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写律绝百六十首(1994年)
平凉八咏八首*
平凉原有八景之说,前贤已多赞咏之辞。今欲附丽,若用旧题,则不便兴感,且惧蹈袭之嫌,爰依其景点,一骋遐思,遂成俚句,用志予怀焉尔。
崆峒
道问天机洞里寻,灵奇玄鹤舞云深。蓬莱暗送三分秀,不了浮生物外情。
泾河
春风十里柳婆娑,一带古城新趣多。夹岸红桃才吐蕊,清流不起断肠波。
龙泉
李亨驻跸是传闻,独爱听钟桃树林。一代中兴成过去,春花着意灿如云。
柳湖
不是江南二月天,一湖新柳半湖烟。靖侯薄醉开奇举,引度春风出玉关。
宝塔
沧桑风雨梦如烟,塔峙原头六百年。往日闲花野草地,而今稻麦杏花天。
东湖
东湖不见旧时堤,恋旧新莺竟日啼。且喜迁来师范好,小栽桃李自成蹊。
浚谷
水桥幽谷小泉清,烟岭牛羊下暮村。不唤渔舟寻野渡,长怀壮气赵时春。
太统
峰高华岳三千丈,难锁长原浩气伸。铁塔凌霄观世界,微波激动万家春。
自注：*原八景为宝塔夕照、龙泉滴珠、柳湖晴雪、崆峒玄鹤、太统彤云、东湖荷花、浚谷烟村、天坛夜月。唯不知天坛旧址,访诸人,又恐说法不一,故舍之而补泾河。以上八首为一九九四年五月作。
秦州杂咏十首
一点红①
绿压山沟一点红,香浸陇坂更葱茏。交柯叶底八仙寿,才熟新桃酒兴浓。
李广墓感赋
南大桥通石马坪,红男绿女缓歌行。州人长念汉飞将,功盖凌烟阁上名。
文庙商场
不改先师旧庙门,短裙T恤后来人。纷纷涌购时髦货,夫子空嗟道不行。
玉泉观
琼楼漫锁鼎炉烟,玉阶重重上九天。耤水清波收眼底,人间天上在人间。
远望
昔年老杜远游地,曾动边关浩荡愁。汗血白题悲过去,薰风百里起高楼②。
伏羲庙
开天一画咏庖羲,始创文明昌盛期。云卷云舒清趣远,仰瞻威仪便知机。
夜眺怀古
长揖不拜谒袁逢,一赋疾邪悲世风③。遥望郡南云漠漠,河清可俟亮渔灯。
怀古
五色织成锦字图,奇才苏蕙古今无。春风半绿堤边柳,最羡鸳鸯荡满湖。
麦积山
半立人间半插云,畸零麦积一千寻。纵难彻悟佛门广,百里烟香如出尘。
秦州人
秦州人说秦州话,只说敖牛不说您。疑是中原上古调,一堂笑语更传神。
自注：①一点红为秦安桃品种之一,个小早熟味美。②杜甫秦州杂诗有“马骄朱汗落,胡舞白题斜”句。③赵壹,字元叔,汉阳郡西县(今天水南)人,东汉辞赋家。灵帝光和元年,正在汉阳郡上计吏任上的赵壹携本郡计簿副本到洛阳。司徒袁逢接见计吏数百人,均拜伏在地,唯赵壹长揖不拜。袁逢责怪之,壹谓郦其食见汉王亦长揖而已。袁逢遂待如上宾。事见《后汉书·本传》。《刺世疾邪赋》后古诗有“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句。
泾州杂咏十首
观王母大殿有感
昆仑遥接古回中,云起山巅元女宫。银杏新栽高售价,阳台梦断帝王踪。
偶见
石窟禅心自北朝,佛光始上渡人桥。俊男靓女搭肩过,远市寻幽遣寂寥。
观回山石窟
热汗周身尽兴流,一时半刻未曾休。如来知我千般苦,洞里清风好似秋。
夜登回山
王母宫山映弇山,瑶池半隐瑞云间。清波涵月东流去,长武原来汉时关。
怀古
安定高楼昔日寒,我来唯见绿连天。设如王母悲生事,不苦多情李义山。
观元文碑
遗文残碣八思巴,血溅当时数万家。鞭影腥膻何处去,一川新碧一川花。
温泉
芙蓉出浴杨妃妒,也羡温香洗倦游。本是华清池里水,尽情都向这边流。
绿荫长街
一街果树蔚成荫,耳畔习闻笑语亲。无尽黄昏夕照晚,曛风过处弄时新。
平泾道中
二水汤汤日夜流,多情思古古泾州。阳关此去八千里,瘦损八千万户侯。
水泉寺感怀
千年舍利共金匣,盛况当时浪淘沙。敢问水泉寺里草,可思武瞾帝王家。
偶成二首
一
着意作诗诗不高,戏游笔墨意难消。建安风骨岂学得,把酒临轩看柳梢。
二
水墨缘何多妙趣,无端上纸便生辉。拈来腐朽神奇出,胸次原来有炉锤。
银花盛开
薰风满架放银花,香压群芳雨后葩。谁爱月来弄倩影,无忧无虑女儿家。
晨起
独步校园欲晓天,热风吹树送林寒。难温旧梦还清赏,露湿多情夜合欢。
园竹
魏紫姚黄次第开,放怀一任好风来。新篁也向园头秀,大叶粗枝乱铺排。
长寿菊
菊名长寿也豪奢,璀璨如星满地花。贪恋新寒雪降后,还来几朵向人夸。
大旱不雨
旱云不透半丝凉,挟火飞腾上短岗。芳草心干一点泪,溪流情结九回肠。村姑叹气添新病,老父低头晒旧粮。纵有三年衣食用,眼枯无计望穹苍。
喜晴
紫燕冲天起,愁云大幕开。霞飞明叆叇,日出暗徘徊。花落又开放,草稀且补栽。诗思山外远,但等好风来。
校园听歌戏成
花前有女练声腔,长唱短来短唱长。不入宫商更入味,低昂一阵花儿香。
不眠
小室长明子夜灯,隔窗细雨静无声。云封关陇连千里,徒写黄庭数卷经。
六月七日幼师开考
嫩蕊新蕾满院开,纷纷绽向幼师来。俨然都是小公主,何必当年咏絮才。
独酌
两鬓如斑知岁迟,山风晚照对花酾。已经劫难偷生后,不唱骚人哀怨辞。
固穷
十冬腊月抖单衫,不向风檐摆地摊。阿堵高怀非我有,花香一院趣无边。
偶成
独爱名花共月辉,园头初夜看蔷薇。已只缘法前生定,休管蛱蝶款款飞。
旅游节戏咏
崆峒佳节旅游欢,陇上还非大暑天。士女无忧如浪涌,夕阳一半在荒山。
山里人二首
一
高垒柴薪小院墙,半椽茅舍柳荫旁。月明深谷炊烟起,玉米火烧香味长。
二
深沟野岭见民风,惊是华胥国里人。黄发垂髫咸问讯,煤油灯下苦茶清。
晨坐无聊戏拈二韵*
闲坐终朝未有诗,嗟余但恨少天资。小炉大煮枣儿水,静看斜风动柳丝。
喜梅注：*原稿缺一韵。
准游仙
钟期不遇爱泉林,焉有知音劫后存。上肆滥尝麻辣肉,看花独饮柳湖春。泼将水墨寻闲趣,乱点诗书辨古今。野鹤翩翩天际远,不开醉眼白云深。
悯蛾
半启山窗门大开,群蛾风吼上灯台。长依腐草是天理,知命不该亮处来。
同有无
才愁久旱麦苗枯,淫雨又成满地湖。多难无须多怨苦,等同生死有同无。
遣兴
暮云半起放襟怀,小醉行吟雨后苔。长恨人间知己少,清歌飞出柳荫来。
狂歌
墨研闲话茶当酒,笔走轻狂写柳枝。满纸豪情非痛泪,拏云一醉乱题诗。
三杯落肚感慨万端戏咏
凌霄拔剑割片云,一草文山正气吟。抛向阊阖惊帝座,江天化雨净嚣尘。
晨歌
红日超腾上绿杨,青烟不绕断云岗。双飞劳燕如蝇乱,一夕新花换秾妆。
吊虎
锦衣耀日烂云斑,长啸风雷震万山。莫怪豪雄也灭种,通身处处是银钱。
闲寄
萧萧傲岸嫩琅玕,翠袖纷披老牡丹。没骨牵牛独有手,攀将大树上云天。
阵雨
花前闲步赏新凉,天倾大波躲不忙。才把闲情收拾起,霞光万道又临窗。
题张建中画选十首
小引
淡浓泼洒饱含情,顾陆丹青陇上风。野岭荒村今古调,高怀忧喜画禅清。
题《仲夏》
幼妇抽闲乳爱子,娇啼婉啭似新莺。含羞偷忆初婚夜,未断隔帘风雨声。
题《淡淡风》
村姑酣睡敞衣衫,颠倒花鞋茶碗边。一任野风随意过,午前好梦骄阳天。
题《羲之消夏图》
逍遥缓步意娴娴,江左高怀放远观。风送流云天际去,清神一引过蓬山。
题《雪芹小像》
愁心和墨共研磨,天地酸悲随逝波。惹得无聊文士乱,芹溪泪比往年多。
题《眼不见心也烦》
难断柔情蜜意长,禅关不度向佛堂。若能修到色空境,谁管蜂蝶舞得忙。
题《正月》
野趣悠悠春意浓,丹青不染暗香丛。寒烟半笼林深处,幼妇骑驴一点红。
题《星星知我心》
红透石榴挂野林,明珠带露几多情。姑娘无虑林中过,红上双颊一捧心。
题《子夜》
雨打风檐子夜灯,独拨心曲让牛听。年来孤枕衾难暖,老泪淹心未结冰。
有望
建中有志丹青,常彻夜不眠。
能开金石志精诚,无限江山一代情。有望诗心夺造化,再宽前路亮明灯。
喜梅注：以上十首同题七绝发表于1994年7月7日《平凉报》,与1995年手录有出入,以后者为准。
题画二首
童年纪事
野风力送上云天,一线可怜两手牵。问犬能否放脱去?狺狺此事例无先。
仕女图
清韵竟教野老狂,一闻软玉暖风香。柳腰合有销魂处,何必矫情怨楚王。
无题
漫寻机趣向东园,尘杂嚣嚣去又还。人世本无清净地,远岫烟浮碧云寒。
偶感
近读《题画诗选》,知金农五十后而学画,竟成一代大家。我亦知天命矣。
山雨如烟染柳丝,细研朱墨写淑姿。赏音最是冬心叟,五十知非学画师。
夜读
了无睡意对灯明,夜静翻书倍有声。懒启蓬窗睁倦眼,天边不见雨云生。
送人
君流惜别泪,我送客中人。满地浸红雨,长天走湿云。
赠画师四首
一
画禅诗癖悦情性,毕竟春寒不是秋。浊酒癫狂和墨倾,鹅溪一卷写瀛洲。
二
浊酒癫狂和墨倾,鹅溪一卷写瀛洲。烟涛无际寒天外,但把黄金等石头。
三
烟涛无际寒天外,但把黄金比石头。明月清风与共赏,乱云阵阵看沙鸥。
四
明月清风与共赏,乱云阵阵看沙鸥。画禅诗癖悦情性,毕竟春寒不是秋。
自注：右诗类古之回文,属游戏,贻方家一笑。
校园即事十六首*
平师中院青松两株挺峻如笔
苍松千尺管城君,直插云霄万里青。长治久安百姓愿,大书一笔上天庭。
图书楼新起
峻起图书一小楼,山川湖海眼中收。登临管教心胸广,天地古今任遨游。
偶遇
无端花妒掩容辉,小立墙角似有悲。所幸月来明素怨,颦深笑浅未知微。
校园牡丹数十株大开大落感而作
一
一院飞霞是牡丹,杨妃依醉瑶池边。深情只向东君诉,不说当年武则天。
二
春心未敢临天下,如雨飞红独自嗟。摇落谁知宋玉赋,惯听暮鼓与晨笳。
听琴韵悠悠
小园如洗净无尘,素手冰弦一断魂。流水高情悲已逝,他乡何处有知音。
随感
常笑陌头杨柳枝,东风一度便抽丝。最怜篱菊蕾初放,已过春温夏热时。
偶悟
谁解右军独爱鹅,白毛绿水荡风荷。其中笔趣无穷尽,一似行吟漫踏歌。
戏笔
近岁今人学古风,也临曲水逗诗情。风流雨打风吹去,谁有精神似兰亭。
窗下独坐
窗前无静虑,耳畔有书声。天广佳禽起,山低芳草生。
晨起听歌
晨曦一抹未临窗,谁向花阴练歌忙?雏凤学鸣有妙韵,自然无调也成腔。
晨起
一缕幽情入梦香,飒然五内俱清凉。披衣曲径寻芳去,孰料黄蜂已大忙。
春早
早春二月刮春风,窗暗玻璃尚结冰。独羡群芳不畏冷,短裙翩舞斗娉婷。
戏笔
平凉师范是花园,皆喜园中桃李妍。若借园头一掌地,小栽松柏可参天。
黄昏即景
几缕闲云几缕风,短篱小坐数流萤。玉人朗笑花前过,红雨无边落纷纷。
自嘲
也想学人练气功,凝神定虑丹田中。眼睛才合除浮想,钱雨如花降碧空。
自注：*以上十六首均为一九九四年四、五月间所写。
题画六首
一
此画为荷花小蛙。
萋萋春草隐池塘,绿水香荷暖夜光。稻麦黄时如浪涌,几声蛙唱也帮腔。
二
学生鲁淑红作一画,背景乃成熟豆荚,一少女跪其下,手折身边野菊一朵,正欲插向发际,一小狗伏卧身侧。
满架金风未许求,小尨无吠漫回眸。幽情羞向人前诉,野菊知心吟上头。
三
学生何凤霞作一工笔,白莲盛开,绿叶田田,花上有一小虻,下伏一小蛙,双目盯视之,伸足欲前。凤霞请我题字,遂成二十字。
一夜荷塘雨,纠纠上碧篷。无心戏绿水,试剑向稚虻。
四
人言高手写梅花,斜舞虬龙便是佳。我今铁枝拔地起,凌霄大放两三花。
五
东篱霜重灿如霞,文丐无聊着意夸。不是此君能耐冷,阳春谁要你开花。
六
轻烟难锁月华明,雁阵惊寒徒费神。堪羡依依杨柳枝,热风冷雨不关情。
古意
夕照千山静,村头烟霭深。依依杨柳岸,未敢问前津。
新春女病不起
呻吟病女卧床头,有限春光无限愁。今夜忽然明就里,神佛偏与苦人仇。
清明
清明二度客平凉,庭绿新花也断肠。他日乡关若野祭,纸灰谁为我飞扬?
读李白诗
关天贵贱岂由身?千古谁怜用世人。李白终于不解悟,浪吟双目送飞鸿。
读书戏拈数韵
世间最贱是文人,自古爱穿石榴裙。屈子湘流徒尽命,马迁蚕室愧馀生。园田靖节理荒秽,诗酒谪仙放性情。都说桃花一样美,欢郎可恨不窥门。
五月十八日是平师七十六周年校庆随想如次
七十六年行路难,功垂关陇数前贤。年年桃李迎春早,白发有人忆紫垣*。
自注：*张宸枢,字紫垣,平师第一任校长,知其姓名者,几个老教师而已。
飞红
一树飞红一树开,无边春意乱池台。端惜三月风光好,不怕漫天雨雪来。
满帐春
高歌不上幽州台,不说扶摇拥壮怀。桃李如云千万里,可门满帐春风来。
寄人
记得去年五月天,露涵玫瑰小唇丹。夕阳照影红飞去,一段馀香上笔端。
慰人
天生丽质好,宜笑也宜颦。不向花前去,何愁花妒人。
怀人两首
一
萍聚三秋一瞬间,多君怜顾慰华颠。又逢四月春深处,不向园头看牡丹。
二
岂怜白首未穷经,休叹半生两袖风。闲看天边云又起,静听花里乱虫声。
八月廿六日即事
焚香煮茗小窗幽,寒入愁心去岁秋。欲唱留胡节不辱,却听妹妹坐船头*。
自注：*古歌“苏武”之首句为“苏武留胡节不辱”,余五岁先母即教唱此歌。今五十矣,字字不忘。“妹妹坐船头”乃《纤夫的爱》之第一句,去年以来,即学语小儿,开口便“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叫人啼笑皆非。
暑假归来
我来三径乱蓬蒿,风黯疏桐叶未飘。难得园头红似火,秋光梳拢美人蕉。
偶忆
心黯南天暑气喧,长云飞过百重山。去年今日秦城路,正是凄风苦雨天*。
自注：*去年九月初,为三女之分配奔波在天水。
感旧
小城南街是吾家,劳燕空衔旧泥巴。唯有西墙甜水井,卅年还溉故园花。
夜雨*
柳荫挥扇骂时艰,出入淋淋汗不干。惊怪昨宵清梦远,无边好雨到人间。
题画
垂纶无意向湖湘,岂为肥鱼野钓忙。尺幅鹅溪写素愿,清风浩气满秋江。
自嘲
清茶得煮便无求,颠倒残编破案头。土地庙前听夜戏,秋风又上春华楼。
观秋江垂钓图感赋
月来穷饿怕风寒,馋望几头酒碗干。谁送烟涛八百顷,无心也下钓鱼竿。
听秦腔
有人不爱听秦腔,我爱秦腔悲怨长。荡气回肠千古恨,似挟风雨动三江。
今日无酒
鲁鱼豕亥也求名,怪貌奇形当世情。独向残碑寻古趣,浊醪欲醉尽空瓶。
大丽花盛开
云寒雁背已秋凉,水瘦天涯岫色黄。大丽矫情佯醉态,犹学红药过时妆。
不寐
长漏悄临子夜寒,孤眠但恨锦衾单。茫茫世界浑如死,独亮电灯待晓天。
迁居
静观云起又云收,花艳明窗不断头。清景我图陋室好,人来逼上最高楼。
入新居
紫垣熠熠照楼头,瑞色来空岂用求。眼底秋光也霸气,衔杯竟敢小曹刘。
独夜酌
夜分辗转起徘徊,难得放怀海瓮开。大曲阿阳半瓶酒,龙泉鸣鞘野风来。
九月十日放怀
此楼工计洞三窗,卧看苍鹰云际翔。唯怕严冬风雪夜,悠悠天地死刘郎。
记梦
一椽茅舍旧园庭,蓬发山妻笑脸生。今日我栽苹果树,明年你好乘凉风。
午梦
午睡香浓户半开,魂游露冷乱坟台。老妻自叹形容减,寻到新秋梦里来。
有约
无情曙色未临窗,喜鹊恼人叫得忙。有约今朝酬应字,一斛大曲醉他乡。
苍凉
雨里青山如织画,幽情寒湿总苍凉。独怜寒菊偏开早,千古英雄卧沙场。
盆菊
缘何嫩蕊借霜开?卖俏狂蝶也不来。多情谁人能似我,移君倩影上楼台。
中秋
新寒着意到中秋,冷月流光照离愁。我惧弱妻哀怨重,西风一夜白了头。
静坐口号
小楼踏进一狂人,爱看天边出岫云。假若此生能辟谷,千秋万岁不开门。
临轩
肃杀徒教宋玉悲,赋诗碣石耀星辉。凄风冷雨浑如是,照眼彩云天际飞。
昨夜
三五狂人夜谝传,羲皇古帝话茫然。设如说到切身事,思哭秋风要揭竿。
九月廿二日晚新居挂起窗帘
不卷湘帘挂桔红,一时隔断一生穷。长虹引驾长安去,惯见人间乱鸡虫。
记梦
与君今世本无缘,陋巷深门暖共寒。讵料连宵来入梦,带愁风雨话卅年。
偶论
为书不愿说明清,开口可怜四座惊。脂粉血光六百载,黍离哭笑几狂生。
独到
独到层楼最上头,朔风野火乱新秋。执杯闲向窗前坐,看尽清流与浊流。
九月廿七日偶忆
王母圣灵王母宫,云飞一阻梦魂通。信士千年浑未解,成仙独得御童功。
题画
眉如新叶柳如腰,难得画家着意描。辜负春风多少恨,夕阳烟锁灞陵桥。
题画二首
一
此生未识旧绨袍,愁风苦雨幕上巢。有限风情无限意,他乡故里谢娘娇。
二
大波澒洞未容刀,薄雾轻寒共雨飘。浅叶才添还细细,闲愁旧恨上眉梢。
喜梅注：*自《夜雨》以下至《题画二首》,作于1994年9月。
尊师志复先生劝我试为长句有感*
我写长句似散文,门庭寻觅费精神。拾来短句苍茫意,天地错留一狂生。
杂感
徒嗟岁月已蹉跎,白发本非岁月磨。残气谁怜生意少,金风又起暮云多。
索菊
寒旷小房能走马,盆栽但少菊花黄。孤魂冷夜人初静,明烛不眠数漏长。
杂感
花有清香月有阴,风光不忘百年春。何来生意千般好,天予耐寒岁岁心。
随感
几生辛苦几生忙,谁解杞人两鬓霜。断雁碧空悲远逝,孤魂只影过寒江。
代人作访亲感赋
边塞烟云绕梦魂,雪涕千里访宗亲。全羊甘醴长思泪,短发乡音感邻恩。知命愚兄心有恨,新婚小妹语还吞。白杨毕竟知人意,高唱清歌黎水滨。
重阳
年年着意度重阳,疏懒不观野菊黄。且喜今秋着手早,我扶寒影上楼香。
骤冷
雨雪入楼彻骨寒,熹微顾影旧衾单。无端记得往年事,三九不知度时艰。
喜梅注：*志复先生即赵宗理老师。自本题以下至《骤冷》,作于1994年10月。
论书十绝*
一
俗言拳假功夫真,花架何须费苦辛。心手一朝相应后,不经意处见精神。
二
半生羞愧事雕虫,心在零编散简中。下笔每闻人说好,汗流如雨语词穷。
三
学书先要读书多,志性风采费切磨。虞褚欧颜型后世,高祠古柏影婆娑。
四
公孙舞剑月光寒,流水飞云柳浪闲。此调只应高手唱,临池初学意茫然。
五
书论翩翩论调高,可怜笔底意难消。险峰焉得人人至,千古二王谁比骄。
六
傅山高节隐郎中,傲骨嶙峋百世空。宁丑勿妍误后代,子昂无愧一高峰。
七
人品难齐书品高,无妨信口证前朝。嵩樵下笔称雄健,却与二臣亨九曹。
八
书分南北本不伦,偏见盲从论古今。假令羲之还健在,兰亭高下也纷纭。
九
书贵含情写性灵,墨留祭侄泪犹莹。春宵展卷细摩揣,尚起铁戈秋雨声。
十
唐诗晋字汉文章,代有奇才话短长。影视而今昌世界,古人怎入梦甜乡?
自注：*1994年学写律绝,计百六十首,于病余抄录成帙。时在1995年5月14日。
寄内*
结褵卅载苦情深,风雨劬劳不顾身。秋气萧萧天地老,伤心辜负玉楼春。
忆往昔
幼时最爱过端阳,古趣新风兴味长。万户门头斜插柳,庭花露重好清凉。
遣怀
赤展双眉五十年,年年烂醉草中眠。何时驾得轻舟去,舟荡水中水接天。
晨醒
昨宵大醉凄凉市,畅意槐阴笑蚁王。猛醒今晨把视剑,临轩秋气感苍凉。
观盆鱼
观鱼不必上濠梁,盆里华鳞自在翔。刀俎纵然属远虑,龙门断梦跃春江。
喜梅注：*自《寄内》至《观盆鱼》,为编者在刘浚诗草中所见,属1994年之作,未收入《学写律绝百六十首》,今录之补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