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三十八

又是一个大雾弥漫的天气,遮天蔽日。

李泽权醒来时,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什么也看不清,乳白色的大雾像一块水嫩嫩的豆腐。他向上举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扭了扭酸胀的脖子。长吁了一口气后,他偏着头看了看墙上的圆形时钟,三点,凭感觉应该是下午三点。

睡了几个小时之后,精神比早上好了许多。他记得在醒来之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清朗的天空不停地颤抖,似乎就要塌陷。他在梦中吓得一路狂奔,随后发现,原来是一群蓝色的樱花在扑向大地。他微笑着醒来,为自己梦里胆怯的行为。

这么大雾的天,杨家豪还会去摆摊卖旧书吗?都看不清路。以他的视力,很容易撞上别人。

李泽权穿上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去杨家豪平常去摆摊的地方,找一找他,也许能帮上一点儿忙。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份在别人眼里不起眼的工作。同时,他对书籍也有一番新的理解和感悟。这些都是杨家豪的言传身教所带给他的。

走进院子,他打开水龙头用手接水洗了一把脸。

就在他转身想走的时候,他听见美子的房间里传来怒吼的声音,谁叫你们那么做了。很显然,这不是美子说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之后,他想起来了,是阿莎。

他靠近窗户,透过缝隙向屋内看去,只见阿莎站在床边背对着他,正在通电话。

我只是让你们吓唬一下徐飞而已,谁叫你们拍她的裸照了?阿莎余怒未消地吼道。

徐飞?投影厅里的徐飞?

难怪在徐飞走了之后,阿莎也跟着出现。她和徐飞是什么关系?她绑架阿芸的目的是什么?

正思索,阿莎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暴怒表情。

李泽权横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问道,你绑架别人了?

阿莎露出惊恐的表情说,李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看见了。只是想不到躲在幕后指挥的人是你。李泽权说。

阿莎嘟着嘴,一脸委屈地说,我受不了他对别人好。

李泽权看出来了,她喜欢徐飞,或者暗恋徐飞,而他不喜欢她。于是嫉妒心作祟,她做出了绑架人的极端的行为。

你知道你在犯罪吗?

现在知道了。

你把人藏在了哪里?赶紧放了吧,别把事情闹得太大。

他们把关在我的家里之后,拍了照就走人了。

你家在哪里?

穆天子山庄。

还不赶紧回去把人放了。

我一个人不敢回去,家里没有别的人,李老师陪我去。

不行,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这时,气喘吁吁的杨家豪踩着满载书籍的三轮车从浓雾中出现,车后跟着美子,她双手抓着车厢的后挡板,弓着背使劲儿地往前推。

见到李泽权,杨家豪乐呵呵地说他今天又廉价收了一车旧书。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泽权和阿莎,问道,你们又要出去吗?

阿莎连忙接话说,是的。

她生怕他继续盘问,于是挽着李泽权的手,说李老师我们走吧。

被阿莎挽着手,李泽权浑身不自在,尤其他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美子的灼人的目光。

他手臂用力,试图抽出手来。

这时,另一条手臂也被美子挽住了,她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被两个女人挽着双手,李泽权无法自由行动,他只得跟着她们的步伐往前走,像一个临时被逮捕的逃犯。

阿莎却并不在意,雀跃着说,姐姐一起去,再好不过。

美子没有说话,但是难看的脸色,出卖了她的内心。她还是有点儿不屑和阿莎说话。

因为阿莎激起了美子心中的醋意,李泽权反而有些高兴。这么多天来,他一直找不到好的方式和合适的机会向美子表白,想不到阿莎的出现,促进了他们情感的升温。虽然暂时存在一些麻烦和误会,但是他相信一定会澄清的。让他想不到的是,美子这次会主动采取行动。也许,她早就受不了他的犹豫不前。在爱情上,他确实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总是患得患失,思考得太多,行动力不足。

第一次和她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李泽权有些激动,心脏蹦蹦直跳,靠近她的半边身体,仿佛着火了一样在熊熊燃烧。

他们仨一跨出的老宅,杨家豪就在书堆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哀叹,说又只剩下我一个孤老头子了。他的声音洪亮悠长,仿佛是为了故意让他们听见,又像在跟他们告别。

转了一趟公交车,他们仨很快抵达了穆天子山庄。李泽权惊讶地发现阿莎家就在叶娟家的隔壁。此时,叶娟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房间里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以及杯子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很是热闹。

在阿莎家的二楼,李泽权又见到了阿芸。她被反绑着双手坐在一把沉重的椅子上,嘴里堵着一条黄色的毛巾。见到他们时,阿芸一脸惊恐,以为又要有新的折磨。

阿莎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说我是来救你的,你别乱喊乱叫。阿芸疲惫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阿莎拔掉了她嘴里的毛巾,同时美子也帮忙解开了绑着她的绳索。阿芸活动了一下血脉不畅通的四肢,她感觉没有了危险,于是干涩着嗓子问,这是在哪里?

阿莎递给她一瓶牛奶,坦率地说,这是我家。

我怎么会在你家里?阿芸不解地问。

阿莎说,我只是跟你开一个玩笑。

阿芸茫然地问,开玩笑?

阿莎检查了一下她的衣服,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阿芸说什么怎么样?

阿莎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递到阿芸的面前。

阿芸看了一会儿,说这不是我。

阿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阿弥陀佛,我一直怀疑他们是PS的图片,果真是。

见没有伤害到阿芸,阿莎干脆地说,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这几年我一直暗恋徐飞。我看他对你那么好,心生嫉妒,于是找了两个朋友把你带来了这里。

阿芸淡淡地说,我跟徐飞已经分手了。

他为什么跟你分手?他又爱上别的女人了?

可能吧。

渣男。

这时,一直站在窗台边的李泽权失声惊呼说,我看到徐飞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刀。

三个女人走到窗台边,探着头往下看去,窗外什么也没有,只见一片茫茫的白雾。

李泽权想了一会儿,匆忙说,我们得赶紧去隔壁阻止他做傻事儿。

说完,他一个人率先冲出了房间,三个女人紧随其后。

就在李泽权、美子、阿莎和阿芸,四人匆忙跑向隔壁别墅的同时,我也经过一条特别的通道赶来了穆天子山庄。

这是我宿命里必须经历的一环。

离开灵川里后,我坐上高铁又开启了一段不知道去往哪里的旅程。经过两次不同的体验,我感慨万千。我想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有意安排。我没法拒绝。想到这一点,对于下一站该去哪里,我完全不再思考。对于未知,我同样充满好奇。

尹姐去世后,我对生死又有了新的领悟。

登上高铁时,我发现我再没有力气把箱子放上行李架。我感知到了自己的虚弱和无力。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隐隐知道原因。我想这也许就是我命里该要遭遇的一切。就算下半辈子都这样病恹恹地过,我也不后悔做了那样一件事情。

我躺在高铁的靠背上,眯缝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场景,我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说是梦境,却又如此真实,说它真实,似乎又如此梦幻。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唯有相信,才有真实。

什么时候下的高铁,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要刻意省掉某些情节,而是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么一个水草茂盛的岸边,我同样不知道。我只发现我自己来到了一个长满枯草视野极为开阔的山坡上。尽管阴云笼罩四野,极目处朦胧苍茫,我还是被眼前如此壮阔的芦苇荡震撼了。

我慢慢走下山坡,往芦苇荡的深处走去。飞扬的芦花像调皮的精灵,它们戏弄着我,在我的头上、脸上、眼睫毛上停留一会儿,又翩跹飞开。

在岸边的一块空地上,我遇见了正在写生的她,一袭红裙为这“草树迎萧索,湖山罢郁葱”的天地增添了一抹亮色。她神情专注,埋着头挥动画笔不停地画着,眼前的景物似乎已经成竹在胸,就连风吹起发丝遮住眼,也不见她停下笔来抬手撩开。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背后,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她面前的画板上。

只一眼,我立刻感知到了她作品中蕴含的情绪和力量。很显然,她的画作已经超越了形似的层次,而是有自己强烈的个性和风格,山、水、苇秆、芦花,以及留白,无不如此。

她拿着画笔在我的眼前晃了几晃,我才从她画作的意境里抽离出来。就像偷窥被人抓了个现行,我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作品,大方地问我,怎么样。我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非常好。她似乎不满意我恭维式的泛泛回答,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继续画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她的画里除了表达孤寂之外,还有一点点愤怒的情绪。也许太过专注,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依旧从容地画着,偶尔举起画笔,对着眼前的景物瞄一下,又低头作画。

这时,一丛芦苇里走出了一个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包着一块红色的头巾,整个人看起来挺有气质和气场。

她走到我的面前,淡淡地说,李泽权你终于来了。

仿佛她一直等我似的。

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我大声惊呼,美子,真的是你吗?

她俏立在我的面前,仍旧淡淡地笑着说,是我。

随后,她又指着在一旁作画的她说,那是我的学生,叫小美。

沉默了一会儿,我激动地问她,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美子不以为意地说,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就像你今天来到这里。

我说你什么都知道吗?

美子说,知道。

我当年没有拿到你的信,你相信吗?

相信。那不是你的错。叶娟在你见到那封信之前,就把它藏起来了。你跟她结婚多年后才发现那封信的存在。

嗯。我当时非常气愤,恨不能时间倒流,再重来一次。

其实你也不必内疚。因为我在跟你写那封信的时候,内心也是摇摆的。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情感的偏向。我依旧生活在失去陈南海的阴影里,虽然他去世了,但是他仍然在我的心里争夺着应有的位置。

我确实在医院里实习过,但是后来我觉得那不是我喜欢的工作和生活,所以我就辞职了。带着对你和陈南海的思念,来到了这里。对了,忘了介绍,这里叫池上乡。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大部分生活在水边,到处是芦苇。我喜欢这里。我在一所小学里当老师,偶尔也给别人打针换药的。后来,我发现这里的芦苇实在太美,就拿起了画笔。虽然没有你和陈南海那么专业,但是池上乡的人觉得我画得很好,于是纷纷找我教他们画画。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忙碌而充实,感觉非常好。

在美子的热情邀请下,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不多久,我们俩进入了芦苇荡边一个僻静的篱笆小院。院子前面,栽满各种颜色的小花,甚是好看。

走进房间,她端出一碗颜色碧绿的水递给我,微笑着说,喝下去,一滴不剩。

我依言,仰着脖子把一碗水全部喝完,一股清凉的感觉袭向四肢百骸。

一见我喝完,她问我是不是从灵川里来。她的眼神里充满着神秘,有着看不透猜不着的高深。

我惊讶地反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不回答我的疑问,再次问我是不是见过尹未央。

我点了一点,说是的。

她说难怪。见我一脸迷惑不解,她接着说,尹未央是我的师姐。

我哦了一声,心内了然。

为了让美子了解全过程,我把在灵川里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

美子感叹说,他们圆满了。

随后,她又说你知道吗,你中了蛊毒。

我说我大致感觉到了。这几天全身无力,提不起劲儿。

美子说,你跟我来。

说完,她很自然地拉住我的手,往屋内走去。

她指着地上的一个蒲团对我说,坐上去,尽快进入冥想状态。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退出冥想。

我说好的,我当自己是一个死人。

交代完毕,美子转过身,点燃了一根檀香。

不一会儿,在满室檀香中,她一脸肃穆地整了整衣服,然后盘膝坐在我的对面,同时嘴里念着咒语,一长串晦涩难懂的语句从她的口中缓缓念出。

从认识美子开始,我就觉得她身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仿佛有着无穷的潜力,她会什么我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如果此时你在现场,并且从高空俯视我和美子。那么你一定能看到,进入冥想之后,我身体的周围慢慢升起淡淡的青烟,缭绕不散。随着美子的咒语越来越多,青烟变得越来越浓,我的脸也开始扭曲变形,一片乌青。

那样子,甚是狰狞可怕。

青烟缭绕中,你一定还能见到我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蠕动。刚开始它仿佛还能抵挡咒语的力量,渐渐地,它越发不安起来,向上蠕动着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想要摆脱咒语的桎梏,不愿脱离我的身体。

美子微闭着眼,一脸平静,她依旧缓缓地念着没有人能听懂的咒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会儿,我身体里的东西,敌不过强大的超自然的力量,带着尖厉的哀鸣,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到了我的喉咙部位。

关键时刻,美子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最终,“哇”的一声,我的口里吐出了一滩黑乎乎的东西,黏黏的粘在地上,仔细看似乎还能见到眼珠转动。

脱离了人体的那东西,不多久就化为了一滩黑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见我吐出了口中的秽物,美子停止念咒,一切归于平静。

过了一会儿,我悠悠醒转。

我虚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一滩黑水,明白自己摆脱了蛊毒的纠缠。

美子微笑着说,现在没事了。随后她又说,为了巩固效果,我教你念一段经文吧。

我说好的。

她说这是佛教《楞严经》里的一段经文,是驱邪除盅的法宝,你要常念和常写。

我说好的,我一定常念常写。

……当知如是诵持众生,火不能烧,水不能溺,大毒小毒所不能害。如是乃至天龙鬼神,精祗魔魅,所有恶咒,皆不能著,心得正受,一切诅咒,厌蛊毒,金毒银毒,草木虫蛇万物毒气入此人口,成甘露味……

见到美子,跟她说出当年不去找她的原因,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心病。现在得知她过得很好,对过去也没有什么芥蒂,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宛如新生。在她的安排下,我稳稳地睡了一觉,从未有过的踏实。

一弯半月升上了天空。

我望着月光下的浩大的芦苇荡,内心充满了宁静。微风吹来,芦苇荡轻轻摇摆,发出飒飒的声响,像一曲协韵天成的乐章。

美子脚步悄然地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这里不错吧。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时,美子突然说,我们还有一件事情得去了结一下。

了结一件事情?我一脸迷惑。

是的。跟我们有关。

她伸出右手,轻轻拉住我的左手,说跟着我,信任我,看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大惊小怪。

我知道她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我对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充满了好奇。

我跟着她一步步往芦苇荡的深处走去。她仍旧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散发的那种神秘觉,更加强烈。

走进芦苇荡,我发现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完全是悬空的,两旁的芦苇自动地分开,就像一个个列队欢送的士兵。我按照美子的吩咐,尽量维持着内心的平静。再往里走了几步,芦苇荡逐渐变得模糊,飞扬在空中的芦花也像一道流星,快速滑过天际,消失。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唯剩前方竖立一块不规则形的深蓝色,保持着清澈透亮,像一只深邃幽蓝的眼睛,或者一个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湖泊。

美子依旧牵着我的手,从容不迫地向前走着。我跟着她走路的节奏,并排着走向那块竖立的蓝。

这是我一生中最为难忘的经历。不管它是梦境,是现实,或是某种超现实的场景,我都把它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她是那么温柔和细腻,完全没有了年少时的冷硬和倔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们就达到了心意相通,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横亘着郁结在我心头的那些揣测,误解以及不安的心理,瞬间冰消雪融。

我不知道美子将要带我去哪里,不知道去了结一件什么事情,我都相信她,愿意跟随在她的身边,从此不再分离。

这是我内心坚定的信仰。

跟我平静的心境全然不同,此时的徐飞,正被焦灼和癫狂的情绪所吞噬。他一脸愤怒地拿着一把小刀,借着漫天大雾的掩护,来到穆天子山庄,疯了一样闯进一群正在开心玩耍的人群里。

自从阿芸被抓走之后,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一夜未眠,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他先是跟叶娟联系,没有得到回应。随后,他打的去了周澜的别墅。

跟叶娟一起进入周澜的别墅,非常的顺畅,没有任何人阻拦。而当他一个人抵达时,隔了老远,他就被大门的保安拦住了,根本没有办法挨近周澜的别墅,更别说进去。他在外面沿着高大的围墙转了一圈,尚未靠近,好几个保安拿着长长的电棒从各个方向跑了过来,眼神犀利。他们高声呵斥他,仿佛他是一个随时会危害他人的恐怖分子。

徐飞想叶娟肯定还在周澜的别墅里狂欢。他坐在离别墅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疯狂地给叶娟打电话。可是依旧没有人接听。他想着天亮的时候,叶娟总会出来,到时候一定要堵住她。他颓然地靠在一棵大树上,眼望着大门的方向,忧心如焚。

天亮了,大雾弥漫,又是一个让人憋闷的日子。

隔得这么远,他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别墅大门口的出入情况。

这时,他的手机也因为没有电停了机。

他捡起草地里的一块石子,使劲儿一甩,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妈的。

他懊恼地站起来,走下山坡,试图寻找到可能的解决的办法。这是一个富人区,一幢一幢独立的别墅,四周连一个小超市也见不到。

他想起他的充电器,放在叶娟卧室的床头柜上,他记得当时忘了拿。走到路边,他拦住一辆的士,急匆匆地说了一个地址,然后催促司机快点儿开。

大雾弥漫的缘故,城市里拥堵得厉害,大街小巷全都塞满了车,蜗牛爬一样挪动。

徐飞心里急啊,他干脆下了的士,沿着一条街道走了好几公里,终于见到了一个商场。他跑进去,找到一个卖电子产品的专柜,买了一个充电器。

充了十几分钟电后,他打开手机。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几条带有图片的彩信。他打开一看,顿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直冒。

只见图片上的阿芸,被五花大绑在了一张席梦思床上,全身赤裸。

接着他看见同样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警告他不要报警,要不然阿芸会面临撕票的危险。短信里还说,别试图寻找,等下一条短信。

徐飞疯狂地拨打发来短信的号码,可是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停机。他根本找不到对方。

实际上,徐飞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事儿和叶娟有关。他相信只有她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跑出商场,大雾仍在,大街上依旧车满为患。

徐飞看了一下方向,他决定走去叶娟的家里,他今天一定要找到她。

可是等他花了三个小时,穿过整座城市,到达叶娟半山腰上的家时,他还是没有找到她,她依旧不在。他更加坚定了她躲着他的想法。他翻墙走进她的家,细细地找遍了每个房间。在卧室里他把充电器放进口袋,又顺手拿走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小刀。这是他们有一次玩捆绑游戏时,特意买来割绳子用的。

突然,徐飞想起了叶娟在上一个大雾天里他们做过的那件事情。这样的天气,更能激发她的情欲。她一定在穆天子山庄的别墅里。

确实如他想的那样,此时叶娟和她的一大群朋友们正在喝着红酒,愉快地聊天。他们欣赏着湖面上雾霭中的残荷,甚是惬意,有人还即兴地跳起了民族舞。

徐飞拿着刀闯进来时,叶娟看见了他,醉眼迷离,她一脸嗔怪地说,一晚上跑哪儿去了?都不见人影。

徐飞扫掉她手上的红酒杯,一把搂在她的脖子,随即刀也架在了她的眼前。叶娟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说徐飞,你别干傻事。有话好好说。

酒杯落地摔碎的声音,吓坏了喝酒的一群人,顿作鸟兽散。

徐飞厉声说,赶紧把阿芸交出来,要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阿芸?谁是阿芸?

你别装糊涂。

为了给她一点儿惩戒,徐飞把刀按压在了叶娟的脖子上。

他嘶吼着喊道,你别逼我。

我真不知道。

徐飞手用力,叶娟的脖子被划破,开始流出血来。

这时,阿芸从门外冲了进来,李泽权、美子和阿莎三人,紧随其后。阿芸一见到正红着眼陷入癫狂状态的徐飞,立刻大喊道徐飞,别做傻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飞侧着头见到了阿芸。他看着完好无损的阿芸,不可置信地说阿芸,你真的没事吗?

阿芸点了一点头,说我没事。

徐飞推开叶娟,扔掉手中的刀,又一把紧紧地抱住了阿芸。

她才是他强烈的渴望。他再也不能失去她。

被徐飞推开的叶娟,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本来有些喝醉了,眼前的一切朦胧又虚幻。她剧烈地咳嗽,差点儿呕吐出来。她抬起头看了看紧紧拥抱的徐飞和阿芸,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站着李泽权和美子。

徐飞和李泽权,两个都是她花心思抢过来的男人。李泽权怎么变成了年轻时候的模样,她眼花了,还是世界混乱了。她的心里,现在只有徐飞,再也没有了李泽权的位置。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干涉她。他不是应该去找他的美子吗?

他既然走了,还回来干吗?

突然,叶娟抓起地上的那把小刀,几步冲到李泽权的身边,扬起手奋力地插了下去。

李泽权想不到她会攻击他,一下愣住了,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他的胸膛时,小刀停在了空中,再也无法刺进分毫。

与此同时,我牵着一身黑衣的美子,出现在了叶娟的面前。

我抓着叶娟拿着小刀的手,一脸轻松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