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动的作用

一、行动的作用

演员在对剧本的分析、理解中,挖掘与确定所扮演的角色在做什么,为什么做,在规定情境中又如何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去完成,这就是角色的行动。

(一)行动是演员进入角色的突破口,是创造角色的基础

演员在创造人物形象时,首先要抓住角色的行动,因为角色的情感、感觉是不受演员意志支配的,不是在创作中一下子可以捕捉得到的。而演员上台的任务,是剧本提前提供给演员的依据。

在话剧《茶馆》第一幕中,庞太监要娶媳妇相看姑娘的一段戏,演员很容易就知道自己上场的任务是什么。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演员在对剧本的深入理解和对生活的观察、挖掘中,终于找到了人物内心的思想依据。这位生理残疾的清末阉人在杀了谭嗣同,腐败势力猖狂的时刻,向世人提出了挑战:“谁说太监不能娶媳妇,我就娶给你们看看。”演员在此基础上又找到了人物恰当的行动方式。于是,一件缺德、不在理的事被演绎得合乎逻辑。

苏联影片《两个人的车站》讲述的是:女主人公薇拉和男主人公普拉东都是生活中不幸的人。普拉东的妻子极端自私,薇拉的丈夫对她不忠。普拉东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钢琴家,而薇拉只是车站快餐厅的服务员。就这样,社会地位悬殊的男女主人公在一个小车站邂逅,他们从对立到相互关心,从同情到产生爱情。在影片中,薇拉送普拉东上火车一场戏,薇拉没有表现出依依惜别,只是笑着说:“你快上车吧,要不又要误车了。”说完就转过身子走了。普拉东站在车门口望着她的背影。薇拉迈着坚定的步伐在车站的天桥上走着,渐渐越走越快。当普拉东乘坐的火车从她身边驶过的时候,她只回头望了一眼。演员在这场戏中对人物行为的处理展现了薇拉没有与心上人惜别,也并不觉得与普拉东分开了的心态,她有着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决心。演员令人信服地表现了薇拉送别时的心理行动。在薇拉不远千里地到劳改营找普拉东的一场戏中,普拉东一开始还不知道来的是薇拉,因为劳改营的上尉告诉他是他的妻子来了。他不想去见,上尉以派公差的名义使他不得不去。他一进村里的那间小屋就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只见桌上摆满了各种可口的食物,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盘橘子,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迅速地抓了一个橘子塞进口袋里,同时又抓起其他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由于吃得太快,他打起了嗝儿。演员的表演细致生动地体现出角色此时此刻的境况和心理状态。普拉东这时已今非昔比,完全是个过着劳改生活的犯人,他习惯性地像劳改犯那样畏畏缩缩,这样的表演准确地抓住了角色的境遇和内心变化。如果没有经历过劳改营的生活,他绝不会像这样抓橘子,也不会像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演员通过人物的行为营造出普拉东现在的境况,这一处理更使人感到一丝丝辛酸与同情。

行动可以使演员抓住角色的内心世界。演员正是通过比较容易捕捉得到的行动,不断延伸下去,从而接近角色,观众也是通过“演员—角色”的一系列行动才得以认识角色、领悟角色的。因此,行动是演员进入角色的突破口,是创造角色的基础。

(二)通过行动过程才能展示角色

角色的行动不是静止的、孤立的,而是直观的,又是不断变化的,只有这种直观性与过程性相统一的真实行动才能展示人物。演员要对角色的具体行动进行组织和选择,并把每个具体行动连成具有逻辑性的过程,而行动的每一个环节“感觉—判断—行动”都包含在行动的过程之中。行动的发展、变化、推进形成了人物行动的过程,行动的过程性包含在每一个具体行动中,角色正是通过这个行动过程被展示在观众面前。

例如,在电视剧《大宅门》中,景琦(陈宝国饰演)被母亲轰走,家人送别的一段。当妹妹玉婷一定要跟哥哥走,让哥哥带她出去玩时,景琦哄她说:“等哥挣了钱,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可妹妹紧紧地拽着他非要跟去时,我们看见景琦突然叫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还不拉走。”他的控制与爆发展露了人物之间难以割舍的兄妹情。当景琦将走出大门时,他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不敢回头,对哭着的妹妹大声喊:“别恨哥,哥疼你。”妹妹的哭声伴他上路了。演员没有一般化地去表演离别与难舍,而是通过细致、有层次的过程,运用符合人物性格的方式具体、生动地完成告别亲人的行动,并揭示出难以抑制的涌动的亲情。

又如景琦与黄春在地窖中的一场戏。当景琦看见只把外衣披在身上的黄春时,理智提醒着他应该离开。他说:“我走了。”黄春嗔怪他:“你走吧。”景琦心动了、情涌了,他自己跟自己斗争了起来,他嘴里反复唠叨着“那我就走了”“那我可真走了”,但脚下是走了又回来,回来了又走,最后干脆地说:“我就不走了,能怎么着。”随即他掀起床上的被子钻了进去。演员通过具体、鲜活的“心理—形体”的有机过程,揭示出景琦的思想活动、为人和心地,以及对黄春的真情。演员在人物行动过程上细致、准确的体现,使得人物形象塑造得真实、丰满。

因此,演员创造角色也是创造角色行动的过程,角色是通过行动的过程被展示在观众面前的。

(三)行动的宗旨是角色的性格塑造

恩格斯说过:“一个人物的性格不仅表现在做什么,而且表现在他怎样做。”[9]观众通过角色的行为方式来领悟角色的性格。演员创造角色,就要通过角色的行动和行动的方式来体现角色的性格。角色的性格塑造是行动的宗旨,是演员着力下功夫的所在。

影片《芙蓉镇》里的秦书田,在被迫劳动改造扫街时却跳起“扫帚舞”来。当秦书田和胡玉音相爱后,胡玉音怀孕了,秦书田写了“认罪书”,请王秋赦批准他们办理结婚登记。王秋赦大骂他们是“专政对象搞恋爱,还敢偷鸡摸狗”,并要秦书田写一副“两个狗男女,一对黑夫妻”的对联贴在自家门上。这时,秦书田认真地回答:“这等于承认了我们是夫妻了!”回家后,他郑重地贴了对联。当召开秦书田宣判大会时,秦书田目光坚定地对胡玉音说:“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这是离别前的誓言。这些特定的行为方式,准确地体现了这个备受磨难的中年知识分子幽默达观、在逆境中进行人格自卫的个性,真实地塑造了在那一段磕磕绊绊的岁月里的一个鲜活生动、独具特色的人物形象。通过这些例子我们不难看出,行动的方式是塑造角色性格的重要因素。因此,演员要极其重视、寻找、选择角色的行为方式,从而更好地靠近角色,塑造人物性格。

(四)行动传达感觉、获得感觉

角色塑造是不断感觉、不断行动的创造过程。感觉引出行动,行动传达感觉,行动又获取新的感觉,新的感觉推动行动的发展。总之,它们是交织在一起的且有机的过程。演员在认真剖析人物行动的过程中,获取角色的内心体验。“只要正确地执行着有目的的行动,那么通过行动的逻辑和顺序,演员就会自觉地进入他所扮演的人物的内心世界,并在自己心里引起相应的体验。”[10]实施行动的过程创造了感觉的流动,人物的感觉也从行动中得以体现、传达。

在话剧《茶馆》第三幕中,王利发催促儿媳带孙女快走时,从他那像哄小孩似的“再见,再见”的语调里,从他那转过身不忍看孙女的动作中,从他那急迫的“快走,快走呀”的催喊里,都传达着王利发与亲人生离死别的内心情感,同时在行动的过程中“演员—角色”获得了更充实的内心体验,并推动着角色行动的发展。于是之在谈到这段创作时也说道:“王掌柜决心把他的儿媳、孙女送去解放区的一段戏,既是生离,又是死别,是可以感人的,演起来也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落泪。究竟怎么演?一字一泪,哭腔悲调地演,还是另外的演法?研究一下生活吧。王利发这时一定不愿意哭,他要控制住自己,并在亲人面前装作轻松,当儿孙们欲哭时,他甚至还要申斥,为的是要他们迅速逃出这灾难的虎口。因此,这个悲剧的小片断,就不能直接去演那个‘悲’,而要多演那个对‘悲’的‘控制’,甚至强作欢笑。这么演就可以较含蓄些,也可能更感人些。”[11]

总之,演员是在执行角色的行动中传达感觉、获得感觉,在行动中引发更真实的内心体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