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当议员们来到哈特菲尔德〔1〕,宣布伊丽莎白公主成为下一任英格兰女王的时候,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受够了玛丽暴政,人们向这位新君主投去了喜悦并充满希冀的目光。整个国度仿佛从一场可怕的梦魇中挣脱出来,吞噬过无数条人命的烈火业已熄灭,遮天蔽日的烟雾也随之消散,苍穹又再次澄明起来。
二十五岁的伊丽莎白女王骑着马儿穿过街道,从伦敦塔来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接受加冕。她一头红发,五官很有特色,总体来说高贵而不失威严,尽管就女性标准而论,她的鼻子不够小巧圆润。伊丽莎白的容貌并不像侍臣们所说的那样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漂亮,至少怎么看都比那个脾气坏,又老是一脸阴郁的玛丽强得多。她博学多才,可写出来的东西却隐晦曲折,还喜欢对别人破口大骂,说话也不干不净。她聪明过人,却诡计多端、表里不一,而且像她的父亲一样脾气暴躁。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些,是因为别人在提到伊丽莎白的时候,要么把她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要么就把她贬得一无是处、分文不值。所以,要想对她执政期间的所作所为有比较全面的理解,您必须首先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统治开头很不错,因为有威廉姆·塞西尔爵士〔2〕做首相。这是一位既聪明又细心的大臣,在伊丽莎白执政初期贡献良多,后来还被她封为伯利勋爵。简而言之,当游行队伍走过大街小巷的时候,百姓们纷纷露出了比往日灿烂百倍的笑容,而大家的欢乐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举办了各式各样的表演,还展出了许多画像。歌革和玛各的画像〔3〕被挂在了坦普尔巴的最高处,市政府的人毕恭毕敬地向年轻的女王献上了价值一千马克的金子。这件礼物实在太有分量了,女王不得不用双手把它放进马车车厢。加冕礼举办得非常顺利。第二天,有位侍臣向新任女王呈上了一份请愿书,称按照惯例,每逢这样的事件都要释放一批犯人,因此伊丽莎白应该发发善心,赦免《福音书》的四名作者——也就是马太、马克、路加以及约翰,还有圣保罗门徒,这些人已经被流放了一段日子,由于语言不通,他们和当地人根本无法交流,跟坐牢没什么两样。〔4〕

图31-1 加冕时的伊丽莎白女王

图31-2 威廉姆·塞西尔

图31-3 苏格兰的玛丽女王
伊丽莎白对此的回复是先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重获自由。为了寻求答案,两个教派的拥护者决定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一场盛大的公论会——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可以说是一场宗教竞赛。不难想象,大家很快就达成了非常清晰的共识:要想让一个人从他所读的书或者别人告诉他的东西中受益,就必须先让这个人对那些东西有一定了解才行。最后,人们用浅显直白的英文写出了一份礼拜仪式规范,还制定出了一些法律规则,伟大的宗教改革至此方宣告完成。大体而言,那群天主教的主教和信徒们倒也没受到什么严厉处罚,女王手下的诸位大臣办事谨慎,又心怀仁慈。
在这个时期,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尔特是个特别麻烦的人物,而且还是不幸的根源,伊丽莎白统治时期发生的骚乱和流血事件,大多都是因她而起。下面我们就尽量长话短说,来讲讲这个玛丽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做过些什么事,以及她是怎样成为伊丽莎白的眼中钉、肉中刺的。
玛丽·斯图尔特是苏格兰摄政女王吉斯的玛丽的女儿,她在少女时期就嫁给了法兰西的王太子。教皇说过,没有自己的恩准,谁也别想名正言顺地登上英格兰国王的宝座,而伊丽莎白偏偏就没有征求过他的同意,因此教皇对她深恶痛绝。此外,如果英格兰议会没有对继承权做出变更的话,〔5〕那么英格兰的王位便该由苏格兰女王玛丽来继承。教皇及其大多数追随者都对继承权变更心怀不满,他们坚持认为玛丽·斯图尔特是正牌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则是一名篡权者。玛丽和法兰西的关系那样密切,而法兰西实力强大,又对英格兰眼红,如今两者结成联盟,局势就显得更加危机重重。等到法兰西国王去世,玛丽那年轻的丈夫继承王位成为弗兰西斯二世的时候,事态已经相当严重,因为这对年轻的夫妇分别以英格兰国王和王后自居,而教皇则决定不遗余力地襄助两人。
此时此刻,新教已在教士约翰·诺克斯〔6〕等人的领导下入侵了苏格兰。这位诺克斯是个冷酷无情、有权有势的人,他和一些气味相投的家伙一起,在苏格兰展开了疯狂的行动。当时的苏格兰还只是个半野蛮半开化的国度,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谋杀和暴乱在上演。改革家们不但不去除旧布新,反而暴露出苏格兰人心狠手辣的古老习性,把大大小小的教堂糟蹋成废墟,毁坏图画和祭坛,还四处殴打灰衣修士、黑衣修士、白衣修士〔7〕——总之穿着各色服饰的教士他们都不放过。苏格兰改革家赶尽杀绝的行事作风激怒了信奉天主教的法兰西王室(在涉及宗教问题的时候,苏格兰人的举动总是使人伤透脑筋)。于是,大批法军来到苏格兰,重新扶持修道士,不管他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还想先征服苏格兰,再拿下英格兰,从而彻底破坏宗教改革。苏格兰的改革家组建了一个叫作“耶和华会”〔8〕的大型联盟组织,他们私下里告诉伊丽莎白,如果新教不能在苏格兰有所建树,那么它很可能在英格兰也一败涂地。所以,虽然伊丽莎白很清楚国王和王后有权利在自己的国家为所欲为,但还是派了一支军队前往苏格兰支援那些改革家,而后者也已拿起武器,准备反抗自己的君主。这一切促成双方在爱丁堡签订和平条约,法兰西人同意离开英格兰。而在另一份协议中,玛丽和她年轻的丈夫允诺放弃他们自封的英格兰国王及女王头衔。但这份协议从来都没有被履行过。
碰巧的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后没多久,年轻的法兰西国王就去世了,撇下同样年少的玛丽孤身一人。后来苏格兰人民邀请她回来治理国家,正好玛丽对自己的现状不大满意,就很快点头答应了。
当玛丽王后从加来动身,准备回到自己那个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国家时,伊丽莎白已经即位三年了。她乘船离开港口,却亲眼目睹一艘船葬身海底,她说道:“哦,上帝!对于这样的航行来说,这可真是不祥之兆啊!”她坐在甲板上回望心爱的法兰西,一边看一边流泪,哭到天黑透了才停下来。临睡之前,玛丽还告诉用人,说要是第二天还能看见法兰西海岸的话,就在黎明时分叫醒自己,她要一直望着它,直到看不见为止。第二天天气很好,视野清晰,用人依照吩咐叫醒了玛丽,她注视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国度,再一次落下泪来,口中还反复念叨着:“永别了,法兰西!永别了,法兰西!从今往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当时这位年轻美貌的公主只有十九岁,多年以后,她这番伤感而有趣的经历依然被人们所铭记。随着光阴的流逝,这段故事和玛丽的其他不幸遭遇汇集在一起,促使人们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同情,但我想说的是,这份同情未免太过深切,玛丽恐怕担当不起。
玛丽回到苏格兰以后,便住进了爱丁堡的荷里路德宫〔9〕。她发现周围净是些陌生人,他们言谈粗鄙,待人接物也显得缺乏教养、令人不快,一切都跟她在法兰西王宫的经历大相径庭。这群人当中有对她好的,也有对她不好的。对她好的呢,却在她被一路奔波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演奏起刺耳的小夜曲——估计是拿风笛吹出来的,那声音直叫人汗毛倒竖,玛丽听了头疼不已。他们还用苏格兰小矮马将玛丽和她的随行人员载到王宫去,那些马儿全都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就跟没吃饱饭似的。对她不好的人则包括归正会〔10〕的头领们,那些家伙有权有势,喜欢对玛丽的娱乐项目冷嘲热讽,即使那些活动健康无害,他们甚至声称音乐和舞蹈都是魔鬼创造出来的。约翰·诺克斯还经常当面训诫玛丽,态度粗暴,说话也气冲冲的,没少给她的生活添堵。这一切都使玛丽对天主教的依恋日益加深,她在天主教教会的头领们面前庄严宣誓,说如果有朝一日她继承了英格兰的王位,一定要重振天主教的雄风。毫无疑问,这一举动对于玛丽本人和英格兰而言都是万分危险而毫不理智的。在玛丽的不幸遭遇中,你必须始终牢记这一点。还有一点就是玛丽终其一生,都不断被天主教的人以各种手段利用,来对抗伊丽莎白女王。

图31-4 爱丁堡的荷里路德宫
另一方面,伊丽莎白女王对玛丽没什么好感也是显而易见的。前者既虚荣又善妒,且对已婚人士深恶痛绝。凯瑟琳·格雷女士跟被斩首的简女士是姐妹,她仅仅因为和别人私订终身,就受到伊丽莎白令人不齿的苛刻对待,最后竟被逼上绝路,丈夫也倾家荡产。所以当玛丽再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伊丽莎白对她的厌恶大概又深了一层。伊丽莎白本人倒也不缺少追求者,远至西班牙、奥地利、瑞典,近到英格兰本国,都有人向她示爱。当时她在国内的情人是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11〕先生。伊丽莎白对他钟爱有加,而后者却偷偷地跟一位英格兰贵族的女儿埃米·罗布萨特结了婚。当埃米死在丈夫位于伯克郡的乡间宅邸卡姆纳庄园的时候,伯爵大人几乎认定有人谋杀了自己的妻子,好让他无所顾忌地去跟女王成亲。这个故事被伟大作家沃尔特·斯科特爵士〔12〕记录下来,并成为他最优秀的传记文学作品之一。可是,伊丽莎白既然知道怎样引诱帅气的宠臣上钩,给自己找乐子,并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同样知道怎样拒绝对方来维护自己的骄傲,伯爵的爱慕和其他人的追求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女王经常在精心准备的演讲稿中声明自己要将单身坚持到底,绝不嫁人。我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动听,内容也值得称道,可是有太多人拿它来往伊丽莎白脸上贴金,我都听得耳朵生茧了。

图31-5 玛丽女王和第二任丈夫达恩利

图31-6 玛丽的第三任丈夫博思韦尔伯爵
向玛丽求婚的王公贵族当中什么样的人都有,而英格兰王室谁都信不过。为了挡这些人的驾,王室甚至宣称玛丽要嫁给莱斯特伯爵,尽管后者一心要娶的是伊丽莎白。最后,一位达恩利勋爵〔13〕征得了伊丽莎白的同意,来到荷里路德碰碰运气。达恩利既是伦诺克斯伯爵的儿子,也是苏格兰王室的后裔,同时还是个不可救药的傻瓜。他会跳舞,会弹吉他,但据我所知,这家伙除了喝得烂醉如泥、吃得不亦乐乎之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通过各种卑劣而愚蠢的方式让自己丑态毕现,让观者嗤之以鼻。可是,他居然赢得了玛丽的芳心。戴维·里齐奥〔14〕是玛丽的一个大臣,玛丽很听他的话。在达利恩追求玛丽期间,戴维向他提出了结盟意向,而后者并没有拒绝。就这样,达恩利和玛丽很快便结为了夫妇。这桩婚事并没有给玛丽带来多少幸福,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让她的日子更加难过。
玛丽的异母哥哥默里伯爵〔15〕是苏格兰新教派的首领,他对这桩婚姻持反对态度,一半是由于宗教原因,另一半大概是由于他个人不喜欢那位举止可鄙的新郎。结婚之后,玛丽便将一些比较显赫的贵族拉拢到自己麾下,并趁机恩将仇报,驱逐了默里。后来,默里和其他几个贵族为支持宗教改革而发动了武装叛变,玛丽身披铠甲,把上了膛的手枪放进鞍具,亲自骑马上阵与他们交战——那时候她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呢!默里等人被赶出苏格兰之后,就去拜见了伊丽莎白——后者生性狡诈,虽然她表面上说对方是叛徒,却暗地里向他们施以援手。
玛丽刚结婚没多久,就开始讨厌自己的丈夫达恩利,于是后者开始憎恨那个自己为了讨玛丽欢心而与之结盟的戴维·里齐奥,并且认定此时的戴维·里齐奥已成为玛丽的情人。达恩利恨透了戴维,为了除掉对方,他和拉斯文勋爵〔16〕及其他三名贵族达成协议,准备杀死戴维。1566年3月1日,这群阴谋家一本正经地就此事达成了秘密协议。在3月9日那个星期六的夜晚,几个人在达恩利的指引下登上一段又陡又暗、极不起眼的楼梯,潜进了一排房间——他们知道,此时的玛丽正和她的姐妹阿盖尔女士以及那个在劫难逃的家伙坐在一起共进晚餐。一行人进入房间后,达恩利便搂住了女王的腰;拉斯文勋爵形如枯槁、脸色惨白,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走进来——他可是为了参加这次谋杀而从病床上爬起来的!里齐奥则窜到女王身后寻求庇护。“叫他到房间外面来。”拉斯文说道。“他得留在屋里,”女王答道,“我知道他有危险,你满脸都写着呢。他必须留在房里,这是我的命令。”但他们依旧朝里齐奥发起了攻击,双方扭打成一团,把桌子都给掀翻了。最后里齐奥被人拖到外面杀死,身上给刺出了五十六个伤口。女王得知他的死讯之后说:“哭也没用,我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复仇!”
玛丽只用一两天时间便成功地让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她还说服了这个大傻瓜抛弃那群阴谋者,和自己一起逃到邓巴〔17〕。到那儿以后,达恩利发表了声明,厚颜无耻地佯称自己对近期发生的血腥事件毫不知情。后来,博思韦尔伯爵和其他几名贵族也来到邓巴跟他们会合。玛丽夫妇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召集起八千人马,回到了爱丁堡,并将刺杀里齐奥的人撵到了英格兰。没过多久,玛丽便生下了一个儿子,可她仍然惦记着复仇的事儿。
看到丈夫近期的懦弱和变节行为,玛丽的嘲讽自然比往日更加厉害。而且,可以确信的是,她现在已经开始对博思韦尔〔18〕动心,还跟他合谋,商量除掉达恩利的办法。玛丽对博思韦尔言听计从,甚至在他的劝说下放过了谋害里齐奥的凶手。她把为小王子安排洗礼的事也交给了博思韦尔,后者是仪式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那名孩童在仪式上被命名为詹姆斯,伊丽莎白成了他的教母,尽管她并不在场。一周之后,离开玛丽去格拉斯哥〔19〕的父亲家的达恩利突然得了天花,于是玛丽就派自己的医生去给他看病。可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只是一场秀、一种掩饰,因为不到一个月工夫,博思韦尔便找到一名刚刚参与过杀害里齐奥的阴谋者,要对方去杀掉达恩利,称“除掉他是女王的意思”。这件事玛丽是知道的。可以肯定的是,虽然她给自己的法兰西使臣写信抱怨达恩利,却还在同一天火速赶到格拉斯哥,装出一副非常担心达恩利、对他情深意重的样子来。若是她想要玩弄达恩利于股掌之上,那她可谓是大获全胜,因为她成功说服了对方跟自己一起返回爱丁堡。可他们并没有回到王宫,而是住进了城外柯克场〔20〕一所偏僻的房子里。达恩利在这儿住了七天左右。在一个星期天的夜里,玛丽陪他待到十点钟才离开。那日恰逢一个她最宠爱的仆人在荷里路德宫庆祝自己的新婚,玛丽就离开了房子来出席这次活动。凌晨两点钟,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让整个爱丁堡市都跟着晃了三晃,柯克场被夷为平地。

图31-7 年轻的詹姆斯王子

图31-8 玛丽女王被迫退位
第二天,人们在一棵跟房子有些距离的树下找到了达恩利的尸体。至于它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为什么没有被火药烧焦或弄得面目全非,犯人在作案的过程中又为何表现得如此笨手笨脚、不按常理出牌,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玛丽的虚伪,加上伊丽莎白的狡诈,几乎使得所有跟她们相关的历史事件都显得扑朔迷离、真假难辨。然而,我恐怕玛丽确定参与谋害了自己的丈夫,这一定就是她所说的报复了。苏格兰民众对此皆深信不疑,有人甚至深更半夜跑到爱丁堡的街道上高声呐喊,要求将凶犯绳之以法。更有匿名人士在公共场合贴出布告,指控博思韦尔是杀人凶手,女王则是他的共犯。后来,当博思韦尔还装模作样地强行俘获玛丽,又与她结婚的时候(当时博思韦尔已经有老婆了),百姓的怒火终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据说女人们尤其愤怒,对女王的不满让她们失去了理智,这些人跑到大街上,对着女王的背影疯狂地怒吼、叫骂。
这种罪恶的结合是不会开花结果的。为了保护年幼的王子,一群苏格兰贵族联合起来反抗博思韦尔和玛丽两人,迫使这对夫妇在一起只生活了一个月就分开了,至死都没能重聚。博思韦尔千方百计想把小王子从监护人马尔伯爵〔21〕手里抢过来,幸亏可敬的伯爵先生对王子一片赤诚,才使得博思韦尔的计谋都落了空,否则王子肯定会被他杀掉的。面对这群愤怒的显贵,博思韦尔只得逃往国外,后来他发了疯,在监狱里度过九年的悲惨生活之后死去了。联盟的贵族们发觉玛丽处处都在欺骗他们,便将她关进了利文湖城堡〔22〕。这座城堡位于湖中心,乘船是唯一靠近它的途径。在这座城堡里,一个琳赛勋爵〔23〕逼迫玛丽签署了退位协议,并任命默里为苏格兰摄政王。不过这位勋爵是个人面禽兽,假如贵族们选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来充当信使,事情大概会好得多。也是在这座城堡里,默里见到了满面愁容、可怜兮兮的玛丽。
本来,留在利文湖城堡里才是玛丽最好的选择。失去自由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城堡下面有波光粼粼的湖面,房间的墙壁上还会映出摇曳的水影,也不算十分乏味了。可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便不止一次地尝试逃跑。第一次玛丽几乎成功了,她穿着洗衣妇人的服装上了船,可是,当其中一位船夫试图掀起玛丽的面纱、她伸出手来阻挡时,众人一看到她那白皙的皮肤就起了疑心,便又把她送回了城堡。没过几天,城堡里有个名叫道格拉斯的小男孩被玛丽的迷人风范所吸引,趁着别人吃晚饭的机会,他偷拿了大门钥匙,跟女王一起蹑手蹑脚地溜到外面,并将门反锁了起来。接着,道格拉斯用船把女王载到了对岸,半路还把钥匙丢进了水里。在对岸接应女王的是另一位道格拉斯先生和几位勋爵,玛丽在这些人的陪同下骑马来到了哈密尔顿〔24〕,并在当地召集了三千人马。她还发布了一份公告,宣称自己在被囚禁期间所签署的退位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力,还命令摄政王给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主子腾地方。然而,作为一名处变不惊的军人,默里虽然手上没有兵马,却依然镇定自若,一面假装和玛丽谈判,一面召集人马。当兵力达到一千五百人上下的时候,向女王宣战了。他只用了短短十五分钟便粉碎了玛丽的所有希望,后者骑马足足奔了六十苏格兰里〔25〕,直到筋疲力尽。为安全起见,她在邓德伦南大教堂〔26〕躲了一阵子之后,又跑到伊丽莎白的地盘上。
就这样,玛丽女王于1568年来到了英格兰。在这里,她不仅走向了自己的毁灭,还在这个国度掀起了轩然大波,并导致了许多人的悲剧和死亡。十九年以后,玛丽告别了英格兰,也告别了这个世界。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在这十九年期间,玛丽曾有过怎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