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取得成功的原因初探

4.《琅琊榜》取得成功的原因初探

《琅琊榜》的好评如潮,“年度良心大剧”的赞誉背后,必然是抓住了很大一部分观众。从视频数据平台提供的数据来看,这部剧的用户受众男女比例接近1:1,男女皆宜,以18~39岁的中青年为主;高学历人群受众居多并且集中在大专学历以上人群;受众职业以白领和公务员为主,尤其受商务人士和旅游达人喜欢。不难看出,《琅琊榜》的主要受众群体同时也是网络上活跃的群体,而且不分男女,可以说几乎包括了所有上网的人,俘获了这些人的心,难怪几乎无差评。

那么,《琅琊榜》是如何抓住这群受过良好教育的受众的心的呢?作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1)情怀——与潜藏于观众心灵深处的儒家家国情共鸣。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思想和文化具有其他思想难以比拟的地位。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儒家思想及行为规范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国人的道德判断。现代国人的思想虽已多元化,潜意识中仍然常以儒家的标准判断对错是非。儒家伦理中,三纲强调封建主义人伦关系的尊卑与高低、主从关系;五常强调处理人伦关系的道德准则。现代社会,三纲渐不被人提起,五常则作为内核深入道义的方方面面。“仁义礼智信”规范着人伦关系不同的维度与内涵,但彼此之间又存在着必然的内在联系。“仁”是核心,也是最高原则,即对人的本性的终极关怀以及对生命的诚挚热爱,是人的终极目标,也是最高的道德原则;“义”是在自我与他人,群体和个人利益出现问题时,始终保持一个适当的选择限制;“礼”是古代仪表文化的外在形式,是以直观的方式来进行的一种仁义实践;人对“智”的追求,必须在不违背人性与他人根本利益的情况下施行;“信”是对承诺的一种践行,是对道德施行的不二法则。《琅琊榜》正义旗号下的“家国天下,情义千秋”正是站在了儒家道义的高点,具体在理想社会设定、情节设计、人物形象刻画等方面多有体现。

《琅琊榜》中祁王、靖王追求的理想朝局是主明臣直、风清气正的,这也正是传统儒家文化中政治的理想状态。在这个状态中,没有党争,没有夺嫡。这个朝局的政治理念是天下为公,只要对老百姓有好处的皇帝和臣子就努力去做。另一方面,即使是剧中的现实社会,抛却情节需要的权谋,也算一个规范有序的社会。这个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生活在一个由君臣、父子、朋友、袍泽情意编织的关系网中,在面对艰难选择时不必迷茫,因为他所信仰的伦理规范已经告诉他该怎么做。这个社会是一个把儒家“五常”作为最高行为规范的社会。

在情节设计上,全剧的主线是祁王与赤焰军冤案昭雪,夺嫡最多只算与这条暗的“主线”并行的“明线”。实际上,冤案昭雪是中国传统戏剧中常见的主题,一般前半部分写忠臣蒙冤,后半部分写冤案昭雪,《赵氏孤儿》《文昭关》等都是这样的例子。这样的主题下主人公的忠、义、智、信展现得淋漓尽致,道义上更是立于正面。《琅琊榜》全剧情节的主体——激浊扬清、扶持明君是人臣者千百年来的政治理想。另外一个情节的细节,争论是非对错的最终方式是朝堂论礼,而且被尊为正途。宿儒周玄清在进入朝堂之前一丝不苟地连施两礼,入殿竟惊动梁帝起身相迎,这些,无不体现了那个社会对礼的推崇。

在人物形象刻画上:主角梅长苏/林殊被设计成忠良之后,又是天下名士,在他的身上拥有忧国忧民的担当和对天下兴亡的责任也就顺理成章。他对国家的忠心、对袍泽兄弟的情义、对人命的关爱,甚至在使用权谋时都不失底线无不体现着儒家文化中的道义。其他人物,靖王、言侯自不必说,只要不是冥顽不灵的绝对反派,都有些情节表现其责任与道义。靠权谋上位的梁帝在选择继承人这一大是大非问题上并没有选最像自己的誉王,而是更加仁厚的靖王,一如《雍正王朝》中康熙临死时说“老八处处学他处处不像”。璇玑公主的弟子四姐最终选择道义背弃一意孤行的师妹,拼死力保童路,并向江左盟通报誉王谋反的消息。与之相对,反派人物则个个都是背弃道义的典型。誉王为了捅破“私炮坊”案不惜炸掉整整一条街,牵连九十多户人家,死者上百人,轻重伤者也在百余人之上,现场惨不忍睹。夺嫡失败不惜鱼死网破,举兵谋反,谋反是最大的不忠。夏江为了保住悬镜司和自己的地位,先陷害祁王与七万赤焰军,后又陷害靖王。一系列的人物形象设计之后,主角的胜利正好体现了道义战胜不义的价值观。

(2)叙事——主题鲜明而又不失精彩,引人入胜。

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主要任务还是讲好一个精彩的故事,这方面《琅琊榜》颇值得称道。它将全剧设置为家国天下背景下的宏大叙事,格局高雅,避免了言情宫斗剧的鸡毛蒜皮儿女情长。在叙事上主题鲜明、详略得当,在情节上环环相扣、引人入胜,最终让人欲罢不能。

《琅琊榜》的主题极其鲜明,就是洗冤复仇,夺嫡是这一主题的实现手段部分,也可算作第二主题。所有人物的登场,所有情节的展开都统一在这一主一副的主题下,按照时间发展有序排列。作者以洗冤夺嫡为纲,串起整张情节大网,让全篇显得有理有序。在具体情节展开中,洗冤和夺嫡的主题一明一暗,相映成趣。洗冤复仇在暗,靖王夺嫡在明,却是并行展开,相互成就。第一部分通过一系列案件引出内监被杀、谢玉倒台、太子被废这全剧第一个高潮,祁王与林家蒙冤的执行犯伏法,夺嫡路上较弱的对手被除。第二部分通过构陷皇子案和誉王谋反这全剧第二个高潮,冤案的幕后黑手落网,夺嫡路上较强的威胁解除。第三部分通过冤案渐明,群臣劝谏这一最高潮,彻底翻了冤案,靖王上位。全剧在情节铺陈上一遍一遍强化着主题,层层递进。在最高潮处,紧张度和感染力最大化,使结局异常精彩。

《琅琊榜》的详略也很合理,由于全篇是宏大叙事,对感情戏的处理相对淡化。在电视剧中更是去掉了聂铎这个人物,对霓凰郡主与林殊之间的恋情处理得如兄妹情一般。这样避免了儿女情长与宏大叙事中的固有冲突,避免了感情戏可能造成的喧宾夺主,使全剧主次更加分明,照顾绝大多数观众的情绪。在不同的情节处理上面,对于全剧的几个高潮:如谢玉湖心岛围杀众人灭口,蒙挚死守猎宫挫败誉王阴谋等情节详细描写,渲染剧情;对于关系不大的情节,如朝堂论礼,则采用类似快进的方式一笔带过,既避免了拖沓,又显得别有趣味。

《琅琊榜》的情节上,在谢玉倒台前的情节采用逐渐展开的方式。通过“郡主比武招亲”“庆国公侵地案”“兰园朝臣嫖娼藏尸案”“吏部尚书之子妓馆杀人案”“刑部换囚案”“私炮坊爆炸案”“言侯谋刺皇帝疑云”等一系列案件最终引出“内监被杀案”、湖心岛围杀夜,达到第一个高潮。这种逐次展开情节的方式环环相扣,引人入胜。同时,言侯的出场为下一阶段情节展开埋下伏笔。由于第一高潮前的情节已经完成了剧情展开,第二高潮的情节则只有一个故事:夏江构陷皇子进而导致誉王谋反。虽故事只有一个,但由于跟主人公生死息息相关,情节更加紧张精彩。综上,全剧在情节处理上显得高潮不断,游刃有余。

(3)制作——极致考究的精良制作。

《琅琊榜》原著是一部架空小说,电视剧中却经过制作团队的努力找准了历史坐标,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制片人侯鸿亮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剧组参考了大量史书,最终,服装定在唐代以前,但美术和道具定到宋代以前;人物问候施礼的姿势,让礼仪指导选择相应的最有代表性的方式。这样的结果就是虽然服装和道具杂糅了多个年代的样式,但总体上还是很古雅的。电视剧毕竟不像纪录片那么严谨,这些极致考究的做法,得到了网友的一片赞誉,被誉为“处女座的良心剧组”。全剧虽是架空,服装道具的处理却使全剧架而不空。

先说服装道具。剧中每个人物都有礼服、官服、正服和居家便服若干替换装,符合不同场景而且不单调。在服装穿着上,剧组避免了以往古装剧常犯的低级错误,所有人物服装都正确地右衽——前襟向右,这是汉族的重要特征。并且剧里的服饰不像其他古装剧一样颜色花哨令人眼花缭乱,而是遵循了西汉服饰的等级特色:越是上位者颜色越深,只有皇帝的服饰才是纯黑。主角梅长苏作为一介平民,服装以素雅的白色、蓝色和灰色为主,并专门在颈间增加了一条类似白色方巾的设计,突出了这位男主体弱多病。服饰中的花纹也很严谨,贵族服饰上可以看到常见的草龙纹、夔龙纹,连衣服上的龙有几个爪都明显经过细心设计。道具方面,剧中所有成年人都戴冠,而且各有特色。由于剧中的历史背景大致是南北朝的梁代,此时的冠帽很有特色。汉代的幅巾(不带冠,只以一块帛巾束首)依然流行,冠与汉代略微的不同是在于帻后加高,体积逐渐缩小至顶,时称“平上帻”或叫“小冠”。小冠上下兼用,南北通行。如在这种冠帻上加以笼巾,即成“笼冠”。剧中萧景睿即戴这样的冠(见图8.1)。梅长苏的冠则主要是玉制,更符合其谦谦君子的气质。其他人物的冠则与服装相配,采用铜鎏金、银冠等方式。再说铠甲,剧中的士兵的铠甲也与南北朝时期的铠甲样式相符,几个主要人物的铠甲更是各具特色。靖王的铠甲偏向唐朝“明光甲”的风格,霓凰郡主则类似隋朝的“披挂式”胸甲,列战英的是锁子甲,最早记载见于曹植的《先帝赐臣铠表》。这些史上真实存在的铠甲都体现了剧组的细心。

图8.1 萧景睿的笼冠

再说礼仪。剧中人物的坐姿都是跪坐,符合唐代以前古人的坐姿。人物的礼仪也特别讲究,这里先说明几种典型礼仪。稽首:跪下后,两手着地,拜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是“九拜”中最隆重的见面礼节。郑玄注 释《周礼》记载的这一礼节说:“稽首,拜头至地也。”贾公彦疏:“稽首,头至地多时,……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古代臣拜君、子拜父、学生拜老师以及拜天、拜地、拜祖先都用这种跪拜形式。顿首:引头至地,稍顿即起,是拜礼中次重者,通常是古代地位相等或平辈之间互相表示敬意的礼节,也称为“叩头”。揖礼:属于相见礼。“揖”以站立姿态不需跪拜,礼节较拜礼要轻一些。《史记·高祖本记》:“郦生不拜,长揖。”《汉书·周勃传》:天子至中营,将军亚夫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所以,揖礼用在较轻的场合,或者作为军礼相见。福礼,古代妇女对人行礼,口里说着“万福”,意为祝对方多福。后来用作妇女行礼的代称。行礼时双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以示敬意。振动:是丧礼相见中最隆重的跪拜礼节。郑玄注《周礼》记载的这一礼节说:“动,读为董,书亦或为董。振董,以两手相击也。……振动,战栗变动之拜。”这种礼节的形式不仅要“顿首”,还要双手相击,哭天喊地,浑身战栗不已,表示对丧者悲痛哀悼。剧中这些礼仪的运用都十分准确。静嫔觐见太皇太后时行的是稽首礼,梅长苏择主时与靖王行顿首礼,人物见面行的是揖礼,而且是按照男子左手在上,女子右手在上做的,霓凰郡主多数场合都是行揖礼,与梅长苏相认后再见面行的却是福礼,这个细节充分展示了人物小儿女的心思。

太皇太后薨逝时后代祭拜行的都是振动礼(见图8.2~图8.3)。

图8.2 静嫔行稽首礼

图8.3 霓凰的揖礼与福礼

《琅琊榜》在光影和构图运用上也很有特点,充分利用光影讲故事,给观众带来美感。在画面色彩运用上,全局没有过度的饱和色,没有刺眼的撞色搭配,丹青水墨般的意境,色彩素雅,构图精巧配以淳朴儒雅的古装大片浑然天成,在众多花花绿绿的片子中更显超凡出尘。全局开头梅长苏独立于一叶扁舟之上的出场,画面就如水墨画一般(见图8.4)。在构图方面,很多画面更是运用对称构图、对角线构图、三分法则、黄金分割、斐波那契螺旋线等构图方法,画面展示情节的同时给人以美感。

图8.4 梅长苏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