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野心家型”

一、“野心家型”

这是一群有欲望、野心的男性,他们渴望占领世界的财富和权力,并以高效、迅捷的行动实现自己的梦想。“野心家型”男人把获得财富和权力视为自我身份实现的唯一渠道,并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财富和权力塑造他们成为男人,或者进一步说,成为一个人。钱财和权势是男权社会的象征,它们的作用不光光是男人向女性世界炫耀的凭证,也是他们自我获取安全感并满足自我的渠道。此类男性归根结底是由于内在自我的“无能”,他们恐惧于没有外界事物的仰仗而失去自我的价值。例如电影《空气袋》(Airbag,1997)中男人们因一箱钱而互相厮杀,钱象征将会得到的快乐:女人、地位、荣耀等。他们需要钱(权力—身份)认同自己是强壮、有个性的“男人”。尼诺和布鲁诺是《笑死人》(Muertos de risa,1999)的两个男主角。尼诺的一记耳光侮辱了布鲁诺,前者的举动以羞辱的方式剥夺后者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布鲁诺以事业的成功,以及金钱试图重新寻找他丢失的自我,并从侮辱中出来。然而,一切的努力以借助外物来实现,最终两人皆迷失在欲望的汲取中。

《猛男情结》(Huevos de oro,1993)中贝尼多对建筑房产业充满野心,他的梦想是造一栋摩天大楼,建筑物的高耸入云象征男性“石祖”——男性权力,如同米开朗琪罗《创造亚当》中的上帝之手指,它赋有神一般的力量。影片中贝尼多不忌讳向朋友直诉内心的野心以及为此下的决心,他是充满欲望的男人。影片镜头特写贝尼多笔上的单词“贝尼顿”(一个西班牙海边城市),隐射此地是西班牙20世纪90年代经济模式的代表——旅游业兴旺带动房地产。贝尼多的野心符合时代对男性的呼唤,社会的变革将重新分配财富。男主人公的“野心家型”在影片中由四个女性陪伴和实现:一个女性加快贝尼多追逐野心的脚步;一个女性帮助他接近野心;第三个使他完成野心;最后一个摧毁他的野心。贝尼多与野心和女人之间如同三角关系,相互钳制的同时使贝尼多成熟并走向幻灭。

第一个女人丽塔是贝尼多的初恋,她扮演夺走男主角单纯、天真的角色。贝尼多说:“我所想做的就是建一栋整个城市最高的房子……”年轻赐予男主人公胆量和勇气,梦想催促野心,欲望拥抱整个世界,让男主人公成为自己生命的主人和世界的救世主。丽塔的背叛让贝尼多第一次尝到事事不能遂己意的打击,亦即是对他男性尊严的打击。被女性背叛是男性向另一个男性被动“屈服”的表象,实则是对男性气概的羞辱,对男性自我存在的碾压。贝尼多怀疑自我,因为他情感上过度依赖女性而迷失自己。当数年后丽塔向已成功的贝尼多借钱时,男主角亲吻摩天大楼一角,说道:“这才是我生命中的女人。”贝尼多因女性的背叛而怀疑一切,他只相信物体能承载自己,而不会被背叛。贝尼多从背叛中汲取能量——负面的能量,以物代替爱,填充空虚的人生意义。

第二个女人克劳迪亚疯狂迷恋贝尼多。她说道:“我觉得我爱上了你。”贝尼多答道:“嗯,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能够弄到钱。”这组对话预示两人之间的悲剧未来:贝尼多不具备爱的能力,机械而麻木地建构自己的野心帝国,他需要完善自我男性气概。贝尼多与克劳迪亚的关系从一开始即以主人和奴隶的形式出现,男主角利用情感,冷暴力女性,迫使她心甘情愿地为他牺牲。克劳迪亚逐渐成为贝尼多拥有的物品,她是男主角满足自己追逐财富和野心的棋子。在克劳迪亚逐渐被贬低的过程中,贝尼多逐渐塑造自己向权力和财富的象牙塔攀爬的信心。同时,贝尼多的自我优越感也在压抑女性的过程中获得极度的膨胀,最后把他推向野心实现的道路。

贝尼多觊觎第三个女人玛尔塔的社会地位和财富,她成为男主人公的另一个棋子。女性是礼物,联结男性群体的特权传递,玛尔塔是完成财富和权力从其父亲向贝尼多传递的物件,一旦完成任务,便不再具有利用价值,成为贝尼多的垫脚石。影片在呈现两人结婚的场景时,不断穿插进建筑工地的施工现场,暗示玛尔塔与贝尼多婚姻的政治性质以及男主人公的真实意图——玛尔塔是贝尼多的跳板,使其成功打入上层社会圈子,合理利用并实现自己的野心。婚姻的社会意义是以契约的方式使双方利益最大化,是男性或女性借此改变社会地位、经济状况等的捷径。不健康的婚姻使利益的实现成为男女结合的最终目的。摩天大楼与贝尼多合二为一,它象征男主角的男权世界的最终建构,但却以外物的形式展现,注定其脆弱、可取代,以及消亡的命运。当1993年的经济萧条横扫建筑业,贝尼多的工程项目停滞,自己也因车祸而残疾,婚姻也随之解散。也就是说,贝尼多通过外在事物获得自我强大,是短暂而虚幻的,不是通过探索内心深处的能量而强大自我的方式,是导致自我崩溃的最终原因,外物是不可靠的存在。

第四个女人安娜看似贝尼多野心破灭后被期望的疗伤药,然而,贝尼多再一次寄希望于外界获取能量的做法导致其最终的幻灭。不再具有男性气概的贝尼多如同被阉割的无性之人,他残废的身躯和一贫如洗的身家揭示贝尼多是社会失败者,如此的男人对女性不再具有吸引力,因为他不再是“男性”。野心型的贝尼多不会向未来低头,他缅怀往昔辉煌,梦想再一次的成功。结尾是开放式的,同样暗示贝尼多人生的开放性,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会不断寻找外物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整部电影多次重复艺术家达利的作品,例如红唇沙发、软钟和蚂蚁,这些被赋予欲望的物件象征贝尼多的野心。“贝尼多在他的情人们身上画达利风格的抽屉图。女人们是乐趣和创造的客体,因此他用笔触在她们身上标示。”[28]女人是欲望的载体,男性通过女性实现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