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篇:给姨妈的信
补篇:给姨妈的信
1999年11月8日
亲爱的米姬:
这是一封我永远不会寄发的信,放在一本您永远不会读的书里。然而,不给您写上这几个字,我没法给这本书收尾,哪怕是试着寥寥写上几句。
春天的时候,伊莎贝尔和我带着费尔南达和男孩们去了西班牙——是去看您的妹妹。我知道二十五年前,您去过隆达的屋子,因为当时我也在那儿,不过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去看过他们在城外广场上的小屋。她和艾利现在住那儿了(杰米在塞维利亚,一直都是来来去去的)。那儿的条件很基本。妈妈说,寒冷的那几个月,她至少得花上一个小时才能穿好上床——一层套着一层。她新换上的膝盖成功极了。她说,好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不再觉得疼痛了。不过,不单单是膝盖的问题解决了。她是个乡村姑娘。现在她拥有的正是我们所希望的:金斯利之后的生活。她养鸡养狗。(那两只跳到对方背上不肯动弹的山羊她不再有了。)这让我想起了十岁那年您家的院子——乱糟糟地生机勃勃,这边是鸡群咯咯,那边是狗吠汪汪,中间穿梭着几个孩子——您从来没见过这么忙个不停的孩子。费尔南达一把脱下衣服,走进鸡圈去“捡”鸡蛋。她很快就把这个词占为己有了——不断地说着“捡捡”。
对我纪念您另一位女儿露西一事,您曾有所质疑。我从玛丽安那儿得知您的态度后,我们交换了一些信函。您亲笔详细解释——您的笔锋强劲挺拔,但还是让我想起了我母亲的笔锋(除掉她人人皆知的用发音来拼写单词这一点)。您还是持怀疑态度。书我已经开始写了,但发现自己无法继续。我坐下来写作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缺少了您的祝福。随后我有一种认识,虽说不熟悉,却很明确。您的祝福,我知道只有一个人可以获得。
您记得我们那次开车去吃中饭吗?成年后去“磨坊”,这对我不是第一次。村庄,小路,围着磨盘的环形车道,您家的草坪和池塘,您种的雏菊。我记起差不多四十年前,我在这个花园里一段接一段地四处急切地奔跑着,找寻着复活节的彩蛋,从一个线索追到下一个线索(我记得线索是您用韵句写的)。村子现在看起来像是被彻底清洁过了。不再有牛群冒着热气从小路走过来(“哞哞,牛牛来了!”)。您家的花园也不再是我少年时代有围墙的天地、无尽的宇宙。“就这点大啊!”然而,这地方仍旧能将我送回到那个未堕落的世界。我能感觉到它在我女儿身上唤起的着迷和兴奋:那时她还不到两岁呢。今天是她的三岁生日。生日聚会刚刚结束,屋子还堆满了气球。
那天下午,您和我本来是要谈谈露西的,也要谈谈我写她的事是否妥当。但是,我们俩都知道我们永远也不会这么来谈。我猜,要谈,也得您和我单独一起待上差不多半年时间。再说了,试图改变您的想法也没什么意思。需要的不是改变想法,需要的不止是这一点。我做不到,只有我的女儿可以做到。
我们来访之后没多久,您写信给我。您说,有一天您醒来后,发现您的疑虑已经消除,取以代之的是平和。您给了我您的祝福。您也提到了您对费尔南达的印象……我在前门的信箱取出您的信后,一边往卡姆登区走去,一边读着信。回到家后,我把信递给伊莎贝尔,说,“费尔南达的力量。”说这话我一点不带胜利的骄傲,只有清醒的尊敬。对此,我从来不曾有过怀疑,但还是觉得非同寻常:这些女孩的力量。
虽然您说到她让您想起了露西,但我不曾有过这样的预想。我明确知道的是,她会给您留下些什么,她会传递某种信息。她被送到这世上来,不是来一下就走。就像露西一样,费尔南达也一直会给您留下些什么。和她在一起,不可能不接受些某种信息。露西也绝对是那样:她拥有魔法。到时间该走的时候,费尔南达不愿离开院子,向您伸出了手,好像您是她的拯救者。
附上几张费尔南达的照片,还有两张她姐姐迪莱拉的(我给您写信说过她的事——细谈了一番无意识,以及沉默的焦虑),还有两张她妹妹的照片:小小的克莱奥。
路易斯和雅各布也在其中。
一如既往爱您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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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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