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地岛

第十章 火地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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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南纬66°的约克·明斯特山

第一次到达火地岛——大成湾——记叙几个生活在船上的火地岛人——与野蛮人交谈——丛林景色——合恩角——威瓜姆湾——野蛮人的不幸状况——饥荒——食人族——弑母——宗教情感——大风——比格尔海峡——庞森比海峡——建造棚屋、安置火地岛人——比格尔湾的分叉——冰川——回到舰上——回看安置地——土著人中的平等状况

1832年12月17日——在完成对巴塔哥尼亚和福克兰岛的考察之后,我要说一说首次到达火地岛的情况。午后不久我们绕过了圣地亚哥角,进入了著名的勒梅尔海峡。我们向火地岛海岸靠近,但是那乱石纵横、人迹罕至的斯塔藤岛的轮廓却出现在了云雾中。下午,我们在大成湾抛了锚。我们进入海湾时受到了当地人的热烈欢迎,他们是把我们当作这片未开化地的居民来欢迎的。一群火地岛人部分身子藏在茂密的树丛中,坐在海岸边一处悬空的高地上。当我们的船经过的时候,他们手舞足蹈、挥舞着破外衣,向我们大声喊叫。这些土著人跟着我们的船一起走。傍晚时分,我们看到了他们的火堆,随后又听到了他们狂野的呐喊。这里的海港风平浪静,由黏土—板岩构造的低矮小山围成半圆形,山上覆盖着浓密、幽深的丛林一直延伸到水边。一眼望去就知道这里的景色与我以前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大不一样。晚上刮起了狂风,从山上吹来的阵阵狂风呼啸着向我们横扫过来。要是我们还在外海的话那就糟了,因此,我们和别人一样都要把此地叫作大成湾。

第二天早上,船长派人与火地岛人联络。当我们走过去向他们打招呼时,四个土著中的一个人快速向我们迎来,非常热切地向我们喊叫,表示愿意指点我们登陆的地方。我们上岸后对方看起来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但仍然不停地、快速地说着话,打着手势。毫无疑问,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奇怪、最有趣的场景了!我简直难以相信野蛮人与文明人之间的差异如此之大,它比野生动物与家养动物之间的差异还要大,因为人类有着更大的进化力。那个带头说话的人是个老头,很显然是家族的头领。另外三个人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大约有一米八高。妇女和儿童都被打发走了。这些火地岛人完全不像遥远的、西部边缘的瘦弱可怜的人种。他们看起来更接近于著名的麦哲伦海峡的巴塔哥尼亚人。他们唯一的衣服是由原驼皮做的披风,外层是骆毛。他们只是把它随便披在肩上,让身子半遮半露。他们的皮肤呈暗淡的赤铜色。

这个老人的头上缠上一圈白羽毛,把他那又黑、又粗、杂乱的头发束在一起。他的脸上横过两条宽阔的横纹:一条画成亮红色,从左耳直达右耳,中间还包括上嘴唇;另一条像条白粉笔线,在前一条线之上,并与之平行,因而他的眼睑上都涂了颜色。另两个汉子的脸上涂上黑炭粉制作的条纹。他们活像舞台上演出的魔鬼——魔弹射手。

他们态度卑微,面部带有怀疑、吃惊、恐惧的表情。我们送给他们一些红布做礼物,他们马上围在脖子上,于是大家成了好朋友。友谊是这样表达的:老人过来拍着我们的胸部,发出一种咯咯的声音,就像人们喂食小鸡一样。我和老人一起走着。这种表达友谊的方法还重复了几次,最后他在我的前胸和后背又同时重重地拍了三下。然后他向我露出胸部,让我也这样答礼,我这样做了之后他就非常高兴了。按我们的看法,这些人的语言根本算不上发音清晰的语言。库克船长把它比作一个人在清理喉咙时发出的声音,可并没有哪一个欧洲人在清理喉咙时发出这么多粗哑、刺耳、卡嗒卡嗒的声音。

他们是优秀的模仿者:只要我们一咳嗽、打哈欠或是做出任何奇怪的动作,他们立刻就模仿起来。我们中有人开始斜视侧目,一个年轻的火地岛人(他的整张脸都涂满了黑色,只在眼部留下一条白带)就成功地做出更加吓人的鬼脸来。我们对他们说的话中的每个字他们都能惟妙惟肖、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而且还能记住这些词汇一段时间。然而我们欧洲人都知道区分一种外语的发音是多么不易,比如说,我们中谁能模仿美洲印第安人说出超过三个字的句子吗?所有的未开发的人似乎都具有这种非凡的模仿力。有人用几乎同样的话告诉我说,南非的卡非人中也有这种相似的荒唐的模仿习惯,而澳大利亚人同样很久以来就以能够模仿和描绘任何他所认识的人的走路姿态而出名。这种天赋如何解释?这是不是因为比起那些长期处于文明社会的人来说,所有未开发的人通常都具有更强的洞察力和更敏锐的感知力,结果就形成了更熟练的习性?

当我们唱起歌来,我想火地岛人恐怕会吓倒吧?看我们跳舞的时候,他们也同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只有一个小伙子,当我们邀请他时,他并不拒绝,与我们跳了一曲小华尔兹。他们似乎很不习惯与欧洲人打交道,但是他们知道我们有武器,也害怕我们的武器,却没有什么能诱使他们去拿一支枪在手。他们乞求我们给些刀子,并用西班牙语称这些刀为“库奇亚”。他们还用做动作来表达他们想要的东西:好像嘴里有一块鲸脂,然后装作用刀去切而不是用手撕开。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说到跟我们一起在船上的火地岛人。在之前1826~1830年的“小猎犬”号探险之旅中,菲茨·罗伊船长抓住了一群土著人,把他们当作一条丢失了的小船的人质。这条船被人偷走了,这对勘察人员可是极大的灾难!他把这些土著人以及他用一颗珍珠纽扣买来的一个小孩一起带到了英格兰,决定自己出钱去让他们接受教育,并让他们接受宗教的熏陶。现在要把这些土著人送回他们自己的国家,是菲茨·罗伊船长此次航行的主要动机之一。而在英国海军部决定本次探险之前,菲茨·罗伊船长就已经慷慨地租了一条船,原本是要亲自把他们送回来的。一个叫R.马修的传教士陪着这些土著人一起去。针对马修和这些土著人的情况,菲茨·罗伊船长发表了一篇全面而精彩的报告。当初带到英格兰去的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在英格兰死于天花,另外还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现在在我们船上的有约克·明斯特(York Minster)、杰米·巴顿(Jemmy Button)(他的名字表达了购买他的金钱用的是纽扣),还有菲吉亚·巴斯克特(Fuegia Basket)三人。约克·明斯特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男人,身材矮小、粗壮有力、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为人乖僻,每当激动的时候就狂暴不安、怒不可遏,但他对船上少数几个朋友却情深义重。他是一个才智超群的人。杰米·巴顿是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但也同样容易感情用事,从他的面部表情一下就能看出他性格温和。他成天乐颠颠的,还经常哈哈大笑,对任何人的痛苦他都表示极大的同情。每当海浪汹涌,我经常有点晕船,他总是来到我身边用哀伤的语气说道:“可怜……可怜的人啊!”但他是一个靠海为生的人,对一个人晕船总是冒出难以置信的念头,因此他通常都迫使自己转过头去掩饰止不住的笑,然后他又重复那句“可怜……可怜的人啊”。他有着爱国的天性。他喜欢赞扬自己的部落和国家。他忠诚地说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树林”。他还咒骂其他所有的部落。他坚定地宣布他的国家没有任何魔鬼。杰米是一个矮壮、肥胖的人,但他对自己的外貌很是自负。他总是戴着手套,头发剪得整整齐齐。他对擦得锃亮的皮鞋被弄脏了会伤心不已。他喜欢在镜子中欣赏自己,我们几个月前从里奥内格罗带来的一个满脸快乐的印第安小男孩很快就觉察到了这一点,并且经常嘲笑他。杰米对别人关注这个小男孩非常忌妒,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总是转过头去轻蔑地说:“太胡闹了。”然而当我想起他的诸多好品质、想起他本应跟我们第一次在这里遇到的可怜而低人一等的野蛮人是同一个种族,而且毫无疑问具有相同的性格时,我就觉得是一件很惊奇的事了。三人中的最后一个人是菲吉亚·巴斯克特,她是一个漂亮、谦恭、矜持的姑娘。她总是快乐活泼,但有时也闷闷不乐。她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在语言方面。她在短期离船上岸到里约热内卢和蒙得维的亚之后,很快就学会了一些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而且她还通晓英语。约克·明斯特对任何人对她的关心都非常忌妒,因为很明显他决定一旦他们上岸定居他就娶她为妻。

尽管他们三人既能说英语,也能听懂很多英语,但却很难从他们那里获得有关他们同胞的生活习惯的信息。这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很难理解最简单的另类生活方式。每个人都知道,问那些很小的孩子很简单的问题,比如哪个东西是黑的、哪个东西是白的,小孩们都难以回答。要么是黑、要么是白的想法似乎不断地在他们的脑海里变换。所以,对这些火地岛人也是一样,因此如果通过反复询问他们的办法,真的弄明白他们所声称的问题,一般是办不到的。他们的视力极其敏锐。大家都知道水手经过长期的实践能比陆地上生活的人更能发现远处的物体,但约克和杰米两人比船上的所有水手都要优秀得多——有好多次他们都宣称发现了远处的物体,而其他人都表示怀疑,但他们通过望远镜的检验得到了证明。他们对这种能力非常有意识:当杰米只要与值班的军官发生小争吵时总会说“我看见轮船了,我不再说了”。

观察这些未开化的人的举止是一件有很趣的事。当我们登陆后接近杰米·巴顿时,他们马上就觉察到我们与他之间的不同,并就这个问题相互之间谈论开来。那个老人对杰米做了一番洋洋洒洒的长篇宏论,似乎是要邀请他与他们待在一起,但杰米对他们的语言却知之甚少,更何况他完全不好意思与他的同胞在一起。约克·明斯特此后也上了岸,他们用同样的方式打量他,并告诉他该刮胡子了,而其实他的脸上还没有20根络腮胡,可我们都蓄着修剪过的胡须呢。他们察看他的肤色并与我们的肤色进行对比。我们中有个人的手臂露了出来,他们表现出最狂热的好奇,并对手臂的洁白赞赏不已,就像我在动物园看到的猩猩所做的一样。我们一行人中有两三名军官个子要矮一些,容貌更漂亮一些,尽管是留着大胡子,然而我们认为他们错将这两三名军官当作我们这伙人里的女士了。火地岛人里面个子最高的那个人甚至对有人注意他的身高极为高兴。当他与我们船上个子最高的船员背靠背站着时,他还踮着脚尽力站在更高的地方。他张开嘴露出牙齿,偏转脸来让人看他的侧面。他非常轻快地做着这些动作,我猜想他把自己当作火地岛最英俊的男子了。一俟我们最初的震惊感消失了,就没有比这些野蛮人每时每刻表现出来的奇特的、出人意料的做事方式和模仿行为还要滑稽的了。

第二天,我尝试着找条路深入这个地方。火地岛可以被描绘成一个山地,它的一部分已淹没在海水里,这样深水海口和海湾就占据了原本的山谷之地。除了西海岸暴露的山坡,其他地方从水边到山顶上全部覆盖着莽莽丛林。那些乔木生长在海拔300米到450米之间的高度,继之是一条泥煤带,这里很少有高山植物,再往上就是终年的积雪了。据金船长说,在麦哲伦海峡,雪线要下降到900~1200米之间。要在这个国家的任何地方找一块一英亩宽的平地是极其罕见的事。我记得只有在饥荒港附近有一小块平地,另一块更大的地在胡雷罗德附近。这两个地方和其他任何地方的地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沼泥煤。即使在丛林里面,地表也被大量的腐植性物质覆盖了,它们浸满了水分,一脚踏去就会陷入其中。

我发现再往丛林深处走没多大指望,于是就沿着山涧急流的水道走。起初,瀑布飞流、枯木横道,我几乎是寸步难行,但很快溪流的河床变宽了一些,这是由于大水冲刷两岸的结果。我继续沿着凹凸不平、乱石纵横的岸边慢慢前行了一个小时,大自然的壮观景色让我不虚此行。幽深的峡谷显示了无处不在的暴力迹象:峡谷两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不规则的巨石和撕裂的树木,而其他树木尽管还是直立的,但已烂到树心,很快就会倒下了。这里大量交错缠绕的植物兴盛繁茂,而倒下的植物也无处不在,这使我想起了热带雨林——但还是有些不同,因为在这个荒僻的地方,是死亡而不是生存,似乎占据着主导氛围。我沿着水流的方向走,直到山边一个大滑坡处,这里形成了一个垂直的空地。沿着这条路我爬上一个相当高的地方,从这里就能很好地观看四周的丛林了。这些树都属于一个种类——桦叶假山毛榉(壳斗科),因为其他种类的山毛榉数量和林仙树数量很少,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山毛榉的树叶终年不落,而其树叶则是一种特别的棕绿色,略微带一点黄色。由于这里的整个景色都是这种颜色,这就有了一种昏暗、压抑的景色,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也常常显不出活力来。

12月20日——海港的一边由一座高约450米的小山形成,它被菲茨·罗伊船长命名为J.班克斯爵士山,以纪念班克斯在一次短途旅行中的遇难。与他同时丧命的还有同行的两位同伴,而索兰德博士也差点送了命。暴风雪是他们遭遇不幸的主要原因,它发生于1月中旬,与我们7月份的达拉姆纬度相当。我急着要到达山顶去采集高山植物,因为地势低的地方什么花儿都少。我们沿着前一天的相同水道前进,直到它逐渐变小,然后我们就被迫盲目地在树丛中缓慢行进。这些树木由于海拔高度和疾风的影响变得低矮、稠密、弯曲了。最后,我们到达了一个从远处看来像是一块绿草坪的地方,可是让人恼火的是,它原来是一些挤挤挨挨的小山毛榉,高度约1.2~1.5米。它们密集得像花园边的灌木丛,使得我们不得不想尽办法穿过这块枯燥乏味、以貌骗人的地方。经过一番努力,我们先是到达了一个有泥煤的地方,然后到了一个裸露着板岩的地方。

几公里远处一道山梁把这座山与另一座山连接起来,而更高的地方一片片的积雪覆盖在山梁上。因为天色还不太晚,我决定步行去那里,沿途采集一些植物。要不是原驼严严实实地踩踏出一条直路,到那里去还真是一件苦差事,因为这些动物像绵羊一样总是沿着相同的路线行进。我们到达那座山时发现这是周围最高的山了,水流沿相反的方向往大海流去。此处视野开阔,四周的乡村风景尽在眼前:往北,广袤的沼泽地一望无边;而向南,则是一片壮丽的原始风光,它就是火地岛的精华所在。山峦之后的山峦带有某种神秘的雄伟,其间山谷幽深,全部覆盖着一种浓密、昏暗的丛林。这里的气候也是一样,一阵风接着一阵风狂刮,其间带着雨水、冰雹和冻雨,这种天气看起来比其他任何地方的都要暗一些。在麦哲伦海峡,从饥荒港向南望去,远处群山之间的海峡从幽暗的山中显现出来,摆脱了这个世界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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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恩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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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另一个视角看合恩角

12月21日——“小猎犬”号船继续往前航行。接下来的这一天,我们享受着难得的微微东风。我们离巴内费尔特越来越近了,随后又经过了乱石纵横的欺骗角,大约3点钟,我们加速赶往饱受风雨侵蚀的合恩角。傍晚,风平浪静、月明星稀,我们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海岛周围的景色。然而合恩角接着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临睡之前一阵狂风向我们猛扑。我们坚守在海上。第二天再登陆,这时我们在船艏看到,这个臭名昭著的海角隐藏到薄雾里去了,它那若隐若现的轮廓被暴风和海浪包围着。大块大块的乌云翻卷着横过天空,瓢泼的大雨夹着冰雹猛烈地向我们横扫。船长决定,我们的船驶进威瓜姆海湾。这是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小海港,离合恩角不远。在这里,在圣诞节的前夕,我们在风平浪静中抛了锚。现在唯一还让我们想起外面有大风的就是时不时从山上刮来的阵风,它使得锚泊中的船舶不断地上下起伏。

12月25日——紧邻着威瓜姆海湾有一座尖尖的山,叫作凯特峰,海拔高度约510米。周围的岛屿都由大量的圆锥形绿岩所组成,它们有时也与不太规则的烤硬了的、变形的黏土—板岩山有关联。火地岛的这块地方可以认为是前文已经提到过的没入水中的山脉的端点。这个小海湾所取的名字“威瓜姆”来自一些火地岛人的住宅名(即:棚屋),但每个相邻的海湾也可能用同样的命名法称呼它。这些当地居民主要以甲壳类动物为食。他们被迫不断改变居住地,但他们也不定时回到原先的地点。这一点从那些成堆的旧贝壳中可以得到证明,这些旧贝壳想必经常有数吨之多。从很远的地方都能辨认出这些成堆的贝壳,因为一些亮绿色的植物总是长在上面。举例说,这些植物里就有野芹菜和辣根菜,这是两种非常有用的植物,但当地人没有发现它们的用处。

火地岛人的棚屋在尺寸大小上都很相似,就像一个圆锥形的干草堆。它只是把一些断树枝插进地里,然后很不完整地在屋顶的一边盖上一束一束的茅草和灯芯草,整个棚屋盖起来还不用一个小时,而且也只使用那么几天。在胡雷罗德,我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睡觉的地方,绝对是什么都没有盖,还不如一个兔窝。那个人很明显是孤身一人住在那里。约克·明斯特说他是一个“很坏的男人”,很可能是他偷了别人的什么东西。而在西海岸,那些“威瓜姆”就好多了,因为上面还盖着海豹皮。由于天气很糟糕,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好几天时间。这里的气候真的很恶劣:现在已经过了夏至,然而山上每天还下雪,而山谷中则下着雨,并伴有雨夹雪。白天温度通常在7℃,而到了夜晚就下降到了3.5℃~4.5℃。由于空气潮湿、风力猛烈,得不到一丝阳光,人们把这里的气候想的比实际的还要糟。

一天,我们在沃拉斯顿岛附近上岸时,遇见了相向而行的一条载有六个火地岛人的独木舟。他们是我所见过的最卑贱、最悲惨的人了。我们所见过的东海岸的土著人穿着原驼皮做的披风,而西海岸的土著有海豹皮。这个岛中央的部落,男人通常穿水獭皮,或是一些手绢大小的小碎片,刚好盖住他们的背部、下摆及腰。胸部用细绳系上一些透孔的织品,如果有风吹过,它就两边摇摆。但这条独木舟上的火地岛人个个光着身子,甚至一个发育成熟的妇女也完全是这样。天下着很大的雨,雨水和浪花合在一起沿着她的身子往下淌。有一天,另一个不远处的港口,一个女人给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喂奶,她沿着轮船走过来,待在那里只是因为好奇。同时,雨夹着雪落在她裸露的乳房上并且溶化,而且还落在光着身子的婴儿的皮肤上!这些可怜的人发育缓慢,丑陋的脸上涂着白漆,皮肤又肮脏又油腻,头发杂乱地缠绕着,声音也不着调,而且举止粗鲁。看到这些人,我们几乎不能相信他们还是人类中的一员,是同一个世界的居民。推测低等动物享受什么样的生命乐趣是一个普遍的课题,而一个更加理性的同样的问题涉及到未开化的人就更要提及了!晚上,五六个人光着身子,在这种暴风雨雪的天气里几乎不能防护风雨,睡在潮湿的地面上,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不管海水是不是低潮,时间是冬还是夏、是白天还是晚上,他们都要起床,从岩石缝中采集贝壳,而女人们要么潜水采集海胆,要么耐心地坐在独木舟里用一根没有钩子的细线拴上鱼饵,有小鱼咬食就猛拉出水面。如果宰杀了一只海豹,或是发现了一头腐烂的鲸鱼浮尸,那就像过节一样:这些贫乏的食物辅以少量无味的浆果和山菌就是他们的一切!

他们经常忍饥挨饿。我听说一个专捕海豹的行家洛先生与这个国家的土著关系非常密切。他描述了西海岸一群150名土著的奇怪状况:他们瘦骨嶙峋、生活窘迫;持续的大风阻碍了女人们到岩石堆去抓贝壳,她们也不能坐独木舟去猎捕海豹。一少部分男人中有几个早上还是出发了,其他的印第安人对他解释说,他们要出去四天寻找食物。他们回来时,洛先生去接他们,发现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了,每个人都带回一大块已经发臭腐烂的鲸脂,鲸脂中间穿了一个洞,头从洞中穿过去,鲸脂挂在脖子上,就像南美牛仔高乔人把头穿过斗篷一样。鲸脂一带到棚屋,一个老人就把它切成薄片,然后对着它念念有词,再用火烤一会,就把它分给饥饿不堪的众人,这时他们保持着深深的沉默。洛先生相信,只要有鲸鱼被海水冲到岸上,这些土著人就会割下大块大块的鲸肉埋进沙子里,作为饥荒时的食物来源。一个在船上干活的土著男孩就曾经发现过这些埋起来的储粮。不同的部落在发生战争时就会发生吃人的事。从洛先生所雇请的男孩与杰米·巴顿两人同时提供的、但又各自非常独立的证据来看,可以认为这件事是非常真实的,那就是当冬天食物稀少时,饥饿的人会在杀狗之前把他们的老年妇女杀死,并狼吞虎咽地吃掉她们。当洛先生问这个男孩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他回答道:“狗狗会抓水獭,老女人不会。”男孩描述她们被杀的方法是用烟熏,直到窒息而亡。他以玩笑的口气模仿她们的尖叫声,并且描绘说她们身上的哪些部位应当是最好吃的部位。这些老年妇女一想到她们一定会死在朋友和亲属的手上就感到害怕,当饥饿逼人的时候她们就会更加痛苦地想起这种事。据说她们经常跑到山里去,但她们又被男人追了回来,带到她们自己炉火旁的屠宰场!

菲茨·罗伊船长永远都弄不明白火地岛人对未来的生活会有什么清晰的信念。他们有时把死去的人埋在山洞里,有时又埋在山上的丛林里。我们不知道他们要举行什么仪式。杰米·巴顿不愿意吃陆栖鸟类,因为那是“吃死人”。他们甚至不愿意提及死去的朋友。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他们会有丁点的宗教崇拜,尽管那个老头在分配腐烂的鲸脂给那些饿坏了的人时口里念念有词,可能带有宗教的性质。他们每个家族或部落都有一个男巫或巫医,这些人的职责永远都分不清楚。杰米相信梦想,尽管如我所说,他还没有着魔。我认为我们船上的几个火地岛人还远没有一些水手迷信,因为一个老舵手坚定地认为我们在合恩角所遭遇到的连续不断的大风是因为我们把几个火地岛人带到船上引起的。我所听到的最接近宗教情感的事是约克·明斯特说出来的,其时拜诺先生射杀了一些小鸭做标本,约克用最庄重的表情宣布道:“哦,拜诺先生,大雨、大雪、大风都会来的。”这很明显是对浪费粮食的人的一种报应性惩罚。他还狂热而兴奋地说道,有一天他的兄弟把他放在岸上的几只死鸟带了回来,并发现被风刮来了一些羽毛。他兄弟说(约克模仿着他的样子):“那是什么?”然后爬了上去。他瞄了一眼悬崖,看到一个“野人”在拿他的鸟。他又爬近一点,然后用一块大石头猛砸,把他砸死了。约克宣称后来很久都是狂风大作、雨雪交加。就我们所理解的而言,他似乎把这些内在的自然因素当作报应的动因了。很明显,在这个事例中,在文化稍有进步的种族里,原本非常自然的因素顺理成章地变得拟人化了。一直让我感到最神秘的是那个“坏野人”!按着约克所说,我们找到了那个像野兔窝一样的地方,一个单身男人前天晚上还在这里睡过觉。我本以为他是被部落赶出来的小偷,但是其他模糊的说法使我对此又很怀疑。我有时想,最可能的解释是:他是精神病人。

不同的部落没有共同的政府或首领,而每一个部落又被其他敌对的部落包围着。他们说着不同的方言,只靠一片无人居住的地带或是中立的土地来相互分开。战争的起因源于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国家有着大量的乱石、高耸的山峰和没什么用处的森林,这些还只能透过薄雾和无尽的暴风而眺望。适合居住的地方已经沦落到只能是海滩的石头了。为了寻找食物,他们被迫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停地漫游,海岸又是这样陡峭,他们只能靠可怜的独木舟来迁移。他们不知道家的感觉,也缺少家的情感:丈夫对待妻子就像粗暴的主人对待勤劳的奴隶一样。还有比拜伦在西海岸所见过的更恐怖的罪行吗?他看到一个不幸的母亲抱起一个流血不止、即将死去的男婴,只是因为她丈夫看到男婴打翻了一篮海胆而残忍地把男婴摔死在石头上!更高的精神力量很难得以实现,哪里还有什么想象力、比较推理能力和决断力?把帽贝从石头上敲下来甚至并不需要机智,这是最低等的智力活动。他们的技巧在某些方面可以跟动物的本能进行比较,因为它还没有经过经验的改良。独木舟是他们最独特的创造,我们从250年之前的德雷克那里就知道它了,但它还是保持着同样的模子,真是不幸啊!

看着这些未开化的人,人们会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诱使,或是什么变化迫使人类的一个部落离开舒适的北部地区,沿着安迪斯山脉这个美洲的脊梁南下,发明并制造出独木舟(这些独木舟是秘鲁、智利、巴西的部落不会使用的),然后进入到这个有限的星球上一片最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尽管这种想法灵光一闪,但我们觉得是他们犯了部分错误。我们没有理由相信火地岛人的数量下降了,因此我们就猜想他们应当享受着充足的乐趣,不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乐趣,它是值得报答生活的。大自然能让习惯变得万能,而且它的效果还会遗传,因而这些火地岛人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这个贫乏地区的物产。

由于天气恶劣,我们在威瓜姆海湾耽搁了6天之后于12月30日又驶往大海。菲茨·罗伊船长希望向西走,在约克和菲吉亚的故乡登陆。在海上的时候,大风不断地刮来,而洋流的方向又与我们相反:我们偏移到了南纬57°23′。1833年1月11日,在风帆的驱动下,我们到达离崎岖的约克·明斯特山几公里的地方(这个名字源于火地岛先民,是库克船长命名的)。这时,一股猛烈的狂飑迫使我们缩短风帆,然后准备抵御海浪。海浪可怕地拍打着海岸,浪花被风带到了一座约60米高的悬崖上。1月12日,狂风大作,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一个最难受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听到——“仔细注意下风!”1月13日,暴风肆虐,我们的活动范围被大风刮起的浪花局限在了狭小的地方。大海看起来像凶神恶煞,也如一片沉闷的、起伏的平原,其间到处是一块块漂移的雪堆。与此同时,轮船吃力地前行,信天翁伸展着翅膀迎风滑翔。中午,一个大浪劈头向我们盖了过来,并且把一条捕鲸船灌满了水,我们不得已割断缆绳立刻把它放弃了。可怜的“小猎犬”号也受到冲击颤抖起来,好几分钟都控制不住,好在不久它显示出了一艘好船的本来面目,它又调整了方向,迎着风驶去。如果刚才又遭受另一个大浪的话,我们都会没命了,永远再见了。我们现在一无所获地向西航行了24天;船员们的工作服都磨破了,有好多个日日夜夜他们身上没有一根干纱。菲茨·罗伊船长放弃了往西航行的打算,转向外海岸驶去。傍晚,我们到达了假合恩角的后面,把锚放入水中47英寻处,卷扬机带着锚链转动,火花四溅。在经过这么久的乱战一样的喧闹后,过一个平静的夜晚是多么的惬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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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海峡的恶劣天气

1833年1月15日——“小猎犬”号在胡雷罗德抛了锚。菲茨·罗伊船长已决定把这几个火地岛人安置好:按照他们的意愿,在庞森比海峡,四条装备完好的小船带着他们穿过比格尔海峡。这条海峡是菲茨·罗伊船长上一个航次发现的,在地貌上与其他任何地方相比都具有最不寻常的特征,人们可以把它与苏格兰的尼斯湖大峡谷进行比较,拥有着一连串的湖泊和河口。它长约192公里,宽度没有大的变动幅度,平均宽度约为3公里。这条海峡大部分地方成一条笔直的线贯穿而过,两边以山脉为界线,慢慢地在远处模糊消失。它以东西方向穿过了火地岛的南部,并在靠中间位置的南边与一个不规则的海峡成直角相连,这个海峡就叫庞森比海峡。这里就是杰米·巴顿所在的部落和家族的居住地。

1月19日——三艘捕鲸船和一条快艇,加上一支28人的队伍,在菲茨·罗伊船长的指挥下出发了。下午,我们进入了海峡东部的入口,不久就发现一个非常舒适的小港湾隐藏在环抱的小岛中。我们在这里搭起帐篷、燃起篝火。没有比这里的景色更舒适的了。小港里的海水像玻璃一样光滑平静,树枝从海滩上的乱石中伸展出来,几条小船锚泊在岸边,交叉的船桨把帐篷支撑起来,几缕轻烟在树木茂密的山谷中袅袅升起,这一切形成了一幅静谧的、隐居生活的优美画卷。第二天(20日),我们的小船队平稳地往前滑行,来到了一个有较多人居住的地方。这些土著人中只怕没几个见过白人,四条船的出现当然让他们惊讶不已。每个地点都燃起了火把(因此才有火地岛这个名字,也就是火把之地),这些火把既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又把相关的消息四处传播,一些人沿着海岸从数公里远处跑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群人是如此的疯狂与野蛮:突然有四五个汉子来到向外伸出的悬崖边,他们全裸着身子,长长的头发在两颊旁飘荡,手里拿着粗壮的棍棒,在地上跳来跳去,头顶上挥舞着武器,向我们发出最恐怖的呐喊。

午餐时分,我们在一群火地岛人中间登陆了。起初,他们还不太友好,因为船长还没有把其他几条船拉到面前的时候他们手里还拿着投石器。然而我们很快就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礼品让他们高兴起来了,比如说用红带子系在他们的头上。他们喜欢我们的饼干,但有一个野蛮人用手指摸了摸我正在吃的保存在锡罐里的肉块,觉得又软又冷,就做出很厌恶的样子,好像我应该做一些腐烂的鲸脂就好了。杰米为他的同胞很害臊,并且宣称他自己的部落是十分不一样的,但在这一点上他是不幸错误了。取悦这些野蛮人容易,但要满足他们就难了。他们男女老少总是不停地重复着一个词“耶默斯库纳”,意思是“给我吧”。他们指着几乎每件东西,一件接一件,甚至还指着我们衣服上的扣子,用尽可能多的语调说出他们最喜爱的词汇,然后他们会用一种中性的情感空洞地重复着“耶默斯库纳”。在非常渴望想得到某样东西时,他们会耍小聪明,指着年轻妇女或小孩,相当于在说:“要是你不给我,总得给他们吧。”

晚上,我们想尽量找一个无人居住的小港湾宿营,结果却无功而返,最后我们只得在离一群野蛮人不远的地方露营。由于他们人数不多,不会伤人,但第二天早上(21日)他们与其他人集合在一起后就露出了敌意,我们原以为会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一个欧洲人在面对这些一点都不知道火枪威力的野蛮人时,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因为在这些野蛮人看来,一个举起滑膛枪做瞄准动作的人要比以弓箭、长矛,甚至投石器做武器的人差远了。但除了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外,也不容易教训他们以显出我们的优越性。他们就像野兽一样,不会对比人数,因为每个人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不是逃跑,而是奋力用石头砸烂你的脑袋。他们当然也跟老虎一样,在同样的情况下会把你撕碎。菲茨·罗伊船长有时也非常焦急,他出于良好的愿望吓跑了一小部分人。第一次他挥舞着一把短剑走近他们,他们只是笑了笑,然后他又向靠近他的一个土著人开了两枪。那个人两次都震惊了,小心而又飞快地搓了搓脑袋。他还瞪了一会儿,然后叽里呱啦地对着同伴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我们很难站在这些野蛮人的角度理解他们的行为。在这个火地岛人的事例中,这种近在耳边的枪声似乎永远不会进入他的心里。也许他真的没有再次意识到那是一个声音还是一次打击,因此很自然地搓着头皮。同样,要是一个野蛮人看到一个标志物被子弹击中,也可能一点都不能理解它有什么作用,因为子弹速度太快,进入物体又看不见,也许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况且,带着极大力量的子弹穿过一种很硬的物体时又不会撕破它,这会让野蛮人确信它一点都没有威力。当然了,我相信很多最低等的野蛮人跟这些火地岛人一样,已经看到过有物体被子弹击中过,甚至看到过小动物被滑膛枪击杀过,但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武器是这样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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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地岛人的篮子与骨质武器

1月22日——我们待的地方位于杰米的部落和我们昨天所见过的那群人之间,是一块中立地,我们度过了一个无忧烦的夜晚之后,继续愉快地沿海岸航行。我认为没有比这些宽广的边疆或是中立的大片土地更能凸显各个部落间的敌对状况了。尽管杰米·巴顿很清楚我们的实力,他最初还是不愿意在靠近他自己部落的那些有敌意的部落中登陆。他经常告诉我们“当叶子变红的时候”,这些野蛮的奥恩人是如何从火地岛的东海岸越过山峦来侵袭本地的这些土著人。当他谈论这些的时候,你会奇怪地看到他眼睛发亮,整张脸做出从未见过的、疯狂的表情。随着我们继续沿着比格尔海峡前进,这里的景色呈现出奇特而壮丽的特色,但从船舱的较低点的视角看去,其效果已大打折扣,而且从峡谷望去已经失去了山峦连绵起伏的一切壮美。这里的山峰大约有900米高,峰顶成尖状,有如锯齿。它们从水边高高耸起、连绵不断,直到420~450米高处都覆盖着黝暗的丛林。视力所及,人们会非常奇怪地看到,在山边成水平线的方向,同一高度的树木都停止了生长。它极像海滩上高水位标记的漂浮海藻!

晚上,我们在庞森比海峡和比格尔海峡的交汇处附近过夜。一个住在海湾的火地岛人小家族非常平静,也没有害人的意图。他们很快就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围着一堆熊熊烈火烤火。我们都穿着衣服,尽管坐得离火很近,但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可这些光着身子的野蛮人尽管离得更远,但我们吃惊地看到,他们在烤火的过程中汗水直淌。然而他们看起来非常高兴,都加入到海员的队伍中合唱起歌来,但可笑的是,他们的节拍总是有点拖后。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就传了出去。第二天清早(23日)又新来了一队人马,他们属于特肯尼卡部族,也就是杰米所在的部落。他们有几个人跑得太快了,使得鼻子直流血,而且他们飞快地说话,嘴里也尽是些泡沫。他们裸露的身体上全部涂满了黑、白[1]、红三种颜色,整个就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我们然后带着12条独木舟,每条独木舟载四五个人沿庞森比海峡继续前往可怜的杰米期望寻找他母亲和亲人的地方。他听说他父亲已经死了,但他对这种感受早已在“在脑海中梦想”了,所以他似乎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他用非常朴素的想法不断地安慰自己——“我无能为力啊。”他得不到他父亲死亡的任何详细情况,因为他的亲属们都不会说出来。

杰米现在来到了他非常熟悉的地区,指挥着船舶进入一个名叫伍尔亚的平静、漂亮的小港湾。它的四周都是小岛,每个小岛及每个地点都有合适的本地名字。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杰米部落的一个家族,但不是他的亲戚。我们与他们交上了朋友。到了晚上,他们派了一条独木舟去通知杰米的母亲和兄弟。这个小港湾的边上是数英亩宽的斜坡,既没有覆盖着泥煤(像别的地方都是这样),也没有长着丛林。菲茨·罗伊船长起初的意图是(前面已经说过)前往西海岸,带着约克·明斯特和菲吉亚回到他们自己的部落,但他们表达了要留在这里的希望,而且这里又特别宜人,菲茨·罗伊船长就决定整个队伍在这里安顿下来,包括马修传教士。大家花了五天的时间为他们建起了三个大棚屋,卸下了一些货物,开挖了两个花园,播下了一些种子。

我们到达后的第二天早上(24日),火地岛人开始蜂拥而来。杰米的母亲和兄弟也来了。杰米隔着惊人的距离就认出了他一个兄弟的洪亮的声音。他们的见面比起一匹马放到野外去再与旧伙伴相见时还要少些兴趣,没有感情的流露。他们只是相互凝视了一会,他母亲就立刻照看她的独木舟去了。然而我们从约克那儿听到,他母亲对杰米的失踪极度悲痛,曾经到处找遍了他,以为他被船带走后应该被遗弃了。这些妇女对菲吉亚非常关注,也非常友善。我们已经觉察到杰米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语言。我想,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只掌握这么一点词汇了,因为他的英语也非常不熟练。他用英语跟他那未开化的兄弟说话,然后他还用西班牙语(no sabe?“不知道?”)问他兄弟,是不是没听懂他的话,这种情形,让人觉得既非常可笑,又极其可怜。

接下来的三天一切平安无事,同时花园还在开挖中,棚屋也在建设当中。我们估计当地的土著人有120名左右。妇女们干起活来非常卖力,而男人们则成天游手好闲,看着我们。他们看到什么东西都要向我们要,而且只要有可能就会去偷。看到我们唱歌、跳舞时他们很高兴,他们尤其对观看我们在一个相邻的小溪洗涤东西感兴趣。他们对别的事都不在意,甚至也不在意我们的船。由于约克有一段时间不在他的家乡,所以在靠近马尔多纳多时他所看到的一切事物似乎没有一样比鸵鸟更让他惊讶的了:他非常吃惊、气喘吁吁地跑到拜诺那儿。其时,拜诺正在外面散步——“哦,拜诺先生,哦,鸟都跟马一样大!”尽管我们的白皮肤已经让土著人吃惊了,但根据洛先生的叙说,一个派往猎捕海豹的船上的黑人厨师却让他们更加惊讶不已了。他们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包围起来、大喊大叫,吓得他再也不敢上岸了。一切都平静地过去,我和船上的一些官员走很远的路到周围的山林中去。然而在27日这天突然每个妇女和孩子都消失了。对此我们很不安,因为连约克和杰米都不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一些人认为,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清洁滑膛枪并开了火,他们受到了惊吓;另一些人则说那是因为一个老野蛮人做了一件无礼的事,一个哨兵告诉他离远一点,他却冷冷地往哨兵的脸上吐痰,接着的过程很简单,他对一个正在睡觉的火地岛人做着手势,说他要砍碎并吃掉我们的人。菲茨·罗伊船长为了避免发生冲突,认为让我们到数公里远的一个小港湾去过夜是明智之举,如果发生冲突肯定会使很多火地岛人遭难。马修传教士带着他一贯的坚韧沉着决定与这些火地岛人待在一起,他们表示这事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这样我们就离开了他们,让他们度过了头一个可怕的夜晚。

翌日早上(28日)我们回来的时候高兴地发现一切平安无事,那些男人驾着自己的独木舟在用鱼叉叉鱼。菲茨·罗伊船长决定把快艇和一艘捕鲸船送回到轮船处,而用另外两条船继续考察比格尔海峡的西部地区,然后再回来并在定居点住宿。这两条船一条由他自己指挥(他非常友好地允许我跟他在一起),另一条由哈蒙德先生指挥。让我们惊讶不已的是,这一天热得让人难以忍受,我们的皮肤都灼伤了。在这个悦目的季节里,比格尔海峡中部的景色真是不同凡响。朝左右两边望去,山峦间的这条长长的运河毫无阻挡地消失成一个点。几条巨大的鲸[2]从不同方向喷水而来,更说明了这里是大海的一条狭长港湾的事实。有一次我看到两个庞然大物,有可能是一雌一雄,前后相伴慢慢游来,离岸边不过一箭之遥。岸上茂密的山毛榉伸展着枝丫。

我们的船一直航行到天黑,然后大家在一个静静的小港湾搭起帐篷。最大的奢侈是找一处海滩上的卵石做我们的睡床,因为它们又干燥又使身子舒适,而泥煤土太潮湿,岩石又硬又不平,要是以船上的方式做饭、吃东西,沙子就会飞入肉菜里,而以平滑的卵石做精美的睡床,我们在睡袋里度过了最舒适的夜晚。

1点之前是我值班。夜色中我有某种非常庄重的感觉,当你意识清醒的时候你决不会有这种强烈的想法:你现在就站在世界的一个遥远的角落。每件事似乎都有这种效果:夜晚的宁静只是被睡在帐篷下的水手的粗重呼吸声所打断,有时也被夜鸟的鸣叫声所打破;偶尔的犬吠声从远处传来,让人想起这是野蛮人的地盘。

1月29日——清早,我们到达了比格尔海峡的分叉点,从这里它分成了两条狭长的港湾。我们进入了北边的一个。这里的风景比前面所见的更壮观了。北面高耸的山峰以花岗岩为核心所组成,它们是这个地方的脊梁,以900~1200米的高度拔地而起,山上到处覆盖着终年的积雪,数量众多的小瀑布飞流而下,穿过丛林,流进山下狭窄的海峡。在许多地方,壮丽的冰川从山边一直伸展到水边。人们简直不能想象还有比这些蓝宝石一样的冰川更漂亮的东西了,尤其是在山上大范围的白雪的衬托下,就更显漂亮了。那些从冰川上掉下的碎片落入水中漂走了。海峡中的冰山有一两公里长,就像缩小版的北冰洋。我们吃饭的时候就把小船拖到了岸上。我们从大约1公里远的地方一直在欣赏一座垂直的冰崖,还希望有些碎片会落下来。终于,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一块东西落了下来,我们立刻看到连续的波浪朝我们涌来。大家飞快地跑到船上,要不有可能被砸成碎片。一个海员刚刚抓住船头,翻卷的浪花就已经到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了撞击,但没有受伤,而小船呢,尽管抛得很高又跌落下来,但也没有受损。我们这次是最幸运的了,因为我们距离轮船有160公里远,而且我们离开轮船时原本是不带粮食和武器的。我先前观察到海滩上一些石头的大碎片不久前已经移走了,但我直到这次见到这种波浪时才清楚移走的原因。小港湾的一边是由云母板岩构造的山嘴所形成,冰崖的顶部大约有12米高,而港湾的另一边是一个海角,有15米高,由巨大的圆形花岗石块和云母板岩所构成,上面生长着一些古树。这个海角很明显是个冰碛,当冰川的规模变大时就堆积了起来。

当我们到达比格尔海峡的北面分支的西海口时,我们从很多不知名的荒凉小岛中间驶过,而天气又极为恶劣。我们没有遇到一个土著人。海岸到处都很陡峭,有好几次我们不得不走好几公里才能发现一处足够宽的空地来搭起两顶帐篷。一个晚上,我们睡在又大又圆的卵石上,卵石间是腐烂的海藻,当海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起身移动睡袋。我们到达的最西端是斯图尔特岛,离我们的轮船有240公里远。我们从南边的狭长港湾回到比格尔海峡,然后继续前进,不做探险,回到庞森比海峡。

2月6日——我们到达伍尔亚。马修说,火地岛人的行为太恶劣了,因此菲茨·罗伊船长决定把他带回“小猎犬”号船。他最终留在了新西兰,他的哥哥在那里传教。从我们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起,一个经常性的掠夺就开始了。土著人的新成员们不断地到来,约克和杰米丢失了很多东西,而马修的东西除非藏在地下,其余的都丢光了。每样东西好像都要被土著人撕破、分掉。马修描述说,他为了保存一块手表而不断地受到土著人的侵扰。土著人不分昼夜地把他包围起来,不停地在他耳边弄出声响,让他疲惫不堪。有一天,马修让一个老人离开他的棚屋,那人很快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大石头。还有一天,一群人带着石块和棍棒来了,一些年轻人和杰米的哥哥也在大声喊叫,马修只得给他们送些礼物。另一队则打着手势表示,他们要扒光马修的衣服,让他一丝不挂,还要拔掉他脸上和身上的毛发。我想我们来得及时,救了他一命。杰米的亲戚太自负、太愚蠢,他们在生人面前展示抢劫来的东西,还告诉他们获得这些东西的方法。把这三个火地岛人留在他们野蛮的同胞里真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但他们的个人安危无忧,还是令人非常欣慰的。约克是一个勇武刚毅的人,大家相信他和他的妻子菲吉亚一起,会很好地相处下去。可怜的杰米看起来闷闷不乐,我一点都不怀疑,他要是回到我们这里会非常开心的。他自己的亲兄弟偷了他很多东西。正如他所说:“这是什么世道!”他大骂他的同胞:“都是些坏蛋,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有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咒骂“该死的傻瓜”!我们的三个火地岛人尽管只同文明人在一起生活三年,我敢肯定,他们会很高兴保持他们的新习惯,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担心,更值得怀疑的是,他们在文明世界里逗留的几年是否对他们有任何用处。

晚上,在马修上船后,我们扬帆起航回到轮船,但不是通过比格尔海峡,而是沿南部海岸绕过去的。小船装了很重的东西,海浪又非常汹涌,我们的航程充满危险。到7日晚上,在离别了20天后我们又登上了“小猎犬”号,这段时间我们在几叶扁舟中行驶了480公里。2月11日,菲茨·罗伊船长又亲自探望了那几个火地岛人,看到他们过得很好,而且他们也很少丢失东西了。

随后一年(1834年)的2月份的最后一天,“小猎犬”号在比格尔海峡东部入口处的一个漂亮的小港湾抛了锚。因为以前的做法已经证明是成功的,所以菲茨·罗伊船长大胆地决定,我们沿着以前相同的路线,迎着西风,乘小船到伍尔亚居民地去。我们在靠近庞森比海峡前还没有看到很多土著人,而在这里有10~12条独木舟跟着我们。这些土著人一点都不明白我们抢风行驶的原因,为了不在每次转向时与我们相碰,他们只能徒劳地用“之”字形航线尽力跟在我们后面走。为了观察这些野蛮人,我非常有趣地发现,因为我们的实力超出他们一大截,所以现实情况是如此不同!以前在小船上时,我有些憎恨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他们给我们造成的麻烦太多了!他们的第一句话是“耶默斯库纳”(给我),最后一句话还是“耶默斯库纳”。当我们进入这些安静的小港湾时,我们已经四周看了看,还以为会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这时,可恶的语句“耶默斯库纳”从一些阴暗的角落尖声地响了起来,然后可恶的信号烟缭绕着升起,把我们到来的消息到处传播。离开某地的时候,我们相互说道:“感谢上天,我们终于可以彻底离开这些混蛋了!”这时,一个更微弱的、无所不能的呼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到我们的耳边,我们能清楚地分辨出来——“耶默斯库纳”。但现在,火地岛人越多我们越高兴,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两边人马相互大笑着、惊奇着、打量着。我们同情他们,他们用鲜美的鱼类、螃蟹来换我们的破旧衣服等。他们抓住机会找那些够傻的人,以便用一顿美餐换取精美的饰品。最好笑的是看到一个年轻妇女,脸上涂得黑漆,头上系着几片红布,带着满足的、不加掩饰的笑容匆匆跑开。她的丈夫在这个地方享有普遍的特权,可以拥有两个妻子。他看到大家关注他那年轻的妻子就明显有了醋意。他在与两个赤裸的美人商量后,就由她们划着船一起走了。

一些火地岛人清楚地表示,他们有一种公平的物物交换的概念。我给了一个男人一颗大钉子(一件很有价值的礼物),没有做出任何要回报的意思,但他立刻挑出两条鱼来,把它们挂在鱼叉尖上。如果有件礼物是给指定的一条独木舟上的人,但却落在了旁边的另一条独木舟上,那就总会给指定的主人。与洛先生在一条船上干活的那个火地岛男孩曾愤怒地说,他让人称之为撒谎者。他很清楚别人的批评,因为他确实撒谎了。我们这次非常惊讶于没受什么关注,甚至可以说秋毫无犯,要是在以前的所有场合就要让人拿走很多东西了。对土著人来说,他们非常清楚那些东西是有用的。他们对我们一些简单的情形非常兴奋和羡慕——例如,漂亮的红布或蓝色的珠子、轮船上没有妇女、我们很在意洗澡——而那些宏大的或复杂的东西,比如我们的轮船,他们却毫不在意。法国航海家布干维尔曾经很恰当地评论过这些人,他说,他们看待“人类工业的杰作,就如同他们看待自然法则与现象一样”。

3月5日,我们在伍尔亚的一个小港湾抛了锚,但那里不见一个人影。我们对此有点担心,因为庞森比海峡的土著人给我们打手势说这里在打仗,我们后来听说可怕的奥恩人已经下山了。不久,我们看到一条独木舟,上面插着一面飞扬的小旗,正向我们靠近,其中有个汉子在清洗脸上的涂料。这个人就是可怜的杰米——他现在是一个单瘦、憔悴的野蛮人了。他的头发又长又乱,赤身裸体,只有腰部系着一片厚布。他没有靠近我们时我们还没认出他来,因为他自己不好意思,只把背对着我们的轮船。他离开我们时还是胖乎乎、圆滚滚的,干净整洁,穿戴齐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发生如此完全彻底、痛心的变化。随着他穿上了衣服,起初的激动平息了下来,事情有了良好的迹象。他和菲茨·罗伊船长一起吃饭,又跟以前一样整洁了。他告诉我们,他有“很多”吃的,身上不冷。他的亲人都是些好人。他也不希望再回到英格兰去了。晚上,我们发现了杰米的情感发生巨大变化的原因——他那年轻漂亮的妻子也来了。他带着一如既往的好感情,为他两个最好的朋友带了两件漂亮的水獭皮,还亲手为船长做了一些矛尖及箭头。他说,他替自己造了一条独木舟,还吹嘘说他能讲一点自己部落的语言了!而最突出的事情是,他开始教部落里所有的人说点英语。一个老人情不自禁地用英语宣布“Jemmy Button's wife”(杰米·巴顿的妻子)。杰米把所有的财产都丢失了。他告诉我们说约克·明斯特造了一条大独木舟,和他的妻子菲吉亚[3]一起到他们自己的家乡去了几个月了,以一种彻底罪恶的行为进行了告别——他劝说杰米和母亲跟他一起去,在半途中趁天黑把他们抛弃了,把他们的所有财物偷盗一空。

杰米到岸上去睡觉,早上又回来,待在轮船上直到它开航,这可把他妻子吓坏了,她疯狂地大喊大叫,直到他踏进独木舟。他又装了些宝贵的财物回来,船上每个人的内心都感到难过,大家最后一次跟他握手。我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永远都不离开自己的家乡,他会一样过得幸福,甚至更幸福。每个人都真诚地希望菲茨·罗伊船长的高贵期望会得到实现,他对这些火地岛人所做出的许多慷慨牺牲会得到回报,遇到海难的水手会得到杰米·巴顿的后代及其部落的保护!杰米到了岸上后燃起了信号火把,烟雾袅袅而上,向我们做出永久的告别。轮船沿着既定的航线驶往外海。

由完美的个人平等所组成的火地岛人部落肯定会长久地推迟他们的文明。就像我们看到的那些动物,它们的本能迫使它们生活在社会里,并服从一个首领的领导,这样最能得到进化。人类的种族也是这样。不管我们看到的是原因还是结果,越文明的人越有人为的政府管理。例如,塔希提岛上的居民最初发现这个岛的时候是由世袭制的国王所统治的,他们比另一个分支的相同人类新西兰人发达程度要高得多。这些新西兰人尽管被迫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向农业并从中得到了好处,但他们从绝对意义上来说是最共和的民众了。在火地岛,除非一些酋长获得了足够的权力来占有任何一份可以获得的财产,例如家养动物,否则这个地方的政治状态要得到提升简直是不可能的。现在,甚至要给一个人一块布都要撕成细条再平均分配下去,不会有哪个人比另一个人更富有。另一方面,很难理解一个首领如果没有某种财产,以此表现他的优越性和权力的扩张,这个领袖又如何兴起呢?

我相信,在这个南美最末端的地方的人们,相比于世界其他任何地方的人,他们的进化状态都是最低等的。居住于太平洋的两个种族中的南海岛人相对他们也要文明些。因纽特人住在地下的棚屋里,享受着舒服的生活,要是装备齐全,划起独木舟来会显现出娴熟的技巧。非洲南部的一些部落寻找树根时悄然潜行,在野外和干旱的平原隐秘生活,他们是够不幸的了。从简单的生活方式来看,澳大利亚人与火地岛人最接近,他们会吹嘘自己有回飞镖、长矛和掷棒,还有爬树、跟踪动物和打猎的方法。尽管澳大利亚人在习得性能力上更胜一筹,但一点也不能说明他们在智能上同样要高人一等。事实上,从我对火地岛人在船上时的观察和从我在书中阅读到的澳大利亚人来看,我要认为这种情况正好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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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合恩角以及合恩角

[1]这种物质在干燥的时候非常紧密而又特别轻巧。埃伦伯格教授经过检验后指出,它是由纤毛虫组成的,包括14种多胃纤毛虫(polygastrica)和4种植物硅质(four phytolitharia)。他说,它们栖居于淡水中,这是埃伦伯格教授通过显微研究获得的精彩结果,因为杰米·巴顿告诉我,这些物质都是从山间溪底收集到的。而且,一个惊人的事实是,我们所知的纤毛虫的地理分布非常广泛,尽管这些物质都是从火地岛的最南端带来的,但其中的所有的纤毛虫种类都是古老、已知的形状。 有关这一主题的生花妙笔喷涌而出之后,甚至提到这座坟墓都很危险了。一个现代旅行者,用十二行诗将这座可怜的小岛赋予了以下的称号——坟墓、墓穴、金字塔、公墓、土冢、茔窟、石棺、光塔、陵墓!

[2]一天,我在火地岛东岸不远的地方看到很多巨大的抹香鲸垂直跃出水面,只留下尾鳍在水中。当它们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其响声有如远处的舷炮齐射,轰鸣回响。 要引起注意的是,我在一个地点发现的所有的贝壳标本,与另一个地点得到的标本是明显不同的物种。

[3]沙利文上校在“小猎犬”号服役期间测量福克兰群岛时,听一个捕海豹的人(在1842年?)说,当他在麦哲伦海峡西部的时候,对一个来到船上的土著妇女会说英语感到非常吃惊。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菲吉亚·巴斯克特。她在船上住了些日子。