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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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1 英格兰的詹姆斯一世

伊丽莎白的“苏格兰侄子”〔1〕相貌丑陋,笨手笨脚,不仅生性狡猾,行为也叫人捉摸不透。他舌头太粗,腿又太细,双目突出,眼神呆滞,不论发呆还是东张西望都是一副傻样。他既狡诈又贪婪,整日游手好闲,大吃大喝,挥霍无度,举止猥琐,胆小怕事,动辄破口大骂,而且是全世界最自以为是的家伙。自他一出娘胎,大家就说他身子骨儿长得跟患了佝偻病似的。他长期生活在被人刺杀的恐惧当中,为了防身,他经常穿着从头到脚都塞满了垫料的草绿色厚衣服,显得他的体形特别可笑。他并不佩剑,而是挂着行猎用的号角,帽子和羽饰有时会垂下来,遮住一只眼睛,被他随手一掀,又会跑到后面,挂在后脑勺上。他经常懒洋洋地靠在宠臣身边,亲吻、揉捏他们的面颊,搞得人家一脸口水。有个最得宠的侍臣〔2〕在给他写信的时候,总喜欢以“忠狗、奴才”落款,并将这位高贵的主子称呼为“牝猪陛下”。他的骑术差得要命,却自以为天下无双;他言谈极其粗鄙(满口俗不可耐的苏格兰口音),还自诩无论什么样的辩论,他都有本事说得对方哑口无言。他还写过一些专著,并且以创作奇才自居。但那些书乏味透顶,其中有一本还是和巫术有关的,因为他特别相信这个。他认为国王有权力随心所欲地制定和废除法律,而用不着对任何人负责。他不光脑子里这样想,笔下也这样写,嘴上也这么说。以上就是詹姆斯一世的真实形象,清晰无误、毫不掺假。他让满朝的权贵名流使尽浑身解数,对其千般吹捧、百般逢迎。在人性的史册中,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加可耻的家伙了。

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英格兰国王的宝座。由于人们老早就意识到继承人选之争必将引发极其可怕的悲剧,所以伊丽莎白咽气才几个小时,官员们就发出公告,宣布詹姆斯为王位继承人。百姓们居然也接受了这个决定,甚至没有要求詹姆斯誓言励精图治,或让他保证平息强烈的民怨。新国王花了一个月时间从爱丁堡来到伦敦,这一路上,他利用自己刚到手的权力,未经任何审讯便将一个扒手判了死刑,还把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封作骑士。光是在到达伦敦的王宫之前,他就册封了二百名骑士,在伦敦住了不到三个月,又封了七百名。除此之外,他还往上议院里面硬塞进七十二名新贵族,其中夹杂着不少苏格兰人,这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沃尔特·雷利爵士和他的政治友人科巴姆男爵〔3〕一样,都把牝猪陛下(我还是按其宠臣的方式来称呼这位国王好了)的首要阁僚塞西尔〔4〕当成对头。两人还策划了一场阴谋,目的是把国王捉住并关起来,直到他愿意替换掉现任的大臣为止。类似的事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这起阴谋是国王陛下遇到的第一个麻烦。参与这件事的还有其他一些人,包括天主教的教士和信奉清教的贵族。尽管天主教和清教彼此对立、水火不容,这次却合起伙来跟国王陛下对着干,因为他们知道,国王虽然表面上对两边都客客气气,心里却盘算着一个对他们都没有好处的想法,那就是建立起一个便于管理的、统一的新教,它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每个人不论是否心甘情愿,都必须皈依它。有人把沃尔特的计划和另一场阴谋混为一谈,后者的内容好像是打算过一段时间把阿拉贝拉·斯图尔特〔5〕小姐送上王位。阿拉贝拉的父亲是国王陛下的叔叔,这层关系对她而言实属不幸,但她并没有参与这场阴谋,对牵涉其中的任何一方势力而言,她都是清白无辜的。科巴姆这个卑鄙小人一会儿换一套说辞,所言丝毫不足取信,但他的供词却使沃尔特·雷利爵士遭到了指控。审讯从上午八点持续到将近午夜,爵士高谈雄辩、妙语连珠,慷慨陈词,不但一一反驳了所有罪名,还回敬了首席检察官柯克对他的辱骂——用污言秽语对受审者进行侮辱可是那个时代的老习惯。那些原本想来谴责爵士的人离开时无不交口称赞,说自己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精彩而引人入胜的辩驳。不过,爵士还是被认定有罪,并判了死刑。刑期推迟以后,他又被关进了伦敦塔。但有两名天主教徒却没他这么走运,他们被人依照惯例残忍地处死。科巴姆和另外两人双脚已经站在了绞刑架上,但最终还是获得了宽恕。牝猪陛下自以为算无遗策、料事如神,就打算先等这三人登上断头台,然后自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饶其不死,准能让众人始料不及。可是,他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又险些因过分自信而害死三条人命。因为骑马前来传达赦免令的信使来得太晚,被隔在人群外围死活挤不进去,最后他只好放声高呼,用咆哮的声音喊出了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倒霉的科巴姆自从那天被释放以后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他住进了一名昔日仆人的破旧副屋里,一没钱财二没自由,赤贫如洗,受尽冷眼,十三年以后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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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2 沃尔特·雷利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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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3 科巴姆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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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4 罗伯特·塞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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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5 亨利王子

这场阴谋才刚遭到粉碎,沃尔特·雷利爵士才刚被关进伦敦塔里,清教徒又向牝猪陛下提交了一份请愿书,于是陛下和他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这次商讨进行得并不愉快,因为陛下独自一人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任意挥洒,别人的话一概不听,但主教们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后,双方得出了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案:宗教形式有且只有一个,所有人的想法必须完全一致。可是,尽管早在两百五十年前就有人定下过这种规矩,并动用巨额罚款和长期监禁为其撑腰,我还是觉得,即便是到了今天,这种条款实施起来也不会很顺利。

即位一年之后,牝猪陛下召开了他登基后的第一届国会会议。他自认为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而国会不过是个妄图辖制自己的国家机构,实在让他感到不屑一顾。因此他认定自己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便告诉众人他是以“说一不二”的主子身份向他们发号施令。议员们琢磨了一下这句态度强硬的话,意识到他们必须维护自己的权力。国王陛下有三个孩子,分别是亨利王子〔6〕、查理王子〔7〕和伊丽莎白公主〔8〕,我们将会看到,对其中一位来说,如果他能从父亲的冥顽不化当中吸取教训、学到一点跟议员打交道的智慧的话,对他还是颇有益处的。

那时候,百姓们依然长期在天主教的淫威下艰难度日,于是议会不但恢复了反对天主教的严酷法律,还进一步加强了执法力度。罗伯特·凯茨比〔9〕出身自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古老家族,生性急躁的他被议员们的举动大大激怒,居然想出了一个既疯狂又可怕的计划,其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程度堪称史无前例,那就是所谓的“火药阴谋”。

凯茨比的目标是趁下一次议会开幕,国王、贵族及百姓都聚在一起的时候,使用大量火药把他们全部炸死,不留活口。他首先将这项恐怖的计划透露给了托马斯·温特先生〔10〕,此人居住在乌斯特郡,以前当过兵,在国外打过仗,还曾经秘密参与了其他一些与天主教相关的事件。但是温特还有些犹豫,所以当他来到尼德兰〔11〕之后,便找到那儿的西班牙使节了解了一下,假如西班牙国王跟牝猪陛下说情的话,天主教徒是否有可能获释。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在奥斯坦德遇见了一个叫作吉多,又名盖伊·福克斯〔12〕的男子,此人个子很高、皮肤黝黑,做起事来胆子大得很,他们以前在国外服兵役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温特下定决心加入行动之后,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这个人,因为他知道对方属于那种什么穷凶极恶的事都干得出来的货色。于是他们一起回到了英格兰,并从国内找来两名新同伙,即诺森伯兰伯爵的亲戚托马斯·珀西〔13〕及其小舅子约翰·赖特〔14〕。克莱门特旅馆附近的郊野地区有一座僻静的房子,阴谋家们就在房子里见了面。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伦敦市的一部分,车水马龙,拥挤非常。大家都庄重宣誓、保证严守秘密之后,凯茨比便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众人听。后来,他们顺着楼梯爬上阁楼,一个耶稣会会士——神父杰勒德〔15〕为他们施行了圣礼。据说此人实际上并不知道“火药阴谋”的事,但我认为他肯定怀疑过某些疯狂的事情正在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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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6 查理王子

珀西是国王的侍卫〔16〕,他的职责就是偶尔在皇宫附近走动,然后待在宫廷里(那时的宫廷就位于威斯敏斯特区怀特霍尔街上),保护国王的安全,因此他住在威斯敏斯特区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于是,在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以后,珀西租下了一所背靠国会大厦的房屋,并将它转租给一个名叫费里斯的人,好让他在屋墙下面挖坑。这所房子到手以后,阴谋家们又在兰贝斯区靠近泰晤士河的地方另租了一座房子,用来储存木材、火药等易燃物品。这些东西都是要趁夜晚一点一点搬到威斯敏斯特区的房子里的(后来他们的确这样做了)。由于尚缺少信得过的人来看管兰贝斯的贮藏品,他们便又找来一个人加入阴谋行动,那就是罗伯特·凯先生,一个穷困潦倒的天主教徒。

安排这些事情花了他们几个月时间。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十二月夜晚,这些阴谋家聚集在了威斯敏斯特区的房子里。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们没敢一同前来;为了避免进进出出,他们事先储备了大量的食物。就这样,他们挖啊挖,干得热火朝天。可是墙壁厚得要命,这群人的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于是他们又把约翰·赖特的弟弟克里斯托弗·赖特〔17〕也拖下了水,这样大家就多了一个帮手。新人克里斯托弗开始工作,他们日夜不停地挖,福克斯则为他们站岗放哨。这个人胆子大得很,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他告诉众人:“各位先生,我们这里有的是火药跟子弹,就算我们被人发现,也不用担心被活捉。”福克斯还经常悄悄地四处走动,凭借做哨兵的本领,他很快就探听到了国王再次命令议会闭会的消息,并得知闭会时间初步定在2月7日到10月3日之间。阴谋家们知道这件事以后,便决定暂时停止行动,等过了圣诞假期再说,并商定在此期间大家断绝联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互通信件。就这样,威斯敏斯特的这所房子再次大门紧闭,这群表情严肃、深居简出的怪家伙也离开了,说不定左邻右舍的人还以为他们上别的地方去欢度圣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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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7 火药阴谋

1605年2月初的一天,凯茨比跟他的同谋又一次聚集在威斯敏斯特区的房子里。这次他又找来了三名加入者,他们分别是:性情忧郁的约翰·格兰特〔18〕,他住在沃里克郡的斯特拉特福镇附近,家里房子阴森森的,外面是一圈歪斜的院墙,和一条深深的壕沟;托马斯·温特的长兄罗伯特·温特〔19〕,以及凯茨比自己的仆人托马斯·贝茨〔20〕——他觉得贝茨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举动了,就干脆劝服他入伙。在伊丽莎白执政期间,这三人都或多或少为自己的信仰遭过罪、吃过苦头。现在,他们又开始挖洞了,而且是没日没夜地挖个不停。

这些人一面孤零零地在地底下干活,一面满脑子想着那个可怕的秘密和许多将要被自己亲手扼杀的生命。他们发觉这实在是件苦差事,并产生了许多幻觉。有时候,他们会听见国会大厦的地下深处传来洪亮的钟声;有时候,他们还会听见有人低声念叨着“火药阴谋”的事;一天上午,正当众人在坑道里干得汗流浃背的时候,他们竟真的听到了巨大的隆隆声自头顶传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胆大的哨兵福克斯跑到外面查看,回来后告知众人,有一个煤炭商人在国会大厦下面租了个地下室,方才只是他把存货挪到别处罢了。阴谋家们见这堵墙不是一般的厚,挖了这么久都没挖通,听见这话便改了主意;他们把那间位于国会大厦正下方的地下室租下来,在里面放了三十六桶火药,还用柴火和煤炭盖在上面。接着,他们又各忙各的去了。直到9月份,新的同伙加入阴谋行动,他们才又聚在一起。新入伙的人包括格洛斯特郡的爱德华·贝纳姆爵士〔21〕、拉特兰郡的埃弗拉德·迪格比爵士〔22〕、萨福克郡的安布罗斯·鲁克伍德〔23〕,以及南安普敦郡的弗朗西斯·特瑞山姆〔24〕。这些人大多很富有,而且愿意为阴谋行动提供帮助。有人提供资金,也有人提供马匹,好让阴谋家们在将国会大厦炸得粉碎之后,骑着它们赶赴全国各地,煽动天主教徒起来造反。

10月3日至11月5日,国会再次休会。这段时间里,阴谋家们坐立不安,唯恐计划败露,托马斯·温特便提出要到上议院去探听一下,看看情况怎么样。结果万事顺利。议员们脚踩在三十六桶火药上面却浑然不觉,依然走来走去,彼此交谈。温特回到下面,把看到的情景讲给了其他人听,于是大家继续准备。他们还租了一艘船,停在泰晤士河上随时待命,那是为了让福克斯用缓燃引信点燃导火索、引爆火药之后,坐上它逃往佛兰德的。阴谋家们还邀请了几个不知内情的天主教徒,让他们在约定的那一天,装成举办狩猎活动的样子,到邓彻奇〔25〕去跟埃弗拉德·迪格比爵士会和,准备一起行动。现在,他们已经万事俱备了。

然而,从一开始就隐藏在这恶毒阴谋之下的滔天罪孽和巨大危机现在终于开始露出马脚了。随着11月5日的临近,一想到自己的亲友也会在当天出席上议院,大多数阴谋者都在本能的驱使下萌生了些许退意,并且想去提醒对方注意防范。尽管凯茨比说他在这次行动中,将不得不亲手炸死自己的儿子,也没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安慰。芒特伊格男爵〔26〕是特瑞山姆的妹夫,到时候他肯定也会出现在议院,特瑞山姆试图说服其他同伴想办法让他们的亲友躲过一劫,却没能成功,于是他偷偷地给这位男爵写了封信,告诉他不要去参加议会的开幕式,并趁黄昏时分把信放在了男爵的住处。“因为上帝和人类不谋而合,都想要惩罚时代的罪恶,”特瑞山姆在信中这样说道,“国会将面临可怕的灾难,而那些人却无法得知是谁害了他们。”他还说,“只要你把信烧掉,危机就过去了。”

大臣们都认为,是上天通过神迹向国王提供了直截了当的提示,让他明白了这封信的意思。但是实际上,他们没多久(换了谁都能做到)便靠自己的力量弄懂了信的内容,并决定暂时不对阴谋者采取任何行动,等到议会开幕式的前一天再说。阴谋家们也有自己的担忧,这是不消说的;因为特瑞山姆曾当面告诉众人,他们都必死无疑,而且就算他特瑞山姆不逃走,别人也有理由怀疑他已经把秘密泄露给了芒特伊格男爵以外的人。然而,大家的心意都很坚决,福克斯更是个铁打的汉子,他坚持像往常一样,不分昼夜地把守着地下室。11月4日下午两点钟左右,宫廷大臣和芒特伊格男爵来到地下室,并突然打开大门朝里面张望,把福克斯堵了个正着。“朋友,你是干什么的?”他们问道。“哦,”福克斯说,“我是珀西先生的仆人,正在照管他存放在这里的燃料。”“你主人的存货还真不赖呢。”说完,他们就关上门走了。福克斯见状,便匆匆跑去告诉其他人一切安好。接着,他再次回到这一片漆黑的地下室当中,关起门来。钟声敲响了十二下,11月5日到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福克斯缓缓地把门打开,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出去查看。托马斯·克内韦特爵士手下的一队士兵马上就把他捉住并捆了起来。当时福克斯身上有一块怀表、一些引火木、一点火绒和几段缓燃引信;地下室的门后有一盏遮光提灯,里面的蜡烛还在燃烧。福克斯脚上穿着一双装了踢马刺的靴子——大概是为了骑马到河边上船吧。乘其不备实施抓捕对那些士兵而言是个明智的选择,要是他们再晚上片刻,福克斯准会点燃引信丢向火药堆,把士兵们连同他自己一齐炸得粉身碎骨。

士兵们首先把福克斯带到了国王的寝宫。国王先是命人牢牢抓住福克斯,让他离自己远远的,然后质问他,为什么竟能狠得下心来去计划谋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我那是为了——”盖伊·福克斯答道,“以暴制暴,你若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一名身材矮小、长得像犬似的苏格兰宠臣傻乎乎地问他,为什么要收集那么多火药,福克斯回答说他打算把苏格兰人全体炸回老家,火药少了不够用。第二天,福克斯就被押至伦敦塔,但他拒绝招供。即便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拷打之后,他也没有屈服,除了政府已经掌握的事实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肯说。此时的他肯定已被可怕的刑具折磨得不成人形——因为他当时的签名一直被保留到现在,跟他受刑以前正常状态下的笔迹相比,着实令观者毛骨悚然。但贝茨却跟福克斯完全是两路人,他很快就说出这个阴谋和耶稣会会士有关,在那种酷刑的折磨下,他大概什么都愿意招认吧?特瑞山姆也被抓起来送进了伦敦塔,他供认了一些事,然后又翻了供,最后因重病缠身而亡。鲁克伍德事先在通往邓彻奇的一路上都安排了换乘的马匹,可他直到中午时分才骑马逃走,这时关于这场阴谋的新闻早已传遍了整个伦敦市。鲁克伍德半路上还遇见了凯茨比、珀西以及赖特两兄弟,他们骑着马一块儿跑进了北安普敦郡。接着,几人又来到邓彻奇,发现假装举办狩猎活动的人们已经聚集在那里了。可是,对方察觉到这是一场阴谋,而且已经败露,便将他们连同埃弗拉德·迪格比爵士一同撇下,趁着夜色逃之夭夭了。这些人只好骑上马继续赶路,他们跑过沃里克郡和乌斯特郡,来到斯坦福德郡的边界,进入了一座名为霍尔比齐的宅邸。他们一路上都在极力劝说天主教徒起来造反,但都被对方气呼呼地赶走了,伍斯特市的地方官也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而且不断有人骑着马加入追捕的行列。最后,他们干脆决定把霍尔比齐当作堡垒来捍卫自己的生命。他们关起门窗,把一些湿了的火药放到火前去烤干。可是火药爆炸了,凯茨比被炸得浑身焦黑,只剩一口气了,另外还有几人也受了重伤。尽管如此,众人知道自己生机渺茫,便下定决心把霍尔比齐当作他们最后的归宿。他们一无所有,唯有紧握刀剑出现在窗口,准备迎接地方官等人的枪林弹雨。托马斯·温特的右臂受了伤,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凯茨比便对他说:“站到我这里来,汤姆!我们死也死在一块儿!”托马斯照做了,子弹穿过两人的躯体,他们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约翰·赖特、克里斯托弗·赖特,还有珀西也中弹身亡。鲁克伍德断了一条胳膊,身上也受了伤,跟迪格比一道被捕。

1月15日,盖伊·福克斯和其他被活捉的阴谋者即将面临法律的审判。这些人全部被判决有罪,执行绞刑,死后尸体还被割成四块。他们有的死在拉德盖特山山顶的圣保罗教堂,还有的死在国会大厦前面。据说曾有人把这件可怕的阴谋告诉一位名叫亨利·加尼特〔27〕的耶稣会教士,因此这位教士也被人抓去接受审讯。他的两个仆人和另一位跟他同时被捕的教士都遭到了无情的折磨。亨利教士本人虽然没有受刑,可他被带到伦敦塔里,身边围满了造假者和卖国贼,那些人采用不正当的手段,迫使教士亲口承认自己有罪。教士在受审时说,自己曾经千方百计试图阻止这件事发生,但对于别人在告解时所说的话,他无权公诸于世——但我估计他并不是通过这个渠道得知“火药阴谋”的。尽管教士为自己做出了慷慨激昂的辩护,但他还是被人认定有罪,并判了死刑。天主教教堂将其封为圣徒;一些有钱有势的人被星室法庭判处了罚款或监禁,虽然他们跟此事毫无瓜葛;至于天主教徒,大体而言,尽管那些人由于心怀畏惧而没有参与这场邪恶行动,但他们还是受到牵连,因为从那以后,针对天主教徒的法律变得空前严厉。这就是“火药阴谋”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