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劲松一心想把参加村主任选举的事,拖到选举日即将到来的时候才去答复贺春乾,好给贺端阳们留出拉票的时间。只是贺春乾岂是傻瓜?他不得到贺劲松的明确答复又岂肯罢休?因此第二日上午便来问贺劲松考虑得怎么样了?贺劲松见问,便拿话搪塞道:“哎呀,昨晚上喝多了点,回来倒头便睡,一觉瞌睡睡到了大天亮,哪有时候来考虑哟?”贺春乾便道:“那你现在就想,想好了就当面答复我!”贺劲松道:“书记老弟,你哪里那么性急?当不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起码也得和你嫂子、侄儿们商量一下嘛!他们现在又不在这里,我怎么商量?如果我一个人答应了,他们不支持我,我工作起来这儿不对,那儿不对的,也是麻烦,你说是不是?”贺春乾不好说得什么了,便只好压着火气道:“那好吧,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和他们商量,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听你回话嘛!”说完沉着脸走了。

第二天上午,贺春乾果然又去了。贺劲松又道:“哎呀,硬是对不起,昨天一连给你侄儿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贺春乾没等贺劲松说完,便忍不住了,道:“你莫推三阻四的了!弟弟兄兄的不是外人,有话就明说,你就给我一句话,当还是不当?眼看着选举马上就到了,乡上伍书记还等着我回话。你一会儿推这样,一会儿又推那样,我看你是不想给我们面子!即使不给面子,你也明说好了!”贺劲松被贺春乾逼到墙角了,想了一下,于是也便干脆把话挑明了,道:“既然贺书记把话说到这个分了,那我也拜托你转告伍书记一声,我贺劲松感谢乡党委和你的信任,多谢你们的好意了!可我认真想了一下,我确实不适合做村主任!一是年龄大了,村里这多能干的年轻人,他们个个都比我强,又都有意愿来做这个村主任,我何必去挡他们的道呢?二是我这个性格只适合搞业务,哪适合做行政领导?到时候工作搞不好,既辜负了领导的希望,又对不起全村一千多村民!所以请村支部和乡党委还是另寻高明,我就不打算报名参选了!”

贺春乾一听贺劲松不报名参选,心里便凉了半截。因为只要贺劲松不答应参加村主任选举,伍书记的计划便全落空了。如此一来,又如何是好?这样想着,心里的怒火便不由得腾腾地蹿了上来,直冲头顶,便冲贺劲松勃然大怒道:“那好,你既然连村主任都不愿意当,那会计也不要当了!”贺劲松虽然平时看似温顺老实,却是故意韬光养晦的,如今一听贺春乾这话,便再也忍不住了,道:“不当村主任和当村会计有什么关系?《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即使是正式候选人,还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参选,何况我连名也没有报呢!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贺春乾道:“这是组织的决定!”贺劲松道:“组织的决定总还要和个人意愿结合吧?”贺春乾被问住了,过了半天才道:“不管你怎么说,两条路你去选,要么就当村主任,要么你就什么都不要当了!”

贺劲松听了贺春乾的话,也忽然沉下了脸,不甘示弱地道:“那好嘛,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打开窗子说亮话!虽然村里的账被乡上拿走了,可我这脑壳里还有一本账,没有哪个拿得走的!如果你们真要这样做,也莫怪我一根眉毛拉下来就盖住了脸!到时候大家都搞不成!”说完不等贺春乾插话,又道:“我怕什么?我反正都是一个搞业务的,到时候看哪个挨得惨些!”贺春乾顿时就像是被霜打蔫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嘴上却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贺劲松说的是真话,这也正是他敢于不给自己和伍书记面子的原因——反正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去顶着,他怕什么?到时候他可以一推六二五,说是领导让他干的,大不了把吃进去那点钱给吐出来就是了!可他和伍书记就不同了!想到这里,贺春乾竟然有些害怕起来了,便马上换上了一脸笑容,对贺劲松道:“你看你,跟你开个玩笑,你竟然裁缝的脑壳——当起针(真)来了!哪个就那么轻易把你会计换了?别个要换我还不得答应呢!好了,话明气散,人各有志,我们是为你好,你既然不愿意出来做村主任,那就算了!从今以后好好把自己的业务工作做好,我们弟弟兄兄的千万不要伤了和气!”说罢,贺春乾方才走了。

贺春乾离开贺劲松,心里气鼓鼓的,却又没有办法。他没想到贺劲松会这样不给面子。在贺春乾心里,还以为贺劲松在为上一次选举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关键时候就不愿意配合了。因为没做通贺劲松的工作,他也不好去给伍书记汇报,只好一个人坐在家里冥思苦想,希望能想出一个办法来扭转贺家湾选举的局面。想了一夜,功夫不负有心人。谙熟《选举法》的贺春乾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手里还有一张牌,如果打得好,还有赢的可能。这张牌就是像贺端阳第一次跳出来要竞选村主任时那样,分散选票。具体地说,就是再去动员一两个小房或郑家谤杂姓的人出来参加村主任竞选,如当年动员贺兴成出来参加竞选一样。动员出来的人选票自然没法过半,谁也别想当选,却可以把贺端阳的选票分散一些。这样一来,贺端阳的选票自然而然也就过不了半数,因而可以把他拉下来。相反,只要大房人胳膊肘不往外拐,贺国藩就完全可以当选。

贺春乾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便把贺国藩喊来,先和贺国藩说了自己的打算。贺国藩听了却说:“办法好是好,可要是也分散了我的选票怎么办?”贺春乾说:“拉票的人多了,对你的选票当然会造成一定影响,可对贺端阳的影响肯定会更大!因为大房人的票,他们再怎么拉也拉不走好多的!你们现在把每个大房人都要盯紧,千万不要把他们手里的选票丢了,然后才去做其他人的工作,做一个算一个!”贺国藩道:“那你打算动员小房哪个出来参加竞选?”贺春乾道:“就是这个人我一直没有想好。再去动员贺兴成出来,他肯定不得信我们的话了!剩下一个人我看比较合适,就是贺荣,他是村民组长,如果他愿意出来,起码把他那个村民组的选票拉走没有问题,只是怕他不肯上我们的当!”贺国藩道:“不要去拉他,他肯定知道是拉他来垫背,弄不好我们羊肉没吃到,还惹一身膻!”贺春乾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所以我没有下决心!要不只有去拉郑家谤的郑全福出来,这个人好说话些!”贺国藩道:“郑家谤和我们贺家湾本来就有很深的矛盾,郑全福出来明摆着又是选不上的,这样一来,会不会更加深矛盾,影响以后的工作?”贺春乾道:“你呀,让你想问题的时候不想,不让你想问题的时候却又要咸吃萝卜淡操心!现在是什么时候?眼下最急需解决的是保证你不被选下去!如果你连村主任这个位子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将来?即使有将来也是别人的将来!”贺国藩听了这话,才不说什么了,只道:“那好吧,我听你的!”贺春乾道:“那好,我们就分头去做!现在贺良毅也不能动弹了,你和贺通良、贺贤明,该拉票的就努力去拉!关系好的你不用去拉,他自然会投你的票。关系不好的你也不用去拉,因为你即使去拉,他也不一定会投你的票!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到那些中间的人身上!必要时,该出点血时就出点血!出了多少血你记下来就是,等选上了,该村里承担的,村里承担了就是!”贺国藩听了这话,说了一句:“我知道!”便马上起身找贺通良和贺贤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贺春乾果然便赶到了郑家谤,找到了郑家谤村民组长郑全福,说了一会儿闲话后,贺春乾便对郑全福道:“全福呀,你也干了这样多年的村民小组长了,怎么不出来竞争一下村主任?”郑全福个子不高,长得粗壮敦实,平时说话都有些嬉皮笑脸的,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此时便嘻嘻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讥讽地道:“贺支书怕是拿我开心哟?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姓是三等公民,怎么当得成村主任?”贺春乾听了这话,却是认真地继续道:“哪个说的小姓就不能当村主任?这是海选,充分发扬民主,不管大姓小姓,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参加竞选嘛!”郑全福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道:“算了算了,话是这样说,可我心里明白,即使参加选也是个垫背的!再说,我这个人自己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命里该吃屎,跑到天外头,捡根干萝卜,一看还是屎!哪来的当官的命?贺支书你们以后多照顾一点我们‘少数民族’,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贺春乾明白郑全福对他有意见,便道:“你别对我牢骚满腹的,要怪只能怪你想错了!就说平常我哪点没有照顾你?我是一番好心,想动员你出来参加村委会主任的竞选。这是海选,乡里不确定候选人,村里也不确定候选人,这是多好的机会!选不选得上是一码事,重在参与嘛!即使选不上又有什么要紧?权当检验一下村民对你的信任度和自己的人缘嘛,是不是?”说完,不给郑全福说话的机会,又马上接着说:“再说,群众眼睛还是雪亮的嘛。他们是选村主任,又不是选族长,非得凭什么辈分高、年纪大不可?选村主任,群众主要还是看他能力强不强,办事公不公,对不对?你做小组长这样多年,郑家谤小组什么工作都走在前头!说实话,一个杂姓组能把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没点能力能行?办事不公能行?”郑全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动摇了,便道:“道理倒是这样,我们姓郑的又不是没在村里做过领导!”可说完又马上接着说:“不过那是毛泽东时代,做干部的吼一声,哪个群众敢不听?别说你是几百人的大姓,就是几千人、几万人的大姓又敢怎么样?可现在不行了,我们小姓怎么争得过你们大姓?算了,我不敢砂罐做枕头——空想!知道该怎么夹紧尾巴做人!”

贺春乾不相信说不动郑全福,停了一会儿又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悲观?你选都没选,怎么又知道就选不上呢?你要知道选不选得上,总要先来参加了选举才知道结果哟,是不是?”说罢又对郑全福问:“我问你,假如要是选上了呢?”郑全福被贺春乾说得有些蠢蠢欲动了,便道:“即使选上了,你们大姓人会服从我的领导吗?”贺春乾道:“服不服从,你只有出来试了才知道!再说,郑家谤除了你们郑姓,还有姓王的、姓罗的、姓刘的、姓余的,这么多杂姓你都领导下来了,怎么又不能领导姓贺的?”郑全福有些自以为是起来,便又向贺春乾道:“要是选不起多丢人!”贺春乾道:“哎呀,我说你这个人,硬是有些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这么多人参加竞选,没有选上也没见把人丢到哪里去!我跟你说,即使选不上,不但不丢人,还是一件有面子的事!”郑全福道:“怎么还有面子?”贺春乾道:“有人投你的票,说明有人拥护你是不是?有人拥护总比没人拥护强,不是就有面子了吗?”郑全福有些心悦诚服了,便笑眯眯地道:“那倒是!”贺春乾见郑全福有些心动了,便也马上笑着道:“全福,你大胆地出来参加竞选!选上了,你我两个合作几年,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选不上下一届我安排你做支部委员!”郑全福立即道:“我选不上,你真的要安排我做支部委员?”贺春乾道:“我贺春乾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再说,凭你这些年的工作也早该做支部委员了!”郑全福一听贺春乾要安排他做支部委员,便道:“那好,管他选不选上,我就出来试一盘吧!”

贺春乾见郑全福答应了,十分高兴,便喜出望外地站起来拉住郑全福的手摇晃着道:“好,郑组长这才像男子汉大丈夫行事的样子!”说完又叮嘱道:“那就加紧做工作,马上就到选举日了,我也帮你做些工作!”郑全福道:“你放心,好孬郑家谤的票不得落到别人的手里!”贺春乾道:“如果是这样,说明郑家谤的人全都拥护你,我就先祝贺你了!”说完这话,贺春乾便急忙离开了郑全福,去乡上向伍书记汇报了。伍书记一听贺劲松不愿出来参加村主任的选举,心里虽然有气,也没有办法。见贺春乾动员了郑全福出来参加选举,虽然郑全福不能和贺劲松相比,但听说可以拉走郑家谤将近两百张的选票,如此一来,即使小房的人全投贺端阳的票,也不会过半,伍书记又一下高兴了。真是这样,那贺家湾的班子终于又可以保持不动,他也便少了许多担忧。想到这里,便又对贺春乾说了一通“不可大意、小心谨慎”的话,算是默认了贺春乾的这套方案。贺春乾见伍书记同意了自己的做法,也是十分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便可以保住贺国藩村主任的位子了。保住了贺国藩的位子,一是自己良心上不至于感到特别亏欠了胡琴,二是又可以继续赢得美人的欢心和恩爱,岂不是好事?于是便觉得如果这步棋实现了,倒比动员贺劲松出来做村主任要强许多!

却说郑全福在贺春乾走后,突然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郑全福为何发笑?原来,郑全福虽然不姓贺,但身为贺家湾村一个村民,这些年来又何尝不了解贺家湾村政舞台上的明争暗斗?尤其是从十多年前,贺家湾小房杀出贺端阳这匹黑马以后,村里这几次换届选举,上演的那些有声有色的戏剧实在太精彩了。作为一个村民组长,他更了解贺春乾的专横和狡猾。因此,当贺春乾刚刚开口动员他出来参加村主任竞选的时候,他就一眼看穿了贺春乾的用心,无非是想利用他来拉走贺端阳的一部分选票,让贺端阳无法达到目的。如果说他郑全福没有一点儿当村主任的野心那也是假的。假如还像以前那样村干部由上级任命,那么,他郑全福一定要去努力争取!他也完全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正如贺春乾所说的,在村民小组长这个位子上他已经干了十多年,能把一个杂姓村民小组领导得巴巴适适,各项工作都走在全村的前头,这本身就证明了他的能力!因此,他为什么不能做好全村的工作?可是,郑全福又十分清楚,自从《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试行以来,像贺家湾这样大姓、小姓杂居的村,小姓里的人想凭借才华出众成为村里主要干部,几乎没那个可能了。除非出现特别特殊的情况,比如和上级有着特别重要的关系,或者因为形势的特别需要,他们大姓因为派性斗争实在搁不平的情况下,还有几分可能。可是现实而今,他郑全福既和上级没有特别关系,而贺家湾大房和小房的斗争又没有到达你死我活、无法调节的地步,加之乡上又明显在支持贺春乾一派,因而他郑全福又怎么可能成为贺家湾村的村主任?正因为郑全福一直没有想过要去做什么村主任,所以当贺春乾最初跟他说的时候,他不但显得十分冷淡,而且也一下看出了贺春乾心里的小九九!郑全福对贺端阳本来就怀有几分同情心的,因而更不愿意去上贺春乾这个当!他心里想:要是自己参加竞选,不但选不上,肯定又会得罪贺端阳他们一伙人。如果贺端阳真扳倒了贺国藩,那他以后会怎么看自己?还不说自己是个羼头包包?这样一想,心里就说:“算㞗了,他们狗咬狗,自己掺和进去做什么?现在是经济社会,有那份瞎掺和的心,还不如把自己家庭搞好一些才是最重要的!”可过了一会儿,自己的想法马上又被一种报复的思想替代了!或者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大姓阴影下的缘故,或者是急需摆脱心里不平衡状态,郑全福忽地幸灾乐祸起来,马上在心里又道:“管他妈的,我顾那么多做什么?不管是贺国藩当村主任,还是贺端阳当村主任,不都是他们大姓在当吗?跟我们小姓有什么关系?既然没有关系,我还为哪个着想做㞗呀?”这样一想,一种恶作剧的念头突然在那郑全福脑海中涌现了出来。于是在心里便做出了决定:“参加竞选就参加竞选,郑家谤好歹有一百四五十张选票,我把这些选票拉过来,你贺端阳还当个㞗!到时候我再对他贺端阳说一声是贺春乾叫我参加竞选的,让你们继续狗咬狗去吧!你们咬得越凶,我才越看笑话呢!”后来又听贺春乾说即使选不上,也要给他个支部委员做!这下就更坚定了郑全福的信心,心里又道:“龟儿子,这更有好戏看了!倒不是我看重那个支部委员的位子,你要把我补进去,就得把现在的支委给拉一个下来!不管你拉哪一个下来,对你都会有意见!到时候你兑现不兑现,都会落得不好看!就让你不好看去吧!”而且郑全福又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对贺春乾那两句“有人投你的票,说明有人拥护你,总比没人拥护你强”的话,觉得十分有理。想自己在郑家谤干了这么多年小组长,郑家谤还有贺家湾其他村民对他究竟是个什么印象,他倒真想看看!并且他想象着在唱票时,唱票员用高亢的声音唱那么几十次、一百次“郑全福”的名字,他那脸上不是确实有光了吗?如此诸多因素加在一起,因此郑全福便真的下了决心,打算去试一试了。贺春乾一走,郑全福想起这些便感到好笑,因而便连发出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他是在笑天、笑地,也笑包括自己在内的世上的可笑之人和一切可笑之事!

笑毕,郑全福忽地背着手,走进了老革命郑锋的屋子。郑锋这时已八十多岁了。改革开放后,上级给他落实了政策,享受新中国成立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的待遇,每月能领到三千多元的离休工资。此时衣食无忧,把身体保养得也很好。除了行走需要拐杖支撑外,眼不花、耳不聋,头脑思维也很清晰。说话也仍如年轻时那样一个大嗓门,好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活得滋滋润润的,万事无须担忧。郑全福走进来,喊了一声“大公”,便把贺春乾要他出来竞选村主任的事跟他说了一遍。郑锋一听,便像吵架似的说了起来:“奶奶的,当!为什么不当?要是毛主席在世,你早就当村上主要干部了!奶奶的,都是现在这些王八蛋闹的搞什么选举?”郑全福明白老头子又要开始骂人了,便急忙逗他道:“大公,你老人家不要乱说,选举是为了发扬民主呢!”郑锋道:“㞗的个民主!毛主席那时在世,看见哪个年轻人能干就让哪个当干部!现在是哪个房里的人多,哪个才当得到干部!你以为我老糊涂了?看不明白了?贺家湾选了这样几届,哪一届有我们这些小姓的分?都是他们大姓在村里把位子占了!奶奶的,共产党打天下的时候,只要拥护革命什么人都要!现在坐天下了,奶奶的,就只给大姓人的机会了!要是毛主席在,哪个龟孙子敢这样干?”郑全福一听郑锋这话,没想到老头和自己想的竟然完全一致,不由得也感叹地说:“你说得有道理,大公!所以这选举看起来很平等,只要满了十八岁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可实际上这种平等似乎只有大姓宗族的人才有,对我们这些小姓的人非常难得!所以这回我就去试一下,你老人家可要支持我!”郑锋立即道:“支持!我马上就出去跟郑家谤的人打声招呼,号召大家都投你的票!哪个不投你的票,看我不敲断他的大腿!奶奶的,难道我们小姓就没有当村主任的人了?”说着果然拄起拐杖出去了。没一时,郑家谤上便到处都响起了郑锋那像是放炮的声音,道:“大家听着,我们郑全福要竞选村主任了,你们都要投他一票啊!”郑全福一听立即信心大增。中午女人从地里回来时,又把贺春乾动员的事给女人邹淑华说了。女人听了也是十分高兴。当天下午,邹淑华便在郑家谤逢人就对人说:“我家全福要竞选村主任了,你们要投他一票哟!不然我全福多没面子?全福莫得面子,还不是我们郑家谤大家都没面子,你们说是不是?”说也奇怪,那郑家谤的杂姓人竟和郑全福一样,被边缘化久了,如今一听郑全福要参加村主任竞选,一时竟表现得非常团结,听了郑锋和邹淑华的话,都纷纷发起毒誓来,道:“放心,哪个不投全福的票,都死儿绝女!”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