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妻管严型”

一、“妻管严型”

男性完全被女性掌控。无法判断此类男性是人还是植物,他们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和看法,对女性的摆布毫不拒绝。他们从不正面解决与伴侣之间的问题,面对妻子愿意屈降自己为孩子,并希望她们亦视自己为孩子。此类电影中的女性通常皆霸道、强势,男性欣然接受“霸王”女性的控制,即使他们曾有不满的情绪,然而男性被长久的相处模式压抑,早已无力反抗。大多数“妻管严型”的命运以被妻子牢牢掌控而结束,此中有一些会醒悟,却即刻转变成“大男子主义型”,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此类电影例如拉蒙·费尔南德斯的《我妻子的男朋友》(Los novios de mi mujer,1972),路易斯·玛丽亚·德尔加科的《当号角响起时》(Cuando el cuerno suena,1975),佩德罗·拉扎加的《一对双胞胎》(Vaya par de gemelos,1978),马里亚诺·奥索雷斯的《女医生》(Señora doctor,1974)等。

在《别期待五楼的邻居》(No desearás al vecino del quinto,1970)中,佩德罗和其女友哈兴塔恋爱 12 年。不管面对自己的家庭还是女友,佩德罗都是个温顺的人。他时刻被女友监视,然而佩德罗却欣然接受,从不抱怨。的确,女性似乎更懂得如何利用借口监视她们的男人,女性的企图似乎都是建立在“好意”之下而使男性感受到女性的关爱。这是以女性之爱的借口而设计的被掌控的陷阱。佩德罗不光被女友掌控,更是被她的家庭羞辱,然而他却不欲反抗。也就是说,当男性被女性掌控之时,女性的家庭亦成为女性权力的延伸,同时作用于男性。当哈兴塔知晓佩德罗在马德里干的勾当后,即刻担任起佩德罗诊所的护士,以此形影不离,佩德罗遂变成一只笼中之鸟。佩德罗的委曲求全状态还因缘于他强势的母亲,也就是说,其原生家庭的影响。佩德罗成为独立、成熟个体的过程被他的母亲所压制,然后被他的“母亲”女友所替代,佩德罗生命中的两位女性实则为一个强大的“母权”形象,他无法形成自我成长,摆脱不了“大子宫”的束缚。

马里亚诺·奥索雷斯的电影《妻管严》(El calzonazos,1974),男主角胡安工作一生只为养活家庭。作为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者,他被妻子、女儿、小姨子控制。在影片的一个场景中,胡安假装身体不舒服,他的妻子和小姨子却对他侮辱道:“无用,坏父亲,坏丈夫,坏姐夫。”当医生问及胡安为何伪装生病,他解释道:“因为她们刚刚要打我。是的,是的,特别是我的小姨子。你不了解她……都是她们,我的妻子,我的小姨子,还有我的女儿。”医生说:“男人点,抬高嗓音,喊出来。”胡安说:“是的,喊出来,喊出来。开药方容易啊,但是我没有个性啊,医生。我本来打算杀了她们,但是没有,反而跟她们说话小心翼翼地。她们侮辱我,有时候还说我是疯子……因为我是个‘妻管严’啊。虽然很难听,但是我就是啊。你让我怎么办啊?”很明显,男性从男人的位置跌落,没有自我和个性,亦没有个人的界线,拱手相让权力。胡安不懂得如何拒绝家庭施与他的胡作非为,也不懂得如何正确的表达爱的方式。他以不发声来求得和谐,以为退让即是相安无事的条件。然而,爱对方并不是成为对方的奴隶。为此,此类男性对家庭矛盾的解决方法是妥协和屈服,不愿意正面对抗并恢复自尊。因此他们惧怕冲突,根本原因是男性自身的羸弱和无能。

弗朗西斯科·雷盖罗的《我亲爱的,睡吧》(Duerme,duerme,mi amor,1975)中,马里奥是个彻底被妻子和丈母娘掌控的男人。因为缺钱,马里奥和妻子搬家到了小套房,妻子为此大发雷霆并经常羞辱马里奥:“闭嘴,魔鬼。”“……你每天都在变得更秃,更驴样,更没用,你就是个没用货。”等等。然而,马里奥虽然倍感羞辱,却从不正面反抗妻子,以此避免争吵。马里奥骗妻子服用安眠药,致使其长期昏睡。男性恐惧女性的权威而无反抗之力,借药物来自欺欺人、暂时性地躲避懦弱、无能的自我。马里奥不具有任何自我救赎的能力,他从心理层面被女性阉割。这一切皆可归咎于马里奥的次等经济收入,钱作为权力的象征物,使得男性不再“男人”,失去了雄风而“无能”。当然,影片中马里奥妻子所持观点是当时社会灌输的,即男性有维持女性生活的责任和义务,男性与女性两者之间的关系如同主人和奴仆,男性提供保护,而女性则提供温柔、美丽以及对男性的顺从作为回报。“从来没人主张过,有赚钱能力的男人必须承担供养经济弱者女人的义务;不仅如此,弱者女人为了‘被供养’,付出了一切努力和牺牲,以求被有经济能力的男人选上,这个事实没人指出过。”[6]女性心甘情愿被男性供养,而男性亦如此回报,此现象成为文化中男女博弈的契约。被“阉割”的马里奥,他已不再是男性。他屈于女性的“阳具”——金钱、权势;成为女性的摆设,失去男性的价值,远离社会对男性的期待。影片中的一个场景,富裕的丈母娘来拜访他们,说道:“马里奥,过来,听话。我现在很孤独,钱不能带来快乐。我想跟你们住在一起。”很明显,丈母娘以金钱为诱惑,辅以感情为道德陷阱,使其自责,从而在心理层面控制他,使马里奥失去自我。“妻管严”的男性犹如回到阿玛宗时期的社会状态,女性独掌大权,男性不是被杀就是被迫屈服,他们以失去心理自我换回生存的希望。男性以无能换得女性的庇护,他们没有自尊,更没有被他人尊重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