的英格兰商人学到了关于英格兰的知识、语言和举止。国王派来的人还说,他曾经服侍过一位布朗普顿夫人,她的丈夫是一名流亡的英格兰贵族。后来勃艮第公爵夫人又让他接受了必要的教育和训练,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这场阴谋。于是,国王要求当时统治勃艮第的菲利普〔17〕大公爵放逐这个冒牌货,或者将他移交到英格兰。但大公爵拒绝了他的要求,理由是只要公爵夫人还在自己的领地里,他就无权干涉。亨利就此记恨上了大公爵,他取缔了安特卫普〔18〕的英格兰布料市场,并且禁止了两国之间所有的生意往来。
同时,国王还通过诡计和贿赂收买了罗伯特·克利福德爵士,让他背叛前主。罗伯特供认出几个有名的英格兰贵族,说他们私下与珀金·沃贝克交好。国王立刻处死了其中最主要的三位。至于其他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贫穷,所以国王就原谅了他们。但我能肯定的是,他处死另一位被罗伯特供认出来的贵族绝对是因为他有钱。这位贵族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博斯沃思战役中救了国王一命的威廉·斯坦利,而他所谓的罪行可能仅仅是他所说过的一句话而已:“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是约克公爵,我绝不会与他刀剑相对。”但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供认不讳,就像任何一个诚实的人会做的那样。为此,他丢掉了自己的脑袋,而贪婪的国王则得到了财富。

26-4 博斯沃思战役中,威廉·斯坦利将王冠递给亨利七世
从那之后,珀金·沃伯克沉寂了三年。然而,安特卫普市场的丢失给弗莱芒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他们将这个损失怪罪到沃伯克身上。当沃伯克发现自己很有可能被这些人谋杀或者出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于是,在绝望当中,他只带了几百个人就登上了迪尔〔19〕的海岸。但他很快就觉得还是留在原处比较好,因为当地人击退了他的军队,杀了不少,还抓了一百五十个做俘虏。俘虏们被拴在一起,像牛一样被赶到了伦敦。所有人都被吊死,尸体挂在沿海各处。如果将来还有人跟随沃伯克入侵英格兰,这将是对他们最好的警示。
随后,警觉的国王就与弗莱芒人签订了贸易协定,迫使珀金·沃伯克离开那个地区。此外,国王还赢得了爱尔兰人的支持,所以沃伯克又少了一个庇护所。没办法,沃伯克只好流浪到苏格兰,在苏格兰宫廷里传播他的故事。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20〕和亨利的关系绝不算好(因为亨利曾多次收买苏格兰贵族,教唆他们叛变,只不过从来没成功过罢了),但他隆重地迎接了沃伯克,口口声声称他为表亲,还让他迎娶了凯瑟琳·戈登女士〔21〕——这可是一位拥有斯图尔特皇室血统的美丽高贵的女士。
冒牌货卷土重来,这让亨利再次紧张了起来。他继续收买贿赂,用尽一切办法隐藏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沃伯克的故事,与此同时,他也在收集资料,只不过他隐藏起真相,不将它公布于众(他完全有能力公布的)。可不管他如何收买苏格兰贵族,都没能劝服他们把沃伯克交出来。虽然詹姆斯在任何方面都算不上一个出众的人,但他绝不背叛沃伯克。而勃艮第公爵夫人也不闲着,她为沃伯克提供了武器、士兵和金钱,很快,沃伯克就拥有了一支由一千五百名各国士兵组成的小军队。有了这支军队,再加上苏格兰国王本人的支持,沃伯克再次进入了英格兰的地界,并向英格兰人发表了一份宣言。在宣言中,他称国王为“亨利·都铎”,还提供一大笔赏金给擒获或者反抗国王的人。除此之外,他以理查德四世自居,等待他“忠诚的臣民们”对他效忠。可他“忠诚的臣民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相反,他们还憎恨他“忠诚的军队”,这些士兵是一群来自不同国家的乌合之众,整日自己吵个不停。但这还不是最糟的,他们开始在英格兰为非作歹,到处烧杀抢掠。对此,“白玫瑰”失落地说,他宁可放弃与生俱来的权利,也不想让英格兰百姓为此受苦。苏格兰国王嘲弄了他的犹豫,但他们还是一仗未打就全军撤出了英格兰。
这场“战争”所引起的最大恶果是一次暴乱,就为了这么一场“一定会爆发的战争”,康沃尔〔22〕的人民觉得国王征收的税实在太重,于是在律师弗拉曼克和铁匠约瑟夫的带领下,再加上奥德利男爵〔23〕和其他当地贵族的加入和支持,他们一路进军到德特福德桥〔24〕。他们和国王的军队在那里打了一仗。尽管康沃尔人民英勇奋战,还是败在了敌人的进攻之下。国王砍了男爵的头,吊死、溺死了律师和铁匠,又将二人分尸几块,然后原谅了其他人。国王相信所有人都像他自己一样爱财,金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他让俘虏和抓住他们的人协商该要多少赎金。
作为一个冒牌货(虽然有时他都有点儿相信自己是真的),珀金·沃伯克注定到处漂泊,居无定所——对他的罪名来说,这惩罚也算足够了。英格兰和苏格兰国王即将握手言和,这就意味着他将要失去苏格兰这个庇护所。如果这真的发生了,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栖身之地。但国王詹姆斯是个讲究信用和荣誉的人(为了帮沃伯克筹集军队,他甚至熔掉了自己的盘子和常戴的金链子),虽然沃伯克已经没什么胜算,詹姆斯还是等到他安全离开苏格兰领土之后才签署了停战协议。国王为他提供了所有生活必需品和必要的保护,让他和他美丽的妻子(她对他可是一直不离不弃)登上一艘船去往爱尔兰。
然而,爱尔兰人终于受够了这些“沃里克伯爵”和“约克公爵”,他们拒绝为“白玫瑰”提供任何帮助。于是,如今被荆棘围绕的“白玫瑰”只好带着妻子去往康沃尔,希望能从那里得到帮助。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康沃尔人还揭竿而起,在德特福德桥上英勇地与国王的军队交战。
于是,珀金·沃伯克和他的妻子来到了康沃尔的怀特沙海岸〔25〕。为了安全,他将这位美丽的女士留在圣米歇尔山〔26〕上的城堡里。然后,他就率领三千康沃尔人一路行军到了德文郡〔27〕。等他到达埃克塞特〔28〕时,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六千。然而,埃克塞特的人们顽强地抵抗了他的进攻,所以他只好改去汤顿。在那里,他遇到了国王的军队。尽管寡不敌众而且装备简陋,顽强的康沃尔人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对第二天的战争翘首期盼。只可惜那个将他们吸引过来的人——他必定拥有不少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在一无所有的前提下召集到这么多追随者——不像他们这么勇敢。夜里,当两支军队分别驻扎在战场两边时,他骑上一匹快马逃走了。黎明时分,当可怜的康沃尔人发现自己群龙无首时,他们只好缴械投降。国王吊死了一部分人,原谅了其他士兵,他们悻悻地无功而返。
国王很快就得到消息,说珀金·沃伯克就藏在新森林附近比利尤的一所教堂里。但在追捕他之前,国王先派了一队骑兵来到圣米歇尔山,抓住了沃伯克的妻子。虽然她是个俘虏,但她的美貌、善良以及对沃伯克的忠诚打动了国王。亨利对她表示出极大的尊重,并把她安置在王后身边。很多年之后,当珀金·沃伯克早已逝去、他的传奇早已变成孩子的枕边故事时,人们反而将他妻子称为“白玫瑰”,以此纪念她的美貌。
随后,国王的士兵就将比利尤修道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向卑鄙狡猾的国王找来一些沃伯克的“朋友”,派他们前去劝沃伯克投降。沃伯克照做了,国王躲在一扇屏风后仔细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对沃伯克,国王可谓是久闻大名了)。然后,国王命他骑马跟随自己回伦敦——当然要在卫兵的看管下,但不必绑住。就这样,他们浩浩荡荡地列队进入伦敦(游行可是国王最喜欢的行当)。当冒牌货慢慢穿过街道、走向伦敦塔时,一些围观的百姓冲他大声叫喊辱骂,但更多的人保持沉默,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很快,国王把他转移到威斯敏斯特的宫殿,尽管严加看管,倒也以贵族礼仪相待。随后,国王仔细调查了这桩阴谋的每一个细节,这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隐秘,以至于当国王终于公布结果的时候,没人相信这就是国王下这么大功夫才得出的结论。
最终,珀金·沃伯克还是逃跑了,这次他藏身在萨里郡里士满〔29〕的一所教堂里。在这里,他再次被劝降,然后被押送到伦敦。随后,他在威斯敏斯特大厅前面戴着足枷站了整整一天,来宣读一份“自白书”,这上面写的和国王的手下最初的调查结果如出一辙。他再次被囚禁在伦敦塔里,和塔里的老住户沃里克伯爵做伴。自从离开约克郡,伯爵已经在塔里住了十四年。这些年间,他只离开过伦敦塔一次,因为国王需要他出现在人民面前,以揭穿面包师儿子的阴谋。考虑到国王奸诈狡猾的性格,这两个人被关在一起恐怕不是偶然。果然,一个“阴谋”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伯爵和沃伯克买通狱卒,打算杀掉狱长得到钥匙,然后宣称珀金·沃伯克为国王理查德四世。这个阴谋可能是真的,他们被这个计划吸引,也是可能的。毕竟,不幸的沃里克伯爵——金雀花王朝的最后一位男性后裔——过于天真、不谙世事,对此我们可以完全肯定。我们同样可以肯定的还有,除掉他将对国王大有好处。最后,伯爵在伦敦塔山上丢了脑袋,而珀金·沃伯克则被吊死在泰伯〔30〕。
这就是“约克公爵”的下场,他的故事扑朔迷离,而国王的狡猾和隐秘则让事情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如果沃伯克愿意将他的能力和精力用在一个更诚实的行当上,那么即使在那种时代,他也许仍然可以过上快乐并受人尊重的生活。然而,现在他却死在泰伯的绞刑架上,留下那位深爱着他的苏格兰女士,活在王后的保护之下。后来,在时间的帮助下,她忘了过去的爱情和烦恼,嫁给一位威尔士绅士。她的第二任丈夫马修·克拉多克爵士〔31〕比沃伯克诚恳,也比他幸福得多。如今他们一起安息在斯旺西的一座老教堂里。
托勃艮第公爵夫人的“福”,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关系一再恶化,这次矛盾的焦点是布列塔尼〔32〕。从外表上看,亨利七世是一位爱国者,激愤且好战。但事实上,为了避免真正的战争,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过潜在的战争能为他带来财富,为了这场“一触即发”的英法之战,他变本加厉地征收税金,还差点儿引起一场危险的起义。这场起义的领导是约翰·埃格雷蒙特爵士〔33〕和尚布尔的约翰〔34〕——一个普通平民,但他们很快就败在萨里伯爵麾下的皇家军队手里。骑士约翰·埃格雷蒙特爵士逃到了海外,在勃艮第公爵夫人那里找到了避难所(她欢迎任何反对国王的人);但平民约翰却被吊死在约克。和他一起丢掉性命的还有他的同伴们,但约翰的绞刑架最高,因为他是最大的叛徒。当然,对吊死的人来说,绞刑架的高矮并不重要。

26-5 阿拉贡的凯瑟琳
早在亨利七世刚结婚一年的时候,王后就诞下了一位王子,取名为亚瑟〔35〕,以纪念那位古老传奇和神话中的国王〔36〕。如今,亚瑟王子已经十五岁了,他迎娶了凯瑟琳——西班牙一位国王的女儿〔37〕。王子的前程可谓一片光明,可婚后没过几个月,他就病死了。当国王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么失去西班牙公主的嫁妆将是一件憾事(那可是一笔价值为二十万克朗的财富)。于是,在他的安排下,年轻的寡妇便改嫁给他年仅十二岁的小儿子亨利。照例,婚礼将在王子满十五岁的时候举行。教会原本对此并不支持,但是教皇没有异议。鉴于教皇是不可能出错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国王的长女〔38〕也有了保障,因为她将嫁给苏格兰国王。通过这次联姻,英苏两国之间的争执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图26-6 达德利、亨利七世和恩普森
如今王后已死,国王也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他再次将心思投到赚钱上面。他考虑娶守寡的那不勒斯王后〔39〕为妻,因为她是个极其富有的女人。然而,由于得到她财产的可能性比娶到她本人的可能性要小很多,亨利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又考虑了寡居的萨伏依公爵夫人〔40〕,甚至还考虑了卡斯蒂利亚国王的疯遗孀〔41〕,但在权衡了金钱利益之后,他谁也没娶。
至于勃艮第公爵夫人,她一向喜欢把对国王不满的人收到自己门下。如今,她还收留了萨福克伯爵埃德蒙·德·拉·波尔〔42〕(那位死在斯托克的林肯伯爵约翰·德·拉·波尔的弟弟)。应国王的强烈要求,他回到英格兰参加亚瑟王子的婚礼,但婚礼一结束就匆忙离开了。于是国王怀疑他在谋反,便派了一些眼线在伯爵身边打探消息,还从一些市井混混那里买到一些或真或假的“秘密信息”,这导致一些人被捕并被处死。最终,为了把埃德蒙劝回英格兰,国王许诺不取他性命。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他,然后将他关进了伦敦塔。

图26-7 哥伦布

图26-8 布里斯托尔某建筑上的浮雕,以纪念约翰卡伯特和塞巴斯蒂安卡伯特1497年的航行
这就是亨利七世最后的敌人。如果他活得再长一些,他一定会树立更多的敌人——尤其是在人民之中。这得归功于他繁重的税收和两名收税官——埃德蒙·达德利〔43〕和理查德·恩普森〔44〕的暴行。但死亡——我们最大的敌人——既不能被金钱收买也不能被诡计欺骗,它最终找到了国王,并结束了他的统治。1509年4月22日,亨利七世死于痛风,终年五十三岁,至此,他总共统治了二十四年。他被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美丽的礼拜堂里,这是他主持修建的,至今还以他为名。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在亨利七世统治的时代里,伟大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45〕在西班牙的资助下发现了所谓的新大陆。在英格兰各处,好奇、兴趣与对财富的向往也随之苏醒。国王和伦敦及布里斯托尔〔46〕的商人们一起组织了一支英格兰探险队,并委任布里斯托尔的塞巴斯蒂安·卡伯特〔47〕为队长,他是一位威尼斯导航员的儿子。这次航海很成功,也为他自己和英格兰赢得了荣誉。
〔1〕谢里夫哈顿城堡(Sheriff Hutton),位于英格兰东北部的北约克郡小镇,始建于1140年间,当时英格兰还处在诺曼国王斯蒂芬的统治之下;在最后一位主人去世之后,城堡被赠予爱德华四世的弟弟理查德(也就是未来的理查德三世),后来在亨利七世入侵前夕,理查德将伊丽莎白公主等人关到了这里。
〔2〕爱德华·金雀花(Edward Plantagenet,1475—1499),第十七任沃里克伯爵,他的父亲是爱德华四世和理查德三世的兄弟,所以他拥有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权。当爱德华四世驾崩时他年仅10岁,被理查德关进了伦敦塔,直到1499年,在他逃脱未遂之后,理查德三世将他斩首。
〔3〕汗热病(Sweating Sickness),一种发生于英国的不明疾病,曾在15世纪末到16世纪前期多次发生过,具有极高的传染性,病人通常在发病几小时之后突然死亡。
〔4〕理查德·西蒙斯(Richard Simons),一位在牛津接受过教育的教士,具体身份不详;当他发现兰伯特长得很像爱德华四世死去的儿子时,他本想声称他是约克公爵理查德(也就是消失在伦敦塔里的两位王子中较小的那位),但听到沃里克伯爵已死的谣言之后,他便假称兰伯特就是沃里克伯爵,因为两个男孩年龄相同,而沃里克伯爵也拥有王位继承权。
〔5〕兰伯特·西姆内尔(Lambert Simnel,1477—1525),出身平凡,在西蒙斯的教唆下冒充沃里克伯爵,并于1487年在都柏林被加冕为爱德华六世、英格兰国王。西蒙斯等人反叛失败之后,亨利七世原谅了兰伯特,并允许他在王宫厨房里任职。
〔6〕杰拉德·菲兹杰拉德(Gerald FitzGerald),卒于1513年,第八代基尔代尔郡伯爵,于1477—1494年期间,以及1496年之后任爱尔兰总督(那时的爱尔兰处在英格兰的统治之下),被称作爱尔兰的无冕之王。他在爱尔兰的作用如此重要,以至于在反叛失败之后,亨利七世不得不原谅了他。
〔7〕约翰·德·拉波尔(John de la Pole,1462或1464—1487),第一任林肯伯爵,曾被叔叔理查德三世指认为王位继承人。他支持兰伯特·西姆内尔与国王亨利七世作对,最终于1487年战死在斯托克的战场上。
〔8〕这里指特伦特河畔的纽瓦克(Newark—on—Trent),位于诺丁汉郡中西部,最早是一座罗马城市。
〔9〕斯托克(Stoke),位于纽瓦克西北方向10公里处的小镇,以斯托克战役而闻名,同时这场战役也是“玫瑰战争”的最后一场。
〔10〕这里指的是伊丽莎白·伍德维尔(Elizabeth Woodville,1437—1492),爱德华四世的妻子,她生命中的最后五年是在伯蒙德兹修道院度过,但至于具体原因,还存在争议。
〔11〕伯蒙德兹(Bermondsey),伦敦南部的一个城区。
〔12〕科克(Cork),位于爱尔兰西南大区的芒斯特省,坐落在利河(River Lee)的入海口上。
〔13〕法兰西的查理八世(Charles Ⅷ of France,1470—1498),属于瓦卢瓦皇室,1483年开始统治法兰西。
〔14〕“英格兰的白玫瑰”指的是约克家族的家徽,与兰卡斯特家族的红玫瑰相对。两个家族均起源自金雀花家族,对英格兰王位有继承权。
〔15〕珀金·沃贝克(Berkin Warbck,1474—1499),自称为约克公爵理查德,在欧洲大陆拥有一些支持者,严重地威胁了刚刚建立起来的都铎王朝的地位。被捕之后,他供认自己只是一位出生在图尔奈的佛兰德人。
〔16〕图尔奈(Tournay),位于现今比利时的西北部,靠近法兰西边境,在历史上曾属于佛兰德公爵国。
〔17〕哈布斯堡的菲利普(Philip of Habsbur,1478—1506),西班牙卡斯蒂利亚地区的第一代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者,从他那一边,他继承了勃艮第公爵的爵位。
〔18〕安特卫普(Antwerp),位于现今比利时中北部,在16世纪中期以其纺织业而出名。
〔19〕迪尔(Deal),位于英格兰东北角,隶属于肯特郡的一座海口城市,距离法兰西海岸仅40公里。
〔20〕苏格兰的詹姆斯四世(James Ⅳ of Scotland,1473—1513),从1488年起统治苏格兰,斯图尔特家族最成功的君主之一,最终死于弗洛登战役,是大不列颠历史上最后一位战死沙场的君王。
〔21〕凯瑟琳·戈登女士(Lady Catherine Gordon,1474—1537),亨特利伯爵的女儿,有一些19世纪学者认为她的母亲是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的女儿安娜贝拉·斯图尔特。沃伯克被处死之后,戈登女士被亨利七世囚禁,后来成为王后约克的伊丽莎白的侍女并再嫁。
〔22〕康沃尔(Cornwall),位于英国英格兰西南端,北面和西面濒临大西洋,南面是英吉利海峡,首府为特鲁罗(Truro)。
〔23〕詹姆斯·塔切特(James Tuchet,1463—1497),第七代奥德利男爵,他加入了弗拉曼克和约瑟夫的反抗军并成为其指挥官,战败之后被俘,后被斩首。
〔24〕德特福德桥(Deptford Bridge),德特福德是伦敦东南部的一个地区,坐落在泰晤士河南岸,靠近雷文斯本河的一块浅滩,上架一座石桥。
〔25〕怀特沙海岸(Whitsand Bay),康沃尔东南的海岸线,以陡峭的悬崖和狭长的沙滩而著名,勿与位于康沃尔西部的Witsand Bay混淆。
〔26〕圣米歇尔山(St Michael's Mount),位于英格兰西南端的一座潮汐岛,岛上的建筑最早很可能是一座诺曼时期为纪念大天使圣米迦勒而建的修道院;在法兰西诺曼底境地的一座类似的潮汐岛(Mont St Michel),上面也有以大天使圣米迦勒而命名的修道院,勿将二者混淆。
〔27〕德文郡(Devonshire),位于英格兰西南部的郡,郡治埃塞特克(Essex),西邻康沃尔郡,东南方濒临英伦海峡。
〔28〕埃克塞特(Exeter),位于德文郡中南偏东,是此郡的首府,以12世纪埃克塞特教堂而著名。
〔29〕里士满(Richmond),坐落于伦敦西南部的一座小镇,历史上曾属于萨里郡。
〔30〕泰伯(Tyburn),一座村庄,位于英格兰东南部的前米德尔塞克斯郡,距离伦敦不远。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作为绞死伦敦罪犯的地方。
〔31〕马修·克拉多克爵士(Sir Matthew Cradoc,卒于1531年),一位南威尔士的皇家官员。
〔32〕布列塔尼(Brittany),法兰西西北部大区,也称小不列颠。布列塔尼半岛的北部面向英伦海峡,南部对着比斯开湾、古城阿摩里卡,范围包括塞纳河和罗亚尔河之间的沿海地区。
〔33〕约翰·埃格雷蒙特爵士(Sir John Egremont,生卒不详),是珀西家族——英格兰北部最强大的贵族家族之一——的一位私生子,具体生卒年份不详。1489年约克郡反叛的首领之一,最终逃到勃艮第公爵夫人处。
〔34〕尚布尔的约翰(John à Chambre,生卒不详),1489年约克郡反叛的首领之一,具体信息不详。
〔35〕亚瑟·都铎(Arthur Tudor,1486—1502),威尔士亲王、亨利七世和约克的伊丽莎白的长子。在亚瑟出生之前,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地位,亨利七世声称其祖先可以追溯到传说中的亚瑟王,在王后诞下王子之后,便命名他为亚瑟,希望他的统治将会是英格兰的黄金时代。
〔36〕这里指的是亚瑟王(King Arthur),传说中古不列颠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伟大国王。他的传说最早记载于公元7—11世纪的威尔士诗集《高多汀》(Y Gododdin)中,其形象随着传说故事的演进而不断地变化,最后演变成为统治不列颠之王,成为将兰斯洛特、崔斯坦等传说中的骑士收于麾下的“圆桌骑士团”首领,拥有至高荣誉的英雄。
〔37〕阿拉贡的凯瑟琳(Catherine of Aragon,1485—1536),是阿拉贡国王费迪南德二世和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小女儿,3岁时与亚瑟王子订婚。她于1501年正式嫁给亚瑟王子,但王子在5个月后去世,后改嫁亨利王子。在成为英格兰王后之前,凯瑟琳暂时担任过西班牙驻英格兰大使,是欧洲历史上第一位担任大使职位的女性。
〔38〕玛格丽特·都铎(Margaret Tudor,1489—1541),亨利七世和约克的伊丽莎白的长女,于1503年嫁与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成为苏格兰王后,詹姆斯四世驾崩之后(1513年),他们的儿子成为苏格兰国王。这次联姻为日后英苏两国皇室合并奠定了基础。
〔39〕即那不勒斯的乔安娜(Joanna of Naples,1478—1518),她的丈夫是费迪南多二世,在1495—1496年间统治那不勒斯王国(意大利南部)。
〔40〕即奥地利的玛格丽特(Margaret of Austria,1480—1530),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和奥地利女公爵,通过婚姻成为萨伏依(法兰西中东部,与瑞士接壤)公爵夫人。
〔41〕即卡斯蒂利亚的乔安娜(Joanna of Castile,1479—1555),也称为“疯女乔安娜”,是阿拉贡国王费迪南德二世和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次女、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姐姐,1504年起统治卡斯蒂利亚,1516年后又称为阿拉贡女王。她的统治为日后西班牙的统一奠定了基础,而她同菲利普一世的婚姻建立了哈布斯堡家族在西班牙的统治地位。
〔42〕埃德蒙·德·拉·波尔(Edmund de la Pole,1471或1472—1513),萨福克公爵,后被亨利贬为萨福克伯爵。在他的哥哥林肯伯爵约翰·德·拉·波尔死于斯托克之战之后成为反抗军的主要人物之一,并于1501年逃离英格兰,最终于1513年被下一任国王亨利八世斩首。
〔43〕埃德蒙·达德利(Edmund Dudley,卒于1510年),亨利七世的大臣和财政官员,在亨利八世即位后,他因叛国罪被关进伦敦塔,一年后被处死。
〔44〕理查德·恩普森(Richard Empson,卒于1510年),亨利七世的大臣,因征税而成为埃德蒙·达德利的同僚;亨利八世即位后,他因同样的罪名被处死。
〔45〕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1451—1506),生于热那亚共和国(现今意大利西北部),在西班牙天主教双王(指阿拉贡国王费迪南德二世和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也就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双亲)的支持下,他先后进行了四次航海,并发现了美洲大陆。
〔46〕布里斯托尔(Bristol),一座位于英格兰西南部的沿海城市。
〔47〕塞巴斯蒂安·卡伯特(Sebastian Cabot,1474—1557),原籍威尼斯共和国,1504年带领两只船自布里斯通出发前往“新大陆”,他登陆的位置很可能是加拿大东北部的新斯科舍和纽芬兰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