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采 录

三、采 录

主要是指1950年夏,杨荫浏、曹安和在无锡对阿炳所做的那次“不经意”的采访和录音。其时杨荫浏教授已随国立音乐学院从南京迁至天津,担任研究部研究员,兼古乐组长,并着手筹建中央音乐学院。据杨先生回忆,他们回无锡老家是为昆曲鼓板,苏南十番鼓与十番锣鼓及阿炳的演奏录音,所以还带上了一架当时很罕见的进口钢丝录音机。

1950年时的阿炳已经是穷困潦倒之极了,重病缠身不说,胡琴琴筒的蛇皮被老鼠咬破,琵琶也断折了,说唱新闻也不做了,基本上失去了糊口的能力。当得知自己的好友,自己心目中的大音乐家杨先生要为他的音乐录音时,阿炳感到无比的欣喜。没有乐器怎么办?无锡华光国乐会的钱世辰、祝世匡、黄宏若等三人,从中兴乐器店华炳康(三胖)老板那里借了一把竹筒胡琴给阿炳。琵琶则是借用了曹安和先生刚定做的一把红木新琴。技艺荒疏己久的阿炳在拿到乐器后,一连三天上街重操旧艺。

9月2日晚,在公园旁三圣阁阿炳录下了《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三首二胡曲。时隔数天的下午,在曹安和盛巷28号的曹宅楼上,录下了《大浪淘沙》《龙船》《昭君出塞》三首琵琶曲,当时外面下雨,所以在现今保存的钢丝录音带中能依稀听出淅淅的雨声。

阿炳的六首乐曲录音都是一遍就成,当他听到录音机里回放出自己演奏的琴声时,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阿炳所录音的六首乐曲,有五首他都能当场说出曲名,甚至按他自己的理解说出曲子的由来,如《听松》,阿炳说:“这曲是宋时一个和尚做的,原来的名称就叫《听松》,他是跟一位惠泉山寺院里的和尚学来的。”[6]唯有录制的第一首长达6分36秒的胡琴曲,阿炳说不出曲名,只是说“这曲原来是道家的唢呐曲”[7],此曲就是其后名扬四海的《二泉映月》。

关于《二泉映月》的定名有多种说法,这里姑且不去赘述。但是从各家的不同说法中看,笔者曾先后采访和查阅过杨荫浏、曹安和、黎松寿、祝世匡四位当时在录音现场的先生(黎松寿没有参加琵琶曲的录音),根据他们所谈或所发表的意见来看,杨荫浏肯定是《二泉映月》定名的关键人。

9月2日录音结束之后,兴致所至,杨荫浏还与阿炳合奏了一曲《三六》重温旧谊。杨先生为阿炳忘情的拉奏和高超的变化技法而折服、惊叹。可惜带去的钢丝录音带不够,没能采录。

数天后,三首琵琶曲录音结束,大家一起喝茶,吃糖竽头,还引发了一段阿炳属蛇,杨先生属猪,阿炳用算命先生的口吻调侃着说“己亥一冲”的佳话。

1984年,我去北京中国音乐研究所拜访曹安和,曹先生说,录音后知道阿炳生活困难,杨荫浏先生就给阿炳寄过四五十万圆钱(旧币)。华光国乐会的团员来信说,阿炳的事情请杨先生放心,由他们来管吧。据笔者了解,平时马少初、钱世辰等都不时送些零钱给阿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