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道的南传与金丹派南宗
第二节 全真道的南传与金丹派南宗
早在金代,就有全真道士活动于南北交界处的湖北武当山。入元以后,全真道在元初统治者的宠信和扶植下,成为北方三大新道派中势力最为强盛的道派,并发展到极盛。随着元世祖忽必烈统一江南,全真道也就开始了向南方的大举传播。由于武当山地处南北交汇点上,且早有全真道士在此活动,因而成为其南传的重要基地。为全真道在武当山扎根打下基础的是鲁大宥和汪真常。
鲁大宥(?—1285),号洞云子,随州应山(今属湖北)人。家世宦族,初入武当山学道,“隐居五龙观,草居菲食四十余年”。元兵破襄汉,“去渡河,访道全镇”。至元十二年(1275),还归武当。汪真常(生卒年不详),名思真,号寂然子,祖籍安徽歙县,出生于安庆,为宋丞相汪伯彦之后。嗣全真教法,入武当山。此二人皆为全真道入元后最早居于武当山者。至元十二年,他们二人率徒众修复紫霄、五龙诸宫,并各度有徒众百余人。此后,武当山紫霄宫、五龙宫即成为全真道的重要基地。汪真常之徒张道贵,鲁大宥之徒张守清,皆为元代武当山著名道士,从他们开始武当山全真道就有了一个较大的发展,元统治者亦给予扶植。继湖北武当山之后,全真道又相继往南传至苏、浙、闽、赣等地区。
金丹派南宗原本是一个组织十分松散的教团,人数少,且无固定宫观,社会影响也不大。因而,在忽必烈统一江南,全真道徒大批南下的情况下,许多南宗道士或投入全真门下,或自称为全真,并将南北二派之学相互交融。这种情形相当普遍,如当时著名道士李道纯、陈致虚就具有相当的代表性。
李道纯(生卒年不详),字元素,号清庵,别号莹蟾子,都梁(今属湖南)人。他主要活动于至元(1264—1294)间,为南宗创始人白玉蟾弟子王金蟾的门人,属南宗嫡系。李道纯是元代著名的道教理论家,著有《道德会元》、《中和集》、《三天易髓》、《全真集玄秘要》、《太上大通经注》、《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太上升玄消灾护命经注》、《无上赤文洞真经注》等等,门人又辑其语录为《清庵莹蟾子语录》。李道纯在道教理论和丹道理论上成绩斐然,作为金丹派南宗嫡传,却著有论“全真之道”的《全真集玄秘要》。他在阐述内丹理论时,主张性命双修,说:“性无命不立,命无性不存,其名虽二,其理一也。”“修命者不明其性,宁逃劫运?见性者不知其命,末后何归?”反对将性、命二者割裂,不失南宗本色。然而,在修炼次序上,他却主张“先持戒定慧而虚其心,后炼精气神而保其身,身安泰则命基永固,心虚澄则性本圆明。性圆明则无来无去,命永固则无死无生,至于混成圆顿,直入无为,性命双全,形神俱妙也”的全真修丹路线。李道纯有很多弟子,如柴元皐、苗善时、邓德成、张应坦、蔡志颐等,皆为其弟子中的知名者。
陈致虚(1290—?),字观吾,号上阳子,江右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元天历二年(1329),拜兼承南北二宗之学的全真道士赵友钦为师,学金丹之道,是元代后期有名的内丹家。著有《金丹大要》、《金丹大要图》、《金丹大要列仙志》、《金丹大要仙派》、《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注解》、《参同契分章注》等,以及与薛道光、陆墅共同署名的《悟真篇三注》。陈致虚弟子颇众,如:田至斋、王冰田、潘太初、车兰谷、明素蟾、欧阳玉渊、欧阳玉田、周允中、周草窗、余观古、张性初、徐仁寿、张彦文、李天来、张毅夫、夏彦夫、赵仁卿、邓养浩、赵伯庸、韩国仪、真息、陶唐佐等。陈致虚本属于金丹派南宗的阴阳双修派,与翁葆光同系,而与全真道的清修思想迥然不同。但是,他却在《金丹大要列仙志》等书中,宣称己派传自丘处机弟子宋德方,竭力标榜己派为全真嫡传,并且极力促进南、北二宗的合流。而且,在合并二宗时,还压低南宗祖师地位而极力抬高全真道祖师的地位。
其实,像李道纯、陈致虚这样的南宗金丹派道士还有很多,例如:活动于江西、浙江、福建等地区的李珏、金志扬及其弟子们,此外还有很多见于记载的其他南宗金丹派道士,他们成为元代中后期南、北二宗合并的积极推动者。当然,这种现象的出现不是偶然的。金丹派南宗和全真道在南宋与金对峙时期,分别产生于南北两地,都是以北宋所积淀的道教内炼理论为基础,又皆以钟离权、吕洞宾为其始祖,只是因为两地隔绝,才各自独立门户。不可否认的是,南、北二宗在各自的发展中,有着不同的优势。金丹派南宗虽说组织松散,势力弱小,但其道徒们却都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擅长于理论著述,特别受理学和佛教禅学的影响,把二者引入其理论中,对丹道修炼理论有深刻的见解,而这正是北方全真道所缺乏的;北方全真道与元室关系密切,有较高的政治地位,并致力于发展组织,其组织庞大而又严密,这一点却正是南宗所欠缺的。这样,在元世祖统一江南后,南、北二宗的道教徒经过接触、了解,相互间都产生了合归为一派的要求,特别是势力弱小的南宗,这种要求更为强烈。也就是说,南、北二宗的合并,从某种意义上看,实际上是南宗归并于全真道。
南宗归并于全真道,其过程反映在二宗道士如何追寻己派的渊源和如何调整二宗祖师地位的问题上。最初,全真道与南宗皆祖述自己的创派人,很少言及自己这一派的渊源。如全真道最初只有“七真”之称,而无“五祖”之说,而且与钟离权、吕洞宾也没有联系,直到王重阳的再传弟子秦志安著《金莲正宗记》,才始倡“五祖七真”说。南宗在最初也是并没有将己派与钟、吕联系起来,直到白玉蟾弟子陈守默、詹继瑞作《海琼传道集》,才将他们联系了起来,称自己这一派的祖师是钟离权、吕洞宾。吕洞宾传道给北宋的张伯端,张伯端传石泰,石泰传薛道光,薛道光传陈楠,陈楠传白玉蟾。这表明,双方都在祖述自己的祖师,也在追寻自己的渊源。但是,这样一来,南、北二宗的传承也就出现了矛盾。二宗要合并,就必须解决这个矛盾。这时,积极致力于二宗合并的陈致虚,提出了一个为两派都能接受的传承系统,即以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王重阳为共同的五祖,刘海蟾下设“南七真”,王重阳下设“北七真”。“南七真”由南宗过去的“南五祖”(张伯端、石泰、薛道光、陈楠、白玉蟾)加上刘永年、彭耜而成;“北七真”则是全真道原有的七人。这个传承系统,为南、北二宗合并后的全真道长期奉守,以此为标志,丹鼎派南、北二宗正式合二为一,时间约在元惠宗(1333—1370在位)时。金丹派南、北宗就成了全真道南、北二宗,合并后的全真道力量更大了。
必须指出的是,合并后的全真道,并未真正结束小派的独立活动或大派的重新分裂,它在后来分衍出许多小派,如从元末明初开始分立门户的以奉全真七子为宗祖的龙门派(宗丘处机)、遇仙派(宗马钰)、南无派(宗谭处端)、随山派(宗刘处玄)、华山派(宗郝大通)、嵛山派(宗王处一)、清净派(宗孙不二)诸派。在这以后,分裂出的小派更是多而又多,但从道教的整个大局来看,仍可谓全真道与正一道分统,且这样的格局一直延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