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在贺家湾中心投票站现场,大房和小房的人在黄葛树下兵戎相见,大打出手,拳头你来我往,叫骂声此起彼伏,好一场混战了得。打着打着,两边的人都忽然感到身子发起冷来,仿佛骤然掉进了冰窟里,急忙停住手一看,却见一股飒飒的阴风在树下盘旋,直往人们脸上和脖子里灌。再看头顶老黄葛树上的千枝万叶簌簌抖动,发出的声音犹如呜咽。人们以为是起风了,可再看学校后边的所有树林,均是纹丝不动,十分平静的样子。正迟疑间,忽听得咔嚓一声,一根碗口粗的枝丫,忽然从树干处齐斩斩折断,掉了下来。人们一见,急忙朝两边散开。等树枝落地后,人们才回头看去,只见从那断口处如泉水般冒出两道银白色的液体,如老人混浊的泪水般顺着树干汩汩地淌下来。人们惊得目瞪口呆,于是不再争吵,不再谩骂,也不再拳脚相向。那大树下噤若寒蝉。如此待了一会儿,无论是大房的人还是小房的人,突然都从黄葛树下撤了出来,然后什么也不说,各自捂了伤口,纷纷朝贺万山的诊所跑去包扎伤口,上药疗伤了。

当日黄葛树下打架的人们散去不久,乡上伍书记带了派出所一干人马,匆匆忙忙地来到了贺家湾。尽管人们已经散去,但事情并没有尘埃落定,伍书记和派出所的人听了向副书记和贺春乾的汇报,还是决定立案调查。因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纠纷和打斗,而是牵涉到选举,因而这事件的性质便发生了变化,成了一桩政治事件。又由于这事件是由贺端阳等抢票箱引起的,所以当天下午,派出所的人便将贺端阳、贺兴成、贺毅、贺勇、贺善怀等几个人带回派出所调查。贺端阳等人一到派出所,便大呼冤枉,说我们抢票箱,是为了保存证据!如今你们不抓贿选的人,却把我们抓来,只要我们不死,出去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到上面告你们徇私枉法!那派出所的人虽要和乡党委保持一致,却在这事情上相对走得开。听了贺端阳们的话,怕他们出去后真的到上面告状,于是又在第二天,去贺家湾将贺良礼、贺良毅、贺通良、贺世维等人也拘了来,一并关在派出所里。乡上伍书记、向副书记虽然从情感上倾向于保护贺春乾和贺国藩,但理智又告诉他们,这向选民许愿发钱的拉票方式,性质恶劣已大大超过了向选民发几盒烟,已是属于十分明显的贿选行为。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把法律规定的无记名投票变成了有记名投票。即使是一些选民不愿为区区几十块钱出卖自己的良心,但因为作案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明确知道哪些人投了自己的票,哪些人又没有投自己的票,这样一来,选民慑于自己的民主权利受到无理监视的压力,也只能昧着良心投上一票。而且作案手法之高,大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报上常常说要将“中国制造”变为“中国创造”,这倒真正够得上货真价实的“中国创造”了!伍书记和向副书记都禁不住在私下嘀咕,都不明白贺春乾和贺国藩是怎么想出这一“高招”的。伍书记和向副书记尽管从情感上站在贺春乾、贺国藩们一边,可在如此事关政治前途的大事上,却不敢去引火烧身。因而也就将贺端阳们揭发贺国藩贿选一事统统推给派出所调查,自己一副严守中立、公事公办的样子。

派出所要调查这样一件小事并不难,下来找那些胆小的村民一吓唬,便会有人说出真相,果真完全和贺端阳们揭发的不差分毫。只是去调查贺春乾和贺国藩时,两人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如果确有其事,那也是贺良礼、贺良毅、贺通良等人所为,与他们毫无干系。这又和派出所从村民那儿调查得来的情况完全相符。原来那天晚上定下这计时,贺春乾和贺国藩便想到了后路,他们并没有出面,只让贺良毅、贺世维、贺通良等人出了面。派出所的人又回去找贺良毅等人对证,贺良毅等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一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调查至此,派出所与乡党委一商量,便以干扰选举、打架斗殴影响社会治安为由,分别给了贺良毅、贺良礼、贺世维、贺通良等人十到十五天不等的拘留。那贺端阳们,案件已经调查清楚,他们检举有功,派出所本该将他们放了才是,可不但没放,还和贺良毅等人一样也分别处了十天至半个月的拘留。原来,派出所本是坚持要放贺端阳们的,可乡上伍书记等人考虑到贺家湾村选举还没结束,贺端阳等人是一伙“不稳定”的因素,如果将他们放回去,继续干扰、影响选举,制造麻烦,又怎么办?再说,如果只把贺端阳们放了,那大房的人会觉得对他们不公平,如果起来闹事,也同样会影响稳定,那事情又大了!还有,事情都是先有因,后有果,贺端阳们给选民发烟在前,贺良毅们对选民许愿发钱在后,如果说是贿选,贺良毅等人的行为恰是贺端阳们行为结的一个果!要处罚,贺端阳们也该受同样的处罚才对!更何况贺端阳们对贺良毅等人的违法行为,不是采取有组织、有纪律地向上反映,而是采取抢票箱的过激行动,才导致了打架的发生……如此这般,派出所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也改变初衷,继续将端阳们关了起来,以保证贺家湾的选举顺利进行。端阳们虽觉冤枉,却又奈何不得,也只得乖乖地待在派出所的黑屋子里,听候老天的安排。

只说又过了两天,乡上伍书记亲自带了乡选举指导小组的人来指导贺家湾村委会候选人的第二次选举工作。由于贺端阳们已经揭发了第一次选举时郑家谤和新湾投票点有违规现象,这一次便撤销了这两个投票点,全村人都集中到村小学来投票。村民们见乡上来了那么多领导,又把郑家谤和新湾的投票点撤了,像是动了真格,便兴奋地道:“看来上面这回硬是要给我们小老百姓真正的民主了!”一高兴,竟然来得十分整齐,甚至连郑家谤和新湾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也拄了拐杖,让后人搀扶着来了。伍书记一见,也十分高兴,道:“群众的参与热情还是蛮高的嘛,哪个说我们中国的老百姓不懂民主呢?”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伍书记便代表乡选举指导小组讲话。他首先满脸肃穆,通报了前两天发生在贺家湾的事情,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但感到遗憾,而且也深感不安。这说明乡上没把工作做好,最起码的是没把《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宣传好、贯彻好,作为乡党委书记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在这里向乡亲们做深刻检讨。接着,伍书记便话锋一转,劝大伙儿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民主权利,投下庄严而神圣的一票,把大伙信任的、真正德才兼备的领导人选出来,好带领大伙致富!说到这里,伍书记还干脆有力地挥了一下手,然后话锋再转,突然又大声道:“同志们,为了防止一些人像上次一样在选票上做手脚,经乡选举指导小组郑重研究,决定改变贺家湾村委会候选人选举的唱票方式!这具体方式就是:第一,实行一票三唱,也就是说,唱票时按主任、副主任、委员三个不同职位分别唱,不再像原先那样把一张选票唱完了再唱下一张!第二,打乱次序分别唱,也就是说,唱票人唱同一职位的名单,可以从前往后唱,也可以从后往前唱,还可以打乱顺序,从中间唱起。这样一来,同一张选票上的人便完全脱离了相关联系,乡亲们便可以放心大胆地投票了,你们说要不要得?”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一片掌声,村民欢呼道:“好!好!”还有村民等众人欢呼声停下来后,伸出大拇指对台上伍书记夸道:“伍书记,这办法高!高家庄的高!”说着又道:“这是哪个尖脑壳想出来的,实在是高!”伍书记在台上听了,虽然明白村民有开玩笑的意思,却也非常高兴,继续大声道:“乡亲们,这叫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所以我劝一些人别在党委面前耍什么花样了!凡是耍手腕的,都是注定要失败的!”说完方道:“下面开始选举吧!”

一语未了,却见那贺贵蹲在前两天折断的那根黄葛树断枝前面,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知在拨拉着什么,一边拨拉,一边大声说道:“你还是要出来哟?老夫以为你就在洞里藏一辈子了呢!你以为穿上了一件黑马甲,老夫就不认识你了?告诉你,你脱了马甲,老夫认得你,你穿上马甲,老夫照样认识你!你不就是一只钻木头的黑壳壳虫吗?害群之马!害群之马也!”众人一听立即跑过去看,果见地上爬着一只比大拇指还大的黑天牛,前面的两只爪子张牙舞爪地晃着,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原来,刚才贺贵一来,便把那根断枝当板凳坐,坐着坐着,忽然发现那断枝上有一个很大的、圆圆的虫眼,周围还有被推出的新鲜的树渣。再从那断口看去,原来那树枝里面已得了包心腐病,用手轻轻一抠,便抠出了又松又软、已经腐烂了的木质。贺贵这才明白那树枝为何会折断了。心里便十分憎恨那将树枝蛀坏的害虫。于是便随手折下一根柔嫩的小树枝,捋掉树叶,将树枝插进虫洞里轻轻抖动。没一时,那天牛儿果然上当,用前面两只爪子,夹住了树枝。贺贵又慢慢地往外一拉,便把树心里的害虫给拉出来了。这会儿,贺贵小孩子似的一忽儿用树枝将天牛掀翻,让那细小的爪子朝天上乱晃,一忽儿又将它翻过来,用树枝驱赶着它,让它笨拙地朝前爬去。众人都十分惊诧,道:“大冷的天,你是从哪儿掏出这样一个怪东西来?”贺贵道:“伍书记来了,天牛儿都跑出来迎接……”话音未落,却见贺春乾黑着一张脸,从台上走了过来,一脚将那虫子踏死了,嘴里狠狠地道:“搞什么名堂?这是选举大会,严肃点!”贺贵从地上站了起来,回道:“不严肃者,你们也,非我们也!你倒说说,老夫何处不严肃了?”贺春乾听了这话,也不回答,转身便又往主席台走去。贺贵见贺春乾不理他,便像受了辱似的涨红了脸,将手里的树枝往地上一扔,要过去拉住他理论,却被众人拉住了。劝了一阵,贺贵口里仍然嘟嘟哝哝,十分不甘的样子,只不过不像刚才那么吵闹了。这儿于是便清点人数,开始选举。

伍书记和贺春乾在选举前经过反复的分析,认为第一次选举发生的事虽是坏事,却也是好事!因为贺端阳们这时被关在派出所里,自然失去了任何活动的能力,加上小房的人本来就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贺端阳想获得超过贺国藩的票,简直比登天还难。既然少了贺端阳这伙选举的障碍,对于实现“组织”意图当然是大有好处的。至于贺国藩这边,虽然也抓走几个骨干,却因为有村支部的支持,并未伤到元气,加上大房人多,即使是乡选举指导小组为了避嫌,改变了唱票方式,却并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到贺国藩获得较高的选票。因而在整个选举期间,伍书记和贺春乾坐在主席台上,均是谈笑风生,一种稳操胜券的模样。说话间就唱票完毕,结果出来,伍书记和贺春乾才一下黑了脸。原来,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贺端阳的票虽然掉下去了,但村会计贺劲松却突然冒了出来,而且票数比贺国藩多了好几十票。更出人意料的是,贺劲松并没有报名参加村主任竞选,是被村民在村主任候选人一栏中的“另选他人”后面给填上去的。也就是说,按照《选举法》的规定,贺劲松成了村委会主任的第一正式候选人,根据差额选举的原则,贺国藩虽然也是正式候选人,却只能排在贺劲松之后。乡下的老百姓通常有一个误解,认为排在后面的便是拿来做差额的人。弄不好,贺国藩便会被差下来。对贺劲松这匹黑马的突然出现,伍书记和贺春乾都一下愣了,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可一细想,贺劲松的胜出虽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完全在情理之中。贺劲松平时不但为人低调,且只管业务,不太爱管村里的是非,为人又很公正,无论是看见大房的人还是小房的人,都是笑嘻嘻的,一脸亲热的样子。加之经过了第一次选举的波折,很多贺氏族人嘴上不说,心里实际上很不愿意同宗同姓在窝里斗。如今见乡上改变了唱票方式,可以放心地自由投票,于是便如此这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在选票上写了贺劲松的名字。伍书记一见结果,便蹙着眉头,在贺春乾耳边轻声道:“怎么办?”贺春乾听见伍书记问,将紧抿的嘴唇张开了,又过了一会儿,方看着伍书记回答说:“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说完才又道:“不过你放心,幸好是他,还有做工作的余地!如果是别人倒有些麻烦了!”伍书记一听贺春乾如此说,便又问:“你打算怎么做这个工作?”贺春乾回道:“不是还有组织原则吗?”伍书记沉思了一会儿,道:“小心些,别又被人抓住小辫子,说违反了《选举法》!”贺春乾道:“怎么会呢?即使违反了《选举法》,不是还有《党章》给我们做后盾吗?”伍书记点了一下头,道:“那好,你先找他谈谈,要他以大局为重,服从组织的安排!”说罢,又叮嘱道:“有什么事及时到乡上来汇报,可不能再出乱子了!”贺春乾朝自己的顶头上司点了一下头,道:“好,伍书记你放心,这次肯定不会出乱子了!”说罢,伍书记才带了乡上一干人离开贺家湾回去了。

这儿一散会,贺春乾便把贺劲松给留了下来。贺劲松虽然事先并没有和贺国藩竞争村主任的意思,不是他不想参加竞争,而是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在目前贺春乾当政、大房人多又有乡上伍书记支持的背景下,无论小房人哪个出来和贺国藩竞争,都不具备优势。即使是他,不管自己平时处事有多圆滑,多周到,但贺春乾对他这个小房人仍然时时都存有戒心。不然,贺春乾就不会在上任之初便想把他会计职务换给贺贤明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牵扯到贺春乾和贺国藩女人胡琴两个人间的苟且之事,贺劲松虽然不好说出来,但心里是清楚的。有了这两个原因,贺劲松便明白贺春乾是一定要死保贺国藩的。贺劲松鼓动贺端阳出来和贺国藩竞争,也并不是说贺端阳比他就多一些胜出的把握,而只是希望他这个初生之犊能成为贺春乾们一个强劲的对手而已。可如今一见自己在没有报名参加村主任竞选的情况,选票还比贺国藩高,便一下子对竞选成功抱了很大希望。因而一跟着贺春乾走进村委会办公室,便主动对贺春乾说道:“我从今天起就退出村选举委员会吧!”贺春乾沉着脸,没有回答,却指了一下凳子,示意贺劲松坐下了。自己也去椅子上坐了,这才道:“假如你做了村主任,哪个做村会计合适?”

贺劲松一听这话,以为贺春乾是向自己征求未来的会计人选,便一边揣摩贺春乾的心思,一边似是在思考地回答道:“这个嘛,我也没想好,如果你真要我说,那我就推荐贺贤明吧!”说完,两眼就直直地看着贺春乾。贺春乾听后却摆了摆头,道:“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把会计当下来呀?”说完又道:“你以为会计就是记个账那么简单?会计还是村里的文书,莫得几把刷子,那些写写画画的事就能完得成?”贺劲松不明白贺春乾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便道:“那你说村里哪一个才合适?”

贺春乾这才亮出底牌,十分严肃地说:“你是聪明人,还没明白领导的意思?乡党委的意思,为了维护稳定,我们村的领导班子这一届仍然保持不动,这一点不是早跟你们打过招呼吗?”贺劲松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心里一下泄下气来,道:“既然保持不动,那还选什么呢?”贺春乾道:“选举是因为有《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在那儿,得依法过一过,难道选举就一定得换人呀?”说完又道:“刚才伍书记走的时候,委托我和你谈一谈。他希望你能从维护稳定的大局出发,和乡党委、村支部保持一致,服从组织的安排,跟那些与你关系比较好的说一下,正式选举时不要投你的票……”贺劲松一听更加沮丧,便道:“听你的话,好像我坚持参加竞选,就是破坏了稳定。我不明白,这稳定跟竞选有什么关系?”贺春乾道:“怎么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上回就不得打架了,是不是?”说完又正色道:“这是乡党委的意思,不是我的意见!你我都是共产党员,要听党的话,所以我才把你留下来谈一谈。我还是要劝你想开点,放下包袱,选不上也是一样的,反正都一样是干部!”贺劲松今天忽然有了一种豁出去了勇气,道:“照你这话的意思,如果我硬要参加竞选,不但村主任当不成,连会计也搞不成了哟?”贺春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组织自然会有组织想法!”贺劲松赌气道:“当不成就当不成,你以为我想当?不是有人早就想换我吗?不当了倒干净!”

贺春乾一见贺劲松动了气,也怕把他逼急了,真的一点不相让,他也没有办法,便只好耐着性子用好言相劝。劝了一会儿,贺劲松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和贺春乾掰手腕只有吃亏的分,于是便说:“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当这个村主任,我自己的生辰八字我自己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想来当,这是群众把我硬推出来的,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你们一心想保贺国藩,那我退出便是!”贺劲松的意思是,与其在正式选举时票数与贺国藩拉一大截,不如现在就抽身退出来,面子上还好过些。但春乾一听这话,马上又摇头道:“不行!”说完这两个字后才解释道:“既然群众把你选都选出来了,怎么能退出?你还必须作为正式候选人去参加选举!”贺劲松道:“这我就搞不明白了,我退出选举也不行,参加选举也不行,你们究竟要我怎么做?”话音刚落,猛地想起来了,便一拍大腿,马上又接着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怕我退出来了,贺端阳就会依法补充为正式候选人!你们担心他作为正式候选人会影响贺国藩,便想把我留下来垫背是不是?”贺春乾道:“不管你怎么理解,反正这是伍书记和乡党委的意见,你不能退出,必须去做工作,保证正式选举时让国藩当选!”贺劲松见贺春乾说得如此强硬,便道:“我怎么去做工作?我也不知道是哪些人投了我的票?也找不到哪个鬼大爷和我关系好!这样吧,我保证不下去活动就行了,你们怎么去拉票,我也不管,这该行了吧?”一边站起来气冲冲地走了。贺春乾看见,也没喊住他,让他只管去了。

第二天,贺劲松便被乡上伍书记通知去谈话。至于谈了些什么,贺劲松回来守口如瓶。只是贺劲松脸色十分难看,见了人也不像以前那么和蔼可亲了,倒像别人欠了他什么一样。又过了两天,便是正式选举的日子。这日,贺春乾召开了一个村选举领导小组、选委会和村民小组长联席会议,安排第二天正式选举的事。会议一开始,贺春乾便对全体与会人员道:“今天这会,由贺劲松主持,下面请贺会计发言!”很多参会人员都不解其意,纷纷把目光投到贺劲松身上。贺劲松自然明白贺春乾心里的意思,无非是逼他表态嘛,便也不客气,一开始便道:“我有什么好讲的?我只跟你们打一声招呼:明天正式选举你们一定要跟村民讲清楚,选主任时在国藩后面打圈,不要在我后面打圈,大家都听明白没有?”话音刚落,一些人便议论了起来。贺荣干脆道:“怎么不能在你的名字后面打圈?”贺劲松道:“这你们都不明白?这是组织的意思,大家要一定与组织保持一致!”贺荣道:“那还叫什么民主选举?”说完又道:“要是群众一定要画你的圈呢?”贺劲松瓮声瓮气道:“画我的圈是在害我!”说着站起来,双手抱拳朝众人直打拱道:“我拜托你们了!我平常也没得罪过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害我!”又说:“这是我自己不想当的,不怪别人啊!”众人听了这话,都一齐沉默了。

贺春乾急忙给大家解释了一番乡党委的意图,要求众人一定要和乡党委保持一致。又表扬了贺劲松一通,说他顾全大局,对他这种高风亮节,大家都要向他学习。然后才对众人说:“选举时,一些人可能会有议论。有议论不要怕,群众嘛,他议论他的,我们做我们的!议论我们可以不管,但画圈时一定要按乡党委的意思画!大家记住了没有?”众人中有几个人回答了,都是大房的,其他几个人,却闷着头没吭声。贺春乾又逼着他们表态。贺荣道:“要说你们去说,说的是民主,现在又不民主了,叫我们茅坑边捡根帕子,怎么好开口?”贺春乾道:“这怎么又不是民主?民主还得讲集中,是不是?乡上选乡长,县上选县长,哪儿不是这样选的?你以为只有像美国那么乱糟糟的,才是民主呀?”贺荣不服气地嘀咕道:“电视里播放的美国选举,是乱糟糟的,可是人家选了几百年,也没见就选一个傻瓜出来当总统?”一句话把贺春乾噎住了,便沉了脸道:“我们这里不是美国!我们这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哪个想不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要到美国去就到美国去嘛!”有人一见贺春乾生了气,便拉了贺荣一把道:“选嘛,选嘛,管他哪一个,就是茄子逗两个脚脚,上级叫我们选他我们都选他!”贺荣这才气鼓鼓地不吭声了。

这儿贺春乾继续布置道:“明天乡上领导和选举指导小组都要来监督我们的选举。郑家谤和新湾也不设投票点了,因此,各小组必须把有选举权的人都动员到村小学来投票……”话还没完,组长们又开始吵了起来。一些人道:“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我们又没有枪,又不能把他们押来!”一些人又道:“要不然,村里就办席,有福喜吃,保证小娃儿都要来!”贺春乾道:“村里哪有钱来办席?席是没有的,人是一定要保证来的,不然今天开这个会做什么?这是一个硬任务!我知道你们要强调困难,没办法,我只好跟你们下指标!明天,按小组在操场里坐,好清点人数。哪个小组人到不齐,我就找小组长算账!”说完,便掏出一个小本子,果然一个组一个组地念起数字来。念毕,又对组长们道:“这是最起码的数字,必须要保证有这么多的人到场!”组长们听了既不回答行,也不回答不行,只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

组长们走后,贺春乾又叫贺劲松明天要准备一篇竞选的演讲稿。贺劲松心里本来有气,听了这话,便气鼓鼓地说道:“还要演个什么讲?我一个陪选的,选不上本来就丢人现眼了,还要我上台演讲,你们硬是想让我把这张老脸丢尽呀?”贺春乾说:“这有什么法?《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的,正式候选人都要在会上进行竞职演讲,你不去演讲,别个又会说我们没有依法办事!”贺劲松说:“我去演讲了就依法办事了?”贺春乾说:“最起码的,法律规定的程序我们都走完了,别人想抓辫子也抓不着。”贺劲松仍然不乐意登台演讲,便道:“明天我要到县城去做点事,选好了我再回来!”又道:“我眼不见,心不烦!”贺春乾一听,立即黑了脸,大声地道:“你敢!你要这样做,我没有权力收拾你,乡上也自然要找你算账!”说罢便气呼呼地走了。可回去一想,又怕贺劲松明天真的赌气不来参加会,那这场戏唱起便有些不好看了。便又赶到贺国藩家里,和贺国藩商量了一番。晚上,贺国藩便提了两瓶酒,来到贺劲松家里,见面便是哥长弟短,一口一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是弟兄家好商量,你今个帮了我的忙,难道明个我就还不起你的理?直向贺劲松说好话。贺劲松明知这肯定是贺春乾的主意,一想,胳膊拧不过大腿,事情已经这样,赌气也没用,反倒是割卵子敬神,神得罪了,人也得罪了,对自己也没好处。于是也便改变了态度,对贺国藩道:“我倒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要是对你有意见,我早就报名参加竞选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言不由衷的闲话,贺劲松心里好受了一些,答应明天不进城,一定帮助贺国藩竞选成功。贺国藩听了十分高兴,回去便把这消息告诉了贺春乾。

第二天,伍书记果然又带了乡上一干人很早就来到了贺家湾。可这日村民却不如上次那么积极了。皆因昨日的会后,组长们回去一宣传,叫大伙儿投贺国藩的票,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先前一些投了贺劲松票的村民便不满意起来,道:“我们还以为这回上头硬是要民主了,搞一歇儿,才又是假的!既然上头都定了让贺国藩继续搞,还让我们选个㞗呀?”因而眼看到了半晌午了,会场上还只有稀稀拉拉一百多个人。贺春乾着了急,大喇叭催了半天,也没见人往会场走。贺春乾又把组长们召来,黑着脸问道:“人呢?昨天都给你们下达了数字,你们是怎么搞的啊?”组长们也现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我们每家每户都去喊了的,他们不来有什么办法?”贺春乾雷霆大怒,命令似的道:“马上再回去喊,不来拖也得拖来!”组长们没法,只好又叽叽咕咕、嘟嘴马脸地走了。贺荣刚走到学校后面,便碰上自己组里的贺中全正扛了锄头要下地,贺荣便道:“哎,昨晚上不是跟你们说了,今天一定要来参加选举吗?你们怎么不听,还下地干什么?”贺中全道:“我不想选举,哪个愿意参加就去参加嘛!”贺荣道:“这不是你想不想参加的事,这是法律规定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权利!”贺中全道:“㞗的个权利!要给我权利,就不要定框框,定了人脑壳才叫我们去选,那不是把我们当猴儿耍?还说什么民主!”说完又道:“那法律不是还有规定,公民有弃权的权利吗?我弃权还不行吗?”贺荣明白自己生气不管用,便用央求的口气道:“老哥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还是去凑个人数吧,不然,我也不好交代!”贺中全道:“那你干脆也不㞗去了,看他们找鬼大爷画圈圈!”贺荣一听,哭笑不得,只好走了。

组长们回去,连唬带求,终于又催来了一些人。到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会场上终于有了300多人。又清点了一下委托投票的,加起来便可以开会了。于是便开会。那选民领到选票后,虽和过去一样在现场设有秘密写票间,却鲜有其人到里面画票。一拿到选票,便刷刷刷地在人群中画了起来。乡上来的干部和贺春乾便又在大喇叭里高呼:“大家不要忙在票上画圈圈,一个一个的到里面秘密写票间画!”可选民哪里肯听,道:“癞儿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还到秘密写票间画个㞗!脱了裤子打屁,也不嫌多那一道麻烦?”说毕,早当着众人把票画了,然后又你推我挤拥到前面,将票塞进票箱里,也不等人宣布散会,便事不关己一般忙着往回走了。伍书记又急忙叫贺春乾在大喇叭里劝众人不要忙走,等宣布结果后再离开。贺春乾果然去叫,可还没等他叫完,会场里已没有几个人了。伍书记又不由得蹙紧了眉头,生气地道:“农民这个素质,还民主?”说完,也不管在场的村民有多少,便宣布开箱唱票。唱票结果,自然是贺国藩当选为贺家湾村的村委会主任。贺春乾看到有几张选票上,全都打着×,心里有些不高兴,便对伍书记有些抱屈地说:“他妈的,竟然还有全部都打×的,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一个都不行?一个都没做出成绩?”伍书记劝道:“群众嘛,哪有人人都满意的?”说罢,散了会。贺家湾村第六届村委会换届工作,便这样结束了。

却说端阳、贺毅、贺兴成和贺良毅、贺良礼、贺通良等那天在黄葛树下大打出手的时候,李正秀在家里没去开会,自己那一票自然是委托儿子带了。快煮中午饭时,突然听说儿子和大房的人在黄葛树下打架。李正秀也不知道他伤着哪儿没有,急忙熄了灶膛的火朝村小学的会场跑去。跑到会场一看却没了人,听人说都“照顾”贺万山的生意去了,又急忙跑到贺万山的家庭诊所去。一看才知道并不严重。因为这场架只是突然而起,事先两方的人都没有备下刀枪棍棒,只凭双方拳头你一下,我一下。大多数人都是身上这儿或那儿,起了一些疙瘩,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头上破了一点皮。贺万山用碘酒在破了皮的地方消了毒,上了一些消炎粉,用纱布一包就完事。至于只起了一些疙瘩的,贺万山处理更简单,只用碘酒在上面涂,揉了几揉就叫回去用热毛巾敷上两次,便可万事大吉。李正秀一见儿子虽然眼角和额头上有两个青疙瘩鼓起来了,但身上的零件却一点未伤,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回去又重新生火做了午饭,劝着让端阳吃了,又劝他去躺着休息,消消心里的气。

正要这样做时,忽见两个戴大盖帽的公安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屋子,问道:“哪个是贺端阳?”端阳正打算脱衣上床睡一会儿,听得外面有人问,便急忙走出来回答说:“我就是贺端阳!”公安朝端阳身上看了一遍,其中一个说:“请你和我们走一趟!”端阳道:“到哪里去?”先前说话的公安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端阳道:“我又没有犯法,凭什么要我跟你们走?”先前那公安正要说话,另一公安态度却和蔼些,抢在了前面说:“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请你到派出所谈一下今天这事是怎么发生的。”端阳一听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跟随他们走了。当时李正秀在菜地里打猪草,回来一听说端阳被公安带走了。乡下女人没见过大世面,只以为被公安带走便是犯了大法,被抓去坐牢的。心里一急,当即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接着便打了几个趔趄,眼前一黑,咚地倒在了院子里。旁边的贺世福、贺世财、肖琴、谢双蓉一见,急忙惊叫着跑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刮痧的刮痧,忙了半天,李正秀终于缓了过来,朝众人看了一眼,便又哇的“儿呀心肝”地大哭了起来。众人反复地劝,一面劝一面看她脸色不好,忙又把她架到屋里床上,让她躺下,贺世福又急忙跑去把贺万山叫来。万山来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气郁结于胸,需要调养几天。贺世福和贺世财听罢,忙道:“端阳没在家里,屋里又有猪又有鸡的,哪个来照顾?这倒还是小事,要是再有个什么事怎么办?”贺世财的女人谢双蓉听了,道:“我看还是给端阳他舅说一声,叫他来给端阳的事拿个主意!”贺世财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李正林来了,这家里便有了主心骨,果然进去问了李正秀他哥的电话。这时很多庄稼人都有了手机,也不像三年前端阳挨了贺良毅弟兄的打后要到很远去打电话。贺世财便照着李正秀告诉的电话号码,给李正林拨了过去。

天黑的时候,端阳他舅果然赶来了。李正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听了端阳他们上午打架的前因后果,便明白不会有大的事。派出所带他们回去,要么是真的调查,要么是吓唬一下,大不了关两天,便肯定会放出来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正秀,李正秀方才放心了一些,挣扎着起来做了晚饭,又去把贺世福、贺世财两弟兄喊来,一则是让他们陪李正林喝酒,二则也感谢他们下午给自己跑路。吃着饭,贺世福突然道:“他婶,他舅,我说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听?”李正秀忙说:“他叔,又不是外人,我们哪有不喜欢听的?”李正林也道:“就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贺世福这才道:“我觉得大侄儿又有人缘,又有能力,按说选个村主任不成问题!可连续两次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了问题。我就在想是不是他老汉的坟哪儿出了什么毛病?所以我说,你们是不是找凤山看一下,如果真是他老汉的坟有毛病,及早收拾一下,这一回选举虽然来不及了,下一回说不定就有希望了!”贺世财也道:“就是!莫小看一座坟,那风水重要得很呢!”李正秀听了,道:“不可能吧,他老汉死了后,他凤山叔没在家里,请的是王家湾的王阴阳来看的地,他说那里可以葬人。再说这么多年家里也平平安安的,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吧?”贺世福道:“那也不一定!俗话说阳宅主财运,阴宅主官运!端阳当个小小的村主任都三番五次受阻,要不是他老汉的阴宅出了问题,又是什么呢?”说完又道:“再说,管它对不对,找凤山看一看,又不花多大的事!”李正林这些年承包煤窑发了财,愈是有了钱,愈是对风水深信不疑。一听贺世福的话,马上道:“他两个叔说得对,这个事哪个也讲不清楚,明天就找他凤山叔来看一看!”说完,又对贺世福和贺世财道:“我就拜托两位老哥,明天就帮我去请一下他凤山叔!”贺世福和贺世财便爽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贺世福和贺世财果然帮李正秀兄妹请来了贺凤山。贺凤山拿出罗盘,对着坟头先是念了一通《罗经咒》。念毕,这才细细对着罗盘察看起来。看了一阵,方收起罗盘用红布包了,对李正秀和李正林道:“要说世春老弟这阴宅,无论是朝向、龙脉均没有大问题。只是这坟堆年深月久,泥巴塌了,没有了气势。那先人如果气势不够,后人的气势自然也要缺少一些!”李正林道:“说得有理,现在该怎么办?”贺凤山道:“这个简单,只需在旧坟上重新再加一尺多高的土,那便好了!”旁边贺世福、贺世财急道:“这个容易!”说完又道:“眼下也正是垒坟的时候,我们搭把手,帮忙垒起来就是!”李正林十分感激地道:“那就多谢他两个叔了!”说完又对贺凤山问:“除了坟塌了一点外,还有什么问题?”贺凤山朝四周看了看,道:“要说这坟,虽然朝向、龙脉均无问题,但这四周总嫌空旷了一些!这地势一空旷,便不能凝聚坐山来龙之气,并消纳四方气煞,因而使得这坟场风水的效应不能显发,所以端阳侄儿之事,总是会功亏一篑……”

李正林正要说话,却听见李正秀问:“他叔,他爹这坟究竟是凶是吉,犯没犯忌,你可要说真话?”贺凤山忙回答说道:“他婶子,我刚才不是说了,世春老弟这坟,朝向、龙脉均无问题,并没有大碍。只是四周地势空旷了一些。当务之急,是要在坟的后面和两边,垒一个半圆形的土堆,像一把椅子一样,椅背要高,两边稍低,墓前再立一块碑,对坟堆形成合抱之势。如此一来,这坟便如稳坐龙椅之中,不但能收来龙之气,而且这气也能藏得住。龙气藏得住,煞气就自然能够被压住。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些麻烦!”李正林急忙道:“怎么麻烦?”贺凤山道:“垒这椅圈椅背,需要人工搬运土石,自然有些麻烦!”李正林也朝四周看了一下,又对贺凤山问:“要垒多高?”贺凤山道:“不高,不高,那椅背只要能高过坟头就行!”李正林急忙道:“那有什么麻烦的?我还以为要垒几丈高呢!”说完,不等李正秀回答,便口气很大地道:“垒,我道有好大一回事呢,不就是垒两个土堆嘛!”说完,便刷地从皮夹克的口袋里扯起一叠钱来,大大咧咧地对贺世福、贺世财道:“两位老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我就拜托你们两位找人按凤山老哥说的,把我妹夫的坟和周围给垒起来!钱不够,你们尽管说。这点钱,我李正林还是掏得出来的!”贺世福、贺世财一见李正林手里厚厚的一叠票子,不敢去接,只讪笑着说:“他舅这就见外了,要什么钱呢?我们帮忙垒就是了!”李正林想了一想才道:“现在是商品社会,什么事不讲钱?你们不收也好,那就这样,你们去帮我喊人,凡是来的人,我按城里小工的标准给工资!两位老哥帮我监工,我一天付两天的工资!”贺世福、贺世财一听,欢喜得不行,果然就出去找人。眼下农闲时期,在家的人都闲着没事干,一听李正林请人给贺世春垒坟,按城里小工给工资,一下子便拿着锄头、杠子,来了二十多个人。没两天工夫,贺世春的坟不但高了许多,坟堆后面和两边也果然垒起了一座前俯后仰、丈多高的半圆形土堆,状如偃月,十分壮观。李正林又去城里錾了一块高大的石碑,拉回来立了。

贺家湾村委会换届刚刚完成,那些被派出所抓去关住的人便陆续被放出来了。端阳一出来便得知了贺家湾村委会换届的结果,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村委会主任没当成,还被派出所抓去坐了几天班房,感到十分的没面子。像是霜打蔫的茄子一样回到家里,李正秀忙把给他老汉垒坟的事向端阳说了。李正秀以为端阳又会像以前一样说她迷信,但端阳经过两次失败之后,也认为在冥冥之中有什么神秘力量在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因而在心里也相信母亲说的那些,于是便道:“好,妈,如果凤山叔真的看准了,以后买两瓶好酒,割些肉去谢谢他!”李正秀一听儿子没有责怪他,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欢喜起来,于是也像是给端阳打气地说:“俗话都说风水轮流转,我不相信我儿子就会走一辈子霉运!”端阳道:“就是,妈!”说完看着远处,又似自言自语地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辈子选不上村主任,我死也不瞑目!下一届,骑驴看唱本,我们走着瞧吧!”说着,右手握拳,用力地挥动了一下,那决心和勇气便又回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