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原著的特点

2.原著的特点

玄幻小说的定义,至今仍有不少争议。玄幻:这个词辞海中没有,从“某某幻”的构词结构可以分析“玄幻”的概念应该视基于“玄”这个背景的想象。按照《现代汉语词典》中的释义:玄,是玄虚的意思,兼有深奥、玄妙的解释。因此,可以说玄幻小说是建立在玄想之上,不受科学依据的束缚,有更多的空间发挥幻想。因此,在大量的“玄幻小说”中杂糅了中国的武术和谋略、西方的魔法、科幻、特异功能,更有神话,而且往往是中国、印度、希腊神话并存其中。具体来分,玄幻小说又可以大致分为仙侠、修真、魔幻、奇幻等多种。按照这种分类方式,《诛仙》应该算“仙侠小说”。

中国“仙侠小说”由来已久,从唐传奇开始,修道成仙的故事就已经流传,现代的创作可追溯到1930年还珠楼主的作品《蜀山剑侠传》。但《蜀山剑侠传》只是一半的仙侠小说,即前半段属于普通武侠,后半段则属于仙侠小说的范畴。到21世纪初,在武侠小说高潮过后,玄幻小说兴起,仙侠小说作为其中的重要分支大量涌现,《诛仙》算是其中翘楚。这部小说已经被视为和金庸、古龙、还珠楼主的作品同样等级的经典,被誉为“后金庸武侠圣经”。这部小说把故事架空在时间和空间不明的“神州浩土”之上,围绕着道、魔、佛三大势力修仙求长生及正邪双方冲突描绘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但真正赋予《诛仙》独特魅力的却是作者结合时代流行元素与现代人的心理、性格,将普通人的成长经历、爱恨情仇融合到“玄幻”的小说框架中,使读者在获得阅读快感的同时,也在字里行间寻找到自己成长的轨迹。小说中对“侠义”的阐释,对“情意”的描写都极具特色,展示了作者对这些问题的独特思考。

(1)《诛仙》中的侠义——不忘初心。

自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开始,对侠义的理解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典型的代表是《射雕》三部曲中的郭靖以及《天龙八部》中的萧峰。而《诛仙》对侠义的理解则是将人性本能放在了第一位,这是对人的欲求的一种肯定,从而使“侠”的精神走下神坛,走向一种更为复杂的释义。小说最难能可贵的是细腻地描述了人物内心个人欲望与现实理想的冲突,展示出对正义与邪恶对立的困惑与矛盾。主人公张小凡本是青云山下草庙村的一名普通少年,他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少年时期在统领天下正道的青云门修真,青年时期则是魔教鬼王宗的重要人物。正邪矛盾一直在张小凡的心中纠缠,他本身也是一个矛盾体。刚入青云门时,就被告诫与“歪魔邪道”划清界限,却因机缘巧合通过血炼之法将魔教邪物“噬魂珠”与大凶之物“摄魂”融合成“噬魂”短棍并作为自己的法器。虽被师门告诫正邪不两立,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魔女碧瑶。在堕入魔教后,一方面为魔教做事,另一方面又对养他长大的青云门眷恋、怀念。张小凡之所以没有恪守住“侠”之正义,正是因为其追寻的是内心的欲求,支撑他活下去的是那个为他挡了诛仙剑一击正等待复活的女子。小说对青云门与天音寺中得道高人的刻画,更是体现了对“大侠”的解构。天音寺的普智和尚是一名大慈大悲的高僧,能为了“噬血珠”不再涂炭大沼泽中的生灵而以身犯险,将其随身携带,却在临死时执着于破解长生秘密的贪念而屠杀了一个村子的百姓。青云门百年前风头最劲的万剑一,其风采连魔教之人都敬畏三分,却成了秘密门规的牺牲品,最终死于非命。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百年来为青云门殚精竭虑,是正派人士的表率,为了维护正义可以违背良知,去诛杀还未入魔教的张小凡,却又追寻内心的欲求,违背门规,救了万剑一一命,最终因救众生被诛仙剑反噬成魔,当同门来取他性命时,一句“不知你可记得,我为何今日变得如此”而令同门语塞。这些大侠的死完全没有以往小说中应具备的慷慨悲壮,这无疑是对“大侠”精神的反讽,却是对正义与邪恶对立矛盾的最好阐释。

然而小说在肯定个人欲求的同时,又恪守“善”的人格底线。《诛仙》的精神指向不再受到正邪二元对立思维的禁锢,表现人性在个人欲望和道德准则之间的沉浮,但人物的价值观念并非是混乱、颠倒的,每个人“独特”的人格力量恰是依赖这种现世“通行”的道德情感准则来展现。在中国传统小说中,原本道家、佛家的修炼便是跳出红尘的清修,成仙之后更是无欲无求的心境,可是《诛仙》中却把凡尘世俗大千世界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这些修行之人身上,修行的高低和道德的层次不再相辅相成,但又在人性、良知上表现了一种坚持,因此使人物拥有了一种大善大恶而又不颓败的人格力量,这正符合了青年读者群的价值期待和心理情感的时代中心意识。张小凡在青云门下是一个善良、木讷的人,堕入魔教后改名为鬼厉,“除了道行进步得不可思议之外,性子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好杀噬血到了令魔教中人也惊心动魄的地步”。“好杀噬血”显现了鬼厉暴戾的一面,但其做人的准则却没有丧失——“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做过!”虽助鬼王抓住“四兽”,但当鬼王以此祸害天下苍生,要毁灭青云门时,鬼厉启动了诛仙剑阵,亲手终结了这场祸患,保全了青云门千年的基业。这些都体现了青年鬼厉对于少年张小凡善良性格的延续与坚守。苍松道人在小说中是作者细心刻画的人物,他“身材高大,面容庄严”而又“生性严峻”“不苟言笑”,是青云门除掌门之外最权威的人,即使叛出青云门,提起青云仍然面露傲然之色,认为“青云门数千年之下,岂是其他小门小派可比的。”对于这个人物,作者在小说的第一、二部赋予他自私自利、疾恶如仇的性格,然而他确实勾结魔教,刺伤了道玄真人,给青云门致命一击,这么做的原因却是为百年前的万剑一抱不平,这又展示了他重情重义的一面。加入魔教可以说他“助纣为虐”,但对普通老百姓的怜悯之情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认为“对付青云门便罢,若是连这些无辜百姓也牵扯进去了,却大可不必”。作者刻画了其自私、刻薄、邪恶、不择手段的性格,同时赋予他重情义,悲悯世人的一面,揭示了人性的复杂。

《诛仙》走出了传统小说所刻画的侠之大义,没有简单地以正邪二元对立的思维结构小说,而是更多地赋予小说一种当代人的思维意识,呈现着作者对社会、人性的魔幻化思考。小说旨在透过正邪的表象探究人性,正派最著名的仙剑——诛仙也会因为杀伐过重而腐蚀人心,诱其成魔。“噬魂棒”本是人们视为天下第一的邪物,而鬼厉一语道破天地间第一位的邪物是“人心”。如果能坚守住自己的人格底线,仙剑和邪物便没有区别。

(2)《诛仙》中的情——乡情与爱情。

《诛仙》作为一部仙侠小说,修真求长生是故事得以形成的根源性情节,这个道、佛、魔三派的终极梦想也始终贯穿在作品中,追求“成仙”梦想的过程则体现着作者对于生命境界的思考,成仙的无欲无求与凡夫俗子所能品尝的人生百味的矛盾是小说所体现的一个主题,作者是从“情”的角度来审视通过修真获得超自然的生命力这一人类的“想象”,这也是永恒与短暂的哲学思索,小说中的“情”主要表现为乡情和爱情。

乡情是一种具有丰富的人文内涵的情感,它表现为离开故乡的人对故乡的人、事、景无法割断的回忆和眷恋,而这种回忆和眷恋往往对人的生活产生重大影响,是人的生命意志形成的一个基调。《诛仙》中,青云山下的草庙村是张小凡出生的地方,而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青云山上度过,可以说,青云门是张小凡的家乡,在青云山上,少年张小凡因为资质平庸默默无闻,因对师姐的暗恋而黯然神伤,但是师父、师娘及师兄弟们对他的关爱成为他多年后温暖的回忆。这些都蕴含在张小凡的乡情中,也对他的人格产生了重大影响,使他堕入魔教后仍能保持心中的善念,在生无可恋的时候仍有心灵的归属之地。当碧瑶肉身失踪,小凡万念俱灰时,与他心意相通的灵猴小灰让小白将他带回了草庙村,也是在这里,张小凡获得了新生。当历经坎坷后,张小凡终于在草庙村重新安居。从离乡到最终的归乡,张小凡在故乡获得了新的生命。乡情这种温馨的情感是张小凡通过修行也无法获得的,在他精神崩溃的时候,再强大的道行都无法挽救他,唯有乡情。

《诛仙》中的爱情描写细腻而又意味深长,有一种强烈的悲剧色彩。 张小凡与同门的陆雪琪和魔女碧瑶的爱情纠葛受到他们各自性格特征和身份背景的制约,从而使小说中所体现的爱情观念丰满而不单薄。碧瑶虽是魔教中人,却善良真诚,然而出于对师门的感恩和从小受到正邪对立的观念的教化,小凡不能接受碧瑶的感情,但他又是重情义的,这使得他在碧瑶为救他而只剩一魂的时候毅然叛出师门入魔教,并且从那以后的人生目标都是为碧瑶的复活。与雪琪之间的爱情同样不仅仅是情感的纠缠,更有正邪对立的因素。小凡堕入魔教,雪琪在她做人的价值准则和爱情之间痛苦徘徊,她不能背叛她的人生信仰。在小凡要毁掉诛仙剑时与他对峙,而在八荒火龙面前,她又毅然决然与所爱的人共赴生死。在情和修道之间,碧瑶、雪琪、小凡同样选择了前者,正如水月大师所说:“一世修行,修行一世,修得了道,却修没了人性,这又是何苦?”

正是由于对感情的描写,《诛仙》透过眼花缭乱的“玄幻”表象获得了“情撼九天”的美誉,感动了一批又一批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