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创作的接受者是观众

二、演员创作的接受者是观众

波兰戏剧革新家耶日·格洛托夫斯基曾提出“质朴戏剧”的理念,主张“戏剧”提纯。他将戏剧中一切非必需的因素排除之后,只剩下两个必不可少的因素——演员与观众,因为“没有演员与观众中间感性的、直接的、‘活生生’的交流关系,戏剧是不能存在的”[3]。“剧场艺术的主要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在于演员的活脱脱的、跳动的心脏,在于他那炽热的思想感情。他是激动观众的舞台形象创造者。”[4]

可以说,戏是为观众写的,演员是演给观众看的,观众永远是最直接、最终的接受者。牢牢记住观众的存在,这是演员创作的出发点和宗旨,它贯穿在演员对人物形象的整个创造过程和表演过程中。记得有一句老话叫作:“心中有人,目中无人”,用它来概括和要求演员在创作时与观众的关系是很精辟、很形象的。

这个“人”,就是观众。演员作为角色,当然要专注地投入其中,不应该去注意观众,但是,在演员的心里,在创作的意识中必须意识到观众的存在。要想到戏是给观众演的,要演得清楚,这样才能让观众看得明白,才能抓得住观众。“老舍先生曾经说过,‘戏剧语言要像鞭炮那样一点就响’。这句话说出了舞台艺术的一个规律:要使观众在感官接触到舞台上一切活动的同时,能立刻接受下来,收到明确的艺术效果。在舞台上要把人物内心世界全部让观众看到,包括最细致的感觉。”[5]要做到这一点,演员必须掌握人物“心理—形体”的自我感觉,必须找到最能够体现人物的准确、鲜明的动作。例如话剧《骆驼祥子》第一幕暗转后,虎妞备好了酒菜,打算引诱祥子,这是为她嫁给祥子打开通道的一段戏,也是非常难演的一段独角戏,是虎妞向往美好婚姻的一段心理外化的戏。

舞台上暗暗的。夜深了,虎妞掌着煤油灯从室内匆匆地走了出来。她换了一件葱绿色小绸袄,头发比白天梳得整齐,鬓边插着一朵鲜艳的西番莲,和抹得鲜红的嘴唇相映。她仿佛听到了声音才出来,走到大门口,四周寂静,她失望地回身,把灯放在方桌上。这时,她忽然警惕地看了看车夫们住的房门,又看了看大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车夫们的房门口,发现屋里没动静,才悄悄地把搭襻扣上。她带着一种轻微的恐惧,万一这时把车夫们惊醒了可不好。她后退一步,眼睛和耳朵都不离房门,肯定车夫们真都睡着了,这才得意地转身,带着一种悠闲、幸福的感觉,理理桌上早就摆好的酒菜、杯筷。她抽下挂在大襟纽扣上的绸手绢,慢慢地擦着酒杯,想象着即将同祥子对饮的场面,脸上呈现着愉快的微笑。放下擦好的酒杯,拿起第二只时,她看看大门,还是静悄悄的,又看看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收起了笑容,这么晚了,祥子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和小顺子一道“去找野娘儿们”?(这是祥子上场后虎妞的台词)于是酒杯越擦越快……她又听到门声,赶快放下酒杯,掌灯去迎,刚走几步就停住了,原来是隔壁之人回家。她叹口气,放慢脚步走向堂前账桌边,慢慢坐下,一边轻轻哼着评剧《马寡妇开店》的曲调,一边玩骨牌算命,刚放下几张,又回头倾听,还是静悄悄的。她等得无聊,揪下鬓边的西番莲……这时一个灯蛾飞来碰了她的鼻子,她把等得着急的闷气全撒在灯蛾上,于是开始扑灯蛾,把灯蛾打死了,心里的气才消了点。正要再卜算自己的命运时,大门响了,她赶紧站起来,又想不对,花忘了戴了,于是慌忙地插上西番莲,照了照镜子,端起灯正转身去迎,祥子却已经进来了……[6]

这些动作都是演员在排练中经过反复推敲才确定下来的,符合人物的性格和等待祥子的心情,使观众一目了然,并被演员那激情充沛的表演感染,产生会心的共鸣和想象,得到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演员要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为观众创作、向观众表演,因此,人物的一切行为要展现在观众面前,要让观众看得明白、看得清楚、看得进去。然而,这并不是轻易就可以做到的,它要求演员具备创作上的表现能力。表现能力是一个演员能力的综合体现,即全面扎实的创作素质及娴熟的表演技巧,而表演技巧的掌握又是建立在创作素质的基础上的。这也是强调演员接受表演基础训练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